星期五下午基本沒有課,做完大掃除之後,若是社團沒什麼事就可以直接回家了。
無事一身輕。
路言歡早早出了校門,老爸昨天才出院,她打算到超級市場買好菜,回家做頓豐盛的,慶祝老爸平安歸來。
只可惜,大哥有事不能回家。不過呢,他這人就是這樣的啦,永遠都是工作第一,不管他了,反正大哥的胃有未來大嫂負責,不在她這個小妹管轄範圍之內。
她這樣想著,便覺得老爸希望她擁有的,大概就是這種平淡的幸福。
提著滿滿兩袋食物,路言歡晃進自家武館所在的巷子。看見韓得龍的母親,她笑瞇瞇地打招呼:「伯母好!」
「喲,小歡回來了?」韓伯母收回張望的眼神,笑看著她,「你們家這次可住進財神爺啦。」
「財神?」不明白。
「喏,你瞧那一張床。」
順著韓伯母的手指看過去,一輛超大加長的貨車停在她家門口,幾個工人大叔忙忙碌碌地將貨車上面的物品送進她家。
車子已卸完一半,剩下一張大得不像樣的床,卡在門口進不去,看樣子,那幾個人正在商量,是拆掉大門呢?還是砍斷床?
「喂!我警告你們,搬家是搬家,可這裡的東西一樣都不可以破壞。」路言歡急急忙忙衝過去,兩隻手叉在纖腰上,一副找茬的樣子。
幾個搬家工人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剛才屋主已經說過了,只要修補還原,拆下圍牆是沒有問題的。」
「什麼沒有問題?」路言歡瞪大眼睛,「有錢好了不起嗎?還沒搬進來就要下屋主家的大門,哪有這樣的道理?我告訴你們,這門,不許拆!你愛住不住!」
幾個工人面面相覷。
臉上都露出笑意。這個丫頭,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一副凶巴巴的樣子,可……他們有趣地打量著她。
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嘛!身上的校服還沒有脫,亂翹的短髮,跟她的脾氣一樣,一點也不服帖。然而,雖然她叉著腰,瞪著眼,但身子太過嬌小玲瓏,站在他們這群五大三粗的漢子面前,一點威迫的效果都沒有。連怒意爬上她白淨秀麗的五官上,都好像小女生在跟男同學鬧彆扭的樣子。
呵呵,這小姑娘其實還蠻可愛的。
工人大叔們決定不跟小丫頭一般見識,朝她友善地揮一揮手,「丫頭,讓開一點,我們要拆牆了喔。」
「不許!不可以!」她張開手臂,努力站成一個大字。
工人們有些不耐煩了,「拆一半圍牆再給你砌新的,你們還有便宜占。」
「那——我們家房子太小,放不下這張床,是不是也要拆房子?」什麼了不起的住戶?既然要享受,幹嗎來這種破地方?買棟別墅不就成了?
「小姑娘,我們也是拿錢辦事,有問題你找你的房客理論去,別耽擱我們的時間。」工人們乾脆把燙手山芋丟給房東和房客去處理。
對呀!擒賊先擒王,她怎麼忘了這個道理。
「你們不要亂動哦,要不然我告你們亂闖民居。」進屋之前,路言歡警告他們。
「好了好了,快點解決我們也好快點收工。」工人大叔失去耐性。
他們只是搬家公司好不好?房子拆不拆也不是他們住,超級大床搬不搬進去也不歸他們睡,關他們什麼事?
最好是你們自己商量清楚,他們照章辦事。
路言歡不放心地走兩步,又驀然回頭,發現他們果然老老實實地蹲在一邊聊天休息,終於安心地進了房屋。
「老爸?老爸!」
咦?不在家?
怎麼能這樣不負責任哪,家裡弄出這麼大的動靜都不在旁邊守著,要是被人搬空了怎麼辦?
路言歡鬱悶地拐向傳說中的——客房!
那裡原先是練武廳,是她最常呆的地方,可現在,住了一個陌生人,還是一個不用看就知道很墮落的陌生人,她的心情可想而知。
嗯?等等!她倒退兩步,皺眉,「爸?老爸?」
那個躺在浴缸裡,被白色泡沫覆蓋,只露出頭髮尖的那個人……
天哪!
她衝進浴室,兩隻手抓住那人的肩膀,用力一提,將那個差點溺斃在自家浴缸裡的酒鬼提上來。
「啊!」
「媽呀——」小小浴室裡同時響起兩聲驚天動地的尖叫。
路言歡兩手一鬆,那人站立不住,又「撲」的一聲滑進水裡,水花四濺,白色泡沫沾了她滿頭滿臉。
「你有病啊?」
「你……你怎麼在我家裡?」
「你家?這是你家?」浴缸裡的少年激動地跳了起來?下一秒,又漲紅了臉鑽進水裡,「喂!路言歡,你到底是不是女人?」路言歡眨眨眼,「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是個男人了?」
「那你剛才為什麼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為什麼要眨眼?又不是我沒穿衣服。」路言歡嘻嘻一笑,心情大好。
少年忿忿不平。
「啊!對了,」路言歡手腳飛快地收起他的衣服,「我們家浴室太窄,衣服放在裡面會弄濕的,我幫你拿出去喔。」
「喂!臭丫頭!」
「還有,我忘了告訴你,這個浴室門是壞的,你從裡面鎖它會自動打開,但從外面鎖呢,它就會非常牢固了,所以,你大可以放心地繼續洗了。嘻嘻。」
「路言歡,你這個……」少年暴跳。
路言歡掏掏耳朵,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
很好,現在,她可以告訴工人應該怎麼做了!
幹嗎要給他道歉?那個不懂禮貌的傢伙。
路言歡手裡端著一碟洗淨的葡萄,以害怕踩死螞蟻的速度穿過走廊,無限度接近那扇虛掩的房門。
要命!那個傢伙還不是普通的自戀耶。
他幹什麼都有不關門的壞習慣,一點也不怕別人偷看。
耶?更正!她可不是偷看哦。
不過,她的確很好奇,那個墮落分子在看到自己的超大號床變成單人小床之後,究竟會是什麼表情?
慢慢靠近,再靠近……
從開了一道縫的門口朝裡看。
那個傢伙果然氣得不行,天氣已經轉涼,他還穿著籃球背心,很明顯不是因為熱。屋子裡到處散亂著打好包的紙箱,有些已經被打開了,箱子裡的東西散了一地,有些還原封不動地堆在角落裡,主人卻絲毫沒有整理的意思。
嘩!他還真夠幼稚的耶!
路言歡簡直是歎為觀止。
那些散開來的紙箱裡,居然是一些玩具模型。有大有小,有新有舊……那規模比得上一家小型玩具店了。
她嘖嘖稱奇,沒料到,突然一個魔術球跳起來,直逼她的面門。
她嚇了一跳,趕緊躲到一邊。
剛剛鬆下一口氣,不料,那魔術球居然還會轉彎,照著她的鼻子打過來。
這下,躲閃不及。
她眼一閉,橫下心來,打就打吧,反正她挨打挨得多了,沒什麼關係。
咦?半晌沒什麼動靜?偷偷睜開一隻眼……
魔術球被一個人抓在手中,那人「哼」了一聲,當著她的面摔上了門,還聲音很大地上了兩道鎖!
襆什麼襆?有玩具了不起啊?
路言歡翻個白眼。
這樣更好,不用給他道歉了。
轉身離開,但,走到一半,她就忍不住反身撲向那扇門,從貓眼向裡看。
別懷疑,那貓眼的確是由外向內看的,因為當初這裡是武術教室嘛,為了防止小孩子休息的時候互相打鬧,所以安了貓眼好監視。
沒想到,今天還派上了這樣的用場。
她的眼睛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要找找那個魔術球到底是什麼玩意兒?打在人身上會怎樣?
肯定不會痛,說不定還會冒出一朵花來,要不然,葉放那個傢伙才不會好心救她呢。
咦?對了!葉放呢?
他剛剛還坐在那裡生悶氣的,這會兒怎麼不見了?去哪裡了?
她湊近一點,上、下、左、右,我找找找找……
忽然眼前冒出一個碩大的圓球,然後「砰」的一聲,眼前一黑,一陣地動山搖,匡啷匡啷……她趕緊伸手扶住門。
與此同時,門內傳出一聲冷笑。
「想看魔術球的威力?何必站在門外呢?」
「卡嗒」一聲,門閂撥動的聲音,木門打開,她還怔怔地愣在那裡。葉放伸手一拉,拖她進來,門關上,她沮喪地發現整扇木門已經被熏成焦黑一片。
好恐怖的玩具!
若是剛才,那東西砸在自己臉上,哇,那才真叫精彩!
「那是什麼?炸彈?」她心裡燃起無名火。
他聳聳肩,似笑非笑,「如果你想弄清楚它究竟是什麼,你大可以下次再在門外偷看。」
「我才沒有偷看。」
「那你來做什麼?」
「我是來……」道歉兩個字還沒有說出口,「啊?」她瞪著空空如也的兩隻手,嘴巴張大成O形。
「怎麼了?」
路言歡拉開房門,走廊上散落一地陶瓷碎片和一粒粒晶瑩圓潤的葡萄。
「喔,我明白了。」葉放一臉瞭然於胸,恍然大悟的神情。
「你明白什麼?」路言歡沒好氣,「是老爸逼我來的好不好?」
「不管是被逼還是自願,你現在都完不成任務了。」
「那你說怎麼辦?」她的眼光降低到零下五度。
他不以為然,「你陪我去買一張床咯。」
黑線!
校長辦公室。
窗台上,一盆文竹長得鬱鬱蔥蔥。
校長大人雙手抱臂,在耐心地等待。
「這個……」路冠軍將手中那份「全國中學生武術節武術大獎賽通知」仔仔細細地看了兩遍之後,憂心忡忡地抬起頭來。
「我已經替他們報名了。」校長打斷他的話。
「可,我們學校沒有先例。」志尚高中從來沒有報名參加過任何武術比賽。武術,在這裡一直是被人忽視的一項運動。「事在人為,前人不去創造,後人永遠不會有先例可循。我對他們有信心。」
路冠軍知道,校長的這份信心是建立在武術社與南燁的一場比鬥上的。
但,不說全國的總決賽,就是本市的初賽,都已是彙集了全市各大中學的武術精英,志尚要取勝,談何容易。
「我覺得,我們學校的武術社還只是剛剛起步,應該讓他們再多累積一些經驗……」
「比賽就是最好的經驗累積嘛。」校長揮揮手,笑起來,「更何況,我們學校還藏著一個秘密武器哪。」
「秘密武器?」路冠軍心頭一跳。難道說,校長也曾風聞小妹的天賦異稟?
「雖然你來應聘的時候,隱瞞了你全國武術冠軍的輝煌成績,但,你也知道,我們學校一向重視師資力量,沒有經過嚴格的調查與考核,我們不會隨便錄用任何一個人。」
原來是這樣。
路冠軍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不由得苦笑。
「對了,我還聽說,上次在南燁大顯身手的一年級新生,是你妹妹吧?」校長站起來,拍拍他的肩。
他臉色再度一變。
「路家一門雙傑,這場比賽,就全看你們的了。」校長挺起胸膛,信心十足。
「可是……」
「這件事就這麼定了。」校長斷然地道,「現在,武術社交給你,還有兩個月的時間,你給我好好訓練他們,打一場漂亮的勝仗。」
幾不可聞的歎息,悄悄逸出路冠軍的唇邊。
路言歡發現,葉放這個人不只是自戀、墮落,他還有一個最大的毛病,就是——龜毛!
她跟著他幾乎跑遍了全市所有的大型傢俱行,他居然沒有一個滿意。
她指著那個櫸木床架說:「這個不錯,美觀大方。」
他搖頭,「木質床架舒適性一般,不適合倚靠。」
「那——那個呢?那個不錯啊。」她又指著復古型的銅製床組,「價格很貴,適合你。」
他橫她一眼,「不好。」金屬具有冷硬的特性,因此舒適性最差。
「好吧,那就這個!軟包,絕對舒適,最適合喜好賴床的人。」
店員聽了,睨著眼睛曖昧地笑。
葉放繼續搖頭,「不耐髒。」
店員臉色一沉,路言歡漲紅了臉,「你是不是在耍我?」
他看她的眼神像看白癡,「這些明明都不行,你到底是眼光差還是在敷衍我?」
「就算我是在敷衍你,那又怎麼樣?你明知道我不想來的。」
「但是你弄壞了我的床。」
「那是你的床太誇張好不好?根本用不著那麼大嘛。」
「我已經讓步了喔,就聽你的換個小的,可,你總不能連陪我選個床的耐心都不肯給吧?」
旁邊一位大伯,臉色越聽越難看,「等等等等,我說同學,你們今年多大了?」
「幹嗎?」葉放心頭正不爽。
「他十八,老伯。」路言歡甜甜地答,順便不忘輕蔑地瞥葉放一眼。跟老人家說話,犯得著擺酷嗎?
「你呢?」
「我?我十六了呀。」
「你、你們……」老伯那個痛心哪,「小姑娘,你人好,模樣又俊俏,要小心那些壞心眼的小子,千萬不能犯錯誤。」
壞心眼的小子?路言歡挑眉睨著葉放。
哈!群眾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
她頻頻點頭,「沒錯沒錯,那傢伙是挺壞心的。」抓著她害怕老爸說她沒認錯道歉的弱點,就狠狠奴役她。
「別怕,小姑娘,我跟你說,如果是他強迫你,你可以回家去跟家長說。」
「不能說不能說,我老爸就是向著他。」
「什麼?你爸爸也贊成他欺負你?」
「對啊!就是這樣子嘛。」鬱悶。
世界上也真有這樣的父親,老是擔心自己的女兒欺負別人,卻從不怕女兒被人家欺負。
「走!」老人眼角抽搐,一把拉住她,「我帶你去報警!」
「什麼呀,沒那麼嚴重吧?」路言歡笑。
「還不嚴重?」老人氣呼呼的,「你們兩個都上床了,你老爸還不管,怎麼做人家長的?他不負責,我可不能眼看著這麼招人愛的丫頭給毀咯。」
「呃?」上床?
誰跟誰?
「老伯你誤會了。」路言歡哭笑不得。
「我沒誤會。剛才你們說的話我全聽見了,喏,那位小姐也可以作證。」
店員小姐遲疑一下,點了點頭。
「葉放。」路言歡不敢用力掙脫,只得用一雙大眼睛,無聲地求助著——「快幫我說!」
「嗯?」忽略她求助的眼神,他很可惡地蹲下來,和店員討論那組單人床,「這床正面看起來不錯,可是背面也做得太粗糙了吧?」
店員急急蹲在他旁邊,「怎麼會?」
「真的耶,不信你把床板抽起來看看。」
可惡!死葉放。一整晚也沒見他看得這麼認真過。路言歡急得跳腳,偏偏胳膊又被那個頑固的老伯給扯住了。
「走吧,小姑娘。」
嗚……
「我沒有……我是……」
清白的幾個字還沒有說出口,葉放已回過身來,朝她招招手,「來,妹妹,幫哥哥把床板抽起來。」
「嗯嗯。」點頭如搗蒜。這個時候,他讓她做什麼她都甘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