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風像尖刀割在臉上,喉嚨一陣陣地泛起血腥味道,她已經顧不得了,無視街道上人群驚惶的閃避,縱馬向神木池的方向奔馳而去。
那個幽國藥師的話彷彿就在耳邊,震得她的頭腦嗡嗡作響。
「你們景國人對妖力的認知真是淺薄得可笑。」坐在茶樓上,夕若語氣淡漠地對她說:「普通的妖族都無法輕易污染你們的神木。
你不過是一個混血後裔,你以為憑你的血就可以污染神木了嗎?」
軫雀震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那為什麼……神木會枯萎?」
夕若秀氣的手指拿起一根縫衣針。「因為這個。」
她的視線掃過軫雀的面容,「刻意縫進跪墊裡的東西,上面還有你的血跡。你不會忘記吧?」
細長的縫衣針在陽光下旋過一個弧度,針尖隱隱發出烏金的光芒。
「風之團的雲笙也是幽國小有名氣的藥師。這次他們出逃,居然帶出了不少的珍稀物品,這根所謂的縫衣針,就是用犀角妖獸的角磨製而成的,這可是精華中的精華,因犀角妖獸全身的妖力都聚集在上面。」
軫雀還有些愣愣的,「那我被它扎傷了,怎麼會沒有事……」
「你身上有一半妖族的血,對妖力的抵抗力極強,當然沒有事。
不過你們的神木就比較可憐了,以你的血為媒介,直接受到犀角妖獸的妖力侵蝕。」夕若抬頭望望天色,笑了笑,「同樣可憐的還有你的王,現在應該已經開始放血了吧。」
一陣清脆的響聲響起,那是茶盞摔落地面的碎裂聲。
「怎麼會是現在?!不是說還在搭建祭台嗎?」軫雀的手緊緊按在桌子邊緣,竭力保持鎮定。
「根據我們的情報,這次術士動作比較快,只用三天時間就搭起了祭台。」夕若漠然地說著,抬眼望了望軫雀血色盡失的面容,垂下眼。
說不出是什麼樣的表情閃過她的眼底。
當她再度抬眸對著窗外出神了一會兒後,回過頭來,「景氏的血為什麼可以淨化妖力,我雖然沒有研究過,但也能大概猜到原因。軫雀將軍,如果不想讓你的陛下流乾血而死,我倒是有個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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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邊的行道樹飛快從眼前閃過,軫雀揚起馬鞭,狠狠地抽打坐騎。
幽國的藥師為什麼會主動幫她?到底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態?她不知道。
但是現在,除了這種最後的手段,再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她絕不能……絕不能眼睜睜看著七年前的悲慘景象重演!
「讓開!」
神木池外的護衛們驚呼著閃到旁邊,在馬蹄前被迫讓開一條通道。
軫雀甩鞍下馬,匆匆趕來的護衛長還沒來得及看清她的臉,就被她一把揪住了衣襟,「我是軫雀,鎖匙給我!」
「是,大人!」
護衛長本能地摸出鎖匙,想想不對,正要收回去時軫雀已經伸手奪過來,「謝了。」
一聲沉悶的開鎖聲,沉重的鐵門應聲而開。
比門外昏暗得多的光線,讓軫雀不適應地瞇起了眼睛。
她進門後,不過是一剎那的時間,就突然多了個人影擋在她面前。
原來是護衛,而護衛身後不遠處則站著一位高姚的青年,他穿著一襲純黑色的術士衣袍,遠遠地注視著她,表情高峻而冷漠。
「你就是軫雀吧。」
那人犀利的眼神彷彿能夠直穿進她的腦海。
「到此為止吧!站在這裡等待儀式結束,我承諾不會傷害你。」
是個高階術士。
軫雀愣了愣,向他們的後方望去。
神木池正中央的小島上,三層高的祭台延伸入茂密的樹枝中,站在這裡,只能隱約看到白玉色的建築輪廓,其他的什麼都看不清楚。
她四處張望著,直到視線注意到一點,忽然凝住。
有道細細的紅線沿著玉石砌成的水道,從祭台上婉蜒地流下來。
池水中一片血紅。
軫雀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血紅的池水。神木巨大的樹根旁,黑色的泡沫翻滾著,與那片血紅糾纏在一起。
她突然聽不到周圍的動靜了。
是什麼聲音在耳邊一直吵嚷著?就像戰鼓那樣,隨著血液的脈動,一下一下地擊在她的心臟上——咚、咚……
突然地,視線看到的顏色漸漸變了,只是所有看到的物體、樹木、泥土,甚至是術上的衣袍,都像池水那樣血紅。
她渾身一震,好像有什麼東西從心底猛然炸裂了?!
「天啦,你們看!」
護衛驚呼的聲音被嚥回了喉嚨,只見那血紅色的眼眸轉了過來,正冷冷地盯著他。
「軫雀大人……饒命……饒命啊!」護衛連滾帶爬地向焱弼的方向跑去,「焱弼大人,救命啦!軫雀大人變成妖物了!」
妖異的眼眸緩緩掃過四方,軫雀魔魅的嗓音傳遍周圍。
「所有擋住吾前進腳步的人們,隨我心意陷入深沉迷夢,直到夜色來臨。」
護衛們慌亂地抓起武器試圖抵抗,但突然襲來的睡意,卻在一瞬間佔領他們的意志。
武器掉落的聲音此起彼落,護衛們搖晃著躺下,陷入深沉的夢境中。
「原來是冥妖族的混血後裔。」
冷淡的語氣打破四周詭異的氣氛。
焱弼彎下腰,探了探護衛們的呼吸,「沒殺死他們,總算你還有些良知。」
「讓開。」軫雀語氣平穩地說。變得尖銳的指甲輕輕一揮,割破自己左手的指尖,頓時一注鮮血流了下來。
他凝住了眼神,「你想要做什麼?」
「就像你看到的這樣。」她又劃開了兩道傷口,艷紅的血順著指尖,滴滴答答地落下地面。
身後的術士們驚惶地大喊起來,「她要污染神木池!她要阻攔風御陛下的淨化過程,重新污染神木池!」
「不是!」軫雀打斷了四周響起的雜亂聲音,冷冷喝斥,「我在拯救他,你們快讓開!」
她的聲音並不很大,但不知為什麼,那清冷聲音中蘊含的強烈情感卻鎮住了所有人。
只有焱弼——最高階的術士,完全不受情感的影響。
他的視線變得更冷了。
站出一步,他擋在軫雀的面前。
「我答應過風御陛下,你不打擾我們,我便不會傷害你。但如果你試圖破壞淨化儀式的話……」他的眼中閃過凌厲的光芒,「我絕不放過。」
「隨便你。」
軫雀若元其事地繞過他,繼續往池水邊走過去,指尖的鮮血灑在泥土上,留下一滴滴斑駁的痕跡。
「風刀。」焱弼輕聲地念道。
小股旋風在他指尖形成,越滾越大,指尖抬起,對準了軫雀的後背輕輕一彈,那旋風便倏然襲向她。
一陣撕裂的聲音傳人耳際,她纖細的身影踉嗆了幾步,風刀旋轉著劃過她的身體,毫不留情地割入皮肉,她的臉上和背上頓時現出無數的血痕。
她回頭望了他一眼,隨手抹去臉頰上的血,甩在地上,又轉回頭向池水邊繼續走去。
焱弼的臉色繃得更緊了。
「七星風刀。」
平地捲起一股狂暴的龍捲風,軫雀只覺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轉,整個人就已經被肆虐的狂風捲到了半空。
點點的鮮血飛濺到潮濕的泥上上。
沒有預想中的淒慘叫聲,除了呼嘯的風聲,除了風刀割過肉體的刺耳鈍響,什麼其他的聲音都沒有,周圍安靜得可怕。
焱弼忽然覺得有些不安。
他知道七星風刀的厲害,普通人類被這樣大型的風刀包裹住,只要半分鐘就足以斷氣。
即使是半人半妖族的混血,也撐不了多久。
碎裂的衣料不斷地落到地上,暗褐色的血跡越聚越多,焱弼暗中估量著在風刀裡面的軫雀的傷勢,忍不住望了望池水中心的祭台。
儀式開始的前夕,風御陛下曾經親口對他說,如果軫雀來,請他放過她。
而她不但來了,甚至在那麼多術士的面前暴露出自己妖族的特徵。
是什麼原因讓她不顧性命?
「焱弼大人,再不停下來,只怕她就不行了……」
旁邊一名中階術士鼓起勇氣對他開口說。
焱弼彷彿驚醒似地解開了風刀術。
一聲沉悶的響聲傳來,只見衣衫破碎的軫雀從半空中摔落地面。
被割傷的身體一陣陣地抽痛,就連她的手指也不由自主地抽搐著,她想要撐坐起來,卻只是痙攣地抓緊了泥土。
血液從傷口不斷地流失,滲進潮濕的泥土裡。
她感覺到有人站在她的面前,是那個焱氏的術士。
焱弼脫下自己的黑色衣袍,遮住她傷痕纍纍的襤褸身體。
「告訴我,你這樣不顧性命是為了什麼目的?」
軫雀的眼睛半開半閉,帶著某種他無法理解的感覺瞥了他一眼。
「早就跟你說過了……我想救他。」
「用你一半妖族的血?」焱弼擰起了眉。
軫雀沒有回答,她勉強控制著自己的神智保持清醒,模糊的視線死死盯著神木樹根下不斷翻滾的黑色氣泡。
她又抬頭望了望焱弼,忽然笑了。
「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你以為血只有流人池水中才有效果嗎?神木的樹根延展在整個泥上層下面,我剛剛流下的血已經全部被神木吸收了。」
懊惱的神色閃過焱弼的臉,他渾身散發的怒氣令軫雀知道這個高階術上已經被她激怒了。
但自己為什麼要激怒他呢?
軫雀伏趴在地上,模糊地想著。如果她最後的方法還是不成功的話,有這個術士在,她就可以陪著她的風御陛下一起去了。
「說,為什麼要污染我們的神木?」
「你背後的主謀是誰?是不是幽國的妖族?」
「如果再不開口,焱火將炙烤你的身體和靈魂……」
耳邊好像有很多人在同時說話,軫雀聽不清楚,也不想聽,她只是努力地回想著幽國藥師對她說過的話,臉上不自覺地閃過迷茫的神色——
「根據我的推斷,景氏的血統之所以可以抑制妖力,唯一的可能就是景氏的先祖就是人類和上等妖族的混血,而且是「完全覺醒」的混血後裔。」
在景國王都的茶樓裡,夕若這樣對她說道。
「人類不可能有什麼降服妖力的純淨血脈,只有絕對強大的妖力才能抑制其他的弱小妖力。神木能夠守護你們景國這片土地,不被其他妖力侵蝕,只有一個可能——它早就被景氏血脈中蘊含的強大妖力降服。」
歷經了幾百年的傳承,景氏血脈已經漸漸變得稀薄了。
景風御一個人的血,並不是以洗滌神木的妖力,毫無疑問,在這場儀式中,他會像他歷代的祖先那樣,在祭台上獻出自己的生命。
要想避免這種悲劇的宿命,那麼就只有最後一種嘗試……
那時夕若的身體前傾,定定地注視著她。
「憑借你這帶有強大冥族妖力的血脈,用你堅定的意志力融合,和他的血一起共同沖刷侵蝕神木的妖力。
「我不能保證這個方法能成功,但除此之外,再也沒有辦法了。」
「隨便什麼後果吧,反正也不會比現在更壞了……」軫雀喃喃地說著,沒有第二個人可以聽見她的話。
街亡是妖族天生的剋星,她已經遍體鱗傷,但來自皮膚木屑、血管深處,來自妖族本能的悸動還是持續著,有如戰場上的鼓點,奮力支撐著她殘破的軀體。
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在街上們驚訝的視線中一腳踏入了血紅的神木池。
「該死!」焱弼咒罵了一聲,幾步搶過去地想要把她拉上岸。
軫雀回頭望了他一眼,那眼神帶著太強烈的決絕意味,他竟然猶豫了一下,想要再伸手去拉的時候,她整個人已經沒入了池水中。
一記驚天動地的炸裂聲響起,整個池水彷彿都沸騰了起來。
樹根下的黑色泡沫猛地翻滾,周圍艷紅的池水圍攏了那團黑色,瞬間扭絞在一起,又彷彿在奮力搏鬥。
術士們目瞪口呆地站在岸邊,沒有任何類似的記錄曾經出現在古籍上,他們互相瞪著彼此,最後目光齊齊落在焱弼的身上。
「焱弼大人,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焱弼神情恍惚地站在水池邊。
他沒有拉住人,只沾了一手的血跡,軫雀最後的眼神太過於驚心動魄,就連她的血跡沾在自己蒼白的皮膚上,都彷彿帶了動人心魄的意味。
他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來,「等!」
文史宮站在角落裡,飛快地在景國史事簿上寫著今天的情況。
突發事件一件連著一件,遠遠比他記錄的速度還要快。
好不容易寫到焱弼大人下了決定,之後眾人便再也沒有了動靜,他鬆了口氣,甩了甩酸麻的手腕。
就在這麼短短的片刻間,低低的驚呼聲又突兀地響起——
「看啦!那邊是怎麼回事?」
一直在奮力搏鬥的的灰黑色泡沫猛地從池水中衝起,激起數米高的水柱,那是股濃重的妖力,看在術士們的眼裡,幻化成一隻犀角妖獸的模樣。
「妖力和神木分離了!」術士們驚喜地大聲呼喊著。
這個場面和古籍中記錄的一模一樣。
只不過以往每次都要至少洗滌神木一天一夜,歷盡艱難之後,分離過程才會開始,沒想到這次的儀式可以這麼順利!
「焱火!」焱弼大喝,手指凌空畫出一道符陣,直指黑色妖力而去。「焚!」
青色的火光包裹了妖力,彷彿干木上潑滿了油,立刻猛烈地燃燒起來。
池水中的血色迅速地消退,不一會兒,已經恢復了往常碧波粼粼的模樣。
原本乾枯焦黑的神木,就在眾人屏息的凝視中迅速地恢復著。
枯黃的葉子重新泛起青綠色,萎縮的枝幹伸展開來,神木龐大的軀幹好像突然抖擻了一下,從下到上,漸漸浮起生命的綠色。
「太……太好了!」
聽到歡呼聲的大臣們從外面紛紛奔進來,撲通地跪在地上,激動得全身發抖。
「神木恢復了!景國得救了!」
丞相激動得老淚縱橫,盯著神木癡癡笑了半天後,突然驚跳起來,「糟了!陛下?陛下人呢?」
被驚醒的大臣們頓時僵在原地。
圍攏在神木邊的術士們停下採集池水樣本的動作,其中一個中階術拍了拍腦袋,「糟糕,怎麼忘了,陛下還在祭台上呢。」
「還有一個人。」焱弼站在池邊,緊繃著臉,「軫雀還在池水裡。」
他才說完,嘩啦一聲水響,軫雀濕淋淋地從水池中央站起來。
她的眼睛恢復了往日沉靜的黑色,破爛不堪的衣衫勉強裹著身體,身上也不知道有多少傷口,大大小小猙獰地散佈在全身。
撥開濕漉漉的長髮,她凝視著高處的祭台,一步步地走了上去。
無數枝啞縱橫交錯,編織成一張綠色之網,溫柔地包裹住雪白的祭台。
祭台上靜靜地躺著她熟悉的軀體,他的手腕浸泡在溫水裡,這樣傷口就不容易凝固,細細的鮮紅液體就是從那裡湧出來的,不斷地往下流淌著。
一開始想必是流淌得很急吧,四面的玉石都被血色染紅了,但現在,只剩下那麼細細的一小股持續地向外流淌著生命。
他是最喜歡戲弄她的人。她被他氣得發瘋的時候,就會狠狠地踢、用力地咬,但她從來不會咬他的手腕。
因為她知道,他曾經親眼目睹他的父親和哥哥割開那個地方,然後靜靜地躺在雪白的祭台上一直到死去。
那時候他十六歲,兩天之後,他就登基了。
最近這段消失的日子裡,她常常夢到被她留在王宮中的風御陛下。
那麼散漫的一個人,從十歲起就經常拉著她悄悄地說:「我們蹺家吧,我可不想像哥哥那樣一輩子守著王都。我們以後做旅行各地的遊歷者,兩個人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多好!」
她知道他一直在努力存著錢,他的房間裡全是歷代著名遊歷者的傳記,他每隔幾個月就會帶著她偷偷溜出去幾天,說是見識世界。
但是登基以後,他就再也沒提過類似的話了。
現在,他就像他的祖先們一樣,安靜地躺在祭台上,血染紅了整個祭台,滿眼鮮艷的顏色,他的面容卻極為蒼白,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青色的血管。
他的嘴角微微翹著,如同往常那樣帶著笑意,明明看起來就不是那種讓人信賴的人,卻這樣輕鬆地笑著,一肩承擔起了所有的責任。
想到他被她丟在王宮裡數著時間,獨自等待最後一天的來臨,她的心裡就是一陣近乎翻攪的疼痛。
手腕的傷口割得很深,用紗布密密麻麻地包裹起來,血水還是不住地往外滲。
可能是動作用力了些,景風御低低呻吟了一聲,睜開了眼睛。
迎面映入眼簾的,是一雙含淚的眼。
軫雀握著他的手,手指不受控制地發著抖,「你千萬不要動、不要說話,保留體力,有什麼事我們回去再說……」
景風御搖了搖頭,嘴唇動了幾下,似乎說出了幾個字。
她慌忙湊過去聽,勉強聽出幾個音節,「你……怎麼弄得……
這麼難看……」
「喂陛下一點水,快點!」
丞相急急忙忙弄來一碗水塞給軫雀,手抖得幾乎把水潑了一半。
喝了點水,景風御說話流暢一些了。
周圍圍滿了人,他卻彷彿沒有看到,眼睛直直盯著軫雀的臉,小聲地說:「我躺在這裡一直在想,你什麼時候會過來……等了好久,你還是沒有過來。然後我就想,如果你來了我就一定要拉住你,就像這樣……我要說……」
軫雀用雙手握緊了他,含著淚,「你說。」
他喘了口氣,吃力地反握住她的手,「我要娶你,然後生很多很多的孩子,要這棵該死的樹一直開著花,潔白的花朵飄滿了整個王都,飄到我們房間的窗外,我們幸福地在一起……」
美麗的景象彷彿就在眼前了,他的嘴角漾起一絲淺淺的笑,眼睛漸漸地闔起。
「等等!你不要睡著!」軫雀驚慌地抓住他的肩膀,拚命搖晃著他,「醒醒!
你聽得到我說話嗎?我答應你!我答應你!」
景風御的眼睛猛然睜開,泛起驚喜的亮光,「真的?」似乎難以置信,他的眼睛大睜著,勉強著又問:「你願意?永遠?」
「我願意。真的,我願意。」眼淚撲簌簌地落在衣襟上,軫雀用力擦著眼眶。
「真的,我發誓,以後我會陪你,我會嫁給你,我們會生很多很多的孩子……」
「笨蛋小烏鴉,」他無力地笑了笑,緩緩鬆開手,「這個時候還騙我。你明知道其他大臣不會同意的……算了,你被我騙了那麼多次,這次騙騙我也好……」
撲通一聲,丞相趴倒在祭台邊緣,老淚縱橫,「陛下!只要您能夠撐下去,怎麼樣都可以……陛下……」
景風御又喘了幾口氣,張了張嘴,「……文史官。」
文史官呆了半天,疑惑地看看左右,確定沒有聽錯,這才慌忙湊過去跪在他的身前。
「陛下,臣在。」
「文史官,把剛才那段對話全部記下來,免得他們不認帳。還有你們其他人,都是見證人,新婚典禮的時候一個都不許跑。」景風御揉了揉手腕,滿足地閉上了眼睛,「累了我半天,終於把這個小丫頭套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