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再武有點吃驚的轉過身瞧她。「早……」
「用過飯了嗎?我好餓,跟我一塊上飯廳吧。」年輕的臉龐神采飛揚的,充滿淘氣與活力,像……回到了五爺未死之前的隨玉。
方再武楞了楞,一時之間只能癡傻的瞪著她的笑顏。
「再武兄?」她跳到他的跟前來,露齒而笑,笑容裡有點稚氣,有點開心……不不,豈止是有點,她簡直是開心透了。
是被悲憤傷透了心,以致物極必反了嗎?昨日的隨玉,仍然是讓他有點擔心的,可今天她雖在笑,眼笑眉笑連唇都在笑,但更讓他不安起來。她的眼晴是通紅的,像哭了整晚,臉頰也是自然而有血色的,卻顯得有點傷痕,像是不斷的抹臉留下的,她……是哭了多久、流了多少淚啊?
原先是有點擔心她不哭,把淚壓在心底只會害出病來,但……真他奶奶的,他擔心什麼?她……她是日本人啊……可是,可是……可是見到她這些時日以來的復仇心、看到她不再像以往那樣活潑可人,他的心口像破了個洞,寧願回到不知她是日本人之前,跟隨著五爺,偶爾跟她打打鬧鬧的時候。
隨玉深吸了口氣。「好天氣,走吧走吧,我可餓傻了呢。」她的步伐輕鬆而積極。
是哭傻了吧?方再武默不作聲的跟隨在後。現下,她是五爺守寡的未亡人,不得不聽她的命令,可不是他心甘情願的跟著走。
「沙神父!」隨玉瞧見神父遠遠走來,輕步慢跑過去。
神父微笑。「瞧你的心情不錯。」
「是不錯。」她有點不太高興的瞪了他一眼。「神父將我這份快樂給延遲許久呢。」
「咳,這可不是我的主意,我只是……為了你著想。」他從懷裡掏出一瓶藥汁。「這是我帶來的,你的嗓子聽起來都啞了,喝了它,下午聲音就好了。」他狡黠的眨眨眼,用眼神傳遞了某種方再武看不懂的含意。
「神父……你……怎麼知道她嗓子啞了?」方再武再笨,也起了懷疑之心。
「是上帝告訴我的。」沙神父淡淡的微笑,慢步跟著隨玉一路往飯廳走去。
「啐,上帝真這麼萬能?倘若他是萬能的,就不會連爺都救不回來!」他激憤地說道。
隨玉回頭,瞪了他一眼。
「再武兄,可別這樣說神父的上帝,那是不敬的。」
「啊……」方再武一時啞口。這……這丫頭真是哭呆了嗎?她不也不信沙神父的上帝?
「神父,待會兒用完飯後,我可以上教堂嗎?」她期待地問。
沙神父挑起眉,提出條件:「當然可以,不過你得上教堂禱告,並且聽我念一回聖經。」
「那當然,現在要我聽上百回都不是問題呢。」她笑道。
方再武眼尖的發現他們的「眉來眼去。」「等等!」
「怎麼啦,再武兄?」
「你……」你怎麼看來這麼的快樂、這麼的積極?他幾乎要脫口而出,她原先也是積極的,卻是積極的想為爺復仇,現下她像……身輕如燕,把肩上的重擔轉移了……他是有點高興,不不,他怎會高興?他正期待她毀掉雙嶼的一切,最好自相殘殺,將裡頭的日本人也一併殺盡,那是她活該……可是為何他現在鬆了口氣?
如果是以前,他會當她是妹子,即使是爺死了,他也盼她能快樂,但現在……現在……
「四哥。」進了飯廳,隨玉打聲招呼。元巧正躲在聶泱陽身後。
「早,今兒個看來心情不錯。」聶泱陽似乎見怪不怪,執起扇來輕搖。
「隨玉做了個夢,是好夢呢。只是四哥,」她有點不悅地噘起唇:「從現下起,我對你得敬重可少掉了那麼幾分呢。」原以為四哥是正直的,跟五哥聊了一整夜,才發現四哥跟元巧也瞞了她。
「哦?那真是我的不是了。」聶泱陽不甚在意的笑說,敲了下身後元巧的頭。「還不出來吃飯,是想餓肚子嗎?」
「是,四哥。」元巧朝隨玉露出討好的笑:「我是沒希望了吧?隨玉啊,將來你要是受了氣,或者覺得他不管用了,儘管來找我好了,我的胸膛永遠為你而開唷。哎呀,四哥,別打這麼重,我只是說說笑笑而已,我怎敢動隨玉。」事實上,他從小到大連個女人都沒動過,讓他耍耍嘴皮子又有什麼關係。
「他不管用?他是誰?」方再武機敏地問道,充滿懷疑。
「他自然是再武兄啊。」隨玉仰頭笑吟吟的。「你老愛擺臉色給我瞧,當然就在你這兒受氣啊,你也坐,我好餓呢。」
見她熱切的用起飯來,更覺驚詫。她的食量不多,尤其在這一陣子……昨晚,是發生了什麼比五爺死更重要的事嗎?
「方再武,你不吃嗎?」元巧隨意問,沒瞧見方再武連忙坐下來,看了他一眼才狼吞虎嚥。
飯用至中途,隨玉輕輕啊了聲。
「四哥,你不說過人口販子那檔子的事嗎?有人將咱們大明百姓賣至其他西洋國家。」
「是啊。」
「前兩日我便收到消息,有一批人口送至雙嶼去拍賣,我想藉機混進雙嶼。」
「哦?」
「什麼?」方再武跳起來,濺了一身湯汁。
「再……再武兄,你怎麼啦?」
「你想孤身一人闖雙嶼?」
「不成嗎?難道你要我帶領戰船,將雙嶼擊破?」見他正有此意,隨玉笑道:
「再武兄,咱們狐狸島至今未有朝廷或雙嶼領船前來,是因島易守難攻,相對雙嶼亦是如此,花上數百條人命不如我只身前往。」
「你在胡扯!你以為憑你一人就可以毀掉雙嶼?!」他暴跳如雷。她是不要命了嗎?還是想隨五爺餘地下?該死!他應該感到高興才對,這個該死的日本女人會死在她自以為是的聰明才智之下,他該笑啊!
「這是五哥放任我做的。」她補了一句:「在夢裡,他允許我去做的。」
「你……你瘋了!」
她的神色柔了。「再武兄,你在擔心我嗎?」
「我……我……」混蛋混蛋!他踢飛了椅凳,轉身怒走出去。
「天啊,他蠻牛嗎?」元巧瞪著那椅子四分五裂。「我可真慶幸那夜他只讓我脫臼而已。」
隨玉歎了口氣。若不是五哥沒死,差點她也成了第二個再武兄。
聶泱陽瞧了一眼查克。
「隨玉,你的計畫倒說來聽聽,能幫上的,我必定幫忙,畢竟這世上已沒有了狐狸王制衡雙嶼,我身為大明百姓,是該出點力。你說是不是?查克?」
查克怔了怔,看著眾人的目光望向他。
「是……是啊,玉姑娘若有需要我幫忙的,查克必定盡全力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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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不好,真他媽的王八羔子,憑什麼我得穿上女人的衣服?!」
「元巧,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你嫌我功夫不好,要被發現,准給打死,所以你甘願負責保護我之職啊,難道你忘了?」
「啐,我是說像男人一樣的保護,喂喂,太緊了太緊了,我快沒有辦法呼吸了……我的天老爺啊,這就是女人穿的衣服嗎?我會活活被折騰死!」
「再武兄跟五哥雖會暗中保護,可是終究怕來不及。」隨玉住了口,在繫緊元巧的腰帶後,退了幾步楞了楞。「元巧……你……你……」
「我什麼我?」元巧沒好氣地說:「好了嗎?這筆帳就當我瞞你五哥沒死的代價好了。」他拎起裙擺,將告解室門推開,嘴裡嚷道:「四哥,我會被五哥活活害死。」
教堂裡的男子抬起頭。
聶泱陽怔住,一時半刻之間說不出話來。
「怎麼啦?我是不是很怪?男不男女不女的?四哥,你的臉色像被雷劈中,焦了一半啦。」元巧上前走了一步,聶泱陽的目光隨他轉。
聶泱雍冷冷地插了一句:「你們可是兄弟。」語氣雖輕柔,但足將聶泱陽震醒,他的臉色有點白,勉為其難的笑道:
「不怪不怪,怎會怪呢。」
「當真?」元巧的眼珠子轉了下。
「當然啦,我還怕那佛郎機人將我拋下船,直接要你呢。」隨玉走向聶泱雍,輕輕碰觸他一下。
聶泱雍瞧了她一眼,並未作任何反應。
聶泱陽咳了下,將扇子合上,撇開眼:「我……我……我去瞧瞧再武喬裝好了沒?」
「四哥,等等我啦,啐,這什麼裙啊?」
「五哥,四哥好像……好像不太對勁呢。」目光雖是瞧著奔出去的元巧,但又不由自主的貼近聶泱雍。
「隨玉,你想親近我?」他邪氣地笑著。「在上帝的眼下,你可不能亂來。」
「嗄?」她的臉紅了紅,連忙退了幾步,雙手斂後。「不,五哥,我沒這意思……只是……只是……我怕你突然間不見了。」
「你真被我嚇壞了,是不?」他揚眉。「你過來,你不一直想瞧瞧我的傷口嗎?」
「嗯。」
「那你得自個兒動手了。」
「我……」她瞪著他。「五哥,你老耍逗我。」她遲疑了下,將他的衣衫拉開了點,繃帶依舊,卻沒有血滲出來。「一定……很痛吧?」指尖輕輕撫過他的繃帶。「難道,咱們大明的功夫真抵不過佛郎機人的火槍嗎?」
他撩起她的髮絲,露出她耳垂上新結成的疤。「時代在變,海禁一日不除,總有一天,即使大明有再多長才,也敵不過世界的進步。」他彎身,親了下她的疤,在她耳畔低語:「不管滅不滅得了雙嶼,以後都是大明的問題了。你是真的被嚇壞了,隨玉,以往那個天地不怕的隨玉到哪去了呢?」他笑道,瞧了眼十字架。
她的身子是軟的、是香的,混合女人與孩童的味道。傷重之時,有多少次是被這樣的香味驚醒,以為她就在週遭。
而現在,她就在跟前。想要她啊,是真真切切的想要這個自己教養出的女人。他的手滑過她的腰際,她以為他想抱住她,怯怯的笑了,環住他的背,枕在他的心跳之上。
「我願一輩子就這樣聆聽五哥的心跳聲。」她低喃。
未經死別,不知其痛。不必多言,也不曾察覺自己究竟付出了多少情意給他教養出來的這個女人,而那一槍足夠他瞭解了。他再聰明、再神算,也算不出自己的感情會失了控,會從百密不漏的心牆給踢了出去。
「你這麼愛聆聽,我就讓你聽一輩子,屆時你可別受不了。」
「嗤,五哥愈來愈愛說笑話了。」她溫暖笑道,閉上眼。「如果讓再武兄知道五哥還活著,他必定會高興得連話也說不出來。咱們這樣瞞他,好嗎?」
「那是他自討苦吃。我得要他明白什麼叫作原諒,他一輩子不瞭解,他就一輩子不得快樂,我也不再需要這樣的護衛。」
「五哥……這是誰的錯呢?」她像自言自語,隨即抬首:「五哥,你當真放得下狐狸王之名嗎?」
「你說我放不放得下?外傳狐狸王已死,這正是我打算的,落海只是提早了我的計畫。」聶泱雍隨口說道,又瞧了眼牆上的十宇架。
香氣襲人,她的身子已是完全的女人了,而她似無自覺。她只是憑著本能抱著他,怕他隨時不見。那個在破廟裡的隨玉的心是脆弱的,他花了多少的心血才一點一滴建構了她的笑、她的另一顆心,而現在恐怕又得重來了。
但,又何妨呢?
未來多的是時間,總有一天她會瞭解他不再離開,不再自她跟前消失。
「五哥,現在你在想什麼呢?」她低問。
「現在我在想……我還有多少的克制力來尊敬沙神父的上帝。」他自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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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濛的天色微亮,一艘小船緩緩駛進了雙嶼的範圍之內。船內是二十名左右的少男少女,雙手皆綁於身前。船首尾各兩名船夫,紅髮的查克跟海商則坐在船旁,不時地瞧隨玉一眼。
在小船之前,有一艘引路船,緩緩的將他們帶進雙嶼之內。
「到了到了!」船夫將船靠了岸,催促著年輕的少男少女爬起來,一個一個步上岸。
腳是赤裸的,踩在沙灘上。
「好痛!」元巧低低叫了聲,齜牙咧嘴的。「真他媽的王八羔子,脫了鞋要我怎麼走路啊?」側頭望了下閉著眼走路的隨玉,他低聲問:「隨玉,你在幹嘛?」
隨玉張開眼,淘氣地笑了笑。「我在記路子……」赫然閉上嘴,瞧見陸地上來了數名佛郎機人跟日本武士。
她從未到過日本,只在東南沿岸瞧過一些騷擾百姓的忍者。這就是五哥從不讓她動手殺日本人的原因嗎?怕她將來會後悔莫及?她始終沒有像再武兄有這麼深刻的家仇血恨,即使知道了自己體內流有日本人的血,也因為長居島上而當自己是漢人。現在,她仍然是漢人,一輩子都是漢人,為何再武兄不瞭解?
佛郎機人瞧了這一批貨色,轉向海商不知嘰嘰咕咕的說了什麼。
隨即海商滿意的笑了,招來船夫,說道:「暴風雨就要來了,雙嶼大當家的准咱們留在此過夜。你們以往沒來過,不知雙嶼的女人多刺激……」他瞧了一眼中原少女們,露出淫淫的笑。「將來她們也會是其中之一呢。」
「你……」佛郎機人在瞧見查克之後,似乎頗為驚訝,連退了好幾步。「你不是……」
「我回來了。」流利的葡萄牙語出自查克的嘴裡。少男少女從他身邊走過,他瞧了一眼隨玉,遲疑了下,仍然用葡語說道:「告訴大當家的,我帶回寶物了。」
「你是指……」佛郎機人驀然回首,瞪著一名名的少女背影。
「不用擔心,他們聽不懂我們的語言。先將他們關進牢裡,再作打算。」
「那麼船夫呢?」
「船夫……不知道樊隨玉混在裡頭。」查克冷冷地說。「他們相信我,所以只讓樊隨玉孤身一人混進雙嶼。他們以為我會誓死保護她。」
才說完,就引來葡萄牙人們的大笑。
「他們是瞎了眼嗎?竟然會相信雙嶼殺人不眨眼的紅髮惡鬼……他們難道不知殺漢人無數的千人斬就是你嗎?」
查克冷淡的一瞪,將葡萄牙人的笑聲硬生生的逼了回去。
暴風雨肆虐東南一帶,即使在雙嶼地牢裡仍然能感受到外頭大雨滂沱。
地牢裡,關滿了這幾日由各海商搶來的少男少女。
「有男孩呢,為何要我打扮成女人?」元巧不太高興地說道,牢裡嗚嗚咽咽的哭聲讓他不得安寧。
他雖長在富貴之家,但也知百姓疾苦,但僅止於知而已,親眼目睹倒是頭一遭。東南沿海村民跟偏內陸地帶多半是窮困的,賣女賣子不在少數,賣了之後呢?將他們送往各國作軍妓作勞工……一想到就有氣!
「難道咱們漢人的命就不值錢嗎?」女孩家都是寶啊,讓她們心不甘情不願的被迫糟蹋,見了……就好生的心痛。
隨玉抿著唇,低聲答道:「咱們能救的就救了,來不及救的……我將來跟五哥走七大洋時,會多注意一點的。」
「嗯,」元巧有點惱怒,瞪了一眼瞧他瞧到傻的幾名男子。「你們是沒見過人是吧?瞧瞧瞧,連命都快沒了,還瞧個什麼勁?啐。」
隨玉掩嘴苦笑了下。「那是你人好看了。」比女人還美,面紅齒白的,身子也不算高,手臂也有點細,雖然是有男孩子氣,但扮了女裝卻蓋住了男孩味道,也難怪四哥會瞧呆了……啊,她突然醒悟了那日五哥說了句話後,四哥為何突然匆匆離去。可能嗎?四哥他……
「我好看?這是在侮辱我嗎?你發什麼呆啊,隨玉,方纔你說什麼記路子的?」元巧問道。
她回過神,怔忡的看著元巧,直覺答道:「我在記引路船隻走的路線,避過多少暗礁,劃的深淺,吃水大約多少。」
「啊……你……你記得起來嗎?」誇張,他就記不住了,全賴四哥就夠。
她扮了個鬼臉。
「我多多少少對這是有興趣的,雖然普通事情記憶不佳,但我卻能將船隻的工料、木材及定額等等毫無誤差的記下,也許這就是大夥稱我為奇才的原因吧。方纔,我走過五哥時,已經交給他了。」
「是……是嗎?」當他忙著觀光時,隨玉已經幹了這麼多事啊?相形之下,他是有點偷懶。「難怪方纔你在跟五哥眉來眼去,原來是這樣……你沒瞧見方再武那懷疑的表情,還以為五哥想勾引你呢。」話還沒說完,就見查克走了進來,看守地牢的葡萄牙人臉驀地一白。
「惡鬼……」
「你先下去吧。」查克冷淡地說,等他忙不迭的跑出去後,才靠近地牢的柵欄。
「查克,」隨玉站起來,走到他面前,隔著柵欄露齒而笑。「你還好嗎?雙嶼的當家可有說話?」
查克遲疑了下,點頭。「我很好。」是漢語。「當家的原諒了我……玉姑娘,你……你真要對付雙嶼?就為了狐狸王了,他已經死了啊。」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這是五哥教我的。查克,待在雙嶼已久,應該知道雙嶼的所作所為,他們擄漢人、搶漢女,騷擾沿岸百姓,如果你的國家遭到這樣的對待,你能忍受嗎?」
查克撇了撇唇。
「那是他們無能,無能的人只能受人擺佈。」他正色看她。「但你不一樣,你對船只有研究,是雙嶼遠遠不及的,你既是日本人,應該留在雙嶼,為雙嶼盡忠。」
「查克。」隨玉瞇著眼,低語道:「你是佛郎機人,我是日本人,在地牢裡的是漢人,但咱們不都是人嗎?除去體內的血,我們都是一樣的,有爹有娘有姊妹。這世上也沒有無用的人,只有不知悔改的人。」她的神色難得嚴厲。
但即使嚴厲,依舊有她的積極跟活力在。她像個……春天,第一眼見到就覺得她隨和而親切,直到狐狸王死後,她才改變了,如今她又回到了那個原本的隨玉,讓他……鬆了口氣。狐狸王死後的樊隨玉是陌生的,是死氣沉沉的,即使狐狸王的死是雙嶼之福,但……但……他想要瞧見那個春天似的隨玉。
「怎麼啦,查克?」元巧爬了兩次,才爬起來,手伸出柵欄拍拍查克的臉。「你是又被洗腦了是吧?淨為雙嶼說話。我都跟四哥說好了呢,將來你不想回你的國家,就到聶府當一輩子的客人呢,你可別陣前倒戈。」元巧毫無心機地說道。
查克注視著他們,忽然之間用葡萄牙說道:「我是惡鬼,我是名震東南一帶的紅髮惡鬼,你們相信我,是你們倒了楣。我從小被海賊養大,他們教養我,讓我成了殺人不眨眼的惡鬼,你怎能輕易的相信我?」
「查克,」元巧不悅地說:「嘿,你是欺我不會說你們佛郎機語嗎?啐!」
查克點了下頭,示意牢卒將地牢打開。
「玉姑娘,我是絕對站在你這邊的。大當家的要兩名漢女上去,讓他過過癮,你倆若想要瞭解雙嶼地形,就請跟我來吧。」他的唇泛起詭異的笑,年輕的臉龐充滿了鬼般的凶殘。
他的惡鬼之名並非浪得虛名。
隨玉也在笑,笑得親切。
「查克……謝謝你,我一直沒機會謝你在北京時救了我一命。」她的笑容是燦爛的,在這個腐敗的雙嶼裡,她的笑無疑是一種光。
他終於瞭解為何在第一眼見到她時,會產生心動的感覺。她不漂亮,也不特別有氣質,他之所以心動,是因為雙嶼搶來的女人從來不笑。
而她,笑了。原來,這就是漢女的笑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