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公主自然也跟著在這個地方落腳。
為了避人耳目,山莊裡的生活一概從簡,飲食粗陋,使用的器物也十分樸素,更甚者,連應門的童僕也無,所有的一切都要自已來。
雖然如此,裴德棻和裴玄真不以這樣簡陋的生活為意,幾天住下來,最讓他們困擾的還是永寧公主。
永寧公主自從被帶下江南之後,沒有他們預想中的大哭大鬧,卻顯得異常的安靜,時常連飯也不吃。
來到江南之後,裴玄真很少和永寧接觸,因為他知道她大概不會想每天看到殺母仇人,而且,當他面對她的時候,也自覺慚愧。
雖然刺殺劉後,他真的是別無選擇;但一思及永寧公主對他的情義,他仍為自己的行為感到自責。
雖然日常生活中,他盡量避開永寧,但每每聽到德棻說她又不吃飯的時候,他還是會擔心。
一天夜裡,看見德棻將端去給永寧的晚膳又原封不動地端回來,他再也忍不住了。
他端起—碗粥,親自往永寧的房裡走去。
一進門,就看見她整個人如泥塑木雕一般,一動也不動地抱膝坐在床沿,玉般的容顏掛著兩行淚。
「為什麼不吃飯?」
永寧抬頭看了他—眼,「昨天夜裡,我夢見母后死了。」
裴玄真怔了一下,將那碗粥端到她身邊放著。
「是你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只能這麼說。
那天他在劉氏身上刺了一劍,傷口之深幾乎貫穿她的腹部,雖然當時他來不及確認她的生死,但老實說,如果這樣劉氏還能存活的話,就算福大命大。
如果劉氏真的死了,那他們也算了卻了一樁心事,就算皇上不原諒他,他也寧願一命償一命;但……屆時他要怎麼面對永寧對他的恨意?
他第一次感到被一個人怨恨是這麼難過的事。
「先別想了,吃點東西吧。」
「我恨你。」她用一雙淚眼瞪著他。
「我知道。」裴玄真歎了一口氣。不用這樣時時提醒他吧?
「我恨你……」
不知道為什麼,母后遇刺,她並不覺得特別傷心或難過,大概是因為近來她漸漸認清了,—向疼愛她的母后是個怎麼樣的人。
但她還是覺得恨,她恨裴玄真——當初是她救了他,他也知道皇后是她親生母親,為什麼他還下得了手?她感到異常失望,原來她對他那麼好,他卻從來也不曾為她想。
永寧眼中的恨意驚懾了他,他不由得在她床沿坐下。
「你做什麼?」永寧瞪著他,身子不覺往後縮。
從前她最喜歡和他共榻同眠,但現在,她連看到他都覺得討厭。
裴玄真看出她的排斥,眼中閃過一絲黯然。
「我知道你恨我,但有些事情我還是要說清楚。」
「你還有什麼好解釋,你殺了我的母后是事實!」她第一次對一個人感到如此憤怒。
「如果當初在皇宮裡我不救你就好了,這樣我的母后就不用死!我後悔救了你,我後悔!」她哭著咆哮。性情一向溫婉的她,很少氣到這般失控的情形。
「如果事情重頭來過,你還會救我嗎?」他忍不住問。
永寧公主怔愣了一下,沒有多加思考,心中就浮出一個令她更為憤怒的答案。
「會!」她為自己的不爭氣感到可悲。
明知道他會繼續傷害母后,但叫她如何對他見死不救?
「謝謝你……」永寧的回答令他動容,他不禁拉住她的雙手。
「放開我!」永寧使勁地試圖掙脫,卻徒勞無功。
裴玄真牢牢抓住她的手,「聽我說,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去刺殺劉後。離開皇宮之後,我無時無刻都在考慮這個問題,就算要刺殺劉後,犯得著由我親自去動手嗎?你有恩於我,我真的不想辜負你。」
「可是你還是這樣做了,又有什麼話好說?」永寧冷冷地打斷他的話。
「我確實沒有選擇的餘地。就算換成了別人,結果還是一樣。」
「如果不是由你動手殺害了我的母后,也許我今天不必恨你。」
「是嗎?但我也無法坦然面對你。殺劉後是我的主意,今天縱使我不殺伯仁,伯仁也是因我而亡;你以為那一劍不是我刺下,我們之間的仇恨就可以不存在了嗎?」這也就是他為什麼毅然決定,由自己再次去執行任務的原因。
永寧啞口無言。
「今天問題的癥結,不在於誰動手殺劉後,而在於我們要取劉後性命的決心不可改變。劉後之惡,相信你自己也知道;皇上的懦弱無能,相信你也看在眼裡,你說除了出此下策,我們還能怎麼做?」
她睜大了淚眼,神情有些慌然。
裴玄真—番話說得入情入理,她也不是只顧私情不顧義理的人,只是不論皇后再壞,也終究是她的親生母親,難道她面對著殺母仇人,就可以無動於衷嗎?
她做不到!
「你說的有理,我可以不怪你,但……」永寧抬起頭來望著他,一事一句地說道:「我還是不會原諒你。」
她相信,裴玄真有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她可以不怪罪他;但要她原諒他,不可能!
裴玄真神色複雜地望著她,沉默了許久。
永寧則是別開了臉,不看他。
他本來就不奢求她的原諒,但為什麼此刻見她如此冷情,他就忍不住一陣陣心痛呢?
罷了,本來就是他有負於她。
裴玄真倏然抽出隨身佩帶的長劍,那耀眼的冷芒讓永寧心中一驚。
她轉過頭來.訝異地看著他。
「你想做什麼?」
「我刺了劉氏一刀,現在,我還你一刀,你動手吧。」裴玄真將劍柄遞給她,淡然地說。
「別鬧了!我怎麼可能下手?」劍蜂上那冷冷的光芒,讓永寧打從心裡畏懼。
「是嗎?」裴玄真微微一笑,「那我自己來。」
他說著,長劍朝上一丟,瞬間握住劍柄翻轉劍鋒,向自己的腹部一刺——
永寧立刻捉住他的手住後扯,不許他這麼做,卻還是慢了幾步,劍鋒已刺入數寸。
「你……你……」永寧緊拉住他的手不放,不許他再刺進。
雖然傷口不算很深,但看到那些流出的血就讓她幾乎昏厥。
「不要阻止我。」雖然他刺了自己一劍,但這種傷勢還要不了他的命,她實在無須緊張。
「你再亂來……我先死給你看!」情急之下,永寧不禁出口威脅。
他到底在做什麼?她雖然恨他,但怎麼忍心看他受到絲毫損傷?他刺自己一刀,她看在眼裡比刺殺她還痛!
「你……」
「血流了好多,怎麼辦?」她張惶地望著他。
「沒事,只是小傷。」裴玄真說著,將刺進身體的劍拔了出來。
見到隱藏在衣服下、血流不止的傷口,永寧忍不住大哭起來。
「沒事的,你不用害怕……」話雖這麼說,從創傷處隱隱傳來的刺痛感,還是讓他忍不住微皺眉頭。
永寧突然伸出雙臂擁抱住他,不忌諱他身上的血漸漸在她的衣服上渲染散開。
血淚交錯中,她已分不清是愛是恨。
她恨他,但卻又不能失去他——
在見到他持劍自戕的那一刻,她才驀然驚覺,原來自己對他的愛然那麼深……
「我該怎麼辦?」她茫然地喃喃自語。
裴玄真感受到她內心痛苦的掙扎,不顧傷勢心疼的緊抱住她。
事已至此,他也不知道能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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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日之後,永寧對於裴玄真的恨意,似乎有稍稍釋然的傾向。
她不再整天把自己關起來不吃不喝,遇到裴德棻的時候偶爾也跟他說笑幾句,只是在看見裴玄真之時,仍是不禁倏然變色。
對她而言,裴玄真是她心愛的人,卻也是她的殺母仇人,她不知該怎樣面對他。
裴玄真見她對自己的態度已漸漸軟化,雖然無法像從前那樣全無隔閡,但現下能這樣和平共處,他已經覺得很高興了。
一日,永寧公主拿著笤帚在槐樹下掃落葉。
那以竹子紮成的笤帚對她來說顯然過於笨重,但她還是樂此不疲。
掃得累了,她停下來抬頭仰望高大的槐樹。
濃密茂盛的枝葉讓她望不見藍天,被微風吹落,飄著淡香的黃色槐花拂了她一身。
由於她的頭髮一向是由宮女打理,如今離開了那養尊處優、三奴六婢的生活,再也沒有人能將她的頭髮盤成各式各樣精美的髮髻了,只能任由它披散在背上。風吹來,就顯得凌亂。
她伸手整理一下自己的頭髮,那打了結的髮絲卻讓她越理越亂、越理越生氣。
經過庭院的裴玄真看見她正在和自己的頭發生氣,不禁覺得好笑。
他朝她走過去。
「你在做什麼?」
「我的頭髮打結了,弄不開。」她遲疑了一下,還是據實以告。
她總在心裡告訴自己不要理他,但卻往往無法做到,她對他板不起臉孔,就算只是冷漠相對都沒有辦法。
裴玄真沒有說什麼,逕自伸手替她理順髮絲。
「既然這麼難理,何不紮起來?」他順口問道。
「不會扎。」
他拉開她原本隨便紮在長髮末端的粉色絲帶,以手指細心梳整凌亂的髮絲,重新扎上絲帶。
「好了。」他順手拍拍她的頭。
永寧轉過身來,望著他的神情有些複雜。
她想說些什麼,卻終究只低聲說了一句:「謝謝。」
他還是這麼好的一個人;如果他不是刺殺她母后的兇手,該有多好……如果他不要刺殺她的母后,今天他們犯得著這樣敵對嗎?
想到這裡,永寧又不禁覺得有些恨他了。
「你可不可以不要理我?」她突然忿忿地說。
「為什麼?」
「你是我的殺母仇人,我不想理你!」她坦然地說。
既然她無法不理裴玄真,那只要裴玄真不要理她、就什麼事都不沒了。
聽她這麼說,玄真不禁啞然失笑,同時心中又覺得萬分憐惜。
可憐的孩子,明明心裡想恨他,卻又無法恨得徹底……
正想著,裴德棻從那一頭走過來。
「玄真,有長安的消息來了。」
「如何?」
他們避居蘇州也已經有一個多月,這還是第一次得到長安方面的聯絡。
「劉氏……沒死。」裴德棻說道,神情大有憾恨之意。
裴玄真神情閃過一絲黯然,隨即又問道:「另外還有些什麼消息?」
裴德棻正要說,突然一撇眼注意到永寧的存在,遂改口說道:「我們到屋裡頭再仔細商議。」
他不是排斥永寧公主,只是有些機密,她並不適合知道。
裴玄真會意,朝永寧點一點頭,隨著裴德棻離開。
頓時,只剩下永寧一人仁立在槐樹下。
一聽到母后沒死的消息,長久以來懸在她心坎上的一顆大石頭總算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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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裡還傳來什麼樣的消息?」
裴玄真隨著裴德棻走進簡陋的書齋裡,輕輕掩上門。
「據楊兄遣來的密使說道,目前可以確定劉氏未死,但受傷甚為沉重,當日行動並未白費,叫我們不用過於失望。」裴德棻說。
「嗯,然後?」
「雖然皇上已經確定行刺皇后的人是你,但直到目前為止,並未發通緝命令,而且似乎有刻章掩蓋這件事情的跡象,只是暗中命令幾位重臣私底下四處察訪永寧公主的行蹤。」
裴玄真沉吟了一下,說道:「大概是皇上擔心萬一逼急了,公主會因而發生不測。」
「京城裡楊貧兄他們也是這樣認為。可見皇上確實很疼寵永寧公主,這麼大的事情、也可以為了永寧公主隱忍下來。」
裴玄真沉默片刻,思及那天夜裡皇上焦急惶恐的神色,不禁有些愧然。
等到事情有一個了結之後,他一定會去請罪的。
「還有其他的消息沒有?」
「京裡的動靜暫時就是這樣。楊瓊兄他們向你請示,萬一過一陣子,劉氏的情況由危轉安,他們該怎麼做才好?現今他們遣來的使者還在蘇州城內等候答覆。」
「既然皇上對於此事低調處理,我們南下躲避也有段時間,不如就悄悄返回京師,繼續我們的行動。」
「你是說,要再度進宮暗殺劉氏?」
「沒錯。不取她的命,絕不能罷休。」他篤定地說。
只是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心中忽然閃過—張含淚帶恨的容顏。
永寧……他終究還是要選擇對不起她了。雖然,他並不是完全沒考慮過永寧的反應和感受,然而兒女情長,終究是比不過國家義重!
一邊擬定刺殺劉後的計劃,裴玄真臉上不禁隱隱出現慘然的神色。
「那永寧公主怎麼辦?」裴德棻問道。
「當然是一併送回京城,免得皇上掛念。」
「那,你打算進宮親自請罪嗎?」
「請罪是一定要的,只不過,先殺了劉後再說。」
「倒是。那我們兒時回京呢?」
「就在近日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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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母后沒事之後,永寧覺得寬心許多。
她見裴玄真和裴德棻兩人躲在書房裡談論遲遲不出,便自已一個人信步住後山的方向走。
她走到小山坡上最高的地方,想臨高望遠,卻不經意望見了蘇州城。
她偶爾會聽到裴德棻他們提及城中如何如何,卻從來沒有機會去看看。
遠遠望著山下蘇州城的城門,她有一種進去一觀的想望。
考慮再三,她終於沿著下坡的路,往蘇州城的方向走去。
一靠近城門,她就看見各色各樣的人們在城裡進進出出。有的身上挑著竹籠,有的背著行囊扶老攜幼,永寧公主混在這人群中擠進蘇州城。
雖然在長安的時候,她常常偷溜到東市西市去玩,那裡也總不乏有形形色色的人,但她覺得不及這裡來得有趣。
她往小巷子裡的市集走去,希望能看到更有趣的東西。
市集裡多是一些尋常菜販,也有些賣小食的,蒸籠裡蒸著碩大的包子饅頭,竹帚上插著冰糖葫蘆且用畫粉捏成的人型玩偶,菏葉上放著一塊塊雪白的甜糕,永寧公主雖然不買,也覺看得很有趣。
走著走著,她看見一處矮簷之前圍了許多的人,不知在議論些什麼。她以為是有趣新奇的事情,便也住人群裡擠去。
永寧公主身形瘦小,很快就擠到最前面。她眼裡看到的,是一個跪在地上哭泣的女孩子。那個女孩子看起來身量和年紀都和她差不多,穿著一身粗麻縫製的白衣。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永寧公主覺得那個姑娘哭的好傷心、好可憐。看著人家哭,她也不禁有些心酸了。
她向那位姑娘走近,掏出自己的手絹遞給她。
「你別哭了,有什麼為難的事跟我說好嗎?」她繆下身子和她平視。
那姑娘見對方是個和善客氣的女孩,又看到她遞到她面前的手絹,便接了過來。
旁邊圍觀的眾人大概覺得沒什麼好戲看吧,於是紛紛散去了。
「謝謝你。但看你的年紀,也和我差不多吧,我的煩惱不是你可以解決的。」她一邊拭淚,一邊說道。
「那也不一定呀,你說說看嘛。沒有什麼事情是解決不了的,天無絕人之路呀!」永寧公主微笑著說。
在永寧的追問之下,那位姑娘才低低地說道:「我需要一筆錢。」
「錢?」
「嗯。我的娘親過世了,我沒有其他的親人,連替我娘親殯殮的費用都沒有著落,所以我只能賣身來辦我娘親的喪事。」那位姑娘說著說著,不禁又哭了起來。
「原來如此,真可憐!」永寧聽著,也跟著落了幾滴淚。「不過,只要有錢就可以了嗎?」
聞言,那位姑娘微微詫異地抬起淚眼,「難道你有嗎?」
眼前這個好心的小姑娘看起來雖然氣質出眾,但也是一身簡陋的粗布衣裳,大概家裡環境也不會好到哪裡去吧,她在心裡忖道。
「我……我沒有。」永寧訥訥地說。
雖然早就可以料到,但聽到地這麼說,那位小姑娘臉上也忍不住露出失望的表情。
「果然沒有人可以幫得了我……」她說著又哭了。
「你……你別難過,我再想想辦法。」永寧一邊說,一邊在身上掏模著,希望可以找到什麼東西。
摸了半響,還是半毛錢也沒有,但她忽然想到她身上有—個比銀子還值錢的東西。
她連忙自項上取下一塊玉珮。
那是她出生的時候,父皇親自替她戴上的。一條金色的細繩底下墜著一塊接近透明的白玉,玉上透過亮光依稀還可以看見攜著一個寧字。雖然乍看之下不甚奇特,可是相傳是戰國時代楚國的寶玉。
她打算將這個從小不離身的玉珮賣掉。雖然心裡很捨不得,但如果她失去了這個父皇親賜的護身符,而能對這個姑娘有所幫助,她是在所不辭的。
「你別哭了,我有辦法幫你了,你看。」
那位姑娘依言抬起頭來,看看她手中那晶瑩的玉珮,「這是?」
「我把這個賣掉之後,就可以幫你了。」
「不行的!哪能讓你這樣做,我們索昧平生……」那姑娘連忙慌張地說。
「這時候你就別管這些了,我找找哪裡有當鋪。」永寧說著,開始四處張望著。
她看到不遠處有—家店面還算體面的當鋪,不顧那位姑娘的阻止,逕自走過去。
等到她再回來的時候,手上沒了玉珮,多了一包沉甸甸的小布包。
「那店家說我的玉珮沒什麼珍貴,只肯給這些,你看夠不夠呀!」她直接將那布包遞到那位姑娘手上。
「夠了、很夠了!」那位姑娘感激涕零地握著那些銀兩。「謝謝你的大恩大德!我劉慧兒願意做牛做馬來報答姑娘!」
「不用這樣,你別放心上了。你趕快做你的事要緊。」永寧說著,轉身就要離開了。
「請問姑娘叫什麼名字,我可以在什麼地方找到你呢?」那位姑娘連忙問道。
「我叫永寧,就住在城郊那座山頭的小山莊裡。如果你還有其他的問題,儘管來找我,再見了。」永寧對她揮揮手,轉身走出市集。
隻身立在蘇州城的石板路上,西斜的日光將她的影子拉得老長,她才發覺已是黃昏。
該回去囉。望著太陽下山的方向,永寧在心中這樣告訴自己。
她踩著自己的影子住城外走,在要出城門的時候,聽到身旁幾個也要出城的老百姓在閒聊——
「你聽說了嗎?突廄又叩邊了,如今西北軍事告急呢。」
「是嗎?不是前些年才平定了吐番,怎麼又亂了起來?」
「你還不知道呢!就是因為平定了吐番,才又鬧了起來。」
「這話怎麼說?」
「因為前些年朝廷許嫁公主到吐番,大約那突厥族看了眼紅吧,他們也要公主到他們那兒和親呢。」
「如果是這樣,那不簡單?你看看,他們貴族裡公主那麼多個,萬歲爺指定一個送到突厥族去,不就什麼事也沒了。」
「我說你把事情看的太容易了。突厥族這樣大動兵馬,哪裡只是為了娶公主而來呢?八成只是個借口,料定了萬歲爺不肯,所以讓自己有個名目動兵吧。」
「那如果萬歲爺肯了,他們還有名目鬧事嗎?」
「未必未必。首先,有沒有公主肯嫁到那蠻荒的地方,就是個問題了。別說金技玉葉的公主,倘若今天要你們家的閨女嫁到那種偏遠的地方去,你可願意?」
「說笑!當然不願意了。冰天雪地的,可不是讓閨女去送死?」
「正是這話了……」
那些百姓笑著走出城門,永寧卻聽得呆了。
北方又有戰事了嗎?父皇一定很勞累吧!她失蹤了,現在又有突厥族來叩邊挑釁……
好想父皇……好想回長安……好希望能再坐在父皇膝上,讓他摸摸自己的頭髮。
永寧想著想著,有一種放聲大哭的衝動,但又怕四周的人看了笑話,只得加快腳步往山莊的方向走。
父皇現在一定很想她吧?這幾天她一心只想著裴玄真刺殺了母后的事,還不知道父皇一個人在京師裡怎麼掛念著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