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病床上,望向窗戶,窗台上的茉莉依舊搖曳生姿。
夕陽漸漸消失,當夜色籠罩大地,將她看了四個月餘的景色完全掩去。
「噢——」她突然暗叫一聲,感覺肚子裡有個東西在裡頭三百六十度旋轉。
確實是有個人在她肚裡造亂,是個活潑好動的小男生,她常常虛弱到會喘,頭重腳輕,低血糖讓她暈眩顫抖,但是腹中的胎兒卻活潑好動得不得了,健康得像隻猴子在她肚子裡轉來轉去。
「喂,輕一點,寶貝。」她伸指戳了下特別突出來的左腹,懷疑這是寶寶的腳。「再等一等,爸爸就要來了。我知道你很心急,但是你乖一點嘛。」
她懷的是個男孩,讓她荷爾蒙大亂,身體機能受到影響,連情緒也起起落落,害她食慾太好大壞。有時血糖直落,不舒服的只能躺在病床上,靠葡萄糖維持體力;有時又莫名覺得餓,怎麼吃都吃不飽。
每天大大小小的突發狀況都不一,但通常會在晚上好轉,可以讓她睡個安穩的覺,因為——
「今天怎麼樣?情況都好吧?」帶著關懷的問候自病房門口傳來。
周俐亞回頭一看,是剛下班的鄔漢文,身上還穿著西裝,合身剪裁很襯他的身形。
她不懂品牌,但覺得他這樣很好看,一身的菁英氣息掩蓋不住,比雜誌裡的男模還要好看。他精神很好,看起來不累。
原本躁動的小傢伙安靜了,不再亂踢她的肚子表示抗議。
自從感受胎動之後,只要鄔漢文一出現,她的肚皮就會很平靜,真不知道,這個小孩是喜歡他爸爸還是討厭呢?覺得有趣,她不覺笑了出來。
「晚餐吃過了?」放下公事包,鄔漢文脫下外套,隨手丟在沙發床上,一雙黑眸凝望她的笑臉,不禁鬆了口氣。
她還笑得出來,就表示一切都好吧?
每天的情況都不一樣,他不知道女人懷孕都這麼辛苦,還是只有她特別嚴重?
上周醫生仍語重心長地告訴他,她太瘦,孩子太大,造成她心臟的負擔,現在她連走路都會喘,因此被迫在床上養胎,等到孩子夠重了,心肺發展完全了,即刻剖腹,但也不排除有早產的可能。
「我很好啊,沒事的,不用擔心我。」周俐亞笑著回答,語氣輕快。「漢文,雅焌很喜歡你帶給他的書,謝謝你去探望他,你幫了我很多忙。」
開始轉移話題啊,鄔漢文瞭然於心。她不敢主動對他說話,一旦對他扯些言不及義的話題,就是表示有事情瞞著他。
慢條斯理的解開領帶,聽她唱作俱佳地演戲,說她因為語言不通的關係,鬧了什麼笑話。
他靜靜的聽,表情莫測高深,緩緩地解開袖扣,將袖子往上卷,他一邊捲袖子一邊走向病床,拉來一張椅子,坐在她面前。
當近距離相對,被他墨般的瞳眸盯著,周俐亞原本想好的說詞全數忘得一乾二淨。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問你最後一次,你真的沒有事情瞞著我?」鄔漢文只問了一句,就讓她低下頭來。
「對不起,我對你說謊……」一反剛才的笑臉,她一臉愧疚的表情,像是做了不值得原諒的事情。「其實今天醫生有來檢查,他說我太瘦,寶寶發展超出預期,有可能會提早讓我剖腹,我不敢跟你說……」
他早就知道了,卻故意沉下臉,事實上他忍笑忍得很辛苦。她怎麼能這麼老實呢?
「還有呢?除了這個,你還瞞著我什麼?」他故意板起臉孔問道。
結果她卻慌慌張張的搖手。「沒有沒有,除了這個,我沒有什麼事情瞞著你,真的!」只差沒舉手發誓。
「下回不要我問了才開口,再過八周媽就會來陪你待產,你到底把你住院的事情告訴媽了沒有?」當然沒有,他故意問的,想看她會有什麼反應而已。
依他對母親的瞭解,若讓她知道俐亞住院,她肯定馬上趕來。他從來沒看過母親這麼疼惜一個人。
一開始,對於他要把周俐亞帶來美國的決定,母親是強烈反對。
最後母親讓步,讓她到美國,不是因為他態度強硬得讓母親無法反駁,而是他提到台灣不適合她待產,在紐約他的地盤上,他比較容易藏人。
母親對周俐亞的疼愛,已經到了一種匪夷所思的地步。
「怎麼不說話?你腦子裡又在想什麼蠢念頭?」他語帶諷刺問。常常覺得她冒出來的想法,真是天真得愚蠢。
他掌控欲強,喜歡征服,交往的女友都是有主見的女性,個性潑辣像女王,馴服這樣的女性,是他的樂趣,比如Joanna,表面上她強勢,事實上在感情中主導的人是他。
像周俐亞這種涉世未深的小女孩,不在他狩獵範圍。
她幾乎每天跟母親通電話,母親不是打給他這個兒子,而是打給她,一講就是半小時!他從來都不知道,母親是那種會把時間浪費在講電話上頭的女人。
思緒轉回,他望著病床上瘦小的孕婦,不禁問:「你每天都跟我媽通電話,都講了什麼?怎麼該說的事情都沒說?」
周俐亞望著他,欲言又止。她怎麼說得出口?
「這個……」她也不想隱瞞待她好、關心她的雲姨,比起自己的母親,雲姨待她太好了。
由於倉卒登記結婚,鄔漢文必須先回紐約分公司坐鎮,為他不在計畫中的婚姻做危機處理,那一個月裡雲姨非常忙祿,把她留在家中,讓人照料她。
為了躲避媒體,她足不出戶,但每天雲姨都會進廚房,親手為她燉煮補品,端到她房裡,囑咐她多喝一些。
不但不許人在她面前說些有的沒的,還曾為她出頭,斥責一名對她出言不遜的女傭。
雲姨待她這麼好,她真的不想說出實情,讓她擔心。
「沒什麼啊,就……閒話家常。雲姨問小孩的狀況,她很關心,也很關心你,雲姨只是不會說好聽話……」她小心挑話回答,但看見他露出不置可否的神情,憑著一股衝動,讓她脫口而出,「鄔漢文,我真的很羨慕你。」
聞言,他挑了挑眉。「因為我的家世?」雖然嘴上這麼問,但他感覺得出她說的羨慕,不會是家世背景這麼膚淺的理由。
「不是,因為你有一個無條件愛你的母親。」周俐亞立即辯駁。「雖然你捅了樓子,雲姨氣歸氣,但還是擋在你前頭對付外人,讓人好羨慕……」
數不清多少次了,有時,雲姨會帶她出門,為她採買東西,往往會被好事者認出,隨口說出一些對她、對鄔漢文不好聽的話,雲姨絕對不會忍氣吞聲,當下非得將對方臭罵一頓不可。
尤其是有人說了鄔漢文壞話,雲姨的反應更是激烈。
「其實你們很相愛,只是個性太相似了,總想要為對方多分擔一些,但好聽的話不說,又不懂得溫柔以對,才導致每次對話總是以爭執做為結束。」
鄔漢文看著她平靜述說的小臉問:「又扯開話題?這跟你不把住院的事情告訴我媽有何關聯?」
「當然有啊,我只是不想讓你們母子衝突,為了一個數個月後就與你們不相干的人,不值得。我會生下健康的小孩,我知道你和雲姨都很期待他的出生。」
「就像你說的,我們母子怎麼會為了你這個外人爭執?」鄔漢文不以為然,冷笑一聲。
「因為不用這樣的方式,你們沒有辦法表達出對對方的在乎。」柔柔細細的嗓音,輕輕地吐出她觀察後的見解。
一股氣在胸口翻騰,被看穿的不甘心,讓他臉色變得陰沉。
父親在他八歲那過世,十歲那年,母親將他送出國當小留學生,這些年來他難得回台灣,每每和母親見面,相聚時間總是短暫。
雖分隔兩地,但他的事,但母親事事插手,不論學業、生活都為他打點妥當,換句話說,他沒有說不的權利。
長期被忽略的不甘,人生被母親掌控憤怒,鄔漢文在十幾歲時,叛逆不受管教,捅了很多樓子,讓母親傷透腦筋,造成母子兩人衝突不斷——是啊,就像個做壞事只為引起母親注意的臭小孩那樣,惹母親生氣。
「我以前不知道,為何我媽要這麼拚命。」她的一句話引起他的回憶,想到了過去。
憑父親留下來的股份,母親可以當個悠閒的富太太,不愁吃穿,但她卻一腳踏進爾虞我詐的商場,為了生存,逞強鬥狠。
「一直到快上大學我才明白,她只是想把最好的都留給我。」為了這個目標,她不惜骨肉分離,也要他受到好教育,無論眼前有多少難關,在他準備好接棒之前,她一個一個剷除。
因此當他大學畢業,進入未來電訊工作之後,他便強勢地要求母親將權力下放給他,從此,母子兩人在工作上相互摩擦、爭吵不斷。
一個是想為對方打造一個不需太過辛苦的環境,一個則是想替對方分擔肩上的重擔。
母親強勢、霸道,得理不饒人,鄔漢文能理解母親強勢背後的原由,所以他不時的退讓。像現在,他都快三十歲了,母親還是把他當成需要保護的小孩一般。
他交往過的女性,性格都與母親相似,除了自己的征服欲之外,他也考慮過一點——個性相似,應該可以跟他母親相處甚歡。
可惜,同性相斥,就如同他和母親,個性太像了,反而不知道該如何對對方溫柔,他所交往的女友,都無法拉下臉討好他母親。
但是眼前少女似的孕婦,卻讓他母親表現出柔軟、溫柔的一面!
「每天跟我媽通話,自然對她有一定瞭解,可是連我也……」鄔漢文興味十足地挑眉,勾唇淺笑,雙目像獵人盯住一隻無防備的獵物般盯著她。「觀察這麼入微,你對我感興趣?」
這樣的調情遊戲,他並不陌生——鎖定對方,直瞅著狩獵對象的眼睛,說著曖昧試探的話,再慢慢收網。
「我、我我沒有!」周俐亞慌張的否認,撇過頭,不敢迎向他的雙眼,洶湧熱潮直朝腦門沖,害她臉上一片熱辣,不用照鏡子也知道,她現在臉一定很紅很紅。
從她凝望自己的神情,羞澀瞥開的眼神,他知道,這個女孩喜歡他。
而且他的直覺、他的經驗告訴他,可以吃,說不定只要勾勾手指頭,她就會乖乖跟他走。
揚起薄薄的唇,意味深長的笑法,看起來格外危險。
怎麼辦呢?看她像煮熟蝦子似的全身通紅,他竟有點餓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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鱗次櫛比的高樓讓人顯得渺小,只見擁擠的人潮湧出地鐵站。
一名身材瘦長的華人婦女,身著華貴衣衫,拎著簡單的行李,踏出了地鐵站。
「到底在什麼地方啊……」江淑美站在人潮洶湧的十字路口,分不清楚東西南北,眼中所及,全是金髮碧眼的外國人,語言不通的她佇立在這兒,卻不知該往哪裡去,只能跟著人潮定。
「不是說四海都有中國人?怎麼在紐約竟遇不上會講中文的人?」她一邊碎碎念,一邊四下張望。
陽光普照的週日,公園是個好去處。
綠油油的草坪上搭了帳篷,擺了數個小遊戲的攤位,還有義賣活動,旁邊的白色舞台有學生在表演,與會的人群下少,還有義診活動。
活動不知為何提供了三明治、果汁等點心。
她身上僅剩五十美金,只夠她找旅館住一晚,連買機票回台灣的錢都沒有。
算算時間,她已經有一天沒吃東西了。
耐不住餓,她走向不知名活動的場地,拿了三明治,拚命往嘴裡塞。
吃著干扁沒味道的麵包,江淑美腦中想的是過去兩周以來,在拉斯維加斯過的奢華生活,除了山珍海味享用不盡外,她手氣超旺的,把把贏,甚至贏到把鈔票灑在床上,直接睡在錢上。
她翻身了,也以為可以翻身了,但卻在前天輸光了所有的錢,因付不出住宿費用而被趕了出來。
身無分文的她,把能賣的東西都賣了,衣物、首飾,錢只夠她買張美國境內機票,想到女兒被帶到這裡,她毫不考慮飛到紐約。
俐亞不會對她見死不救的,她是生她、養她的媽,現在的她有八百萬,而那傻丫頭不懂得享受,肯定半毛錢都沒花!
一邊吃著免費的食物,江淑美心裡盤算著該怎麼找女兒拿錢。
「走開!不要煩我,Goaway!」偏偏在她苦思的時候,被兩個穿著活動T恤的男孩纏上,她像趕蚊子似的揮手趕人。「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走開!」
那兩名男孩聞言嘰哩咕嚕的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起來,最後決定一個留下,另一個匆匆離開去搬救兵。
一分鐘後,一個黑髮黑眼的男孩被帶來,一看就知道是亞洲人。
江淑美眼睛一亮。「中國人?」
「香港人,我的普通話還可以。」那是一名中文帶著廣東腔的大男孩。「阿姨對我們活動有興趣嗎?是很有意義的活動喔,中國人很少有這種觀念。」
「等一下!我現在沒空,我有事情要去處理,小子,你來得正是時候。」她打斷男孩口沫橫飛的演說,連忙從包包中掏出一張紙。「我要去這裡,怎麼走?告訴我該怎麼到?」
男孩瞄了一眼地址,點了點頭。「我知道在哪裡,晚點我可以送你過去。阿姨,來參加我們活動嘛,很有意義的!」
男孩不由分說的拉著她定向帳篷底下。
但江淑美一心想要拿到錢,根本沒心情搭理他,也沒仔細聽他拿出一疊寫滿英文的紙張,對她說明的內容。
一來沒耐性,二來男孩的廣東口音太重,聽得她頭昏眼花,懶得去細想,只想快快打發。
「我簽名就好是吧?簽完就帶我去,告訴我怎麼走。」她一把抓過紙張,學隔壁桌的外國人,翻到最後一頁簽名,簽完名,隔壁中年大叔還對她豎起大拇指。
「好好好,就帶你去。」香港男孩收下她簽完的同意書,Key進電腦裡建好檔,就給了她一張卡片。「阿姨,這要帶在身上喔。」
「好啦、好啦,你好了沒有?快點帶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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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醫院,萬籟俱寂。
在凌晨兩點的時候,本應該熟睡的周俐亞,突然清醒,然後就再也睡不著了。
沙沙沙……安靜的病房裡,只聽見紙張翻動的聲音,她翻了個身,看向聲音來源處。
只見鄔漢文坐在沙發上認真的審視資料,桌上堆滿了散落的文件。
「我吵醒你了?」床上細微的小動作,並沒有逃過他的眼睛。
她搖頭表示沒有,但並沒有故做開朗的笑給他看,反倒小臉上浮現煩惱和擔憂的神情。
放下手邊的工作,他走到病床旁,凝望她毫無睡意的小臉。
「不舒服?小孩踢你?」是下是她肚裡的小傢伙又在造亂,才害得她了無睡意?
「都不是……」周俐亞想了好一會兒,突然歎了口氣,「唉——」
這下子鄔漢文皺起眉頭。「怎麼了?有什麼事情困擾你?」
她還是搖頭。
一股衝動讓他脫口而出,「不能跟我說嗎?」還是不能對他敞開心房嗎?
「也不是不能說,但是說出來……你又會說我傻得太天真吧。」她自嘲的笑。
「我只是突然想到我媽媽……她現在在哪裡?身上應該沒錢了,找不到我,她能去哪裡呢?丟下她一個人到美國來,感覺上……很對不起她。」
鄔漢文像看外星人一樣瞪著她。她母親是怎麼對她的,不僅沒分擔她弟弟的醫藥費,還賣了她,她怎麼還能擔憂她母親的近況?
「確實是很蠢。」既然都有心理準備會被他罵,他當然不客氣開罵。
江淑美怎麼可能沒錢?他給了她一千萬,不許她接近俐亞和雅焌,在金錢和親情之間,她毫不考慮的選擇錢。
這件事他並未告知俐亞,僅用「我會安頓你母親的生活」輕輕帶過。
對這樣無情無義的母親著想、擔心,她簡直就是蠢到無可救藥。
「你不怕再被你媽賣一次?」想起他們如何相遇,為何會演變到目前這種關係,鄔漢文就一肚子火,講話不免難聽。
「怕啊,但是,我還是會擔心,還是會想到以前,媽媽曾經對我們很好很好,她只是病了而已。」心病了,染上名喚賭的毒,無藥可醫。「每一個人都告訴我,不要再拿錢給她,但是我總覺得,有一天她會回心轉意。」可惜都是作戲,每當媽媽突然對她好,展現慈母的一面,都是別有所圖。
「笨蛋!不值得。」他承認他很現實,覺得她為了一個害慘她的人著想很白癡。
「我媽媽以前不是這樣的!我爸爸是名師,在補教界很有名,家裡曾經很好過,弟弟雖然生病了,但是爸爸負擔得起,也許是……有可能失去唯一的兒子,讓媽媽受不了這種打擊吧,交了壞朋友,染上了賭癮,三年前爸爸驟逝,雅焌又被判定除了換心沒有別的辦法,媽媽才會一下子就沉迷賭博,我想等雅焌康復了,媽媽就會醒了吧!」
她親口告訴他,被歸類為家醜的部份,告訴他,她的期盼。
熱烈的凝望著他,像是要他給她一個答案,告訴她,她的盼望會成真。
「我相信媽媽會回心轉意,有一天會到我們身邊。」
連周雅焌都對親生母親不抱希望,為什麼她能?
不要再傻了!醒一醒,你媽賣了你一次,就會賣你第二次,傻瓜!
鄔漢文骨子裡冷血、現實,想用力搖醒她,告訴她出賣過她的人,不可以信任,哪怕是親生母親都不可以。
但看著她的眼神、她的表情——她比誰都要清楚自己的母親是什麼樣的人,她卻不恨,為什麼?
她在逆境中生長,卻相信一切都會好轉,對不可預期的未來懷抱著期望,相信世上有奇跡,也許下這樣相信,她的人生會垮得徹底。
他從不相信世上有奇跡,但是這一刻,他卻希望真的有。
「說不定,真會有那一天吧。」他鄔漢文說這種話,要是被下屬聽見了,肯定會露出不敢相信的吃驚表情。
「漢文……我知道這個要求太為難你,但是能不能請你……幫我問一下,我媽媽的下落?我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曾經心寒過,但她腦中有一個畫面——她、弟弟和慈愛的雙親,一同快樂的用晚餐。
那是很久遠很久以前的記憶,她想要更新腦中的資料,關於家人的美好回憶。
可以吧?她的願望可以實現吧?
「好。」應該拒絕的,但他卻拒絕下了。
「謝謝!謝謝你!」得到他的首肯,周俐亞小臉二兄,開心地道謝。
只是一件小事情而已,就讓她開心成這樣,其實想想,他什麼也沒為她做……
突然在這凌晨時分,他的手機響起,他朝她笑了下,走向桌子拿起手機接聽。
聽見電話那頭的人告知他消息之後,他表情變得凝重。
周俐亞眨了眨眼,一臉好奇地望著他,像在問他發生了什麼事。
他轉過身,不讓她看見他此刻的表情。在和對方通完話後,他已想了個完美的說詞。
「臨時有事,我得去危機處理一下。」他放著一桌文件末收,拎起丟在沙發上的西裝外套,腳步不曾停留。「別胡思亂想了,快睡。」
「什麼事情要半夜處理?」她不免關心。「很嚴重嗎?是公司的事情?」
鄔漢文想了想,決定先瞞著她。「等我瞭解情況,再告訴你,應該只是小問題而已。」
他騙了她,這不是小事情。
一離開病房,掏出手機,他按下助理的電話,待接通後,向助理交代,「馬上趕到城東醫院,找出今天下午在公路上發生車禍的香港留學生,我有事要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