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程語靈第一次見到四龍,心情自然是格外緊張。程語靈發現包括她丈夫在內,被稱為「五龍」的他們,都各有各的特色,外表都非常俊美、非常吸引人,這是她對他們的第一個印象。
事實上整場婚禮她能記得的事情沒幾件,因為她太緊張了。她甚至連自己什麼時候和商維鈞交換戒指,他什麼時候吻她的額頭都毫無知覺,只記得這場婚禮很美很美,美到她都不想結束,(只想)永遠沉浸在被眾人祝福的喜悅之中,那該有多好。
婚禮結束以後,就是宴客,一樣還是這幾個客人。
賓客雖然少到只能湊足一桌,但程語靈卻覺得很滿足,只要能夠嫁給商維鈞,就算只有一個人觀禮,她都覺得已經足夠。
這場婚禮嚴格說起來,實在稱不上豪華。不過婚禮的過程雖然簡單,商維鈞為他們的新婚夜準備的地方卻相對豪華,就在他新落成飯店的最頂樓,住一個晚上要花兩百多元,相當於中西女中一個學期的學費。
能夠在這麼精緻豪華的地方度過新婚夜,程語靈當然很興奮,也很緊張,但她同時也很害怕。畢竟她對男女的事情一無所知,她所愛的男人對她來說也像個謎,他雖然和她結婚,但他始終距離遙遠,始終背對著她。
就好比今天晚上明明是他們的新婚夜,但他對夜景的興趣好像還大過於她本身,這讓她非常沮喪。
「小靈。」
不過,說他忽視她,說他不理睬她,他卻對她伸出手,將她納入往後的生命之中,這點又讓她好感動,兩個星期之前,這還是夢。
她把手交給商維鈞,象徵從此以後她就是他生命的一部分,無論日後會有什麼變化,他們都要在一起。
商維鈞將她摟在懷裡,讓她靠在他胸口上一起欣賞大上海的夜景,入夜的上海,萬家燈火閃爍,猶似慶典時所點燃的煙火,光彩奪目,極為耀眼。但在這絢爛的表象之下,卻也充斥著無數陰暗的角落,進行著各式各樣骯髒的交易,唯有深陷其中的人,才能看得清。
「上海是個迷人的地方,有令人目眩神迷的一面,也有醜陋不堪的一面,我在這兩種面相之間游移,時常會感到無所適從,你瞭解這種感覺嗎?」也許是上海的夜景太美,商維鈞居然在無意中透露心事,並且問程語靈。
「了、瞭解。」程語靈迷糊糊地點頭,其實一點也不瞭解。
商維鈞並不指望她能夠瞭解他的心事,這對他來說太奢侈,他其實只需要她待在他的身邊就滿足了。
「沒關係,不懂才好。」他也不要她懂。「懂了以後更痛苦,我反而比較希望你能永遠保持現在這個樣子。」永遠不要改變。
「我現在是什麼樣子?」她間接承認一點都不瞭解他的想法,但這似乎無法影響商維鈞的心情。
「純潔、天真、眼睛裡面裝滿了幸福。」他說。「我希望你永遠都能這麼幸福。」
「我一定會很幸福的。」她已經嫁給他了,怎麼可能不幸福?他想太多了。
「但願如此。」他用手輕撫她的臉頰,程語靈的身體不自覺地顫抖起來,彷彿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瞭解何謂「新婚夜」。
「害怕嗎?」他手掌下的小臉明顯顫抖,她甚至隱藏不了自己的情緒,真是個可憐的小東西。
「不怕。」即使如此,她還是盡可能表現出勇敢。
商維鈞微微一笑,將她的身體轉過來面向自己。
「你似乎很喜歡逞強。」上次他表明另一個身份時也說不怕,但其實她的心中充滿疑慮,就跟現在一樣。
「我沒有……逞強。」她說謊,她的唇明明在發抖,因為他的臉靠得她好近好近,近到她可以感受他的男人氣息——濃醇得醉人。
「真的嗎?」他的嘴唇幾乎貼上她的櫻唇,她以為他會吻她,結果他卻只在她的鼻尖輕點了一下,但已足以激起她的生理反應。
她點點頭,一雙小拳頭握得好緊。
商維鈞立刻將她的手拉起來,讓她的雙手放在他的胸口,輕聲說。
「別傷害你自己。」他心疼她年輕不懂事,面對緊張的時候只能緊緊握住自己的拳頭,但他寧願她打他,或是傷害他也可以,就是不要讓自己難過。
程語靈兩手緊緊抓住他的浴袍,好感謝他這麼體貼,她真的好緊張。
她仰頭看他雕像般完美的五官,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夠成為他的妻子,感覺好像在作夢。
但她不是作夢,他炙人的呼吸不是夢,他溫熱的嘴唇也不是夢,他緩慢但堅定的吸吮,更像是冬天裡的一把火,將她的身體徹底燃燒。
程語靈閉上眼睛,感覺唇都麻了,完全屈服在他高明的挑逗之下。她以為這就是親吻的全部,但她錯了,就在她以為不可能更進一步的時候,商維鈞卻又極有技巧地扳開她的嘴,將火舌放進她的芳腔之中,教她何謂親吻。
所謂的親吻,絕不單單只是嘴碰嘴而已,程語靈很快瞭解到這一點。
真正的吻,是嘴唇對嘴唇,舌對舌,呼吸對呼吸,非把對方完全融入自己的身體不可。
經由商維鈞的教導,程語靈完全融入他的身體之中,胸口跟著他不斷深入她芳腔的浪舌起伏。
「呼呼。」她甚至不顧形象地大聲呼吸,完全是一副好學生的表現,也代表商維鈞教得很成功,為此,他得意地笑了,笑容有些哀傷。
「你真純潔。」而他竟要掠奪這樣的純潔,他真該死。
「別把我當小孩子看待,我已經是個成熟的女人。」她不喜歡他用「純潔」兩個字形容自己,她沒有他想像中無知,比誰都明白自己要什麼。
「是嗎?」他懷疑她有自己想像中那樣成熟,外表也許是,但內在絕對不是,不然她不會一口答應他的求婚。
「當然是。」她不服氣地勾住他的脖子,重重回吻他,倔強的表情一覽無遺。
商維鈞低頭看著程語靈,很遺憾她做出這個舉動,在她還沒吻他之前,他還考慮放她一馬,保持她的純潔,但現在不了。
「我相信你。」他邪邪地勾起嘴角,又一次掠奪她的嘴唇,但這次不再客氣,吻她的力道有如狂風暴雨,程語靈差點招架不住。
她原本以為剛剛的吻已經夠狂野了,但此刻狂掃她的唇腔、不斷吸吮她的粉唇,勾引她的火舌才真的叫野,她終於體會到了。
在商維鈞強力的進攻下,程語靈的唇頃刻變得又腫又紅,呼吸像是跑了幾百公尺般急促,胸口有如波浪一樣起伏。
她星眸微張地看著商維鈞,感覺靈魂被抽乾,殊不知這只是開端。
「可憐的小靈。」這樣就承受不住,後面怎麼辦?
「你為什麼說我可憐?」她不明白他為何老喜歡說一些她聽不懂的話,她並不喜歡猜謎。
「因為你真的很可憐。」愛上殺害全家的兇手,為他而情生意動。
「你把話說清楚,不要老是——」她原本想捶他的胸膛以示抗議,但方纔伸出手,就被商維鈞牢豐掌握成了他的階下囚,順帶連嘴唇一起被俘虜。
他不只俘虜了她的嘴唇,更俘虜了她的玉頸、她的酥胸。
程語靈可以感覺到她的浴袍正慢慢被拉開,酥胸毫無防備地在他面前裸露,而她覺得很緊張,不曉得他是否滿意。
「維、維鈞……」她緊張到無法喊出他的名字,而說起來很諷刺,這還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竟然就在他們的新婚夜。
商維鈞給她的回應是低頭吸吮她的蓓蕾,讓她明白自己多心了,他對她非常滿意,她雖然稱不上豐滿,但也絕不會沒有看頭。
如火般的舌頭,瞬間燒過她胸前的山峰,引起程語靈一陣瘋狂顫動。隨著他吸吮力道的加劇,她的身體越抖越厲害,心跳也越來越快,身體深處彷彿有什麼東西即將衝出來。
商維鈞猛然解開她浴袍的帶子,用大手撫遍她的身軀,無聲告訴她那是慾望。他們都被慾望驅使了,以至於做出瘋狂的決定。她被對他的迷戀所蒙蔽,他被不合理的佔有慾沖昏頭,所以才有今日。
他們都成了慾望的俘虜,各自為各自的慾望進行解讀。
「維鈞……」對程語靈,她想要的是像這樣被他擁入懷裡,身體在他的挑逗愛撫下泛紅,眼睛裝滿對他的愛。
「小靈……」對商維鈞,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少女的迷戀,但他似控制不住那股擁有她的渴望,明知不可為,卻做了最不可原諒的事,在她什麼都不瞭解的情況下,強佔她的青春。
「我愛你。」然而,她充滿少女氣味的告白,瞬間瓦解他的罪惡感,加深他的慾望。
「再說一次。」他喜歡她額頭冒著細汗,小臉泛紅,全心全意地望著他,那讓他感覺擁有全世界。
「我愛你。」她乖巧地重複這三個宇,以為這是全世界最美的詩篇,值得天天歌頌。
商維鈞給她的獎賞是捧住她的酥胸,輪流吸吮滋養她的蓓蕾,讓它們綻放得更加艷麗。不僅如此,他的大掌並順著她柔美的身體曲線,穿越茂密的叢林,來到她神秘的山谷,用她想像不到的方式與她接觸。
股間不期然竄入陌生的外力,程語靈第—個反應是退縮,直覺想選避。
「不要怕,小靈,我不會傷害你。」商維鈞瞭解她身為處女的恐懼,但她若過不了這一關,他們永遠成不了真正的夫妻。
程語靈咬緊嘴唇點點頭,答應他會試著放鬆。
他笑了笑,咬她的耳垂說了聲:「乖孩子。」這句話讓她很不服氣,意外成了開啟禁忌之門的鑰匙。
「我不准你再叫我孩子,或是小女孩。」她圈住他的脖子霸道撇嘴,兩腳分得好開好開,看得商維鈞的眉毛都挑起來,原來他的小處女這麼大膽。
「我不會再叫你小女孩。」他承諾不會再把她當孩子看,讓她好高興。
「我愛你。」她像水蛇一樣巴在他身上。「我好愛你。」並且隨他予取予求,甚至開始學會嚶嚀和呻吟,鼓勵他更加親密觸碰她的身體。
一旦得到她的鼓勵和認可,商維鈞開始加快腳步,讓她明白男女之間的事。他用長指撥開她的蕊葉,深入她的山谷之中,程語靈起先還會抗拒,但在他高明的挑逗下,她的芳谷開始湧進一股泉水,黏稠濃密,沾染她的身軀。
她小嘴微張,不解地凝望商維鈞,他神秘地笑了笑,脫掉她的浴袍,將她攔腰抱起放在床上,程語靈見狀又開始緊張。
「我——」
「噓。」他用食指壓住她的嘴唇,用最親密的接觸抹去她的抗議。
「維鈞!」她沒想到他竟會用唇舌汲取她身下的芳液,整個身體因他的舉動而滾燙,額頭不停冒汗。
然而她的呻吟和嚶嚀是全天底下最悅耳的音樂,再也沒有比她的懇求更美妙的樂章。
不多久,他便完全沉醉在這樂章之中,身體開始跟著起反應。於是,單人樂章戛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雙人共舞,兩人一起譜出美妙的樂曲。
他脫下身上的浴袍,在程語靈驚訝的眼神之下,展露出足以媲美大衛的身軀。
「原來你真的是大衛。」想起那天院童們的評語,她格格笑,氣得商維鈞想打她屁股。
「你耍什麼寶?」他覆上她的身軀,溫柔地吻她,就看見她露出幸福的笑容。
「我沒有耍寶。」她可認真得很。「我只是在想自己有多幸運。」她好幸運嫁給他,俘虜了人間大衛。
但對商維鈞來說,這樣的幸運包含了太多的遺憾。
終究,他還是掠取了她的純潔,奪走她身上唯一的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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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穿越樹梢照進落地窗,反射出書房裡面的人影。
商維鈞正埋首在文件之中,擰著眉頭看律師樓送來的報告,上面記載著設立麵粉廠所需要用到的執照種類,和預估大約需要多少資金,整份報告厚達二十頁,他才看到第三頁,就開始在思考該不該按照原先的計劃設立麵粉廠。
「猜猜我是誰?」他方才陷入思考之中,眼前突然出現一雙小手,將他的視線遮去,還頑皮地要他猜她的身份。
「你是愛麗絲。」她不許他叫她小女孩,他只好叫她愛麗絲,其實結果都一樣,都是指小女孩。
「我們說好不這麼叫我的。」程語靈失望地鬆開手,嘴巴嘟得老高,他完全不按照約定。
「抱歉。」他捏捏她的臉頰,算是補償程語靈,不過她比較喜歡他吻她,但他今天好像很忙,就放過他好了。
「我想趁著今天有空,到學校辦休學。」她猶豫了半天才敢跟商維鈞提出這個想法,只見他蹙緊眉頭,不解地看著程語靈。
「為什麼要休學?只剩下半個學期,你為什麼不把它念完?」她的成績並不差,沒有念不下去的理由。
「但是我想待在你身邊。」這就是她念不下去的理由。「反正我已經跟你結婚,育幼院那邊你也一直有在定期照顧,我不一定非念到畢業不可。」
直到跟他結婚以後,她才知道他有多忙。他除了要管理山海會,還要管理自己的投資事業。這些事業林林總總,從鐵路、煤礦到銀行,他都有所涉獵,近日更是將觸角伸到飯店,聽說不久後還打算開麵粉廠。每天忙到三更半夜不說,有時還會夜宿在公司不回家,她唯一能見到他的時間幾乎都集中在早晨。萬一她再回學校讀書,會連這唯一的時間都失去,更何況她還得住校,這不是開玩笑嗎?他們還是新婚呢,怎麼可以教她守活寡?
「小靈。」
「好啦!讓我去辦休學,反正以後想念的時候,隨時還可以復學啊!好不好?」她連哄帶騙地拜託商維鈞,所有小女人會用的招式全都使出來了,務求他一定要答應。
這些招式包括摟住他的脖子撒嬌,順便再附上一身的軟玉溫香,像疋上等絲綢似地摩挲他的背。
「好嘛,答應我啦!」她的身體並散發出淡淡香味,看來她為了說服他特地嘖上了些香水,這小妮子,還真有心機。
「隨便你。」坦白說,這些招式還真有用。「你只要想清楚,我不會阻攔你,這是你的人生,由你自己決定。」
「真的嗎?」程語靈聞言喜出望外。「謝謝你,我還以為你不會答應呢!」害她十八般武藝都準備好了搬出來,誰知道只用一招就解決。
「我好像太寵你了。」他開始後悔自己太容易妥協,這不像他的作風。
「我會好好答謝你的。」她吐吐舌頭,可愛的模樣,教商維鈞又想教訓她又想吻她,最後他決定兩樣都做。
「你要怎麼答謝我?」他握住她的手,順勢將她拉到前面來,讓她面對面坐上他的大腿。
「吻你。」她明白他的意思,因為她也有同樣渴望,玉手一伸,便扣住他的脖子送上自己的芳唇,與他纏綿。
這即是他會不加考慮便答應她辦理休學的主因,對於他來說,半個學期的禁慾確實也太久了,他沒把握自己能夠忍得住。
「嗯……」他們的舌在彼此的口腔裡碰撞出激烈的火花,唇像是永遠要不夠對方似地相互吸吮,商維鈞並且解開她襯衫的扣子,隔著一層薄薄的內衣按摩她堅挺的雙峰,熱情一觸即發。
「不行,等一下律師樓的人就要過來,你還得去學校辦理休學。」在更進一步之前,他及時控制住自己,讓她好失望。
「好。」她鬆開手,離開他的大腿,舉手扣扣子。
商維鈞這時突然又伸出手,將她拉回到自己的大腿上。
「還有一點時間。」他說,一邊掀起她的裙子拉掉她的底褲,解開自己的西裝褲,讓兩人徹底解放。
灑滿陽光的書房,瞬時注入一股春意,這是屬於愛人的早晨。
商維鈞右手扶住她的玉背,左手扣住她的裸臀,怎麼也沒想到他的小妻子會帶給他如此的歡愉。
「維鈞!」他的小妻子,像是貓一樣溫馴地靠在他的胸口,粉臀隨著他律動。
他們之間的愛的旋律,在商維鈞釋放出溫熱液體時,達到了高潮。
「啊——」
接下來是耳鬢廝磨時間,這是他們兩人最愛的時光。
「律師樓的人要過來了。」她好捨不得離開他的懷抱,他有可能又要忙到半夜。
「你也該去學校了。」他不否認是有這個可能,最近的工作太多了,多到有些令人厭煩。
「嗯。」這次她很認命地主動離開他,商維鈞也沒再留她,該做的事情還是得做。
打開書房門之前,程語靈打量了商維鈞一眼,覺得他今天特別英俊,這當然跟他們一大早親熱有關。
她很快換上制服,往學校出發。
今天她心情太好,不想搭私家車,於是叫了一輛出租汽車。出租汽車的好處是隨叫隨到,不必等待調度。搭自家汽車是好,但是山海會裡頭的兄弟也不少,近百輛車子調來調去,竟還時常找不到車子可用,可見山海會的組織有多龐大。
一想到自己竟然莫名其妙成了黑幫老大的妻子,程語靈就想笑。會裡大夥兒「大嫂大嫂」的叫,都快把她叫老了,她也不過十八歲而已,竟然就成了大嫂。
不過,她還是很高興嫁給了自己所愛的男人,雖然他是黑幫老大。
程語靈就這麼搭車到學校,自己辦理休學事宜,現在她的監護人換成了商維鈞,只要有他的同意書就可以辦理休學,而這一點都不困難。
「好了。」
折騰了一個早上,在學校各處跑來跑去,程語靈終於辦妥休學手續。
「如果你還想再回來學校唸書的話,記得兩年內一定要復學。」承辦人員親切地囑咐程語靈,就怕她不曉得這項規定。
「謝謝你,我記住了。」她十分愉快地跟對方道謝,便要離開學校。
由於現在正值暑假期間,所有人都回家了,她沒有同學可告別,打算就直接回洋房。
她和商維鈞婚後住在一棟英國鄉村風格的花園洋房,環境相當優美,洋房的地點座落於法租界。整棟洋房是磚木結構,白粉的山牆露出黑色木屋架,屋頂呈陡坡紅瓦頂,前面有一片綠地,草皮的正中央還有一座噴水池,感覺上非常愜意。
她很喜歡商維鈞特地為她買的洋房,很想早一點回到家,誰知還沒有走到校門口,便遇見了一位陌生的婦人,大聲叫住她。
「小靈!」
陌生婦人和她沒見過面,卻能精確叫出她的名字,讓她非常驚訝。
她轉向陌生女子,只見婦人用激動的口吻問她:「你是小靈沒有錯吧?」
婦人看來約莫五十來歲,身材微胖,生得一張討喜的臉,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
「我是小靈,請問您是……」
「小靈,果真是你!」婦人無法置信地捂著胸口,表情非常激動,「我是張阿姨啊!你都已經長這麼大了,我們都以為你失蹤了,沒想到竟然就讀這所學校。」真是謝天謝地。
「張……阿姨?」她根本不認識對方。
「你小的時候,我經常去你家啊,你忘了嗎?」
「但是我並不認識你……」程語靈有想過,對方可能是曾經去參觀過育幼院的某個好心人,但她對她並沒有印象……
「你不記得了?這也難怪,程老爺子過世時你才四歲,怎麼可能會對我有印象。」太強人所難了。
「你認錯人了,我並不姓程,我姓莊。」搞了半天原來是弄錯,嚇了她一跳。
「我不可能認錯人,你分明就是程老爺子唯一的孫女程語靈沒錯,你那張臉,走到哪裡我都能認得。」婦人一口咬定她就是程老爺子的孫女,咬得她莫名其妙。
「我真的不是——」
「你脖子的後面是不是有一個蓮花形的胎記?」婦人提出一個不容她反駁的證據,程語靈當場愣住。
「你……怎麼知道我的脖子後面有一個蓮花形的胎記?」這是連商維鈞都沒有發現到的秘密,對方竟然一清二楚。
「因為我見過啊,小靈。」婦人理所當然地回道。「我們還經常取笑,你是出淤泥而不染呢!尤其是你爺爺,總愛消這自己,雖然混黑社會,卻有你這麼一個天使般可愛的孫女,他已經心滿意足……」
說到這裡,婦人突然悲傷起來,眼神轉而憤憤不平。
「要不是商維鈞,你爺爺也不會死,也能看見你現在亭亭玉立的模樣。」想來就令人心酸。
「商維鈞?」她為什麼突然提起她丈夫的名字,她到底在說什麼?
「就是那混小子。」婦人想到就生氣。「當年要不是他帶頭剷平程家,你爺爺就不會死,你也不會失蹤,真是令人痛苦的經歷。」
婦人和程家顯然交情匪淺,都已經過了十五年還記憶猶新,反倒是程語靈這個當事人,沒有任何記憶。
「我爺爺……被維鈞殺了,這怎麼可能?」她不相信有這種事,對方一定是認錯人了。
「我沒有騙你。」婦人奇怪地看著程語靈,這才想起當日和她一起共舞的男子,就是商維鈞。
「十五年前你生日的那個晚上,商維鈞確實帶隊剷平你家,藉機搶走你家在公共租界的地盤。」這事千真萬確。「你若不信的話,可以上圖書館翻閱十五年前的報紙,就可以知道我是否說謊。」
事實會說話,白紙黑字不會騙人,端視她有沒有勇氣發掘真相。
「……我一定會找出真相,一定會!」程語靈從來就不是一個懦弱的人,更不想成為什麼事情都不懂的傻瓜。
她二話不說,立刻攔下一輛黃包車,火速趕往圖書館,指名要調閱十五年前的報紙。
十五年前的五月……她生日當天……
她用顫抖的手不停翻閱十五年前的舊報紙,好希望婦人說的不是真的,泛黃的報紙卻給了她最殘忍的答案。
本報快訊:
公共租界著名的黑幫程氏家族,昨晚慘遭滅門,連同手下三十六人全數死亡,唯一留下四歲大的程語靈,目前下落不明……
報紙上並刊登了她當時的照片,圓嘟嘟的臉龐,短短的鬈發,看起來就像天使。
這件滅門慘案疑為公共租界另一幫派商氏家族所為,目前種種跡象顯示,帶頭者極可能定年僅十三歲的商維鈞,目前巡捕房還在調查之中……
報紙上也刊登了商維鈞那個時候的照片,當時他就已經眉清目秀,看得出日後必定會成長為一位迷倒眾生的美男子,事實上也是。
「不可能,這不會是真的。」像是被火燙著般地丟下報紙,程語靈怎麼也不願相信這是事實,她一定是在作夢。
「我不相信,我要走了——」她推開椅子,就要離開圖書館,眼前突然閃過的影像,將她又推回到座位上,對著報紙發呆。
大哥哥,你是誰,為什麼到這裡來?
影像中的小女孩就是她自己,她正身穿著粉紅色洋裝,好奇地盯著高高聳立的少年。
接著,少年蹲下身,望著她。
維鈞。
她聽見另一位年輕人呼喊他的名字,那個年輕人她也認識,是葉疾風。
突然間,她崩潰了,明白這一切都是真的。
她遺失了多年的記憶,在這一刻如同海潮全部湧現,將她的心徹底擊碎。
我是受到你爺爺邀請來參加生日派對的客人。
你不給我生日禮物,我就不告訴你爺爺在哪裡。
這枚戒指先送給你,剩下的禮物,你再跟這位大哥哥去車上拿。
我不喜歡這個禮物,好大又好醜,難看死了。
大哥哥,你們為什麼一直小聲說話?我可以去拿禮物了嗎?
現在告訴大哥哥,你爺爺他們在什麼地方?
往事一幕幕,全在這個時候一鼓作氣衝進她的腦海,程語靈幾乎不能承受。
他竟然就是殺死她全家的兇手,而她就是那該死的幫兇,他利用了她的純真,騙得她爺爺的下落。
小靈,你真純潔。
難怪他老是喜歡說她純潔,其實是在嘲笑她無知,因為她居然在不知不覺中嫁給了殺害她全家的兇手,並因此而洋洋得意!
一想到他對她所做過的一切,程語靈就想吐,再也無法安安靜靜坐在圖書館內。
「小姐,報紙還給你,謝謝。」
她要去找商維鈞當面問清楚,他為什麼對她這麼殘忍,殺害她全家不夠,還要娶她?
匆匆離開圖書館,程語靈隨手招來一輛黃包車,趕往商維鈞的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