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要時,我會親自餵她,如果不行,替她打點滴也可以。」羅伊埋首於眼前的文件,頭也不抬地回道。
裡奧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你有什麼要問的就快問吧!」羅伊抬起頭來,像是早已料到他有滿腹疑問。
「為什麼要把小姐關起來?」這個問題已經憋了他兩天。
「你沒看見她以槍指著我嗎?」他淡淡地開口,喜怒不形於色。
「小姐絕不會開槍的。」裡奧肯定地道。小姐實在是愛慘了少爺!
「這麼肯定?」他眼底泛出一絲笑意。
「少爺應該比我更清楚。」裡奧回視著他。
羅伊突然笑了起來。「裡奧,我有說過你是隻老狐狸嗎?」
裡奧挺直背脊,老臉上添了一抹笑意。「謝謝少爺誇獎。」
「這些年來,你一定認為我待她太殘酷,對不?」
他站起身,注視落地窗外的大海。
「為什麼?」這麼多年以來,少爺從不鬆懈地磨練小姐,他不明白好好的一個女孩,少爺訓練她成為一個殺手何用?少爺的手下多如繁星,沒理由如此,不是嗎?
「只有將她磨練成最強的,她才能保護自己。」
「有少爺的保護還不夠嗎?」
羅伊邪魅的綠眸瞇了起來。「這麼多年來,我們過的是什麼生活,你應該最清楚。」
「可是如今……」
「別忘了,太過安逸的生活會令人喪失該有的警戒,況且,她的敵人還躲在暗處。」一瞬間,他冰冷的綠眸黯了下來。
裡奧微微吃了一驚。「什麼敵人?」
「這些你拿去看吧!」他指著桌上的那疊文件。
裡奧打開文件,愈看愈心驚「現在,你明白這一次我到英國的目的了吧?」
裡奧點點頭。「小姐目前的處境很危險。」
「這就是我把她關起來的目的。」唯有在他的羽翼下,她才有絕對的安全。
「小姐這麼恨你,少爺你不打算告訴她真相嗎?」
裡奧擔心地問。
「我要她自己去發現真相,如果她夠信任我的話!」他眼底有著絕對的篤定。
「可是……那恐怕需要不短的時間,這樣不是讓小姐很痛苦?」裡奧有點擔心。
「痛苦可以讓人成長。」他不帶感情的回答。
「可是……小姐不是沒有開槍嗎?她一定是相信你才沒有下手的。」裡奧企圖替艾克斯辯解。
羅伊聞言,狂笑出聲。「你錯了!對我來說,在她舉槍對準我的那一瞬間,已經背叛了這十年來對我的信任。」
裡奧微微歎氣。「少爺現在打算怎麼處置小姐?」
「我不是說過了,要她自己去發掘真相。」他綠眸閃過一絲詭譎。
「要怎麼做?」他真是愈來愈不懂少爺在想什麼。
「你會知道答案的。」
「什麼時候?」
「就快了。」他給裡奧一個莫測高深的淡笑。
也許少爺有他的計劃吧!裡奧只能祈禱一切早日解決。
***
月光淡淡地照在房內的角落。
艾克斯雙臂環在膝頭,仰著臉,看著窗外的繁星。
此刻,她感覺自己是那麼的孤單。
十年前,她不相信人間有愛;十年後,她依然得到相同的結論——從來沒有人愛過她!
曾經,她是那麼的癡傻,妄想羅伊會愛她。
只是命運始終捉弄著她,在她舉槍對著他的那一夜,她已經親手結束了這個長達十年的夢,一個永遠不會實現的夢!
從今以後,他們之間只有對立。
此時,開門聲打破了她的沉思。
她轉頭望去,迎上一雙魔魅的眼。他是要來結束她的生命嗎?
因為,背叛他的人,永遠只有一個下場——死亡!
此刻的他像死神一般,一步一步地邁向她……
「你是來殺我的嗎?」
「不吃東西的人,還需要我來下手嗎?」
是她的錯覺嗎?月光下那張魔鬼般的俊臉。竟閃過一絲責備。
心疼的責備!為她嗎?
也許她真的看錯了!她從來不會見他為誰心疼過,自然也不會為她心疼。
「我只不過是順應你的心而已。」
話才說完,他已經一把拉起她。
艾克斯直覺地想掙扎。
他輕易地將她固定在牆與自己壯碩的胸膛之間,一雙鐵臂將她的雙手牢牢地抵在牆上。「順應我的心?對我的心,你又瞭解多少?」
「凡背叛羅伊。托斯卡的人,都只有一種下場,不是嗎?」她的紫眸中含著悲傷,一瞬也不瞬地迎視著他。
羅伊聞言,不怒反笑。「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背叛我?」
「因為你殺了我父親。」她之所以嘗盡無愛的痛苦,全因為他!
「是誰告訴你的?」他陰柔地輕問,綠眸閃爍著深邃的幽光。
「裴森!」
「你寧可相信他,也不願意相信我?」
他的語氣毫無溫度,週遭的空氣彷彿在這一刻也凍結。
「他是這世上與我有血親關係的人。」
「難道我們之間的一切,比不上血親關係?」
艾克斯的一顆心再度被揪痛。
「你從來沒有愛過我!」絕望漫在她眼底。
「這就是你找了十年的答案?」他加重壓在她手上的力道,彷彿要捏碎她一般。
艾克斯忍住痛,未置一語。
驀地,他放開了她。「想為父親報仇嗎?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他迅速由牆上取下西洋劍,將其中一柄丟給她。「動手吧!
艾克斯痛苦地閉了閉眼,然後開口:「這裡是我從小練劍的地方,我從來沒有勝過你,不是嗎?」
「也許今天你會贏!」羅伊的綠眸閃了閃贏?!她不知道,她能贏什麼?
下一刻,羅伊一個挺進,向她攻了過來。
艾克斯本能地還擊,在攻與守之間發揮了前所未有的潛力。
一切看來如從前練劍的時光一般。
只是,這一次,不是她死就是他亡!
艾克斯以前所未有的專注,招招刺向他的要害。
羅伊微曬,進退之間守得密密實實。
無論任何比試,體力為致勝之要訣。
儘管艾克斯體能過人,但時間一長,終究抵不過羅伊身為男人的優勢。
他如鐵一般的臂力與精湛的劍術,已經成功地擊敗艾克斯,劍尖在轉瞬間抵上她的胸口。
「還等什麼?我已經輸了,你就快下手吧!」她冷然地道。
死並不可怕,活在無愛的世界裡,那才真的可怕!
他勾起一抹淡笑,劍尖一轉,挑脫了她手中的劍。
「我不會殺你,因為你是我的珍寶。」
珍寶?他依然把她當作他收藏的玩物嗎?
「我是人,一個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她憤怒地吼叫出聲,內心的刺痛幾乎令她瘋狂。
「我知道,所以我要你好好的活著。」
艾克斯歇斯底里的笑了起來。「活著,為誰?」
「為了我。」他的綠眸在瞬間轉為溫柔
他又想用這種殘酷的溫柔來引誘她墜入萬劫不復之境地嗎?
「我恨你!」她口是心非地道。
「不,你並不恨我,否則那一晚你早已開槍。」他定定地凝視著她,「你心裡應該比誰都明白。」
「不,我恨你……我恨你……」她狂亂地搖著頭,雙手搗住耳朵。
他拉下她的手,直視她眼底。「要別人相信你所說,首先你必須先相信自己!」語畢,他放開她,轉身離去。
艾克斯頹然的坐在地上,想著他所說的話……要相信自己!
不知坐了多久,直到黎明的來臨,她才恍然頓悟了什麼,心中有了決定。
***
八點整,裡奧端著早餐來到艾克斯面前。
「小姐,吃一點吧!這些都是你愛吃的。」他將托盤放在地上,這個房裡,除卻牆上那兩柄西洋劍外,別無他物。
艾克斯坐了下來,一口一口地吃起來。
裡奧看在眼裡,不禁心花怒放。小姐總算肯吃東西了!本來嘛,鐵打的漢子也禁不起挨三天餓,如今他總算稍稍放下心。
「小姐,你恨不恨我?」裡奧忍不住問,他一向很疼她,這幾天他十分不好受。
艾克斯瞥他一眼。「你不覺得這個問題很多餘?」
「小姐……」
「恨你幹嘛?」她冷冰冰地反問。
「呃……是我把你鎖起來的。」裡奧十分無奈,他也不想當夾心餅呀!
「你可以放了我,不是嗎?」艾克斯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糟糕,他太清楚小姐這種神情!
他記得在半年多前,小姐也是這樣告訴他要到貝裡尼老爺家吃飯,結果一去不回還失蹤半年,害他差點丟了這條老命哪!
「不行哪!少爺會剝了我的皮。」裡奧為難地道。
「不過,除了這件事以外,其他的我都可以答應你。」
「真的嗎?」艾克斯挑起眉。
「真的,有什麼要求,小姐儘管開口,裡奧一定不讓你失望。」
「那你附耳過來,讓我告訴你。」艾克斯開口。
裡奧走了過去,半傾下身。
下一秒,一柄利刃已經抵在裡奧頸上。「如果是我自己逃走,那麼你的下場會不會好一點?」她湊在他耳邊低語。
「小姐……你就不要折騰裡奧了。」他有預感,這一次他會死得很慘。
「我不是折騰你,我只是……」她用力在他頸際重擊了一下。「我只是要敲暈你而已!」她緩緩將裡奧放在地上。
臨去前,她在裡奧的臉上輕啄了一下。「謝謝你,裡奧。」她拍拍他,轉身離開。
三分鐘後,裡奧睜開眼,緩緩的坐起來。
現在他總算明白少爺說的時機指的是什麼時候了!
但願這一次,他可以保住老命。
看看手錶,五分鐘了,小姐應該已經離開。
他走出劍房,準備去見少爺。
***
「少爺……小姐……小姐她把我敲暈,逃走了。」
裡奧支支吾吾地開口。
以他的身手,小姐絕不可能輕易逃走,這個理由實在太爛,少爺只怕不信。
「你的身手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遲鈍了?」羅伊盯著他,綠眸凌厲地掃過他的臉。
「大……大概是裡奧老了。」他不得不這麼說,雖然他一向身強體健。
「哦,老到連命都可以不要了嗎?」羅伊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裡奧像是下了什麼重大決心似的回答:「為了小姐,裡奧可以不要這條老命!」
「聽你這麼說,好像是你故意放走她的。」羅伊濃眉上揚,表情依舊是一貫的難測。
裡奧臉上一紅,糟糕!「呃……裡奧沒……」
「好了!」羅伊打斷他的話。「你們兩人的那點心思還想瞞我?撥一通電話到東尼那裡,告訴他,如果艾克斯要他替她製作假的護照及證件,就依了她。」
原來少爺早就知道他會放走小姐!
「少爺不把小姐追回來嗎?」
「如果我要她留下,剛才她根本不可能踏出這房子一步。」他淡淡地笑著,綠眸閃著詭魅的光芒。
「那……少爺準備怎麼做?」他愈來愈不明白,少爺到底想幹什麼?
「等待!」羅伊的笑容逐漸擴大。
「難道少爺不怕小姐又失蹤?」雖然他放走小姐,但並不代表他希望小姐失蹤。
「人是你放走的,難道你沒想過這問題?」羅伊斂起笑,綠眸在轉瞬間罩上一層令人膽戰的邪惡與暴戾。
裡奧心中一凜,「裡奧是不希望小姐不快樂。」
「你認為她和我在一起不快樂?」他瞇起眼,語氣依舊是含著怒氣的冰冷。
「不,裡奧認為少爺和小姐,誰也少不了誰。」少了任何一方,另一方將永遠與快樂絕緣。
羅伊微征,繼而揚起一貫的狂笑。「快去打電話吧!遲了就要你的老命。」
裡奧立即拿起話筒。這一次,他總算又逃過一劫!
***
法國馬賽日落時分,卡聶比爾街道上人潮不斷,到處呈現一片熱鬧的景況。
艾克斯自餐館出來之後,穿過兩條街道,拐進一條組暗的小巷。
當她來到一扇相當陳舊的黑色木門前,她停了下來,準備進人這幢三層樓的老舊公寓。
她的手還沒碰上門把,門卻突然打了開來—
「噢!艾克斯,謝謝天,你總算回來了。」一個年約十六、七歲,卻濃妝艷抹的年輕女子欣喜的開口。
「有什麼事嗎?」艾克斯淡淡地問。
事實上,她根本不需開口就能猜出黛西的目的。
「房東今天來過,她要我明天付清這兩個月的房租,否則就要趕我走,可是我最近手頭很緊,呃……你可以先借一些錢給我嗎?我保證過幾天就還你!」
她住進這裡才一個月,這已經是她第三次開口向她借錢。
「前兩次借你的錢,這麼快就花光了?」艾克斯約莫知道黛西嗑藥,只是她沒有點破。
黛西絕望的點點頭。
「這是我最後一次借你,懂嗎?如果你再不改掉你的壞習慣,誰也幫不了你!」艾克斯知道再濃的妝也無法遮掩黛西的憔悴,如果不下定決心戒掉,她只會愈來愈接近死亡「我知道!」黛西茫然地點點頭。
「現在我身上沒有多餘的錢,明天房東來了,叫她直接來向我收錢。「這樣才能確保不被黛西再拿去買毒品……
艾克斯絕少理會旁人,但是雙親亡故的黛西獨自艱苦的活在這世上,那種舉目無親、到處受欺負的辛酸,令她想起十年前的自己,這才令她動了惻隱之心。
黛西臉上有明顯的失望。「謝謝。」她還是不忘開口道謝。這一年多以來,她時時得靠毒品來麻醉自己孤寂的心,如今要改,來得及嗎?
像是看穿她的心思似的,艾克斯開口道:「只要有心,任何時候都不嫌太晚!」語畢,她越過黛西,朝屋內走去。
黛西怔怔地望著艾克斯的背影,心裡有一點點感動。
雖然才認識艾克斯不久,而她又老是一副冷模、拒人千里的樣子,但是她卻是這世上唯一還肯對她好的人。她相當確定這一點!
第二天早上,艾克斯如往常地到美術館去做修補古董的工作。
這個工作並不簡單,除了要有高明的作畫技巧,更需對各個畫家及作品有相當的瞭解。
艾克斯自幼就有名師調教,自然對這份工作勝任愉快。
唯有全心投入工作中,她才能感覺內心稍稍平靜。
下午,她抽了個空檔,到銀行去提款。
馬賽是法國僅次於巴黎的大都市,因此銀行裡來來去去的人很多,艾克斯等了二十分鐘,總算輪到她……
同時也解救了她!
在這二十分鐘內,她並未閒著,儘管她未發一詞,但卻阻擋不了前來和她搭訕的熱情法國男人。
艾克斯天使般的臉孔和冷酷的氣質,吸引所有男人和女人的注視。
她擁有一種連女人也忍不住發怔的魅力。
如果說,這世上各式美女如天上之繁星,那麼艾克斯肯定是最冷的那一顆星!
當她正舉步準備到櫃檯前時,兩名蒙面人由銀行大門口闖了進來——
「不准動!」在一陣槍聲響起後,其中一名躍上櫃檯。「所有的人全給我趴下!
大家立即驚慌地趴在地上。
隨即,蒙面歹徒一把拉起銀行的總經理,兇惡地開口:「說,保險庫的密碼是幾號?」
「我……不知道!」總經理尚費洛鎮靜地回答。
「不知道?」蒙面歹徒陰沉地開口:「看來,不餵你吃子彈,你是想不起來的。」他將槍口瞄準尚費洛的膝蓋。
這時,另一名蒙面歹徒突然嚎叫了起來「啊……我的腳……是誰……給我出來……」他的雙腿上各中了一枚短小卻異常鋒利的十字形暗器。
他語音未歇,艾克斯已經貼上他的背,左手以鋒利的刀片抵在他頸上,右手握住他持槍的手,朝另一個蒙面歹徒迅速開了一槍。
槍聲響起不到兩秒,蒙面歹徒唯一露在面罩外的一雙眼,帶著萬分不置信的驚愕,倒了下去。
這一槍正中他的眉心。
警察在此時衝了進來,艾克斯雙眉微皺,將手上的蒙面歹徒交給警方。
她一向不喜歡與警方打交道。
整個偵訊過程花了她一個半小時。
艾克斯步出警局時,已近黃昏。
「請等一等!」一個男人追了上來。
艾克斯回過頭,眸中帶著冷淡,打量著眼前這名年約三十,衣著考究的男人。
「有什麼事?總經理。」身為一名成功的殺手,她必須有在一瞬間決定攻擊或閃避的判斷,認人的功夫只是最基本的能力。
「你記得我?」尚費洛驚喜地道。
艾克斯冷淡的看著他,並沒有回答他。
「我叫尚費洛,請多多指教!」他滿臉仰慕。
艾克斯開口:「請說重點!」語氣還是十分冷淡。
尚費洛一征,臉上微微地紅了起來。
她真美!是他長這麼大以來見過最美的女人,雖然冷得像座冰山一樣,但誰在乎呢?
「我……我是想向你說聲謝謝,如果不是你,說不定今天死的人是我!」她那一槍驚心動魄,卻也精采絕倫,相信明天一定會上報。
「你搞錯了!我根本不是要救你,我只是想教訓一下阻礙我領款的人罷了。」她絕色的容顏上帶著惡意的淡笑。對這些和她不相干的人,她一向冷淡,甚至殘酷刻薄!
這十年來,她僅有的溫情已在一個她愛的男人身上用盡了。
尚費洛再次怔愕。
艾克斯隨即轉身就走。
她可沒空和這個人在大街上窮蘑菇。
尚費洛見狀,立即追上去。「喂,你別走,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呀……」他邊追邊喊。
艾克斯卻頭也不回,左繞右拐,消失在華燈初上的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