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大夫的診斷,任蝶衣會發高燒,源自於長期勞累,復又染上風寒,最後又受了某種程度的刺激,才會突然的暈倒。
聽完大夫的診斷,封昊雲覺得難辭其咎;不管是長期以來的勞累,或是染上風寒,這和擔任他的侍從有極大的關係,在他以為蝶衣是男孩的時候,他不斷地讓「他」做一些粗重的工作鍛煉體力,造成了過度勞累,而每晚到小溪邊以冷水淨身,也是為了掩飾身份,至於最後一項「某種程度的刺激」,指的應該是那個吻吧!三項病由既然全部都和自己脫離不了關係,那麼他就必須負責,所以封昊雲將蝶衣帶回了將軍府,讓她在等待任劍飛回營的同時,能好好地調養身子。足足睡了一天才醒來的任蝶衣,睜開眼發現自己睡在柔軟的床鋪上時,美麗的小臉升起了濃烈的失望。
「可惡!居然趁我昏迷的時候將我送回來!」任蝶衣不甘願地低咒出聲,隱約記得自己最後在主帳裡昏倒了,不過封昊雲實在太不夠意思,她都開口請求了,居然還是將她送了回來。
就在這個時候,「呀」的一聲,房間門打開,走進一名圓臉奴婢,她見任蝶衣醒了以後十分高興,端了一碗藥走進來。
「小姐,妳終於醒了,這碗藥我已經來回熱了好幾次,妳快喝下吧!」她笑著,將藥端到任蝶衣的床前。
「不用了,我又沒有生病。」任蝶衣看了一眼那碗濃黑、發亮的藥汁,堅定地搖頭。
「小姐,這是大夫開的藥方,將軍吩咐我們,如果妳醒了,一定要讓妳喝下這藥的。」圓臉奴婢有些為難地開口。
「是嗎?妳叫什麼名字?麻煩妳找將軍過來,我有話想對他說。」
「奴婢叫小菊,呃……將軍吩咐過,小姐必須先喝下這碗藥,才能用膳,如果小姐喝了藥,之後才能用熱水梳洗、也才能見將軍。」名喚小菊的奴婢有些遲疑,但依舊將所有封昊雲的交代背誦出來。
「可惡!」任蝶衣氣得捶了床鋪一下。那傢伙把一切都算得好好的,像是早就算定了自己的反應似的,雖然很不甘願,但現實就是這麼殘酷,睡了一整天的身軀,不但餓而且渴望洗個熱水澡,反正君子不吃眼前虧,喝一碗藥又不會要了命,不如就暫時屈服吧。
任蝶衣臭著一張臉,一把接過那碗藥,仰頭一口飲下,雖然藥汁苦得讓她想掉淚,但她的表情很鎮定,將碗遞回給小菊,很認真地說道:「那麼就拜託妳了,小菊,我需要熱水沐浴、然後用膳,最後要見封昊雲。」
「是,小姐!」小菊記下了任蝶衣要求的順序,收起空碗退了出去。
任蝶衣的頭兩項要求,很快就有了響應,在沐浴淨身之後,熱騰騰的飯菜隨即端上,在享用了豐富的一餐之後,任蝶衣坐在房間裡的圓桌前面,耐心地等著封昊雲的到來。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久得任蝶衣甚至快要打瞌睡了,封昊雲始終都沒有出現。
「這太誇張了,要擺架子也不是這麼擺法!」失去耐心的任蝶衣忍不住站起身,決定自己出去找人。
偷偷將門打開一條縫,任蝶衣發現門外居然有看守的家丁!開什麼玩笑!難道封昊雲把她當成犯人關著嗎?她不悅地蹙緊眉頭,決心要親自到軍營裡找封昊雲理論。
打定主意後,任蝶衣翻箱倒個,找了一套男裝換上,再將頭髮束成髮髻,然後小心翼翼地將窗戶打開,對著守在門口的兩名家丁的方向,全神貫注地開始施展唯有青翼族之人擁有的——召喚風的能力!
「呼」的一聲,平地上捲起了一陣詭異的怪風,朝著兩名家丁直衝而去,吹得他們不但睜不開眼,就連身體也快要被吹得離地了……
「啊!」兩名家丁死命抱著身邊的柱子穩住身體,完全沒有注意到任蝶衣趁此機會打開房門,以最快的速度溜了出去。
等她順利離開後,突襲兩名家丁的怪風也驟然停歇,兩個人面面相觀,完全不知道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更不知道房間裡的人,早已偷偷溜出了將軍府。
憑藉著記憶,任蝶衣不一會兒已經回到了軍營,不過情況和之前似乎有些不同。放眼望去,營裡的士兵不是在擦拭盔甲武器,就是在操槍演練,整個軍營裡明顯地瀰漫著一股緊繃的氣氛。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有戰事發生了嗎?
任蝶衣往封昊雲的主帳奔去,才到帳門口,就被看守的士兵給攔下來。
「來者何人?將軍在裡面開緊急會議,閒雜人等不得進入。」看守的士兵嚴厲喝道。
「我是將軍的侍從任小龍。」任蝶衣說出自己的身份。隨即暗呼一聲「糟糕」!忘了把皮膚塗黑、也忘了貼上那兩塊胎記,難怪他們不認識自己了。
「你是任小龍?噯,不管是不是,將軍已經下令,誰也不能進去。」他毫不客氣地動手將任蝶衣推開,出聲警告。
「喂!」任蝶衣被他推得後退幾步,只得開口喊道:「不讓我進去也行!那至少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要打仗了嗎?」
「稗夷國領軍突襲,偷襲了由方勝率領、駐紮在五百里外的軍營,將軍正在裡面和其它人商量對策!」看守的士兵以凝重的語氣開口。「你不過是將軍的侍從,不用出兵打仗,回你的軍帳去吧!」
突襲方勝的軍營?!那麼……劍飛也遇到危險了?!任蝶衣臉色一白,整個身子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而搖搖欲墜。
不行!現在不是崩潰的時候,她非得趕到劍飛身邊,確定他平安無事才行!任蝶衣迅速下了決定,立刻回到自己的小軍帳,找到了依舊保存完好的小瓷瓶,重新為自己的皮膚抹上一層顏色,同時再貼上兩片偽裝的胎記。
拿起銅鏡,確認由自己已經從任蝶衣,再次成為了任小龍。
但不同以往,這次就算頂著任小龍的身份,卻不能讓封昊雲發現自己的存在,於是蝶衣再次步出軍帳,往準備糧草的伙頭軍方向走去。
「我是將軍的侍從任小龍,是將軍要我來這裡幫忙的。」任蝶衣編出一個合理的理由。混入搬運糧草的隊伍裡是最恰當的,不但能夠跟著上戰場,又不容易被封昊雲發現。
「別說這麼多了,快點幫忙搬糧草上馬!」負責的伙頭軍看也不多看她一眼,只是揮手繼續指揮著。
「是。」任蝶衣露出了小小的笑容,立刻上前準備工作,同時在心裡面暗自為任劍飛祈禱:劍飛,你一定要撐住啊!我很快就會過去幫你了!
一刻也沒有延緩,經過幾個時辰之後,封昊雲率領的大軍從營裡浩浩蕩蕩出發了。稗夷軍的突襲由於太過突然,再加上方勝這次率領的士兵多半是新兵,原本只是要帶他們去前線實習作戰,沒想到居然遇到了突襲,封昊雲深怕那群新兵抵擋不久,於是親自率領援兵,同時打算狠狠給稗夷軍一個教訓。
這次封昊雲率領的,全是身經百戰的勇士,就連行軍的速度,也快得驚人,雖然說任蝶衣是跟在負責糧草的軍隊殿後,但是這種嚴苛的行軍速度,也讓她吃不消,若不是一心掛念著任劍飛的安危,恐怕她早就撐不住倒下了。
在急行了將近三百里後,軍隊才有了第一次休息時間,任蝶衣已經累得連吃東西的力氣都沒有,只是縮著身子窩在簡陋搭起的軍帳裡睡覺,才剛閉上眼,就被人以粗魯的力道搖起。
「喂!你不是將軍的侍從嗎?怎麼在這裡貪睡?」一名伙頭軍認出她的身份,皺眉說道。「快!還不快點為將軍送晚飯!」
「耶?」任蝶衣嚇了一跳。為封昊雲送飯?那不是和自投羅網一樣嗎?「不……不必了吧!將軍吩咐過,戰爭時候要共體時艱,他不需要侍從,所以才要我來這裡幫忙的啊!」
「封將軍的大公無私大家都明白,但是現在已經紮營休息,將軍一定也累了,你這個侍從不去他身邊服侍著,居然還躲在這裡睡覺?」伙頭軍瞇起眼不滿地開口,瞧任小龍這模樣,分明就是想偷懶嘛!「現在就給將軍送飯去,不然小心我修理你!」
說完後,伙頭軍還作勢舉起拳頭,擺明了要是他敢摸魚就試試看!
任蝶衣苦著一張小臉,慢條斯理地撐起酸軟的身子,沒想到她過於緩慢的動作再次惹惱了伙頭軍,他大步向前,一把抓住任蝶衣的肩膀用力搖晃道:「一看到你這種有氣沒力的樣子就讓人生氣!」
「不要……不要搖啊!」趕了一整天路,再加上滴水未進,任蝶衣此刻早已經頭暈目眩了,根本禁不住這名大漢的手勁搖晃,她眼前一花,「咚」的一聲再次暈了過去。
「喂!小子!」伙頭軍也嚇了一跳,不過隨便搖兩下,他甚至沒出拳頭啊!怎麼這小子就昏倒了?!
「怎麼回事?」其它的士兵聞聲進入,看見了昏倒在地上的任蝶衣。
「我什麼也沒做!」伙頭軍連忙擺手澄清。「我只是要他為將軍送飯,然後他就暈倒了,不關我的事!」
眾人面面相襯,最後下了結論。將軍的侍從昏倒了,那麼當然是送交給將軍來處理了!
當封昊雲在帳內正研究地形圖的時候,帳外傳來了通報聲:「將軍,您的侍從昏倒了!」
「什麼?」封昊雲一愣,踩著大步掀開布簾,果然看到了一臉蒼白、昏迷不醒的任蝶衣。這是怎麼回事?她不是在將軍府嗎?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將軍,這是您的侍從任小龍。沒錯吧?」由於封昊雲的臉色十分難看,就連抱著任蝶衣的士兵都覺得有些害怕。
「是她沒錯。」封昊雲咬牙切齒地開口。
眼看封將軍的眼中似乎要噴出火了,該名士兵不再多說什麼,只是將任蝶衣抱入帳內放置在軟榻上,立刻又退了出去。
直到帳內剩下他們兩人時,封昊雲心情複雜地走到軟榻前,注視著任蝶衣略微蒼白的面容。這個丫頭瘋了嗎?身體尚未痊癒,居然做出逃離將軍府、再次混入軍營的瘋狂行為,她到底在想什麼?
「任蝶衣!醒來!」封昊雲坐到軟榻上,又驚又怒的情緒無法宣洩,決定把她叫起來罵一頓,或許能消一點氣。
躺在軟榻上的任蝶衣完全沒有反應,向來靈動的眼緊閉著,小小的臉蛋更喪失了之前的活力。封昊雲皺眉,伸手輕輕觸碰了她的額頭,卻被其上的高熱給嚇了一跳。
該死!她又發高燒了!封昊雲低咒出聲,旋身走出帳外,大喝道:「傳軍醫到我帳裡來!」
嗚……好熱……好難過……誰來救救她啊!昏昏沉沉的睡夢中,任蝶衣覺得好像有一把火在體內燒著,渾身上下,四肢百骸,每個地方都好病好痛,她想開口喊救命,但是嘴裡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誰來救救她啊!就在她內心吶喊的同時,一陣苦得嚇人的湯汁灌入了口中,即使是在睡夢中,她也在抗拒這種嗯心的味道,「呸」的一聲,她用力將口中的苦藥全部都吐了出來。
可惡!明明她都痛得這麼難受了,是誰還拿這種嗯心的東西灌她?要是等她醒來,非得好好教訓這個可惡的人不可!這個念頭才剛閃過,剛才那個苦得嚇人的湯汁又來了,不過,就在她想如法炮製,將苦藥吐出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嘴巴根本動彈不得,除了苦藥之外,好像還有什麼熱熱的、軟軟的東西覆蓋住了自己的嘴巴,每次她掙扎著要將藥汁吐出時,那個東西就會將苦藥頂回她口內,不管怎麼嘗試都是同樣的結果,意識昏沉的她,只堅持了幾次就再也沒有力氣反抗,在睡著前的最後一絲意識是,她乖乖地將苦藥全數吞嚥下去……
當任蝶衣重新睜開眼,發現在自己的肩膀附近,多了一隻不屬於自己的手,紮實而堅硬,甚至有細毛覆蓋在上面,那絕對不會是自己的手!她用力地眨眼睛,想確定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但是不管她怎麼眨眼、怎麼瞪視,那隻手始終存在著,而除了這只多出來的手奇怪之外,還有一件更詭異的事情,就是在頸背附近,似乎還有另外一個呼吸聲,那是一種緩慢而平穩的呼吸聲,像是練過武的男子才會有的規律呼吸聲。
哈哈!怎麼可能?自己怎麼可能會和一個男子睡在一起呢?任蝶衣在心中安慰自己,這應該是一場噩夢,只要閉上眼睛重新睡一覺,這些奇怪的事情就會消失不見了!
帶著這樣的念頭,任蝶衣重新閉上眼睛,就在這個時候,原本置於自己肩膀的手,卻突然往下移動,危險地停在她的胸前,修長的指尖滑過她雙峰的位置,跟著,像是有意識一般,自動地在她胸前收攏。
「啊——」任蝶衣再也無法欺騙自己這是一場夢,發出了尖叫聲。
下一秒,任蝶衣身後的人有了動作,即使是半夢半醒,他仍然憑藉著本能拿起放在枕頭旁的長劍,擺出防禦的姿勢。
用力眨眼,眼前沒有敵人,自己也不是在戰場上,持續發出那種可以吵醒死人叫聲的,是與他躺在同一張軟榻上的任蝶衣!
「閉嘴!」封昊雲一抹俊顏,厲聲命令道。將手中的長劍放回枕邊的同時,也再次躺回床上,先是伸手摸向她的額頭,確定已經退燒後,動手一把搗住任蝶衣的嘴,同時長手長腳地將她當成棉被般緊緊夾在懷中,警告道:「看在我守了妳一個晚上,同時兩天沒睡覺的分上,閉上嘴,等我睡飽了,我們再慢慢算這筆帳。」
「嗚嗚……」任蝶衣試著想抗議,但是封昊雲完全不理會,將頭靠在她的肩膀上,再次沉沉地睡去。
一直到封昊雲睡飽,已經是大半天以後的事了。像是意識到自己懷中摟的不是棉被、而是任蝶衣,他扯開一抹懶洋洋的笑,還壞心地以新生的鬍渣摩娑她氣得通紅的臉頰。
「妳的燒退了?」睡飽了以後,封昊雲的心情顯然相當不錯,伸手拍拍她的臉頰,隨即放開被他當了一晚上被子的任蝶衣。
一旦得到了自由,任蝶衣迅速從床上翻身坐起,小手緊抓著衣服,以控訴的目光怒瞪著他。
「瞪著我做什麼?」封昊雲明知故問地開口。「我好心分出一半的床位給妳,難道沒有一句謝謝?還是妳寧願睡地上?」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任蝶衣依舊緊繃著臉,沒好氣地問道。
「妳為什麼會在這裡?這是個好問題,因為我也想知道妳為什麼在這裡。」封昊雲雙手盤胸,好整以暇地將她的問題扔回。「如果我的記憶沒有退化,那麼我記得將某人安排在將軍府養病,只是我怎麼也想不到那個某人會蠢到又回到軍營來,明明體力不夠、身體也還沒康復,卻偏偏喜歡逞能,最後還昏倒讓人送了過來,渾身發高燒不打緊,累得我照顧一晚上,現在病好了,那個某人居然還問我為什麼她在這裡,這不是很奇怪的問題嗎?」
「你!!」任蝶衣脹紅了臉,卻想不出反駁的話,只能惡狠狠地繼續用目光攻擊他。
封昊雲輕歎一口氣,就算她不說,自己也猜得到任蝶衣跟來的目的,自然就是為了任劍飛。現在情況緊急,他也不想追問任蝶衣是怎麼溜出將軍府,又是怎麼混入軍隊裡的,既然她已經跟了過來,那麼自己唯一該做的,就是確定她不會再惹麻煩。
「蝶衣,過來。」封昊雲對她勾勾手,示意她向前。
任蝶衣緊繃著臉,沒有任何動作,只是一臉警戒地望著他。
「要是妳想待在這裡,就乖乖聽我的話!」封昊雲再次開口,以權威的聲音命令道。
任蝶衣知道他說到做到,只好硬著頭皮走向前,停在他的面前。
「我知道妳擔心任劍飛,就如同我關心方勝一樣。橫在眼前的是一場戰爭,並不是什麼好玩的遊戲,現在是非常時期,如果我讓妳以侍從的身份留下,那麼妳能保證乖乖不惹事?」封昊雲點出事情的重要性。「我現在必須全心專注在戰事上,沒時間分心注意侍從,也沒時間處理侍從惹出的事情,妳能向我保證,這段時間會安分地待在我身邊,注意好自己的身體,不惹麻煩不惹事?」
他相信,若是派人將任蝶衣強制送回,這個古靈精怪的丫頭不知道又會想出什麼奇怪的方式逃走,倒不如讓她留在身邊,避免她惹出其它的麻煩。
「如果我保證,你會讓我留下?」任蝶衣不確定地問著。
「是,如果妳乖乖地不惹事,我就讓妳留下。」封昊雲提出交換條件。
「我保證。」
任蝶衣笑開臉,開口保證道。再一次以任小龍的身份,成功地留在封昊雲身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