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繼續吃她的科學面,卡滋卡滋,情況有些詭異,蘿絲瑪莉的笑容裡遍尋不著笑意。
「你該明白自己是塞立西亞的繼承人,你的身邊的女子須要有高尚的氣質、優雅的談吐,與親切的笑容,而不是擁有張百年不變的撲克臉。請顧及你的形象。」蘿絲瑪莉有些不悅。她聽見伊裡安方才對淳丹低聲下氣的示愛,那已損及他王子尊嚴與國家形象。
「蘿絲瑪莉,這是我的事,請你暫時離開。」伊裡安抓著淳丹的手沒放開,對於自己堅持的目標,他不會輕易鬆開。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是我的孫子,我最愛的女兒辛西亞所遺留的孩子。我愛你勝過於其他人,我的冠冕將來必須加在你身上。」
「那與我的愛情又有何干?」伊裡安即使面對自己的外祖母,一個國家的女王,他自我為中心的態度仍然不會減少。
「我曾說過,她這模樣絕對難登大雅之堂。把她放掉,伊裡安寶貝,我絕對會尋找一個高貴美麗並且配得上你的公主,當你的王妃、你的王后。而後延續塞立西亞尊貴的皇室血脈,生下下一代優良的繼承人。」蘿絲瑪莉緩慢而有條理地說著,言語間充滿無可反駁的威嚴:「她只是普通人,她的身份絕對配不上你。你身為皇族,你將來會是我國的統治者,你必須有所戒慎,別降低了自己的格調,讓無聊愚蠢的愛情蒙蔽你的眼睛。」
「那麼我又何時說過,我會繼承你的位置,成為一國國王。從我母親執意擺脫你為她選擇的對象,遠嫁到希臘成為我父親的妻子時,我以為你就該明白她是如何希望我能夠擺脫王室長久以來的束縛。」伊裡安開始反抗他的外祖母。他的自我意識強到過剩,絕對不可能任蘿絲瑪莉揉捏。雖然她是個女王,擁有無比尊貴頭銜,誰都不能反抗她的命令,然而他就是不會服從,更拒絕安排好的命運。
自幼他接受的教育中告訴他,他是獨一無二沒人可取代的,他應該有著皇族的驕傲與對自身的強烈信仰,他宛如天上的日月星辰,其他人手只是塵埃。於是,沒有誰可以叫他屈服,即使尊貴如一一他的外祖母蘿絲瑪莉女王,也主導不了他的意志。
「伊裡安。」蘿絲瑪莉動怒了。「你可知道這番話將帶來什麼樣的後果?你這是要講逆我嗎?我可是你的外祖母,我做的一切完全是為了你!」
「親愛的外祖母我看不見至親的人,我只看見一位高高在上的女王。」他如此回答。
「你執意要跟這個女孩在一起,可能會毀了塞立西亞的國家聲譽。如果真是如此,我將考慮對所有皇族宣佈,撤銷你的繼繼權,讓你變成平民,不再是人人欣羨的王子,甚至將來的國王。」
「要撤銷就撤銷吧。」伊裡安蠻不在乎地回答。」「伊裡安,這可是很嚴重的一件事!」蘿絲瑪莉就快爆青筋,她沒料到伊裡安竟如此回答她。
「對我而言失去繼承權與放棄眼前的這個女孩,我會選擇前者。」
「失去塞立西亞的屏障,你以為你還可以過得如此悠握嗎?」蘿絲瑪莉想點醒他。
「那麼你認為我這些年在希臘是游手好閒嗎?堤維家的財產在我的手裡,總資產增加了幾十倍,塞立西亞雖然富有,但堤維家族也不亞於他。失去這裡的頭銜在物質生活上對我而言無關痛癢,並沒有什麼差別。」
「你!」蘿絲瑪莉氣的差點說不出話來。
一旁觀戰的淳丹一直保持著靜默沒有插嘴,她只是繼續邊吃著科學面,哺哺念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她是非婚生女子,家世上有嚴重職疵,我不想我的國家成為被恥笑的對象,最後一次,我請你離開她。」蘿絲瑪莉的優雅與自持,令她雖正氣的七竅生煙,卻仍保有理性而不破口大罵。但她實在難以理解自己這麼迷人的孫子,為何會挑上這株看起來毫不起眼的路邊小草。
「你調查我?」原本不打算介人人家家務事的淳丹接連受到對方攻擊,防禦機能開始啟動。
「與我寶貝孫兒伊裡安有關的人事物,我自會查得一清二楚。這是我們皇家慣例,數百年不變。」蘿絲瑪莉覺得理所當然。
「伊裡安,」淳丹轉頭對他的王子道:「莫非你從交第一個馬子開始,就被監督到現在?這是你不留在塞立西亞安安穩穩地當個王子,而待在希臘的原因?」?「那當然,跟女伴在床上時,還發覺暗處有人看著你的一舉一動,記錄報告給上頭,任誰都會無力巨尋求脫離之道。」
「女王陛下,原來你的嗜好是這個。」淳丹臉皮不動地笑了聲。
「我是為了伊裡安好,他的身份特殊,時常有人懷著企圖接近他,所有他身邊的人都可能傷害他,我必須預防。」蘿絲瑪莉說著。
「是嗎?那你懂不懂什麼是人權,什麼叫隱私?伊裡安的性格會如此怪異,絕對是你在幼兒時期教育失敗所致。你們兩個如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複製品,你想改變他的主意、控制他,這是不是太難了些。」淳丹這回倒同情起伊裡安來了。
「無禮之人。」蘿絲瑪莉的威嚴幾度被淳丹挑戰,心裡頭的怒火已快冒出,衝破優雅溫和的外表了。「我命令你立刻離開這個島,遠離我的孫子。你只是個私生子,永遠無法當上塞立西亞的皇后。」
「女士,有一點您似乎弄錯了。」淳丹泛起微笑。
伊裡安知道當她莫名其妙笑起來時,渾身血液必定已經沸騰,準備殺得人無法反擊。他漾著笑靜靜看著。
「這個地方,叫波錫蘭島,不是什麼我在世界地圖上用放大鏡怎麼也找不著的小小歐陸國塞立西亞。然後,波錫蘭島是堤維家的產業,我的姊姊是這個島的女主人蘇菲亞,蘇菲亞的丈夫是堤維家現在的主人羅尼基,羅尼基的兒子是現在愛我愛得要死的勤人蒼蠅伊裡安,所以當家裡沒大人在,我就是比伊裡安高上一階的長輩,或許,你也可以稱呼我為波錫蘭島最偉大的掌權者。掌權者的意思是什麼你知道嗎?它意味著,誰敢向我挑釁,就會死得很難看。」淳丹笑了一笑,隨即要僕人喚來保安人員。
「一堆過於累贅的話。」蘿絲瑪莉不以為然。
「麻煩一下,」淳丹對穿著黑衣的保安人員說:「我覺得這位女士嚴重妨礙了我的人身安全,如果再聽她在我耳邊大放厥詞,我可能會腦神經斷裂緊急送醫。所以,請你們用最快的速度,將她送出島去。注意,因為接近九點,為避免佔用到你們的晚餐時間,我並不介意你們直接將她丟進愛琴海中。完畢,開始動作!」
保安人員相看了一眼,隨即架起蘿絲瑪莉,迅速往外移動。
「天啊,你們這些粗鄙無禮之人,趕快放開我!」蘿絲瑪莉花容失色,尖叫大喊的聲音隨著保安人員的撤離而越來越遠。
原本想事情告一段落,該可以好好休息了。怎知下一刻,門口又出現了個人影。
「今天真是熱鬧!」淳丹自嘲了聲。
接著迸來的,是麗琪。她那張可愛萬分的臉蛋,如今垮得有夠難看,淚水糊亂了妝,眼線令她的眼眶黑成一團。「你要我離開,全是為了她對不對?」
「我以為她回去了。」淳丹望向伊裡安。
「並沒有,她不肯走,我只好把她丟在樓下,隨便她想哭到什麼時候。」伊裡安無謂地道。並不是誰來裝一裝可憐,他便得要犧牲自己去成就那個人。
麗琪大聲朝伊裡安吼著。「我真是受夠了,為什麼你就是不肯愛我,非得要這個傲慢的女人不可呢?」
淳丹淡淡地道:「這傢伙自戀來著的,他不可能輕易愛上誰。」
「可是他愛上了你。」麗琪將淳丹視為心頭刺,可是不管她怎麼弄,就是無法把淳丹由伊裡安身邊弄走。
「我也不想他愛我,但就是被盯上,真是背到家。」淳丹搖搖頭。
「丹,我建議你閉嘴。」這女人說話從不留情,他真想把她脖子扭斷。
「都是你的錯,如果不是你,伊裡安不會離開我!」麗琪紅著眼,朝淳丹大聲喊著。「沒有了伊裡安,不止是我,連我家都會破產。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麼事?」她美好的世界在一瞬間幻滅,全都是因這個叫丹的女人。
淳丹看見雨琪眼中滾落的淚,的確,當同時失去白馬王子與支撐夢幻城堡的金元,備受保護的白雪公主沒了一切,不哭泣也難。
「伊裡安,你為什麼不幫她?」淳丹不喜歡有人因她掉淚,她間接傷了麗琪。
「有些事,適可而止比較好。」每年賠十幾億,他不是傻子。而且麗琪父女只靠堤維公司庇蔭,公司內部根本無意改善,赤字問題越來越嚴重,白癡才會繼續往無底洞裡擲錢。「況且你未出現前,我就已打算斷絕對納瑞的援助。」
「那我該怎麼辦……」麗琪聲音顫抖,淚水不停落下。「伊裡安,失去了你,我什麼也沒,什麼也不剩了。」
淳丹抬起頭來,看著伊裡安。伊裡安也回看她,似乎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
「她是你的責任。」淳丹對這類會扮可憐的生物一概沒轍,否則不會姊姊一哭她就決定留在希臘,貓兒一撒嬌她就渾身酥軟無力。雖然明知麗琪行事頗有爭議,但她這付楚楚堪憐的模樣,令她鐵不下心對她說任何帶刺的話。
「她曾經想殺你!」伊裡安不敢置信。
「我沒死成。」
「你不怕她回到我身邊。」
「可以就最好了,順便替我減輕負擔,一舉兩得。」
伊裡安閉起了嘴,臉上神色灰然。
「麗琪。」凝視著淳丹,靜了一會兒,伊裡安接開口。「停止你的眼淚,我會和你回去本島,與股東開會,討論你父親公司的事。」
「真的嗎?」仍哭泣著的麗琪抬起頭來,驚訝不已。
淳丹的眸與伊裡安相交,她讀出他眼中的灼熱,那帶著溫怒,帶著不解。
他始終無法明白她為何不愛他,他這輩子,從未對誰如此掛心過。愛過的人都知道,當身邊的人看見你與舊情人在一起卻不吃醋,那麼這個人,肯定是不愛你。伊裡安就由淳丹身上得到這個訊息,她真的不愛他。
淳丹亦靜默不語,她猜想也許這一次,他不打算再與她鬥下去,因為他的眼睛裡有著前所未有的心灰意冷,高傲如他,在她身上受挫連連,若要再繼續恐怕得花費很大的勇氣。
「伊裡安,你的憤怒是為了什麼?」淳丹問著。
有些事情,她必須弄清楚。為何她在見到伊裡安岑寂的眼眸時,會有不安的感覺。也許這次將這個男人往自己心門外推,他將真的永遠離開她。
***
第二天醒來,伊裡安已經不在了。
她望著空蕩蕩的大廳,心裡湧起難以理解的酸澀。
淳丹扯出抹苦笑,他果真跟著麗琪回希臘本島去,商討如何營救她父親的公司,他幹嘛這麼聽她的話。
「你的憤怒是為了什麼?」昨天晚上,她問他這句話。
他沒有回答,只是很深很深的看了她一眼。
如此高傲將尊嚴視為一切的男人,為她低頭,忍受她的冷言冷語,她卻對他不屑一顧,她其實真的傷了他,就好像他傷了麗棋那般。
淳丹望著漆黑的院子發呆著,伊裡安離去不知道是第幾天了,她有些茫然。順手拿起僕人擺放在桌上的書,這個禮拜所有商業雜誌上刊。登的皆是伊裡安的封面照。
她拿起一本,手指不經意撫過他冰冷的臉龐。
封面上的他少了種神韻,這些人沒一個可拍出她熟識的伊裡安,他們快門下捕捉到的都是伊裡安擺出的冷漠隔絕,他看起來很像個王子,尊貴、疏遠、只有張應付人的撲克臉;而非她所認識的他,會冷笑、會發怒,甚至愛哼人。
他還給她的行動電話響了,她遲疑了一下,懷疑螢幕上浮現的陌生號碼會不會是伊裡安所打過來,然而接起,對方的聲音卻令她失望了。
「丹,是我。」蘇菲亞的聲音傳來。
「姊姊?」
「我們不在的這幾天,沒發生什麼事吧?」蘇菲亞的口吻顯然有些擔心。
「哦——沒事——只不過把一個吵死人的歐巴桑丟出波錫蘭島而已。」她胡亂說了些無關緊要的。」你和伊裡安怎麼了?」
「沒什麼,還不是跟以前一樣。」
「伊裡安現在在公司裡,他來到本島後變了好多,像是座隨時會爆發的火山,沒人敢靠近。」蘇菲亞十分憂心。「而且,他還劃了一批人為納瑞公司進行重整,整個希臘都在傳言伊裡安與麗琪也許已經復合,否則他不會費如此大精力替納瑞公司轉型。」
淳丹應了聲。
「羅尼基這幾天提了你兩次,兩次伊裡安都發了好大脾氣,他以前不是這麼容易動怒的人,我們離開後你們是不是發生了不愉快?」蘇菲亞問道。
「我跟他還不就是那樣沒什麼事。」
「丹,其實姊姊並不反對你跟伊裡安的事情……啊……等等……伊裡安進辦公室了……」電話那頭急急事客響著。
淳丹聽見蘇菲亞說:「伊裡安,你的電話!」接著有人接過話筒,一個熟悉的磁性嗓音略為疲累地開口:「誰?」
淳丹想開口,但卻不曉得該說些什麼。她的唇張著,價牙俐齒不知跑到哪裡,腦袋中想不出任何字句可以與伊裡安應對,只能任沉默蔓延,
「是誰?」
電話旁有聲音插嘴:「伊裡安,是丹。」
「丹?」
「我……」好不容易開了口,但接著她卻聽見對方掛上話筒的聲音,而後傳來斷線的嘟嘟聲。
「有沒有搞錯,居然掛我的電話?」淳丹拿起話筒,不可思議地望著。「這代表什麼?決心撇清關係了?」她覺得愕然。
放下電話,窩回房裡,她有些混亂地抓起睡在床上的寵物貓胡亂梳毛,也不管她的貓兒因她忘了節制的力道叫得多淒厲。
從以前她身邊的人就說,她的個性只適合當朋友,絕不能當情人。因為她說話習慣開門見山,筆直地將想表達的內容刺人對方心中;但戀愛的人是盲眼生物,他們靠浪漫美好的感覺生存,她凌厲的言語只會鑽人戀人心,讓無數愛情死於非命。
然而,伊裡安明明瞭解她的性格,卻還不怕死地朝她猛撲過來。
這段日子相處下來,淳丹承認自己的確對伊裡安有著與別的男人不同的感覺,在她眼裡,他是特別的,所有人當中只有他能輕易牽動她的情緒。
這麼樣的感覺,若說那是愛,實在太扯了點,但若不是愛,那她對他有過的悸動又是什麼?
伊裡安掛上的電話,將她整個人敲醒。
誰說過那句話:「人,就是犯賤。失去之後,才記起未曾珍惜。」她放手溜掉的愛情,如今回過頭來狠狠地嘲笑著她。
莫非不知不覺中,她竟喜歡上伊裡安了?
要不,她現在的感覺怎會如此難受?
突然理清自己心中疑慮的她,承受不了這樣打擊,頭就往寵物貓身上撞去,可憐的貓兒不知主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得慘叫連連。
只是誰不好喜歡,居然去喜歡上以自我為中心的的伊裡安.這對她而言,真是難以接受的噩耗。
而且,她還是在伊裡安決定撒手時,才發現自己的心情。
這……未免也太遲了些……
「人吶,就是犯賤。失去之後,才記起那些未曾珍惜的。」她哺哺重複念著這句話。
***
發呆過了一周,波錫蘭島上誰也沒回來,癱在沙發上的淳丹雙眼無神看著電視,視線無法對焦呈現晃神狀態。寵物貓不停往她懷裡輕撞,她的生活除了無還是無,然而這會沒人攔阻,她卻怎麼也興不起離去的念頭。
這時行動電話又突然傳來鈴聲。伊裡安嗎?她心裡懷疑著。猜測會不會是他.每回只要電話鈴響,她便會開始疑神疑鬼精神緊張,她發:現自己的每一根神經,不知道從何時起己經被伊裡安牽動著,他們實在相隔太久沒見面了,她都要以為伊裡安已經忘記她的存在。
「喂?」淳丹接起了電話。
「丹丹,是我。」發話對方講的是中文。
這個世界上,她只容許兩個人這麼叫她。一個是她國中時期兩小無猜的男友,但小男友因為受不了她的言語攻擊,最後不告而別轉到外縣讀書了;另一個則是她無緣相見的老爸,如今病著,在元配家休養中。所以如果有人膽敢叫她這個明稱,觸及她傷痛回憶,那她的心情是會一下子驟轉陰握,整個打雷閃電起來。
「我……」正當淳丹想開口回一句:我哪知道你是誰時,對方又說話了。
「待會兒有空嗎?來見見爸爸。」
「有,我有!」淳丹態度一百八十度轉變,就著話筒喊道。
「丹丹……」電話那頭傳來孟淳風沉穩的低笑。「不用這麼大聲,哥哥聽得見。」
淳丹立刻閉起了嘴,她很少這麼失常。
「三點整司機會過去載你,我與爸爸一同在飯店等你。我媽媽這邊有僕人暫時帶她去本島以外的小島逛逛,吃晚飯前都不會回去。」孟淳風替妹妹想好了一切。
「嗯。」淳丹鎮靜後淺淺地回了句,接著掛上電話。
哥哥在這麼久後才聯絡她是有原因的,他曉得她要時間平復自己的心情。她明白哥哥的用心,也想好了待會兒該如何自處。
於是,她將視線放在貓兒身上。「阿呆!」
「咱!」在她懷裡玩著的貓立刻瞪大了眼,期待而專注地仰望它的主人。
「今天心情好,就陪你玩玩吧!」淳丹將阿呆抱到地上,讓它屁股朝下立正坐好。而後她伸出她的手,手掌朝上翻。
「左手!」淳丹喊出命令句。
「噗——」地一聲,阿果迅速將圓呼呼的肉掌拍到淳丹手中。
「右手!」
「噗——」它就像狗兒般專注。
「轉圈圈!」貓兒刻全身趴平,然後小蠻腰奮力一扭,滾用滾田,滾到客廳的角落裡去。
淳丹傲慢地笑著,這只天真無邪全無心機的波斯貓是養父在路上撿的的流浪動物。後來養父搬回了老家,就把貓兒留給了她。阿呆有對淡金色的眼珠,棕褐交雜的漂亮皮毛,但雖然它外表看起來像貓,骨子裡卻完全不是。
它的性格好動,叫聲清亮短促,只喜歡吃狗餅乾又或許它是與家犬一起長大的,習性與狗兒無異,所以她也乾脆把它當成狗來養,甚至教它這些狗兒的專門雜技。只是它被獸醫檢查出有心臟病後,這些耗費體力的遊戲就不能常玩了。
「阿呆!」淳丹叫著它的名字。
滾到了牆角的阿呆瞄了一聲,踏著小碎步跑到跟她前坐了下來。
它有些瘦小,怎麼養也養不胖,呼吸的時候身體左右輕微搖動著,一雙眸認真而渴望地盯著她。
她的目光落在阿呆頸上的古馳項圈,那是前陣子瘋狂瞎拼時,伊裡安付的錢。想起了他,她的唇角不自覺地上揚,只是,胸口卻隨微笑,泛起一丁點的痛。
她已經好久,沒見到伊裡安了。他現在身旁的人……是麗琪嗎
***
下午三點整,日色正艷,愛琴海的天空有著顏料調繪不出的青藍,美麗得吸引所有過客仰望蒼穹。
淳丹接到僕人的通知,孟家派來的司機已經在外頭等,她得快離開房間。阿呆瞄瞄叫著,繞著她的腳不停打轉,似乎知道她就要出門,所以緊飄著她不放。
「還想玩?你已經玩一個多小時了。」淳丹瞧阿呆仍喘吁吁的模樣,簡直就是運動過量快心臟病發的狀態。
「瞄。」阿呆低頭輕撞淳丹。
「好吧好吧!」淳丹在阿呆面前蹲了下來,開始玩左手右手的遊戲。房門傳來開啟的聲音,她以為僕人要進來清掃房間,沒有理會。
當門完全開啟時,阿呆也滿足地左掌右掌換來換去,輪流排放她的手掌。
「轉圈圈!」直到阿呆縱身一翻,滾啊滾地滾到門口,碰到一雙擦得。發亮的皮鞋後停下,淳丹抬頭一望,這才發現門口站著的竟是她許久未見有些懷念的王子殿下一一伊裡安。
「你養的到底是貓還是狗?」相隔這麼些時候未聯絡,伊裡安見到淳丹的第一句話便是質疑她寵物的屬類。
「喵。」阿呆清亮而短促地朝伊裡安叫了聲,那聲調奇妙地介於「喵」與「汪」之間。
「也許它上輩子是狗,投胎後雖然變成貓但仍記得以前的習性;也許它是只披著貓皮的博美犬,如果你感興趣可以找找拉鏈究竟在哪裡。」
淳丹望著伊裡安,接著又冒出一句。「你回來幹嘛?」她以為他不會再想見她,他那天還掛了她的電話。
然而見著了他,她的雙手與聲音有著些微顫抖,她希望伊裡安沒發現她異常的反應,他不可以知道這些天,她是如何掛念他。這是她的自尊問題。
「麗琪的事已經忙完,我回來拿護照,去塞立西亞處理剩下的問題。」那天淳丹的作法讓蘿絲瑪莉氣瘋了,不過淳丹處理的方式倒也妥當,這回回去,他就是要向所有皇室成員宣佈拋棄王位繼承權的。
「……」淳丹心冷了下來。原來是塞立西亞的王位問題,她不曉得自己幹嘛期待他會說出別的答案,像是我想念你所以回來諸如此類等等。
「麻煩讓讓!」她該走了,情形有些難堪。
伊裡安的金髮還是那麼燦爛,藍眸依舊冷漠,他始終是耀眼而獨特的存在。
他離開的時候,她在這間屬於他的房裡住著,這裡有他之前留下的氣息,停滯不前的空氣中淺淺漂浮著他嗜愛的古龍水味,於是當她躺在沙發上看電視時,她會覺得伊裡安仍在她身邊;當她掀開窗簾看夜景時,她錯覺伊裡安正在自己身後走動c只是當她回過頭來尋找時,卻怎麼也無法在空蕩的房內尋到他的身影。
伊裡安離去的這些天,淳丹很真切地體認到自己對他的情感,但那就像他之前對她的態度一樣。
他愛她,卻難以改變高傲的習性平等看她;她喜歡他,卻難以收起冷淡的面容朝他和顏悅色。
這是彆扭的驕傲下築起的愛情沙塔,在八月裡愛琴海風緩緩吹拂下,一點一滴累積成型。他們之間的距離很遠,他們的腳步很慢,現在伊裡安又已裹足,於是可能直到七老八十,他們都無法走在一起。
淳丹準備出門了,擋在她前方的伊裡安仍不動如山。
伊裡安不滿地道:「我以為那麼久沒與你聯絡,你再看見我時至少會有一絲喜悅。」他發覺淳丹只凝視他三秒不到,然後就像被他的光芒刺傷般,趕緊轉移視線。
「「我明明很盡責地把喜悅掛在臉上歡迎你回來,如果這麼近的距離你還無法看見,我實在懷疑你是不是應該去做眼睛檢查。」淳丹推了伊裡安一把,但這個高頭大馬的外國人比她魁梧太多,她如何做都只是白費力氣。
她更不可能拉下臉來對她的王子說,是啊,我已經知道自己喜歡著你了。天,那真是她這輩子永遠無法辦到的事。她無法想像外國人怎麼能成天把「我愛你」這句話掛在嘴邊,她臉皮超薄的。
伊裡安沉吟了一下。「還記著那天我掛你電話的事?」
淳丹的手掌停在伊裡安胸膛上,十分愕然。他怎麼會知道?那天被掛了電話後,她還震驚到吃不下她的科學面。
突然,伊裡安唇角微微上揚。
淳丹一愣,才驚覺伊裡安是故意掛她電話,就連這些天來對她的不聞不問,也都是計劃好的一切。
他要讓她心急,並且認清自己的心意。
「你……」淳丹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傻子,被人玩弄於股掌間卻全然不知。她神色一凝,想奮力隔開伊裡安。這男人實在過分,居然出這招陰她。然而該死的她居然中計,平白無故浪費時間記掛了他一星期。
「去哪裡?」伊裡安的笑漾著,淳丹的懊惱的神情證明他的戰略成功。獨自在本島公司那些天,他雖然為了麗琪的公司忙得焦頭爛額,但心裡頭想的卻全是她。當他曉得那通電話裡的人是她,他即使再如何想聽她的聲音,還是當機立斷掛上。
他想試試淳丹會有什麼反應,然而如今驗收,成果好得令他滿意。
原來她並不如外表冷淡,她的心早已動搖。
「我哥約我到飯店見我爸。」淳丹簡明扼要地說。
伊裡安於是讓開,讓彼此在門前錯身而過。
淳丹幾乎是用沖的衝出門外,她狂奔下樓,險些腳步踏空,如顆球似滾到一樓去。伊裡安笑成那樣,十成十發現她惦記著他,這真是校到極點,她真想死了算。
跑到了外頭,她伸手人後口袋內想拿電話看看時間,但掏了一掏,卻發現手機忘記帶出來。沒手機地無法與外界聯絡,又回到自己房門前。
踩在絨毛地毯上的聲響是細而不可聞的,門外的淳丹聽見愛貓急促的喘息聲,房內那個不曉得她回頭的人正播著貓幾的脖子。而傳他學她之前的動作,將自己的手掌伸了出來.優雅的唇開啟後綴綴滿,
「走手!」
阿呆愣了愣,隨即「噗——」地將圓呼呼的肉掌放上去。
「右手!」
「噗。」
「轉千……」
淳丹將門給打開。
「轉千……」伊裡安抬起頭來。
最後一個指令下達,阿呆力扭腰,滾啊滾地滾到她腳邊。
淳丹與伊裡安漠然對望,寂靜在他們之間蔓延著,她停了幾秒,面無表情地關上門,走到樓梯口,神色淡然地扶住桃木色手把,腦袋轟隆轟隆地……
而後,一陣強烈而巨大的笑聲自她口中迸出,哄然的笑聲傳遍了屋子內外,她得很用力地拉住手把,才不至於由樓梯上滾下去。
「走……走手……」淳丹狂笑得跌坐在階梯上,腰都直不起來。
嗅,她快不行了!
三十秒後,一個身影來到她的身後。伊裡安冷凝神色猶若暴風雨前的低壓,寒光外露的藍眸滿佈陰霆。
「你聽見了?」這是他最大的恥辱,沒想道淳丹居然親耳聽聞了他最深的痛。
淳丹無法回答,有生以來,這是她笑得最放肆、最沒形象的一次。
難怪伊裡安從不開口講中文,她忍不住想,如果有一天,當王子打敗惡龍救出公主,但在開口的第一句卻對公主說:「「讓偶棉永演夠著幸胡快漏豆人主吧!」那時,公主肯定會從王子的白馬上跌下去。
「把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是你最擅長的事。」伊裡安的眼神恐怖得就像要殺人滅口般。
那年受雇教他中文的教授著眼高薪,完全沒說明自己的發音不正確。然而前些年,北京當局邀請他前往中國投資設廠,當他在一個世界性的盛大宴會上以中文發表關於未來經貿發展的演講稿時,台下的高層與受邀的大陸台商紛紛笑得東倒西歪,那時他才知道原來學的是混雜河洛方言的不正統中文。
這對心高氣傲容不得半點津疵存在的他而言,是極大極大的侮辱!但他的台灣國語學得太好,已經深深刻人腦子無法導正無法遺忘。丟了是他下定決心,決不在人前輕易講出中文字句。
這件事在誰的面前被發現都沒這麼嚴重,但偏偏淳丹知道了,在了變個他所愛的女人面前,如此嚴重的錯誤簡直令他氣悶得要吐血身亡。
淳丹閉上了嘴.掙扎著想站起來,但笑意還在她胸腔與喉間不停了漲作祟著,她蒼白的臉漲成美麗的粉紅色,抿著的雙唇是透明的淡紅,冷漠的眼眸彎成天上那抹弦月,泛著淚的羽睫如晨間露水般閃著光芒。
伊裡安將倒在地上的她抓起來,也許他該把她帶回房裡,由窗口丟下愛琴海去,那麼她就不會再如此無禮地嘲笑他完美人生裡僅有的這個缺點。
可是他緊扣著她手臂時,她肌膚的柔軟感覺卻令他把持不住,突然間興起的衝動,他將她拉到自己眼前
這是個惡劣又叫他無法不愛的女人,他對她靈魂的渴望已經到了令他疼痛的地步。下一秒,他發覺自己低了頭,由她幹澀的雙唇直接人侵,他的舌席捲了她的甜美,侵犯瓦解她聖潔的防備。
那是令人戰慄的感覺,伊裡安覺得下腹就要因她的美妙而燃燒起來,然而就在他的大掌覆上她渾圓那刻,他的舌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灼熱與痛麻間,鹹腥的血味在口腔中迅速瀰漫,伊裡安皺著眉,火速離開淳丹的雙唇。
「對不起,我趕時間。」淳丹捂著唇,將伊裡安推到走廊之上,而後倉皇逃離。
被推倒在地的伊裡安瞧見淳丹故作鎮定卻難掩心慌的神情,她唯紅的雙頰像顆熟透的春茄,游離迷亂的眼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當她平日的淡然在此時消逝得無影無蹤,伊裡安知道他成功地喚起了她的情感。
雖被狠狠地咬了舌,但他微笑。屬於他的愛情,正悄然綻放中。
成功,看來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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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丹急忙而倉促地走到外頭,戶外的僕人見到她出現,立刻為她開啟門口一輛朋馳轎車的門。
雙頰駝紅的淳丹渾身燥熱不已,伊裡安的古龍水味沾附在她身上怎麼揮也揮不掉,她的鼻尖完全被他陽剛氣息所佔據。
心臟鼓噪著,雷聲般轟隆的聲響強力震擊耳膜,她的胃似有火燃燒,流經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因而滾燙起來。
淳丹突然在車前止住腳步,車裡的司機與僕人都覺得得奇怪。這兩個都將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以為她有什麼需要想吩咐,這時淳丹忽然深吸一口氣,抬起頭來大喊一聲:「啊——」
包括司機、僕人還有幾名巡邏中無辜路過的保安人員,都被她突如其來的嘶吼給嚇了一大跳。
「見——鬼——了——」淳丹隨即鑽上車,也不理會自己神經質的舉動驚嚇到誰,立刻要求司機火速離開此處。見鬼了,對,真是見鬼了,若不是這樣,她怎可能因為那個吻而感到暈眩與窒息。
發洩過後,淳丹紅熱的臉龐逐漸褪了下來,雜亂毫無理性的思緒也漸趨平穩,她命令自己長長地吸氣吐氣,直到整個腦袋全是與二氧化碳行交換作用的氧氣,而不是伊裡安為止。
都是伊裡安,都是伊裡安的緣故,若非他的偷襲,她也不會驚嚇過度差點爆血管。她不敢相信伊裡安竟然在她笑得全無儀態時吻了她,唇間的碰觸像要將她完全吞下,佔為己有似地不肯鬆手。他是夜裡伺機而動的獸,夜裡的優雅只是偽裝,縱然知道將心交了出去,她很容易就淪為他裹腹的獵物,但在他的吻落下那刻,她卻失去了逃離的意願。
「真是見鬼了!」淳丹敲著車窗玻璃,口中哺念著。
車窗外風景不停後退,朋馳駛進了渡輪,而後經歷幾個小時的漫長等待,他們到達了雅典的港口。這台高性能的房車隨即平穩地駛出,直往希臘市中心某處飯店而去。
車子停在飯店門口,她下車後瞧見一名穿著整齊的中年男子朝地鞠躬。「請跟我來。」那是孟家的管家,梳得油亮的發蠟頭和燙得筆直的黑西裝讓他看起來嚴謹而不苟言笑。
管家帶她搭電梯直達十三樓,而後走過飯店長廊停在一道門前。他以飯店磁卡開了門,而後道:「老爺與少爺正在裡面,小姐請進。」管家退了下去。
淳丹伸出手推開厚重的門,白色薄袖下,她的肌膚蒼白得幾近透明。門開啟時房裡的冷氣微微飄了出來,她也隨之屏氣凝神。拜伊裡安先前的刺激所賜,她感覺現在的自己出奇地鎮定,不安與憂慮消失了,只有指尖稍微的震顫,傳達著她內心的渴望與緊張。ˍ
門完全地開了,乳白色的歐風窗簾首先映人淳丹眼簾,一張白色的床擺在中間,白亮的床單于淨得有些刺目。床上坐著一名髮絲斑白的男子,男子神情恍溜地低視角落,茫然的眼神空洞而不存在任何情緒。
淳丹僵在門口無法動彈,男子經歲月洗禮的臉上刻劃著太多痕跡;那一絲一絲、一道一道的紋路,硬生生地闖入她心裡,翻起她的苦澀
正在為父親削蘋果的孟淳風微笑地道:「別站在門口,近來吧!」他將水果刀與蘋果放在桌上,轉頭對父親說:「爸爸,丹丹來看你了!」
言語的撞擊,使得盂宗浩服中的呆滯散去,他疑惑地環視了四周:「丹丹?」
「是啊,丹丹來了。」孟淳風拉來妹妹,將她推至父親面前。
床上的孟宗浩仰頭看著淳丹,泛起單純的笑,如果沒人提醒,他根本記不起丹丹這兩個字代表著什麼,它們對他而言僅是一種執著,一個忘不掉的代名詞。
淳丹的神情始終寧靜,就如同平日般,臉龐的喜怒哀樂沒有變化。淳丹記憶中的爸爸並不是這個模樣,可能是因為如今的他已老,頭髮斑白,背影再不是直挺挺要聳人云霄的威武高大。
「丹丹,和爸爸說些話。他現在的狀況只有受到外來刺激,才會想起以前的事。」孟淳風說著:「車禍不只使爸爸記憶受損,腦部額葉組織的創傷也改變了他的性格,他現在比小孩子還單純,很好親近。」
淳丹拉了把椅子在爸爸面前坐下,她長長吁了口氣,將肺裡壓迫著的灼熱空氣吐出來。「記得你的女兒丹丹嗎?」她問著。
「丹丹。」孟宗浩笑了起來。「丹丹啊,她現在已經五歲了,我記得她好像有這麼高。」他比了比小孩的高度。「不過,丹丹已經好久沒來看我了。」
「爸爸,那已經是十六年前的事,丹丹現在就在你面前。」盂淳風提醒父親。
「十六年?有那麼久嗎?」盂宗浩顯然十分地驚訝,他有些無法接受地低下了頭,但隨即又抬起來,望著淳丹。「丹丹……丹丹你長這麼大了啊!」
「嗯……」淳丹應著,心中五味雜陳。
孟宗法繼續問:「你怎麼這麼久沒回家看我?」他忘了淳丹是他與元配妻子以外女人生的孩子,他以為她本該留在他身邊。
淳丹遲疑了一會兒。「我……我最近比較忙……沒有時間……」
「這樣啊,那等你不忙了,要常常回來看我哦——」他以為他如今是在台灣,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到了希臘,住的是飯店套房。
「……我……」淳丹覺得有些感傷,她不知道父親竟病成這樣。
幾分鐘後,他們的話題繞得有些遠,他說著說著,視線移過來移過全,淳丹語歇後他也靜了下來,等過了一陣子將目光停留在淳丹身上,又愣了愣。
他問:「你是新來的看護嗎?我怎麼沒看過你。」
孟淳風拍拍妹妹的肩。「他的病是這樣的,別太在意。」
淳丹對哥哥點點頭,而後說:「我不是看護。」
孟宗浩接著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丹丹。」
「啊,真巧,我也有個女兒叫做丹丹,她今年五歲了,可是臉老臭臭的。」孟宗浩一邊說一邊忍不住笑著,心裡充滿了對女兒的疼借之情。
「對了益宗浩佈滿皺紋的手突然緊緊地握著她,她毫不掙扎,即使那力道大得令她疼痛。「我把丹丹留在遊樂園裡,我要去帶她回來。你有車嗎?我的車前幾天撞壞了,他們不讓我買車,他們伯我再撞壞一次。」
瞬間,淳丹心底殘留的惆悵與遺憾被徹底擊潰瓦解了,她的傷在他的笑容間刺痛著,但那已無關緊要,因那是必需。
她曉得他對她還有愛,一切就足夠,十六年的傷此刻終於釋懷。
「爸爸……」她眼角泛著淚光,一抹平靜而淡然的微笑,自她唇角漾開。「爸爸,丹丹已經回來了,她已經從遊樂園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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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裡安命司機將車停在飯店對面的馬路邊上,淳丹進到裡頭已經有些時間,但卻遲遲沒有出來。
自從淳丹離開後,伊裡安始終放不下心,縱然他愛的女人如何堅強,但單獨面對童年陰影時,仍是會疼痛。
明知淳丹不喜歡別人管她閒事,但伊裡安就是沒法子拋下她回去工作,她離開波錫蘭島時,他招來司機尾隨而至。
一輛計程車緩緩與伊裡安的車擦肩而過,伊裡安見到一名華裔中年女子在後座仔細閱讀雜誌,計程車轉彎停在飯店門口時,伊裡安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他立即開門下車,穿越交通混亂的馬路,在婦人之後快步走人飯店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