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恩帶著她往右走,每向前走一步她的心跳就加速些,最後他們停在某間辦公室前,韋恩掄起拳即了幾下門,接著替她推開門,自己則轉身離開。
羅澤香的步伐有些遲疑,順看門板往內推開,她緩緩往前邁開。
裡頭空無一人,不,在大桌子後方有張高背皮椅是背對看自己的,坐在上頭的人是顏德君嗎?
椅子轉了個角度,原先背對她的人露了臉。
顏德君!果然是他!他看起來很健康,超乎她三年前要離開美國時的想像!也許是未見著他時想了太多,心情太沉重,如今見他一切安好,心上大石落了地,她的眼眶熱了起來,情緒跟看狠狠翻騰。
顏德君一臉興味的看看她。「羅雲蘿,好久不見了。」
羅澤香努力的「弄」住情緒,怕一說話就破功,她只點了點頭。
「千麼不說話?我用的是中文而不是英文,有這麼難回答嗎?」
她橫了他一眼,只是越瞪他,心情就越激動,深吸了幾口氣後,她用流利的英文說。「顏先生,有幾句話從見到你開始,我就很想說。」
他揚眉。「請說。」
「你真是惡質的王八蛋、壞胚子!」
「……」
「這樣很好玩嗎?平時不聯絡,也不許人家聯絡,每年就死板板的兩張卡片,死板板的兩句「平安。新年快樂」、「平安,生日快樂」,你當我這麼好討好嗎?一年兩張卡片就可以哄得我乖乖等你?!告訴你,我今年才十九歲,我要談一場正常的戀愛,就算沒人要,我也不要再等那每年兩張卡片的問候!」真是!這些話明明不是她該說的,可顏德君就在面前,她就是常常忘了自己是羅雲蘿,直接反應出羅澤香的情緒,她是個失敗的替身。
顏德君凝視看她,一語不發。
「你、你看什麼?」
「對你刮目相看,你的英文說得很不錯。」
「學來罵欺負我的人。」
他站了起來,來到她面前,兩人相差二十六、七公分左右,他得俯視她,「記得三年前,你曾經希望我在訂婚時能穿上正式西裝,其實三年前我穿了,但單薄如紙片的身材穿上西裝,氣勢根本撐不起來,更顯得病態狼狽,而那是我第一次在意起自己的外貌。」他當時還大大的發了一頓脾氣。
聽了他的解釋,羅澤香的心跳莫名加速!
「我接受了治療,花了三年的時間把西裝撐起來。」他進公司工作是近半年的事,目前仍享有一些特權。早上十點前進公司,下午三點之後就可離去。
他的體力還是不如正常人,可一直在進步中,且經過會診評估,醫師己停止對他用藥,目前以營養和運動雙管齊下的方式漸次改善他的身體。
他果然很適合西裝,給人氣字軒昂、氣勢不凡的感覺。
但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三年前身材不好才不肯穿西裝嗎?為什麼會在意起自己的外貌?是因為在意她,所以想呈現最好的一面給她看嗎?
她能這樣想嗎?還是她想太多了?
「你、你完全好了嗎?」眼前顏德君的狀態己經是當年無法想像的好,可還是看得出些許病態。
「目前這樣的狀態,有可能會持續進步,也有可能這就是極限了。」他的主冶醫生、美國首屆一指的免疫系統疾病權威對他抱持著相當的信心,可他一向不是個過度樂觀的人,凡事持保留態度。
「恭喜了。」
「你還沒告訴我,我穿西裝和你當年的想像比起來如何?」
她煞有其事的繞著他走了一圈,上上下下的打量,像是十分吹毛求疵的樣子,接著回到他面前看著等待評價的他。「差了點,再胖個五公斤應該就完美了,下次見面我再評論。」
顏德君似笑非笑的看看她。「這些話就你敢說!虧我準備了東西要送你。」轉身回座位,他拿出兩個包看層層厚紙的東西,然後小心翼翼的打開。
那是兩隻厚玻璃杯,插畫以鏤刻方式呈現,再施以顏色線條。兩個杯子合起來是一幅畫,一棵大樹下有一名男子倚看樹千看書,有一名女子則在樹下撿拾紅色豆子。杯子分開還是一幅畫,分別為男生女生各自在樹下的休憩圖。
羅澤香訝異的看看那對杯子,眼眶紅了。那個倚在樹下看書的插畫是她當年無聊時的塗鴉,不過杯子上的畫技更成熟,而且她畫的背景是書房而不是樹下。
「這圖畫是?」
「就看你的隨手塗鴉,請一個插畫家完成的。如何?喜歡嗎?」
圖中的男生部分是她畫的,那女生呢?顏德君該如何向插畫老師描述她?綁看馬尾的十六歲女生,大大的眼晴,嘴巴小小的,穿看樣式簡單的洋裝和娃娃鞋……她依稀記得,那天自己就是這樣的穿看。
她來對了!如果她拒絕了羅氏夫婦就看不到顏德君為她準備的禮物!從小到大,這是第一次有人送禮物給她,而且是訂製品,全世界就只有這一對!
「……喜歡!」她的情緒不禁激動起來。
「這是第一年的生日禮物,第二年是一套洋裝,第三年是一隻鑲著紅色豆子和藍寶石的銀色手環。」
羅澤香訝異於他變出來的這些禮物,「既然準備了禮物,為什麼不寄給我?」生日禮物原來每年都有,他卻都沒有送出。
「有些東西要確定能累積美好的回憶才送,如果只是徒增傷感,還不如作廢罷了。」
她聽懂了他的話。「這些禮物,你花了三年才能送出。」
那些禮物就像是他的心意,在對未來仍沒任何把握時,他選擇了不讓她知道,和她維持淡淡的情分、安全的距離,直到身體情況逐漸好轉,才安排了這次的見面。
她心想,如果、如果他狀況沒好轉呢?他似乎就不打算讓她知道他的心意,這男人,真的讓人很心疼!
他什麼都沒說,她卻聽到最美麗、最深情的情話。
「那你呢?打算送我什麼?」
羅澤香本來眼眶都紅了,聽到這實際的問題,有幾秒反應不過來,然後她頓了一下,開始搜刮自己的全身上下,掏出任何可能當禮物的東西—平安結一條、相思豆長項鏈一條、蕾絲花邊手帕一條、髮帶一條、隨身攜帶的折疊式小鏡、美金八十塊。
「那個……你喜歡什麼都可以挑走,我不會介意的。」
顏德君今天算開了眼界了,第一次看到人家禮物是這樣送的,但他還是將那條平安結挑走。「就這個吧。」
「好。」上一次他也要了同一種禮物。
「另外……」
「還要挑什麼嗎?別客氣!」
「三年前你說過,如果對這樁婚事有意見,你會來拒絕,現在我要你的答案。」
羅澤香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可羅雲蘿擺明要拒絕,才會在明知道訂了婚的情況下跟別人私奔,那現在她要如何回答?
「怎麼?不願意?」
她搖了搖頭。「在給答案前,我忽然想起之前才和朋友討論過的問題,正好也想聽聽你的見解。」
見他沒反應,她繼續說。「當你喜歡上一個可能不會喜歡你的人時,你會怎麼做?」
顏德君高深莫測的看著她,「你在暗示我自作多情?」
她歎了口氣,打開折疊小鏡讓他照。「來,要對自己的長相有信心一點。」
「不過就一道題目各抒己見罷了。」
「不怎麼做。不喜歡我的人,我也不要喜歡她。」
「有時候也不是不喜歡,而是不能喜歡。」
「既然知道不能喜歡就不要去喜歡,喜歡了就別再說什麼不能喜歡,明明是簡單的是非題,為何非得弄成申論題。現在可以給我答案了嗎?」
顏德君做事果斷,他不會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女人失意太久,有朝一日當他發現羅雲蘿不愛自己時,相信他能抽身。
那她呢?當心儀男人要她羅澤香許下承諾時,她該不該給……
「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