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若萍依言坐到沙發上。
蕭名雲迅速從藥箱裡找出燙傷的藥膏,側坐到她身邊,霸氣的抓起她受傷的腳放到他大腿上。
若萍見狀,忙阻止:「我可以自己來。」
蕭名雲馬上回她一記冷眼。
「會不會疼?」蕭名雲以最輕柔的動作為她敷藥,愈看那紅了一片的肌膚,眉頭就擰得愈緊,難受的心絞猛地撲上胸口。
「不會,」若萍搖搖頭,沉醉在溫柔裡的她,哪還會計較什麼叫疼痛?有的只是逐漸擴張的甜蜜。
「紅成這樣還說不疼!」他低吼,那類似不在意的話,完全被他為此緊揪的心給狠狠否決。
「疼……有點疼.....」阮若萍一顫,他鐵青的臉教她不得不順從他來回答。
她開始有點瞭解他了。平時他不說話,或者淡淡一笑時,給人思緒陰沉的恐懼;生氣的時候充斥著驕傲,不容許任何人反抗他的命令,就算對他今天的舉動有許多疑問,也別想從他口中問出什麼。
自然,在茫然且得不到答案的情況下,她的期盼也就有了更大的空間,一一裝入開始被他在乎的猜想,裝入將來有一天能被他強烈擁有的渴望.....
「傷還沒好之前,都給我穿裙子。」
阮若萍點點頭,癡癡地看著他。
「你有話說?」
「沒有……」
「那為什麼一直看著我?」他鎖定她的目光不放。
聞言,她心跳急促,躲不開他銳利的星眸。
「沒話說……就不能這樣看著你嗎?」她以最低的語調咕噥著,說完才驚訝自己怎麼會對他說這樣的話。
正當她擔心他會不高興時,他的笑聲突然傳來。
她不禁呆了呆,難以置信眼前所看的會是一張笑臉。「我說錯了什麼?」
「沒有。」他揚起嘴角,笑意更深了。
記憶中,他沒這樣笑過,或許該說,以前他的笑容都邪佞懾人,但現在……除了覺得他迷人之外,還有那種好寧貼的感覺,如果這也是他其中一面,且時時對她這樣笑的話,過不了多久,她可能會愛他愛得無法自拔吧……
不知何時起,他變得喜歡她臉上各種表情。一會兒羞赧不已,一會兒失神發呆,就像一本逗趣的書,看得他心生喜悅,幾乎忘了自己一開始怎麼定位她了。
「你的領帶歪了。」阮若萍試著找話題。每回他沉默,她就不知所措,腦袋就會忍不住想他是希望她離開,想自己是不是耽誤到他什麼事
「那就別戴。」
阮若萍看著他帥勁地扯下酒紅色的領帶,兩眼張得老大,臉頰呈現迷戀的紅暈。
他好像不管做什麼,動作都……好帥!
「你父親快出院了?」
「嗯。」這種事,他會知道是理所當然的,只因,父親住的醫院是「殷家三盟」出資建立的,提及這,還沒好好跟他道謝呢--「那個……住院費用,爸爸和張叔叔要跟你說謝謝。」
「你說過了。」
「上次是我,這次是替兩個長輩說的。」她解釋。
「一樣是從你口中說出來。」他莫名繃著臉,笑容不再。
她緊抿唇,感覺他的語氣突然冷淡,也許,跟她說話是令他不耐煩的事。
「樓下有客人是不是?」
「我知道。」
每次他的回答,都像是所有的事都在他的掌握中一樣,難怪會讓人覺得陰沉。
或許,其他人在知道他的深沉時,會更加懼怕他,但是,那也都因他驚人的察覺力、卓絕的智慧使然,再加上他不凡的地位和身份,已不是完美出色可以形容了。
「那我不打擾你談事情。」
「你沒打擾我。」他走到衣櫃前,取出暗紅色的襯衫,動作從容。
她斟酌很久才脫口:「可是……我覺得好像惹你生氣了。」
「我生氣?」他納悶一下,將暗紅色襯衫往床上一扔,再取出黑色皮革長褲。
「好像是……」她小心翼翼地說。
「你很擔心我不高興?」
她咬著下唇,害羞地點點頭。
「為什麼?」他解開上衣鈕扣,結實胸膛迷人半露。
「因為……」她目光一定,此時的他簡直可以將所有女人迷得七葷八素,包括心跳加速的她。
縱使已和他發生過數次的親密關係,看那完美的胸膛和結實的臂膀,她還是會不自在,還是會羞怯,或許,她從未定睛去看他誘人的體魄,畢竟,還沒來得及去看他的身材,自己就已經沉醉在令人飄飄然的佔有裡了.....
「過來。」他喚她,霸氣的口吻帶點溫柔。
她緩緩走近他,週遭的氣流隨著她的接近而灼熱。
「怕我?」他伸手帶她入懷,讓她緊緊貼著他胸膛。
「不是。」她猛搖頭,他的溫柔混亂了她,也迷醉了她,頓時教她以為自己是被他疼惜的女人。
「那為什麼擔心我生氣?」他加深力道,感受她身體因害羞的燒燙,亦享受那份擁她入懷的愜意和寧貼。
「我不想你討厭我……」小臉難為情地埋進他胸懷。
他默然不語,卻有些震驚,當自己一聽見這俗氣情感使然的話時,胸口遽地產生出奇異的火苗進入他心扉,融化最後的冰冷……
久久,她正要因等不到他的回應而黯然失望時,一記輕柔的吻,突然落到她唇上。
她閉上雙眼,任他逐漸將吻轉換成熾狂,揚升的情焰更令她不由自主地發出愉悅的喘息。
就在她雙腳癱軟時,他離開她唇瓣,盯著她的星眸卻更加火熱。
「有時候你的確不討人喜歡。」他嘴上說的是那麼無情的話,揚起的笑容卻是那樣柔情,不具凌厲。
「對不起……」她胸口一痛,失落道,
「就是這時候。」
「□?」
「習慣把這三個字掛在嘴邊。」他且說,腦海且浮現那時她遭兩名職員羞辱,而不敢有怨言的情景,記憶深刻到揪了他的心,教他不禁擔心是不是他一轉身,她就會受到傷害……
「這是禮貌啊……」她低聲的反駁,一點也不敢理所當然。
「對我,不需要。」他堅定地說,一種不得違抗的命令。
「為什麼?」
他沒有立刻回答她,俯首親吻她一下,再到白晰粉頸上烙下屬於他的印記,直到聽見她含羞的嚶嚀,他才停下這一親密的暗示。
「還想跟我說禮貌?」他輕輕撫摸她頸項的吻痕,另一隻手開始在她背上曖昧游移,由指尖傳達他抑制許久的慾望。
「不說了……」她扭動著身軀,按捺不住背部如火的觸摸。
「以後還會不會老跟我道歉?」他的聲音性感沙啞。
「嗯……不、不會了……」
當情慾升上頂端,龐大的慾望蓄勢待發時,敲門聲竟在這時候響起.....
「該死!」
站在門口的護衛因裡頭傳來憤怒的咒罵而顫抖說話:「蕭……蕭先生,那、那個……盟主希望您能給他們方便。」
*****
樓梯間聲響大作,客廳內的三人循聲望去,看到宋護衛連滾帶爬地下樓,站穩後,唯恐被五馬分屍地拔腿就跑。
「小宋可能壞了名雲的『好事』。」烈少嚴摀著嘴竊笑。
林娟轉向站在烈少嚴身邊,卻從未說過話的護衛,以不太流利的韓語問:「你壞過你主子的好事沒?」
護衛搖搖頭,還是不作聲。
「果然還是他跟名雲比較有默契。」
提到默契,烈少嚴的俊臉陡地鐵青,咬牙道:「這麼笨的護衛,我還是第一次見過!」
「你人身攻擊……」林娟張大眼,懷疑有這麼憤怒的必要嗎?
「沒殺了他就很不錯了!」烈少嚴氣得對林娟大拍桌子。
就在他拍案的同時,這護衛突然拔出槍,冷冷地指著林娟,一旁的佐籐俊矢見狀,以驚人敏捷的速度取出腰際的「密林」回指向他。
「這人怎麼回事?」佐籐俊矢擰著雙眉,狐疑且嚴厲地問。
「這就是我跟他的『默契』。」烈少嚴無奈翻翻白眼,抽走護衛的手槍。「上次跟殷老起爭執,也發生過。」
林娟忍俊不住,笑了出來,「他大概以為你在暗示他開槍。」
「我不是名雲,我要一個人的命誰都看得出來!」
「自己找罪受。」林娟沒好心地調侃著。
烈少嚴正想解釋時,蕭名雲便出現在樓梯間,神色慍然地走向他們,由此可見宋護衛真的打斷了他的好事。
「你的手下還你。」烈少嚴恨不得盡快把這不定時的炸彈歸還,忘了當初是誰提議要調換雙方的扈從的。
蕭名雲瞧一瞧佐籐俊矢收起槍的動作,再斜睨著護衛原清,沉聲道:「他做了什麼?」
林娟聳聳肩,搶著說:「他們只是沒默契。」
蕭名雲神情嚴厲,暗示原清不會就此作罷,隨即轉向好久不見的佐籐俊矢失笑道:「怎麼有空來台灣?」
「帶我太太回家鄉一趟。」
在場的女傭一聽佐籐俊矢已有妻子,不禁悵然若失。
「你也跟著來?」
「跟著?」林娟聲音突然變調,對蕭名雲的用辭頗有意見,清清喉頭,一本正經地糾正:「不是跟著,是順道。」
「不都一樣?」
佐籐俊矢搖搖頭,肅穆為林娟解釋:「陪我太太回鄉才是順道的事。」
烈少嚴接著道:「他們最主要是去香港找『太子』。」
蕭名雲聞言,開始尋找有關太子的記憶……
「他從不跟三個組織打交道的不是嗎?」
林娟嫣然笑道:「不打交道並不表示他討厭我們,太子不過自以為是了些,遷就他就行了。」
「佐籐規模龐大,有必要去遷就一個香港霸主?」
林娟無謂地聳聳肩,「聽說殺手集團有意擴大亞洲的勢力,東歐那裡已經傳出幫派被瓦解或降服的消息,一個不談道義的恐怖組織要是真進入了極道世界,再不團結似乎是不行了。」
「我們還不夠合作?」蕭名雲抬眼,不經意發現二樓樓梯口正猶豫該不該下樓的阮若萍。
「錯了,我們是在交心,不是合作,」林娟強調,深信三方的交情,有絕對的深厚性。
烈少嚴最先瞧見蕭名雲的神情不太對勁,隨著其目光鎮定樓上的女子,且說:「殺手集團若要積極朝我們這樣的組織規模發展,現在欠的,就是強大的火力來鞏固勢力……名雲?」
蕭名雲沒理會烈少嚴,自顧著露出難得的溫柔,雙唇默然念著像是「過來」二字,舉止親暱到讓身邊的三人看的一楞一楞地。
這傢伙到底有沒有認真聽他們說話?
林娟撫著下巴,刻意站在蕭名雲面前說:「殺手集團要擴張勢力是無可厚非的,但我們擔心的是,這個組織的動機不單純。也就是說,如果對方想摧毀我們,在亞洲稱王,太子的火力就是殺手組織目前最需要的助力。」
佐籐俊矢見烈少嚴也攤攤手,作出無奈狀,才接著道:「去找太子的目的,只是告訴他,未來殺手集團要是找他合作,希望他多加小心。」
彼端的阮若萍靦腆地搖搖頭,就在決定不下樓轉身回去時,蕭名雲突然脫口:
「沒什麼重要的事,下來。」
烈少嚴深深吸氣。心想:這都不重要,那到底什麼才重要?阮若萍嗎?這小子非常不對勁……
「我只是口渴,因為撥了內線沒人接,想自己下來倒茶……我不知道你們是在偏廳談事情,不好意思。」
林娟笑笑,「阮小姐,我正想跟名雲提起你。」
「提我?」阮若萍茫然地指指自己,記得適才無心聽聞裡,他們談論的話題並不是她啊!
蕭名雲向前一步,擔心她會笨拙地摩擦到燙傷的腳,伸手摟住她的腰,
「只是想問他--」林娟若有所思地看著放在阮若萍腰際的大手,揚著素來自信的朱唇,「他到底疼愛你到什麼程度?」
蕭名雲身子陡地僵了一下,
女人對他而言,應該只是性慾上的需要,何時有了他一向不屑的愛存在?
望定她之餘,溫柔的神情遽地淡漠,環著她的大手漸漸離去。
阮若萍垂首,凝視那為了否認而離開她的手,靦腆羞赧的笑容變得牽強苦澀,心裡更是絞痛難受。
看來,他依舊當她是洩慾的工具,偶爾出現的溫柔,不過是她的錯覺,抑或只要彼此不再陌生,他對任何女人都不會有一開始的冷漠。
「當我沒說吧!」林娟不懷好意地竊笑,其實她早料到蕭名雲不會當著眾人的面,承認他對阮若萍的在乎。若不是她提及,他很可能會一直不自覺地做出疼惜阮若萍的舉止。
烈少嚴看看時間,道:「我們也該走了。」
「我又沒說要走。」林娟感到莫名其妙。
「你不覺得已經打擾到名雲他們了?」烈少嚴暗示此刻的氣氛不大對勁。
林娟揚高下巴,搖搖頭。「不覺得。」
佐籐俊矢瞇起眼,強行將不懷好意的林娟帶出偏廳。
烈少嚴正要跟著他們離去,才踏出一步,突然轉身,「忘了說一件事。」
阮若萍咬一咬下唇,心想自己應該不適合留下來,「我……上樓去了。」
「阮小姐,不用急著走,你可以聽。」
蕭名雲側頭思付,隨即雙眉軒動道:「關於地下錢莊的事?」
烈少嚴露出微笑,充斥著對蕭名雲的讚許,「不錯。」
「『回風堂』堂主崔兆軍暫時被關在基地接受懲訓,地下錢莊的蔡根仁卻因為得罪『炎盟』讓以前受過他欺凌的人追擊。這些情況,嚴格來說是他們自討苦吃,但似乎有些人不太甘心自己的主子淪落到這樣的地步。」
「那些人絕對不是『炎盟』的子弟兵。」蕭名雲極為肯定道。
「這是當然,『殷家三盟』的子弟兵不論身手、觀念,都受過嚴厲的訓練,組織的命令一旦下達,唯有衷心的服從,不得違抗。我想,那些人大概是崔兆軍在外結識朋友的手下。」
「誰給的消息?」蕭名雲愈聽,心愈是沉重。
以他在極道界的勢力地位,光聽聞就足以教人喪膽畏懼,哪還敢靠近他一步,就怕那些人復仇的目標並非是他……
「由販賣槍枝的人透露,他們不清楚與他們交易的人是不是『炎盟』的子弟兵。」
「那為什麼還要提供槍枝?」
「是疏忽,交易過後才打聽出那群人是對蔡根仁忠心耿耿的手下,各個堂口也都曾派人去搜查他們的蹤影,卻得不到任何消息。」
阮若萍緊握雙手,擔心在醫院的父親會遭遇不測。
烈少嚴瞥見外頭仍為離去而爭吵的林娟和佐籐俊矢,接著道:「在還沒追查到那些人的行蹤之前,我希望阮小姐多注意自己的安危,我們先走了。」
阮若萍深吸氣,看一看臉色平板的蕭名雲,欲言又止。
蕭名雲將目光從烈少嚴的背影轉向忐忑不安的阮若萍,淡道:「你不會有事。」
「我只是擔心爸爸。」她眼神惴慄且含著懇求,她知道欠他太多,可現在也只有他能使父親安然無恙啊。
「待會我派人過去保護他。」這些不用她提醒,他也會做。
「謝謝。」得到這番話,心算是安了大半。
蕭名雲突然沉下臉,「我才告訴過你,不許對我說客套話。」
「好難……」阮若萍苦笑,想起他適才沉默地否認除了性慾外的情感,她就好難受。
她轉過身去,背對他,唯有這麼做,才有勇氣說出折磨她許久的疑問
「能不能告訴我,我對你,有沒有一點的意義?只要是一點就好……」
「你說什麼?」突如其來的詢問,令他為之一楞。
「如果你不想回答……就當我沒問。」她佯裝無所謂,但看不到的內心,卻已在淌血。
過了半晌,她臉色一黯,打算放棄等待他的回答時,低沉的聲音便選在此時發出。
「對我而言,你跟其他女人不一樣。」
她猛然轉身,方起的喜悅驀地僵然,只因,她看到的不是溫柔,而是依舊冷淡的俊容。
「但絕不是愛。」他別過頭去,愈是去看她的臉,腦子就會愈紊亂,他絕不能為了一個影響他幾次情緒的女人,而去接受一向不以為然的愛。
轟然的打擊教她一時站不住腳,身子顫了一顫,「如果對我沒有感情……為什麼還要關心我?」
「只因為你是我的女人,你住在這裡,我不會什麼事都置之不理,換作是其他女人,也一樣。」一
「換作是其他女人……」她頻頻搖頭,淚水似斷了線般不斷滑落。
「你跟我上床,並不代表有權利要我付出什麼,我今天可以要了你,明天也可以讓其他女人躺在我身邊。」
她震驚地瞠大淚眼。他是在暗示彼此就要結束了嗎?
待回過神來,他早已絕情的離去。
她摀住濕濡的臉,早知聽到他說其他女人隨時隨地都能取代她會是這樣痛苦,她就不該一時忘了自己的身份而對他期望什麼。如果還有機會給她選擇,她寧可做一個他不厭惡的女人,不愛她都無所謂,擁抱別的女人也沒關係,只要,別讓她離開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