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特率先下了車,打開後座車門,恭迎主子下車。
陸西霽按下幾個鍵,電腦畫面迅速成了一片黑,他將筆記型電腦闔上、塞給肯特,接著低頭望向懷裡睡得香甜的彭鎧薇。
她睡得很沉,似乎沒有醒來的跡象,大掌扣住她的纖腰,將她打橫抱下車,力道輕如羽毛,捨不得驚醒她的美夢。
「主子,要不要我來?」肯特想體恤主子,真的不是為了抱一抱軟玉溫香的美人喔!
一記冷冽的目光射向他,他當場雙腿發抖,看來主子不太喜歡他「插手」。
他戰戰兢兢地捧著筆記型電腦,結結巴巴的說著:
「我……我把……電腦……放……放進書房……」說完,溜的比飛得還快。
陸西霽踏上石階,走進屋子裡,凌厲的眼神環視一周,屋子裡的僕傭嚇得紛紛低垂著頭,專心忙著自己的工作,不敢再把目光投注過來。即使真的不太明白主子為什麼會抱個女人回來,也沒有人有膽子問出口。
他抱著她朝主臥室走去,輕輕將她放置在黑絲床上,拿起絲被蓋住她的身子。
床鋪很大,她只佔據了一小角,顯出她的嬌小,黑眸在她沉睡的粉臉上繞了一圈,之後他轉身離開臥室,行進之間輕的沒有聲音,連關上門都小心翼翼。
「不准吵醒她。」出了臥房,他冷聲丟下一個命令。
剎那之間,屋子裡的僕傭彷彿被人按下慢動作的按鍵,輕手輕腳的活動著,連喘息都不敢太用力,以防造成聲響吵醒這位尊貴的嬌客。
*****
睡了飽飽的午覺,彭鎧薇醒來時,已經接近黃昏,夕陽由落地窗照射進屋內,有些刺眼,她眨了幾下才適應光線。
她應該睡了很久了吧!從日正當中睡到日暮西垂,醒來卻不會覺得肌肉酸疼,這床鋪又柔軟又舒服,設計完全符合人體工學,就算睡上個三天三夜,起床後一樣渾身舒暢!
不對啊,她怎麼會在這裡?她記得她是在車上睡著的啊!誰把她抱來這裡的?
她躺在床上,不斷想著自己怎麼會陷入這混亂的局面裡。
難道就這樣束手就擒嗎?她搖搖頭。不!就算老天沒有聽見她的呼救,也沒有半個人願意對她伸出援手,那她也要自力救濟,只要逮到機會,她都會奮力逃脫……
突然,細微的開門聲傳了過來,彭鎧薇寒毛豎起,立刻閉上眼睛裝睡。
輕盈的腳步緩緩朝床邊靠近,像是被刻意壓抑的細微呼吸聲在她臉部上方響起,她猛然睜開眼睛——
一看到她醒了,身著白色圍裙的小女傭先是尖叫一聲,接著臉色越來越白,直直往後退去,瘦小的身子不斷發抖,手上的托盤翻倒在地上,精緻的茶點碎了一地,濃醇的紅茶香味飄散在空氣中。
「呃——呃——」像是有人掐住她的喉嚨,她渾身打著冷顫,半句話也拼湊不出來。
「你……沒事吧?」彭鎧薇被她嚇得快昏倒的模樣給弄糊塗了。
「對、對……對不……對不起……」
她好不容易組裝完成,說出口的第一句話就是道歉。小女傭低著頭,臉色蒼白如紙,戰戰兢兢的清理地板。
「你為什麼要跟我道歉?」彭鎧薇反問她。
「因……因……因為……我、我……」小女傭頭垂得低低的,不敢看她。
她真的被嚇壞了!驚慌失措的小臉讓人於心不忍,彭鎧薇調整語氣,露出最溫柔的笑容,企圖安撫慌亂的小女傭。
「沒關係!你慢慢說,我又不會吃人,別怕、別怕!」彭鎧薇給個鼓勵的眼神。
小女傭征忡半晌,才緩慢的將頭顱微微抬了起來,眼睛直直盯著她瞧。
天啊!這位貴賓不只美麗,而且還好像天使喔!柔和的笑意讓她心中的緊張感舒緩不少,她著迷的望著彭鎧薇,心中的好感不斷累積。
「因為……我……我把你……吵醒了……」
「沒有!你進來之前,我就醒了。」
小女傭大大鬆了口氣。還好、還好!主子不會找她算賬了。
「把我吵醒很嚴重嗎?」
小女傭瞪大雙眼,煞有其事的點點頭,「因為……主子說……不准吵醒你……」
「主子?」
誰啊?彭鎧薇疑惑的皺眉。那個主子也太小題大作了點,擾她睡眠頂多會被她炮轟幾句,沒必要把人嚇成這樣吧!
「是……陸……陸……陸……」小女傭陸了很久,還陸不出下面的字。主子的名諱她可不敢隨便稱呼,即使現在主子不在場,那沉重的壓迫感還是如影隨形。
「陸……陸西霽啊!」彭鎧薇恍然大悟。
想起睡著前被陸西霽給帶走了,那麼這裡就是目的地嘍!
說什麼「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就算現在她踏在這屋子的地板上,她還是搞不清楚這是什麼地方!
「你很怕他?」
小女傭無言的凝視她,全身僵硬的樣子,相信答案已經昭然若揭了。
彭鎧薇偏頭想著,嗯!也對,他的確很嚇人,渾身散發陰寒的氣息,一個森冷的眼神都會讓人嚇得雙腿發軟,也難怪僕人聽到他的名號會臉色發青、嘴唇發白了。
只是,這麼冷酷無情的人,為什麼要為了維護她的睡眠品質,而搞得一副事態嚴重的模樣?她想不通……只是心底深處好像有一股奇異的暖流悄悄滑過……
呃!不過一想起之前被他「招待」過的一頓好打,她立刻將心中對他的好感給掃乾淨。
不!他怎麼可能會對她好!那個連「憐香惜玉」這四個大字,都不知道該怎麼寫的惡劣男人,不想吵醒她,應該只是希望她睡死算了,省得還要分神來應付她……一定是這樣的,那個可惡傢伙才不會這麼好心呢!
「砰!」角落的木門突然被撞開,肯特手裡拿著正在滴水的澆花器,慌慌張張的闖進來。
「梅、梅莉!發生什麼事了?」
「哥!我沒事。」小女傭甜甜一笑。
「那你幹嗎叫那麼大聲?把我嚇死了!」肯特沒好氣的嚷嚷,害他剛才還在花園裡澆花,一聽到尖叫聲馬上衝上來,還以為自家妹妹出了什麼事。
「我……我以為……我把小姐吵醒了……」梅莉羞窘的說,蘋果臉上透著粉紅色澤。
「沒事就好。」肯特放下手上的澆花器,總算鬆了口氣。
「你們是……」
「我是肯特,她是我妹妹梅莉,我們住在這裡。」肯特解釋著。眼前的美人不發火的時候,還真是美的要人命呢!他一瞬也不瞬的盯著,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快要跳出來了。
「你們替陸西霽工作?」
肯特與梅莉同時點點頭,他們一個是司機、一個是幫傭。
「你們還真辛苦,要是我一定待不住。」彭鎧薇同情的說。
「不會啊!這裡的工作不多,還好啦!」梅莉笑著回應,沒聽出彭鎧薇話裡的意思。
「我是說,那傢伙的脾氣這麼惡劣、這麼難相處,你們竟然可以忍受得了他陰沉的個性,還肯為他工作,實在是勇氣可佳!」彭鎧薇沒好氣的說道。
頭一次有人敢這麼批評陸西霽,肯特與梅莉大大吃驚,不過平時挨多了主子的白眼,肯特這下子也有話要說了——
「對啊!主子的脾氣真是不太好呢!」肯特大歎一聲,大家同是「天涯受害人」,吐吐苦水也不話過啊!這苦水要是完全倒出來,只怕太平洋的水也不夠看了!
「你說的太委婉了,豈止不太好!我建議他最好去上一些情緒管理課程,他的EQ指數一定很低!」
「可是那些課程對主子會有用嗎?」上課的老師可能會先被陸西霽給轟出教室吧!
「也對!他也許應該先去學學園藝,種種花、栽栽草,還可以修身養性……」
三個人窩在床邊的地板上,大刺刺的開起「批鬥大會」,嘰哩呱啦的把滿腹的委屈心酸給掏出來,完全沒有察覺角落裡,一團陰影無聲無息的降臨!
「小姐,你……你不喜歡……主子啊……」梅莉睜大清純的眼睛。
「喜歡?!」彭鎧薇張大雙眼,立刻搖搖頭,「又不是熱昏了,需要抱一個冰塊來消暑。」
她才不要喜歡那個不懂溫柔的男人呢!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一想起兩人之間的親密接觸,她的粉頰就會浮出一絲絲不自在的紅暈,心跳也比平時快了一點……
藏匿在角落裡的陰影一步一步的朝他們靠近,終於在距離他們半公尺的位置停住,那陰寒如鬼魅的氣息,緩緩蔓延——
「好像有點冷。」彭鎧薇怪異的說著。是誰把冷氣調強了?
「對耶……」肯特與梅莉異口同聲的回應。
「該不會……」
三個人同時竄過一陣顫慄,頓時成了三座石像!
「主……主……子……」肯特以龜速緩慢的站起來,回過頭看到陸西霽冷若冰霜的臉色,聲音抖的七零八落。
主子到底站在那邊多久了?應該……是很久……很久了吧!
三個人很有默契的迅速散開,臉上懸掛著僵硬的笑容,企圖以若無其事的表情來掩飾罪行。
「你……你不知道偷聽別人講話很不道德嗎?」彭鎧薇先發制人。
「我沒有偷聽。」
咻咻!寒風陣陣,三個人同時瑟縮了下。
「你站在那裡不出聲,分明就是在偷聽!」這男人還真愛狡辯。
「我來了很久,是你們太專心了。」言下之意是他們的「批鬥大會」開得太熱烈,連他到了都不知道。
黑眸掃了肯特與梅莉一眼,那兩個人頓時一動也不敢動,頭低低的,就怕主子降罪責罰。
彭鎧薇皺起秀眉。想也知道肯特與梅莉一定快嚇死了,偏偏他又冷冰冰的,是要讓那兩個人嚇破膽子是不是?
受不了他用寒氣逼人的冰塊臉來壓制人,彭鎧薇深吸一口氣,乾脆豁出去了。
一人做事一人當,是她起的頭,要算賬找她算,別牽連無辜。
「對!我們是在說你壞話,那又怎樣?你本來就不好相處了,我們只是在陳述事實。」彭鎧薇抬起水瞳直視他,只有狂擂的心跳洩露出她的緊張。
「你們先出去吧!有事我來頂。」她上前拍拍兩尊僵硬的石像,肯特與梅莉瞬間復活,一個撿起地上托盤、一個抄起澆花器,飛也似的結伴逃出陸西霽的臥房。
當房裡只剩他們兩人時,緊張的壓迫感讓她幾乎不能喘息!
黑眸中的溫度又降了幾分,陸西霽嘴邊有—絲很冷很冷的笑,像是嘲弄她的不自量力。
好嘛!說人壞話沒有事先找好隱密的場地,是她不對!她都承認了,他也沒必要這麼生氣吧!
「你……你別生氣!有批評才有進步的空間,我們是……為了你好。」彭鎧薇緩緩退了幾步,拿個蹙腳的理由當借口,眼睛左右掃瞄,開始找尋逃生路線。
雖然她豪氣干雲的說要負起責任,可是她真的不曉得要怎麼安撫陸西霽的火氣。
「過來。」陸西霽陰沉的開口,臉色壞得可以,顯然沒有被她的安慰給說服。
「你……你要幹嗎?」小腳不但沒有上前,還悄悄往後移了幾寸,抓起床上的枕頭擋著,只是同時也哀怨的知道一個枕頭根本就擋不了什麼。
「我叫你過來。」冷冽的音調又傳了過來。
不會吧?他該不會真的想找她算賬吧?!抓緊枕頭的手微微顫抖,彭鎧薇吞口口水,開始覺得自己離大限不遠,陸西霽要是真發起火來,一拳就可以要她的命了……
「我才不要過去!」笑話!她才不想死!
幾乎是陸西霽一有動作,她就拔腿狂奔,只是陸西霽手腳比她更快,隨即持住她的領子,往後一拉,她整個人重心不穩地跌進他懷裡。
兩人順勢倒向床鋪,陸西霽健碩的胸膛在她上方,一隻手撐在她腦袋邊,另一隻手將她的雙手固定在頭頂上方。
「你……你不准打我……」
「我不會打你。」陸西霽鎮定的說著,同時伸手將橫在兩人之間的枕頭拿開。
這下兩人之間再無任何阻隔,他堅硬的胸膛緊貼著,她仿如觸電似的逸出一聲輕吟。
「你騙人!你上次還打我屁股。」彭鎧薇控訴著。
「那是為了讓你安靜。」
「要我安靜可以有別的方法啊!為什麼要打我?你……」喔,他靠的好近,近得連她都能聽見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她這才發現這樣的姿勢有多曖昧,兩人的身軀貼合,沒有一絲空隙,他的危險氣息將她團團包圍,她無處可躲,一陣燥熱倏地爬上她的臉頰,連心跳都比平時快了許多。
「你走開啦!你壓著我幹嗎!滾開——陸西霽……」
如鷹尋獲獵物,陸西霽沒有半分遲疑地噙住她水嫩的唇瓣,做了從他第一眼見到她,就很想做的事情。
霸道的封住她的叨叨絮絮,他將熾熱的舌探入她口中,不停與她的丁香小舌交纏。
他熱燙的唇舌與他冷漠的氣息截然不同,她瞪大雙眼,這……這是怎麼回事……
被吻得迷迷糊糊的,彭鎧薇忘了要反抗,身子逐漸軟化。
許久,陸西霽終於在她昏厥前放開她。
新鮮空氣重新灌入差點缺氧的肺部,彭鎧薇大口喘息著,搗著胸口,驚魂未定的說:「我……我還以為……我快死了……」
老天!她差點窒息,這男人想殺死她是不是?
她的唇上如她的人一樣甜美!長指撩起一綹髮絲,放進掌心裡搓揉。
「你不會死。」冰冷的寒氣略微退去,眼神中有壓抑的笑意。
這個小女人相當生嫩,他用一個吻就測試出她的不經人事;也用一個吻確定了,自從見過她之後,血液裡奔騰的慾望果真是因為她……
「你怎麼知道我不會死?」
她的腦子還昏昏沉沉的,等等!她好像遺漏了一件很大條的事,他們……呃……他們剛剛做了什麼……
彭鎧薇瞪著他,用手背捂著紅唇,表情越來越難看,下一秒,怒吼由她口中噴出,奮力抬腿往他兩腿之間踹去,他利落一閃,迅速避開她的攻擊。
「該死的!你親我?!你這王八蛋!你怎麼可以親我?可惡——」她的豆腐又被吃了,而且還是在莫名其妙的情況下,被同一個人給吃了!
這可惡的傢伙,掠奪了她的吻,怎麼還敢一臉若無其事的模樣?!
「我只是順應你的要求。」陸西霽仍是酷著一張臉,手腳利落地格開她的攻勢,行動之間不慌不忙,甚至還有一點悠閒的味道。
「要求?!我哪裡有這樣要求?你騙鬼!」她發誓!她沒有這樣說過,絕對沒有!
這個偷吃她豆腐的人,竟然還敢作賊的喊抓賊,太可惡了!
「這是讓你安靜的第二個方法,還是你比較喜歡之前的那一個?」他還一臉正經的與她討論。
「我都不喜歡,要讓我安靜不需要親我、更不用打我屁股,要閉嘴我自己會閉嘴!」彭鎧薇氣的火冒三丈,烈焰焚燒。不海扁他一頓難消她心頭之恨!
「看來這個方法不太有效,你還是很吵。」薄唇彎越淡淡的笑,揶揄著她。陸西霽欣賞著她的怒火,她似乎很喜歡生氣,幾句話就能挑起她的怒氣,那衝動火爆的個性意外吸引他。
「我吵關你屁事!」
她揚起手刀,打算劈死他。
銳利的黑眸看清她的意圖,在她的手刀劈過來的時候,大掌迅速握住,高高舉起,繞了幾圈,她像是被他控制的娃娃,竟然跟著他的手勢繞圈圈,兩個人活像在跳交際舞。
他將一個銀質手環套入她的右手,接著移形換步,人已經走到門邊了,她還在原地多繞了好幾個圈。
喔!不行了,她好暈!旋轉的身子終於停下來,她軟倒在地上,輕撫太陽穴,眨眨眼,望了望四周,陸西霽老早就從她身邊抽離。
「戴著,不准拿下來。」陸西霽冷聲宣佈,下一秒已經由門邊消失了。
「陸西霽——」
喔!她氣的想殺人,可是又礙於他的武藝高超而挫敗不已。
救命!彭鎧薇在心裡哀嚎。
她跪坐在地上,將臉頰貼上地板,以降低她臉一熱燙的溫度,指尖撫上被他吻過的唇瓣,她這才發現自己渾身顫抖個不停,心跳像脫疆的野馬……
她發現,這可怕的男人正以要命的速度蠶食鯨吞她的思想,害她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