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好噁心!」她皺眉。
他瞪了一眼妻子倔傲的臉。從她難產以來已經過了一個月,她的熱度退了,氣色也好多了,眼看就要恢復以往那個豐腴健康的模樣,可是——
偏偏她還是不肯好好吃東西。
「把這碗羊肉湯給喝完!」這是他容忍的極限了。
「不要!好膩!」她別開臉不理會他的命令。
過了許久,他竟然什麼也沒說,禁不住好奇心的驅使,蝶依偷偷自眼角瞄了他一眼——他竟仰首把那湯汁喝下。
不會吧?他怎麼可能輕易放過她?!
蝶依睜大了雙眼,看到一張放大的男性臉龐朝她靠近。
「你要做什麼?」她話還沒說完,他的唇已經結結實實地壓在她張大的檀口上。
「嗚……」溫潤的湯汁借由他的口渡到她的嘴中。
蝶依驚慌地掙扎,他的大掌輕易地將她的小手壓在枕上,身子接著壓在她身上。他口中的汁液已全數進蝶依的腹中,唇還不放過她,恣意地吸吮、噬著她……
「不!」他突然吼道,自她身上彈跳的移開。
「屠玡……」她迷惘地看著他。
他佇立片刻,急促地喘息著並凝視她,他的雙手在身側緊握成拳。
「快把湯完,好好休息!」他嗄啞地低語,每個字都像硬從牙縫擠出來的。
「可是你……」蝶依開口,他到底怎麼了?難道他沒有感受到那份激情嗎?他怎能撩撥她到這種地步丟下她?
蝶依正準備問他時,他已經轉開身子,大步甩開帳門離去。
「屠玡!」她在他身後呼喊,全身因無法滿足的慾望而疼痛著。
他還是沒有回答她。
☆☆☆
屠玡近來的脾氣相當火爆。和蝶依從中原回來時,他是陰鬱的;蝶依因難產而幾乎死去的那時,他是哀傷的,而現在的屠玡——
簡直是一座火藥庫!
今夜為了慶賀單于的皇長子滿月,在單于庭擺下豐盛的宴席。源源不斷的食物、歌舞,從各鄰國來的獻禮擺滿整座幃帳。
屠玡高坐首位,一言不發地瞪著前方舞動的女伶,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那兩名舞者是樓蘭國王送來獻給你的。」在他身旁醉了酒的瞞頓,曖昧地瞄一眼那女伶曼妙有致的身禮,吃吃地笑了起來。
屠玡臉一沉,狂怒地低吼:「該死的安歸!是我兒子的滿月,送我女人做什麼?明明是在侮辱我,去派人把他斬了!」
瞞頓倏地睜大醉眼,驚異地瞧著他。
許久,他搖搖頭,笑道:「你喝醉了!」一定是醉了才會講這種話,哪有人會為了送錯禮而要砍人的?
「我沒醉!」屠玡繃緊了臉,「我說去殺了樓蘭王!」
瞞頓目瞪口呆,有一瞬間說不出話來。
「你沒聽到我的話嗎?」屠玡戾聲吼道,巨掌猛力一掃,把身前的食盤打成粉碎。
瞞頓看著地上的狼藉,再抬眼看看一臉陰鳶乖戾的屠玡……
「你究竟是怎麼了……」他不可置信地喃語。
屠玡咬緊牙關,忿忿地別開眼,一雙佈滿陰霾的黑眸直直瞪著前方。
隨著他的視線,瞞頓看到病體初癒的蝶依正和他的族人圍在火堆邊,盈盈起舞。
她像自久遠的沉睡中甦醒過來,纖瘦但有致的軀體正狂野地隨著樂曲而旋轉,蒼白的臉龐在火光的照耀下,泛出興奮的紅暈。
她美得令人窒息,縱使仍有些虛弱,但比起一個月前,她真的是好太多了。瞞頓困難地將目光移回屠玡身上,他看到的是一雙同樣熾烈的眼眸。
屠玡以目光噬著那個黑髮人兒,從他僨張的肌肉和一張一合的鼻翼,瞞頓輕易地感受到他燃燒的慾望。
毫無疑問的,屠玡強烈的渴望這個女人。瞞頓吞嚥這個認知,心底仍泛著陣陣苦澀……
他甩甩頭,擺脫這他決心丟棄的情緒,將手搭在屠玡的肩上。
「嘿!幹什麼愣在這裡?既然想要她,就召她過來嘛!我相信不會有人對你們夫妻倆中途離席,有什麼意見的!」撐起笑容,瞞頓戲謔道。
「我要怎麼做不用你教!」屠玡回瞪他一眼。
瞞頓讓他惡劣的語氣震住,回想近來聽到的流言和屠玡最近反常的舉止,突然感到疑惑——
「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以為她從死亡關口活過來,以後你們的感情會很穩固了,怎麼我聽下人們傳言,說你這幾日都不回單于帳睡覺?」瞞頓皺眉。
屠玡的黑眉挑起,他的語氣冷硬地說:「不關你的事!」
瞞頓感到血液直往腦門上衝,還來不及細思他就衝口而出:「該死!要是你對不起她,我——」
屠玡用殺人的目光瞪視瞞頓一眼,接著他巨掌一握,扯住他的衣襟。
「我沒有義務向你報告我和她之間的事。」他的眼睛燃著逼人的怒焰。
「告訴我……」瞞頓毫不畏權地回視他,「到底怎麼回事?」他加強了語氣,嚴厲地質問他。「你看不出來自己最近有多不正常嗎?再這樣下去不只你要瘋了,連我們所有人都要被你逼瘋了!」
屠玡的臉上閃過一抹狼狽。「我不想當眾討論這個問題。」
片刻,他低咒一聲,倏地起身,走出帳外。「跟我來!」
兩個男人站在帳外黝暗的角落,目光仍不由自主地停留在火堆旁毫無所覺的美麗女子身上……
「我想要她!」屠玡煩躁地耙過一頭狂野的黑髮。「可是我不能碰她,可惡!不管我有多想要她,每次只要想到她可能再次受孕,再次經歷那可怕的生產過程,我就沒有辦法原諒自己;她太弱小了,不可能承受得了我的孩子,這種經驗一次就夠了,我不能再冒險失去她了。」
瞞頓張大嘴,有片刻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可是……你怎麼可能忍住……」
屠玡悲哀地注視他的弟弟。
「沒錯,那簡直是地獄。」他苦澀地笑,「可她不知道她的一顰一笑,都可以牽動我所有的神經,只要她的手輕輕碰觸我,就可以讓我口乾舌燥。白天還好,到了晚上簡直是無法忍受,天氣一冷,她就緊緊偎在我身邊,我唯一想做的就是像禽獸一樣立刻佔有她,天!我自己都不知道還能忍受多久……」
瞞頓搖搖頭,困難地吞嚥這個事實。「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就什麼也別說!」屠玡暴躁地吼道。
「別那麼沮喪嘛!你有沒有想過她的想法呢?她是不是也有你的那些顧忌?」
屠玡狼狽地瞪他一眼。「沒有。」他乾澀地開口,「她根本毫無所覺,有一次我失控吻了她,又把她丟下,她氣得差點殺了我。」
瞞頓驀地抬眸,看著兄長,他的眼中佈滿最深的同情。
「你麻煩大了……」他實在找不出任何話來安慰這個可憐的男人……
☆☆☆
「蝶依夫人……您可不可以不要……」小蠻哭喪著臉,看著眼前一身騎裝的美艷夫人。
「不行!」一聲嬌斥打斷她最後的希望。
「可是……可是單于他說……」小跑步跟上曲蝶依的步伐,小蠻仍不死心地哀求。
蝶依突然止步回身,小蠻一時止不住腳步,往前撞上她的身子。
「喔!」她慘叫一聲,揉著被撞痛的小鼻子。她正打算抱怨,一抬頭,對上的是夫人絕美的臉龐上冷冷的倔傲。
「我受夠了讓他決定我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該吃什麼、不該吃什麼,我不要再聽他的命令了。」
「可是騎馬耶!你怎麼可以去騎馬,您也才生產完兩個月……」
「為什麼不行?!族裡女子哪個不是生完孩子就馬上幹活的?況且我都生了兩個月了,為什麼還得整天躺在床上?!」
你不是匈奴人啊!小蠻在心底哀嚎,況且兩個月前您幾乎死去。
「夫人……萬一讓單于見著了,怎麼辦?」不得已,小蠻也只有搬出單于的名號了。』
「他?!」曲蝶依冷哼,「他才不關心我在做什麼呢!」不知怎地,她的語氣中有一份酸澀。
沒錯!屠玡已經好幾天不曾回帳裡睡了,就算見著她,也老是繃著臉似乎很不高興的樣子。起先她還會為他的轉變感到震驚、心傷,而現在只剩下憤怒。
是的!憤怒。
原來在她快死了的那刻,他所有的纏綿愛語都是騙她的,現在她活下來了,他就恢復那種不理不睬,甚至是疏遠冷漠的態度。
太可惡了!她決定要好好過自己的生活,不再受那個善變無情的男人左右。
「夫人!」小蠻在她身後呼喊,但來不及了,蝶依已經出了帳門。
「幫我備馬好嗎?」蝶依笑意盈盈地對著帳門口的侍衛命令。
對上蝶依那絕艷的笑容,侍衛竟傻傻地張大嘴,只能頻頻點頭。
不久,一匹年老溫馴的馬被牽到蝶依身前。
蝶依本想抗議這匹馬太過老邁,但一想到這好幾個月來,她第一次有機會騎馬,興奮的心情已超過這小小的不悅。
一個俐落的翻身,她已高倨在馬背上。
「夫人!」小蠻還想再勸服她。
蝶依給她警告的一眼,並看出她頹然地垂下肩放棄了抗爭。
她嫣然一笑,感到無比快意,扯動馬韁,享受勁風在耳邊吹過的暢快感。
她騎了好一陣子,不過始終沒走出單于庭的範圍。雖然她渴望在草原上奔馳,但她知道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畢竟還不夠壯到足以駕馭馬匹到以往的程度。無妨,她還是很享受這種久違的暢快。
沿途,她遇見幾個剛學會騎馬的小女孩,並和她們一同並轡而行。
「你到底以為你在做什麼?」暴戾的吼聲自身後爆開。
瞬間,小女孩吱吱喳喳的談笑聲全僵凝住。
曲蝶依轉身,發現屠玡正瞪著她,他的表情混雜著驚慌和氣憤,他站在那裡,拳頭叉在腰間,彷彿一個憤怒的巨人,他沒有騎馬,蝶依感覺在馬背上的她在他面前,依然是脆弱而嬌小的。
「你看不出來嗎?我在騎馬!」鼓起勇氣,她大聲叫回去。
即使隔著一段距離,她還是可以看到他下顎繃緊。蝶依突然感到一陣心慌,然而已經來不及了,他咒罵一聲,直直走向她……
「你做什麼?」她叫,他已扯住她的馬韁,硬是把她的身體抱下來。
「你瘋了嗎?」他怒氣爆發,「不久前你還置身在生死關頭,現在居然在騎馬?!」
「我已經好了。」她冷冷地回嘴,對他的跋扈感到不悅。
「胡說!」他咬牙切齒地說道,「現在,給我乖乖回帳裡。」
「我不要!」蝶依氣憤地朝他叫道。她仰首瞪他,美麗的眸子閃著火花,白皙的粉頰泛著紅光,屠玡呼吸一窒,感覺猛烈的慾望同時升起。
「該死的你!」他用力抓住她的雙手,幾乎捏碎它們。
「放開我!」她奮力掙扎,但他抓得更緊,「你弄痛我了!」
「我就是要弄痛你。」他咬牙道,「不這樣你根本學不乖!」
「你!」他怎麼敢說這種話,蝶依氣得抬腳踢他。
「你這只野貓!」他又驚又怒,即把她抱得死緊,防止她踢上他的命根子。「可惡,你真的需要一點教訓!」
話落,他的唇用力落在她嘴上,殘酷地蹂躪她柔軟的紅唇,在他的攻擊下蝶依根本無法呼吸,他鋼鐵般的身軀擠壓著她的柔軟,激情的火焰一觸即發了。
突然,他粗暴地推開她,氣喘吁吁地凝視她。
蝶依不可置信地瞪視他,他竟然又再次對她做出這種事?!
片刻後,她注意到四週一雙雙好奇戲謔的目光投注在她身上,她的臉立刻通紅。這下可好了,他不但殘忍地打斷她的慾望,還當眾羞辱了她。
她正打算狠狠罵他一頓時,他已轉身大步離去。
「屠玡!」蝶依掐緊拳頭,頓足地喊道。
可惡!他竟敢不理她!她瞪著他的背影,驀然背上有人拍了她一下。
「做什麼!」她怒氣騰騰地轉身,對上的是瞞頓一張含笑的臉。
「滾開!我不想理你!」她現在沒心情再去面對他的嘲弄。
「嘖!嘖!原來你的脾氣這麼火爆,好在當初沒娶你。」
蝶依根本甩也不甩他,轉身就要離去。
「喂!想不想知道屠玡最近是怎麼了?」瞞頓在她身後喊道。
蝶依全身一僵,緩緩轉過頭注視他。
他走到她身前,低頭對她說了些話,他的話讓蝶依的眼愈睜愈大。
「他真的這麼想?」聽完,她漲紅了臉,雙手緊緊握拳。
「他是個死腦筋,我看,你們的問題要靠你去化解了。」瞞頓歎息道。
蝶依羞赧地垂下頭,是興奮是緊張地咬住下唇。「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別客氣,我比你更希望屠玡恢復正常,這幾個月來,我們都快被他的怪脾氣給折磨死了。」他故作輕快地道。
而後,他們之間有片刻的沉默。
蝶依抬眸,望著瞞頓的眼睛。「我以為你還在恨我……」
他自嘲地搖搖頭。「我無法恨你,雖然我很想恨你,但見到你幾乎死去的那刻,我只想代替你承受那些痛苦……」
淚水湧上她的眼眶。「對不起……」這是她唯一能說的。
「別哭……」他嗄聲道,極度壓抑的情感終於崩裂,「我希望你過得快樂。」說完,他大步邁開腳步,孤獨地消失在大漠的另一端。
蝶依仍呆立著,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她才驚覺過來。
她想起了屠玡,想到他們之間的問題,熱切的期盼在她胸腔中燃燒……
☆☆☆
「蝶依!」屠玡衝進帳中,他見到裹在被中的她,皺緊了眉,快步走到她身邊。
「你還好媽?小蠻說你發燒了,你現在覺得怎樣?」他急切地詢問,大掌探上她的額頭,在接觸到冰涼的肌膚時,微微訝異地睜大了眼睛。
「你?!」
她即時捉住他欲抽走的大手,將它覆在自己豐潤的胸前。
「我沒發燒,可是人家心跳得好快……」她的大眼晶亮,雙頰微微泛羞怯的酡紅,那被單下,她居然未著片縷!
屠玡跳了起來,氣息沉重地瞪著她……
「你在做什麼!」他咆哮,額上細小的汗珠透露了他的緊張。
他正準備轉身離去,但在看到她正要做什麼時,全身倏地一僵。
曲蝶依掀開那層薄被,她美麗而潔白的身子和底下黑色的皮裘,形成最強烈的對比,然後她站了起來。
屠玡注視她走向他,感覺心開始狂跳,火光在她黑亮的長髮上閃爍,而她的肌膚更變得如透明般細緻,她的胸脯、她的腰和大腿散發出誘人的光澤,屠玡的嘴乾燥不已,強烈的渴望瞬間淹沒了他。
他的黑眸緊緊盯著她,她聽到他沉重的喘息,綻開一抹微笑,朝他伸出手。
他像突遭電殛似地一震,往後退了一步。「不要!」
「為什麼?你也想要我的,不是嗎?」她打定了主意,這次絕不容許他再退縮。
「別這樣。」他從緊咬的牙關上進出這句話。
「你說過想知道我在漢宮學了哪些媚惑之術的。」她如蘭的氣息噴在他耳間,「讓我示範給你看好不好?」
☆☆☆
「我真不敢相信,我害羞的小妻子會做出這種事。」
激情過後,蝶依偎在丈夫赤裸的胸前,聽著他戲謔的語調,不禁微微泛紅了臉。
「還不是因為你!」她生氣地抬眸看他,「哪來的那麼多顧忌!」至今她仍忍不住嗔怒。
「我是擔心你……」他歎氣,輕撫她微噘的紅唇。
「不用擔心的。」她擰起身子,瞳眸盯住他,「我不是脆弱的瓷娃娃,我是你的女人、匈奴王的閼氏。」
她的黑髮凌亂地披洩在肩上,全身赤裸,但她的語氣驕傲得有如高貴的皇后。
沒錯!她是他的女人,值得他一生引以為傲的女人!
「我愛你。」他沙啞地開口。
蝶依在黑暗中微笑,低下頭,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我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