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雖然不曉得原因,她也絕對不會和自己的好運氣作對就是了。
重新在一起之後,她珍惜能夠擁有他的每一刻,用心經營他們的感情,她早有心理準備,必須要付出更多的真心,去面對他本能的防衛。畢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何況她曾經那樣糟蹋他的心意,會自我保護是人的本能。
但,沒有,他仍一如往常,什麼都沒有變。
她能感覺,他待她仍是毫無保留,好得沒有任何道理,如果說她有心要傷害他,那麼敞開真心任她予取予求的他,根本就沒有任何招架能力。
這樣的發現,讓她暗地裡悄悄為他心痛了好久。
於是,她開始學習怎麼撒嬌、怎麼當個小女人,她還買了食譜增進廚藝,努力想對他更好。
說來丟臉,以往在工作上求發展,沒去學習怎麼當個居家的女人,會煮的菜沒幾樣,拿手絕活除了蛋炒飯還是蛋炒飯,總不能委屈了他的胃。
現在學還來得及吧?她想為他做個稱職的女人,這男人值得。
她問他:「你想要一個什麼樣的女朋友?」
「曹品婕!」
「幹麼?」她是很認真在問他這個問題,不要顧左右而言他。
他有些惱了。「妳不要動來動去!」撕下一塊OK繃,往她割傷的手指頭貼去。
「你還沒回答我!」聲音一頓,盯著他不甚自在的表情,突然領悟了什麼。
不必改變什麼、學習什麼,他要她當自己,只要她是曹品婕,就好。
「我如果想被養成神豬會去找傅培梅交往。」他沒好氣地道。
懂了他的意思,她感動地吸吸鼻子,雙手環上他頸子。「可是,你不會覺得我事業心太重,總是太忙,沒時間陪你嗎?」
他沒回答,只是低頭吻她,模糊的聲音低噥出這一句——「記著有我就好。」
他永遠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時,那個聰慧自信又可愛的女人,對他背法條,實地上一堂法律常識,早在那個時候,蠢動的心就已經不受控制。
他不需要她的遷就,他要的單單是一個曹品婕而已,沒有附帶條件。
就算是這樣,她仍然沒忘記那個非常「近水樓台」的會計小姐,找了個機會盧他,硬是要他答應她往後不准載別的女生,她心眼是很小的。
他神情怪異,斜瞥了她一眼。「她媽媽臨時住院,她接到電話很著急,我送她去醫院而已,妳吃哪門子的醋?」
呃……原來是這樣。
她訕訕地乾笑。「我斤斤計較的樣子是不是很醜?」
「知道要反省就好!」
「那不然我也讓你吃醋嘛!」
「我沒那麼無聊。」直接拿遙控器轉台看他的球賽,懶得陪她發神經。
「關梓齊,我警告你,我真的很多人追喔,你不要後悔——」到時候換她來笑死他!
他連哼都不屑哼她一聲。
過沒多久,她又忍不住巴回他身上。
「梓齊——」
「又幹麼?」他沒好氣地。以前怎麼不曉得她這麼黏人?
「你愛不愛我?」答案她知道,他的舉動已經清清楚楚說明了,但就是想聽他說,有時是撒嬌、有時是增加情趣,最後則問成了習慣。
都怪她那回的不當反應,後來這個彆扭的男人,就抵死都不肯再說了。
也許這輩子,他都不會再承認。她無法說不渴望,有些事情,她知道是一回事,但總還是需要情人一點點的正面肯定……
「妳少肉麻當有趣,都三十歲人了,還學什麼清純高中生!」
「二十九歲多一點!」她用力糾正。
任何聰明人,都知道不要去和女人爭辯她的年齡問題,偏偏他就是嘴賤。「妳一年前也跟我說二十九歲多一點。」
她怎麼永遠都活在二十九歲啊!
「……」混蛋!她暗暗咒罵,氣悶地轉身不理他。
她就是不想把年齡算得那麼清楚嘛,有一個比她年輕的男朋友很心酸的,在他面前她無法不覺得自己好老,他都不知道嗎?
再算下去都要人老珠黃了,她想結婚,想要一個永久的承諾,偏偏又開不了這個口,畢竟他們才剛復合,她哪有那個臉要求啊!
郁卒的心情一直持續到隔天,她下了班,他去接她一同吃了晚餐才回來。此刻他正在浴室洗澡,而她收拾換下來的衣服準備丟進洗衣機,習慣性查看有沒有遺漏的物品,在上衣口袋找到一張紙。
我愛妳,一直。
沒有稱謂,沒有署名,更沒有小顧那種謀殺別人雞皮疙瘩的肉麻情話,只有最原始、最簡單的心意,訴說著下曾改變,就像他給的愛情,直接俐落,不懂迂迴。
她知道這一回是他寫的,不是任何人的胡鬧,那是他的筆跡,他心甘情願一字字寫給她的。
他不說,卻早已在心中回應過她無數回。
她動容而笑,將他寫給她的第一句情話,謹慎而珍視地收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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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滿面的,今天心情不錯喔!」走道上相遇,關梓群打了聲招呼。
「還可以。」那張紙條,讓她甜了一個晚上,整夜好夢,早上又能在心愛的人懷中醒來,要想不神清氣爽都難。
「梓齊昨晚是給了妳什麼甜頭,要不要說來分享一下?」
「並不想。」她看了下表。「我得去忙了,晚點梓齊會來接我,我們約好去看電影。」
「妳故意的吧?」存心刺激他嗎?明知道他孤家寡人正哀怨。
她淡哼。「你活該。」嫉妒死他。
據說這種哼人的調調,不是梓齊專屬的嗎?以前端莊嚴謹的她還覺得這樣哼人是很輕浮又沒禮貌的事。果然在一起久了,風格愈來愈像,她自己都沒發現嗎?
端著熱茶回到辦公室,沒一會兒敲門聲響起,他抬頭見關梓齊站在門口。
「坐啊,品婕不是說你們約了看電影嗎?」
「她在忙,我先過來打聲招呼。」
關梓群微笑。「看她每天心情那麼好,你們應該是沒問題了吧?」
這兩個人,一直是他心上很大的負疚,見他們過得好,他才能放下一樁心事。
「嗯哼。」關梓齊不置可否。
「那你……」他頓了頓,「還怪我嗎?」
關梓齊沉默了下。「曾經很氣你這樣傷害她,但是後來冷靜下來想想,有些人我們想避也避不開,有些事,不管我們要不要它還是會發生,是我太苛求你了。」如果放得開,他今天不會走回頭路,有些感情,是明知道錯,還是會心甘情願,錯得無怨無悔的。
「這是經驗談嗎?品婕一直很想知道是什麼原因讓你回心轉意,坦白說,我也挺好奇的。」
他嘴唇動了動,掙扎片刻,才輕輕吐出:「她哭了。」
「然後呢?」
「沒有然後。」
「就因為她的眼淚?!」他那個鬧自殺的前女友要是知道會嘔血。
「曹品婕從來不在人前哭。」那麼倔強的女人,唯一一次在人前掉淚,都還要藉由雨水掩飾,頭一次毫無防備地哭,那麼悲傷、那麼絕望的哭聲,他要怎麼走?
她的眼淚綁死了他,他悲哀地發現,心還在為她疼痛,走不開。
「梓齊……」關梓群歎氣了。「你真的是愛她愛到沒出息的地步了。」一碰上品婕,他就英雄氣短,什麼原則都堅持不了。
「我從不否認。」
「既然這樣,那——你有沒有想過未來的事?」
「未來?」例如呢?
「不要說當哥哥的我沒提醒你,品婕很多人追,這陣子有個企業小開追得特別慇勤,鮮花禮物什麼都來,約過她好幾次,被她拒絕了,你真的那麼放心嗎?」
「我相信她。你不要危言聳聽。」
他危言聳聽?!好心被當驢肝肺了!
關梓群沒好氣道:「那我呢?在同一個地方工作,每天見面,你真的完全不擔心,我和她會不會舊情復燃?」
這次關梓齊停頓了幾秒,表示他真的曾經想過。「如果這是她的選擇,那我認了。」
「……」該說這個人癡,還是說他笨?明明只要他開個口,品婕甚至願意為他辭職,但他卻選擇了放開手,給她最大的自由,不用愛情困縛住她,也不介意她為了工作冷落他,要她做最完整的曹品婕,只要心中記著有他就好……
也只有這樣的男人,才配得上品婕了,這兩個人真是天造地設。
「梓齊,也許我這麼說,你會覺得推卸責任,但是當初如果你選擇爭取她,而不是極力讓她討厭你來壓抑感情的話,先變心的人不會是我。事實證明,當初我和她分手,她的表現遠不及失去你時那樣心慌痛苦,任誰都看得出她有多在乎你。所以梓齊,說穿了,我們會分手,原因不在其他,而是我們不是彼此對的那個人,你才是她對的那個人,只有你,才能讓她心痛落淚,也讓她開心微笑。」
看來關梓群真的很怕他心裡有疙瘩,解釋得多賣力啊!
他勾唇,釋然淺笑。「你不用那麼緊張,我沒多心。」一旦要在一起,他就會給予全然的信任,哪天不想在一起了,她會自己親口告訴他,這是他們的約定,不需要他胡亂猜疑。
「那就好。」
「你呢?和邵娉婷還好吧?」
「我不知道她好不好,我們沒在一起。」
「為什麼?」不是都愛得不惜和現任女友分手了嗎?
「不需要這麼意外,我說過我和品婕分手,不是為了和她在一起,只是忠於自己的心。」既然感覺已經不一樣了,他就不會欺騙自己,假裝什麼事也沒有,繼續和品婕在一起,這樣對品婕也不公平。
「因為曹品婕的關係嗎?她覺得自己是第三者,道德觀作祟?」
關梓群搖頭。「不完全是。我們之間的問題沒有你想的那麼單純,這筆爛帳真要算,精采度恐怕不輸你和品婕。」是他虧欠太深,深到甚至不知如何面對她,沒立場爭取守護她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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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品婕洗完澡,在客廳找不到人,臥室也沒有,困惑地一路找到書房。
基本上,書房是她的天下,她只有在忙工作時才會進去,而當她在工作時,他會自己打發時間,體貼地不去打擾她,裡頭也只有幾本汽車雜誌是她偶爾逛街時替他買的,平時他不太常踏入那裡。
有啦,某次鬧意見,她不小心又脫口冒出法律條文時,他說:「欺負人不會背法條嗎?」
了不起咧!他輕哼一聲,當下往書房去,拎出一本「民法」來和她互尬。
這男人真的很可愛,連吵架都讓她覺得甜蜜,情不自禁一天比一天更愛他。
推開書房的門,沒想到他還真的在。
怪了,他平常真的很少進來的,今天吃錯藥了?
最奇怪的是,她開門時正好看見他關上書桌抽屜。
「你在幹麼?」她奇怪地問。
「沒。」他別開臉,越過她直接走人。「我去洗澡。」
不對勁喔!那張書桌是她研究case的地方,裡面有的也只是她接的每個訴訟案件的資料,不會有他要的東西。
何況他態度那麼不自在,擺明了有問題。他到底在幹麼?
回頭確認他進了浴室,她滿腹疑惑地打開他剛關上的那個抽屜,一切如常,真要說有什麼不同的,只是上頭多了一隻小巧的首飾盒。
伸手打開,裡頭擺放一隻設計簡單,細緻而高雅的鑽戒,沒有太花俏的點綴,但她一眼就喜歡上它了。
套上指間,完全吻合,銀戒光芒與她纖細修長的五指相互輝映,一如她所預期地搭襯她的氣質,清爽而素雅,彷彿為她而打造。
能夠那麼瞭解她的喜好與風格,挑選最合適的鑽戒,這人還會有誰?
難怪他前幾天晚上,抓著她的手像在思考什麼,原來是在量她的戒圍。
他……在給她承諾?否則男人送鑽戒,還會有什麼涵義?
他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事,知道她對年齡產生危機意識?知道她對安定未來的渴望?知道她每一分最幽微的心思?
所以,用這種最沒壓力的方式將鑽戒送到她手上,讓她有時間思考要不要接受他給的未來。
這男人啊!總是默默地做,什麼都不說。
她捧著鑽戒,動容微笑,回房等他洗完澡出來。
不需猶豫,不需思考,她立刻就能給他答案,因為那個人是關梓齊。
關梓齊一走出浴室,就見她坐在床上朝他猛招手,眼神熱切得教人起疑。「梓齊,快過來。」
他隨意掃她一眼。「妳在叫狗啊!」叫他過去就過去,他這麼沒志氣嗎?
嘴上這麼說,擦乾頭髮後仍是慢吞吞走過去,並且不忘先下手為強地聲明:「我進去時浴室已經是濕的,不要又亂栽贓。」
忘記拉上浴簾的明明就不是他,這個番婆每次都聽不進去,很盧!
「那個不重要啦!」解不解風情啊,這男人!今晚一點部不適合談浴室的問題好嗎?
「那是因為某人太可恥!」他疏忽就窮追猛打,她自己犯的就變不重要了,一國兩制,雙重標準。
「那你到底要不要快點過來啦!囉哩叭嗦的。」忍無可忍!她很努力想展現女性溫柔和嬌媚,至少今晚不要和他吵,可大家來評評理,這男人有多賤骨頭?讓她難得想對他溫柔一點都不行。
「是,女王,要不要咬飛盤?」他皮笑肉不笑。
吸氣、吐氣——這男人嘴巴賤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下要和他計較。她不斷在心中提醒自己,然後綻開最柔媚的笑容纏賴過去,嬌嬌甜甜地直喊:「梓齊、梓齊、梓齊——」
「妳發春哪?」喊那什麼聲音!就說女人三十如狼,她還鬧脾氣,聽不得實話。
不要計較、不要計較、不要計較……這次多復誦了十遍。
然後笑容依舊,柔媚似水地賴在他懷中,伸出右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聲音又甜又軟。「好不好看?」
他臉上浮現一抹可疑的紅,微窘地輕咳了聲。「勉勉強強可以看。」
「送的人很有心對不對?我很喜歡喔!這樣,我以後就可以直接亮右手,叫那些煩人的追求者離我遠一點,省力多了。」好可愛呀,他這表情。原來他也會不好意思。
「幹麼強調妳有多少追求者?想爬牆?」
「呵,爬牆——」她暗笑,要爬牆也得有牆讓她爬啊!這詞彙可是老婆的專利呢!
「笑那麼淫蕩!」還真要爬?
不知道他發現沒有?這口氣有點酸味喔,還說他不會吃醋。
「爬爬看嘍!如果你對我不好的話。」
「我該說什麼?祝你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如何?」他要笑不笑地回應。
有人在不是滋味了。
她失笑出聲,湊上前去吻他。
「走開,爬妳的牆去。」嘴硬地輕哼,卻沒拒絕她索吻的舉動,任她吻得徹底,還囂張地在頸上印了好幾顆草莓宣示主權,不讓外頭的野女人有機會妄想。
他哪會不知道她的小人心思,不說而已。
「梓齊,你會怕我被別人追走對不對?還說不會吃醋!」
「如果這樣想可以撫慰一個三——好吧,二十九歲多一點的女人的空虛心靈的話,我就當做善事好了。」
「明明就是!」不然幹麼連戒指都準備好?「你不用否認,否認也沒用。」
相當權威地替他下結論,拍案定識,上訴無效。
「請問這又是哪一國的法律?」屈打成招,不准上訴的嗎?
他真的是二等公民對吧?說話都沒人在聽,完全不當一回事的。
「吃醋就吃醋嘛,我又不會笑你。」安撫地賞他一點甜頭,吻了吻他,輕咬他的下唇低喃:「替我告訴那個送戒指的人,我真的很愛、很愛他。」
他不置可否地哼應,深吻住她。
還說不在乎,要彆扭!
甜蜜地享受完這個吻,一時得意忘形,脫口道:「我就說你這個人悶騷嘛,不幹不脆的,要送不會當面送,幹麼做這種偷雞摸狗的事,見不得人啊!」
「我偷雞摸狗見不得人?那上個禮拜躲在房裡,拿針戳保險套的,不曉得算不算卑鄙無恥、見不得人的宵小行徑?曹大律師?」立刻反擊。他是誰?關梓齊耶!豈有任人奚落的分!
她一窒,答不上話來。
「你、你早就知道了,幹麼不講啊!」還裝迷糊,這人真壞。
「本人天生善良,不忍心拆穿。」誰知給她幾分顏色,她就畫起抽像畫,以為自己是畢卡索了?
「你很討厭耶!都不知道這種心情有多心酸,還嘲笑我!你還年輕,當然不急,可是我都三十歲了,我會有危機意識啊,現在不生,以後想生都生不出來了。我很想要你的小孩呀……」愈說愈委屈。
現在就肯承認自己三十歲了?他沒好氣道:「妳是在笨哪一國的?平時跑法院不是很會講嗎?這點小事都不會說,律師執照拿假的?」
「我說了你就會同意嗎?」
「廢話。」不然戒指戴好玩的嗎?承諾就是一輩子疼她寵她擔待她,給她想要的一切,懂不懂啊?
不過就是生孩子嘛,有什麼為難的?少了那薄薄的一層,他更省事!
「你的意思是,我以後什麼事都可以說嘍?」要是在以前,她可能又會氣他口德差,但是現在,她懂得聽他壞嘴巴下的深意,繞了一圈,他只是在告訴她,別把心事藏著,只要她說出口,他就沒什麼做不到。
「爬牆討客兄的事就不必說了。」
她笑出聲來。「我們結婚吧,梓齊!再拖下去,快成高齡新娘了。」
「妳想結婚,我奉陪。還有!」他停了下。「笨蛋,別老把年齡記在心上,我一點都不覺得妳老。」
這大概是他說過,最接近甜言蜜語的一句話了。
她會心一笑,在他耳邊輕聲呢喃——
「梓齊,我愛你。」這次,她不再迂迴,堅定道出心意。
一句,她打算為他堅持一輩子的承諾。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