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水嬿目瞪口呆地瞪著柵欄內的白色駿馬,有一分鐘說不出話來。那是頭漂亮得沒話說的馬,長又潔白的毛,讓人禁不住伸手要去摸摸看。她眨眨眼,高昂的音調證明她內心的雀躍:「你要送我一匹馬?這匹馬你真的要送給我?」
齊雋天點頭,因為她難掩的興奮也使他感到開心他從未想過寵一個人,自己也同樣能得到快樂。
得到他的答案,她跳起來,奔進柵欄內,盡情地撫摸它,這是她有生以來得到最特別的禮物,若是在現代,她可沒機會擁有一匹馬。
「它好乖,你摸摸看,它的毛好柔軟喔!我的天,這是我收過最棒的禮物,謝謝你,我好喜歡,它叫什麼名字?不,這是我的馬,我要自己幫它取名字了,可不可以?」她笑得像朵盛開的芙蓉,齊雋天一時也看癡了。
「白雪,白雪,喜不喜歡這名字?喜歡對不對?我就知道。」
全是她一個人在自導自演,齊雋天只是看著她,卻有種從未感受過的暖意流過心頭。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情,在此時充斥他的四肢。他將紙包中的方糖遞給她:「它喜歡吃糖,你可以餵它,這樣比較容易跟它混熟。」
她接過後,拿了一顆餵它,白雪不客氣地舔著她的手吃,舔得她發癢。「呵……好癢喔!白雪,好了,好了,已經沒有了,你這貪吃鬼,好……再一顆就好,不能吃太多,不心會蛀牙喔!」
應水嬿又餵了它一顆,抱著它又摟又親的。
「好白雪,其他的留著明天再吃,乖乖的噢!」她讚美地拍拍它的頭,它像聽得懂似的嘶叫一聲。
「嗯——謝謝你送的禮物。」她有些明白他的用意,「其實你可以不必送我,我不想因為你對我所愧疚,而要你花錢去買一匹昂貴的馬送我,不過我真的很喜歡它,謝謝。」
老實說齊雋天心裡也很高興,覺得這筆錢花得值得。「我想送妻子禮物,不必要用什麼借口。「他就是這樣不善於表達的人。
應水嬿已經慢慢瞭解他的個性了,不然聽了這話,說不定又要開始和他鬥嘴了。他就是那種死要面子的男人,就算想用禮物道歉,嘴巴可半點都不會承認,因為那有損他的顏面。
她聳聳肩,算了,念在他送白雪給她的分上,不跟他計較了。「我可不可騎騎看?白雪很溫馴,一定不會有危險的。」她渴望地望著他。
雋天在自己快點頭時問:「你騎過馬嗎?你應該不可能學過,以後沒有我在場,不准你單獨來馬場騎馬,知道嗎?」
「我——」她一時語塞,總不能告訴他,她學過基本騎術,只要不是太困難的動作都難不倒她吧!一位古代的名門閨秀,怎麼可能會騎馬?「好嘛!那你要教我騎是不是?可是我穿裙子不方便耶!」
這點他有想過:「我已經找人縫帛一件專門給你騎馬穿的衣服,等做好我就開始教你騎馬,不過,有一點得答應我,只准在莊內騎,到外頭絕對不准你騎馬。」
為了多一項娛樂,她什麼都答應,「是,大人,那我還得等多久?白雪,恐怕等不及讓我騎了,是不是呀?白雪,今天就讓我騎一小段好不好?只要繞馬場一圈就好,我不會要求太多的。」
他掙扎了好久,不過顯然為了搏她一笑,他肯定還是會答應。「好吧!不過要與我共騎才行。」他做了最後的讓步。
「太好了,我答應,我答應,齊雋天,你今天對我最好了。」她仰著小臉,望著高出一大截的他,掛著笑靨的她,此時美得令他轉移不開視線。
兩人就維持這樣的姿勢,一動也不動,像被點了這穴道,除了胸口因呼吸而起伏外,都感應到強烈的吸引力牽引著彼此。
齊雋天抬起手,撫過她頰邊垂落的幾絲鬢髮,指尖滑過她細緻的耳垂,引得應水嬿纖軀輕顫,這才喚醒了兩人。
她慌亂地後退,踩到了裙擺,人眼看著往後倒下。「啊——」他健臂一摟,將她撈進懷中,虛驚一場。「沒事吧!小心點。」
應水嬿靠在他胸前,氣惱又羞憤地嗔道:「還不是你害的,誰教你那樣看人家的?以後不准用那種眼光看我。」
「你是我的妻子。」丈夫用熱情的眼光看妻子是天經地義的,何況她剛才也用同樣的眼光看他。
她臉紅像喝醉酒,「你不是要我舉止要得宜嗎?怎麼自己就做不到?這是在外頭耶!萬一讓人瞧見了,你不怕被人笑話嗎?」
「那麼今晚——」
「快點,人家還等著騎馬哩,快一點嘛!」好險,她趕緊截斷他的話,誰不曉不得他接下來的話,今晚,她連一點心理都沒有,怎麼跟他做「那件事」?
齊雋天托起她,將她置在身前,扯動韁繩,不快也不慢地繞場一周。
「好慢,能不能再跑快一點?」她喜歡有速度感。他揮動韁繩,白雪加快速度,姿勢優美地在寬闊的馬場盡情奔跑。
應水嬿被風吹亂了束好的發,可是她不在乎,發出愉悅的笑聲。由於是側騎,她一直怕會滑下去,可是在他的控制下卻是非常有安全感,好像兩人就是要這樣奔向遙遠的地方,一直跑,一直跑——
「呵……好好玩!再跑一圈好不好?再一圈嘛!」她覺得很不過癮。
這次他理智地拒絕:「不行,明天我們再來騎,這匹剛到,要多給它時間適應這裡的環境。」
「好吧!你真掃興。」好不容易有好玩的事,玩到一半就要被迫停止了。
齊雋天先下馬,然後伸手抱她下來,出乎意外的,他並沒有放她到地上,而是被她臉上散發的風情迷住,微亂的鬢髮,紅撲撲的雙頰,璀璨的美眸,還有那兩片紅艷欲滴的唇辨,在一剎那間迷惑了他。
應水嬿愕愕,雙腳踏不到地,便直覺地勾住他的頸項,才想開口問他做什麼,他竟在此時吻了她,不像上次的在頸上烙印,而是結實地吻住她的唇。
她倒吸了口氣,瞬間也忘了該反抗,忘了這人奪走的是她的初吻。不同於以往只是為了紓解需要,他有些蠻悍又有些柔情地品嚐她,抵住她青澀的抗拒,以幾近掠奪的強勢吻咬她唇瓣,雙臂有力地圈住她的腰。老天,這就是接吻嗎?她意亂情迷地想。
他從未如此想要吻一個女人,即使是曾有過的經驗中,親吻只是多此一舉,如今他沉溺溺在她鮮嫩可口中的小嘴中,彷彿要吻她到天荒地老。
應水嬿虛軟地貼著他降下身子,那火燙的身軀使她又愛又怕,在她的週遭,他是第一個讓她體會到男女激情的人。
齊雋天一遍又一遍地吻她,幸好是在自家的馬場,就算有人瞧見,也趕快假裝沒看見,不好打擾這對新婚燕爾的夫妻,只是大概不用一個下午,消息便會傳遍整座「颶飛莊」,大家也會為兩人終於和好而鬆口氣。
他總算結束了這個吻,外表雖自制,那雙黑眸卻燃著連這「外行人」都看得出的熱力,那使得她全身又發熱起來。
他攬著她的肩頭,將馬交代給馬場的傭人後離開馬場。
應水嬿偷瞄他一眼,現在是大白天,他該不會真的要——她暗暗吞了口唾沫,神經整個繃緊,她這次能逃得了嗎?果然他直接同她回『柳風院』。
自從進門那天起,他都睡在「飄蘭院」,甚少進「柳風院」一步,如今他改變主意,想開始過夫妻生活嗎?
小茉在整理房間,見兩人進來,微感詫異,不過,馬上領悟過來,朝應水嬿笑笑就退進房。
她苦思拖延的理由,偏偏腦子不爭氣,連個辦法都想不出。「你……該不會想……現在是白天耶!你……不用外出談主意嗎?」她緊張得說話都結巴了,接著,她嘗試著後退。
「你想去哪裡?」他抓住她的手腕,迅速地橫抱起她嚇得她尖叫。「啊——你……快放下我啦!我……不是……我該怎麼解釋?」她不是真的應水嬿,恐怕說出來也沒人相信。
齊雋天放下紗幔,俯向她的同時,說道:「什麼都不必解釋?你是我的妻子,我會很溫柔地待你,絕不再傷害你。」接下來她也沒機會再開口。
窗外射進的陽光,使房內的溫度又升高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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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真的生米煮成熟飯了。
想到昨天下午的事,八成莊裡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因為他們連晚膳都沒出房門一步,還是小茉送進房內的。
唉!別人心裡會怎麼想?應水嬿望著鏡裡愁眉苦臉的自己,又歎了一口氣。「小姐……喔,不,現在該叫夫人了,小姐已經不是以前的小姐,而是名副其實的莊主夫人。」小茉幫她綰上發髡,開心地說。
應水嬿白她一眼,「連你也在挖苦我,小茉,都快煩死了,你都不明白我心裡有多煩。」她愈在意齊雋天,萬一哪天回到現代,她愈會很想念他,誰曉得那天會什麼時候來臨。
「小姐應該高興才對,這表示姑爺非常疼愛小姐,還特地要帶小姐去游西湖,讓小姐解解悶,奴婢可沒見過像姑爺這麼好的夫婿。」
「是喔!我是該高興,嫁了個好丈夫。」她支著下巴,手指劃著鏡上繪的燕子,老天可真會刁難她,讓她陷進這種兩難的局面。
她不敢去細想對齊雋天究竟投入多少感情,在內心深處隱約有種預感,她還有機會回到真正屬於她的世界,到時她捨得下他嗎?
「小姐,姑爺來了。」小茉打斷她的沉思。
應水嬿偏過頭瞧他一眼,今天一身白衫的他,看起來就像武俠小說中形容的俠士,氣宇不凡,穩健成熟,不覺地,她的一顆芳心又小鹿亂撞。
她哼一聲,撇撇唇不睬他,昨天被他「欺負」夠了,別指望今天就得給好臉色看。
齊雋天牽動一縷笑意上前:「還在生氣?或者是不想去游西湖?那麼就別去了,我們可以做點別的事。」
她一聽他的暗示,又羞又急地彈跳起來:「誰說我不去的?你答應帶我去游西湖的,你敢食言,以後就都不准碰我。」她恰北北的嚷,昨晚耳鬢廝磨進明明答應她,隔了一晚就不認賬,這怨氣教她怎麼吞得下?
「是,夫人,可以走了嗎?還是太累了,改明天再去也可以。」他故意惹得她臉紅,貪看她頰上的紅霞。
「你……不跟你說了,快走啊!再不走天都黑了。」提起昨天的事,她想不臉紅都不行,他還刻意糗她。
或許兩人經過肌膚之親,有了親密感,應水嬿對他的態度有了少許改變,不自覺也流露出女子的嬌態,不再咄咄逼人,而齊雋天也對她諸多忍讓,不經意表現出戳寵,兩人都想維持目前的狀況,當一對恩愛夫妻。
輕便的馬車載著兩人及小茉,由宮穎棠架車,四人往西湖的方向而去。由於她對西湖憧憬已久,如今能親眼見到,而且又是未經現代人工美化的。她一眼被觸目所見的美景所吸引,只恨沒有照相機好拍照留念。
蘇東坡有一句詩:「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西湖的雨是很迷人的,撐著紙傘走在細雨綿綿的路上,別有一番詩意。到了附近,四人採用步行的方式。齊雋天打著傘與妻子並行,宮穎棠與小茉各撐著一把跟在後頭。
湖畔的嫩柳,都像掛起綠色的簾幕,一片朦朦朧朧的,湖山在濃霧中若隱若現,這時南北高峰及遠山都談入霧中,大自然的巧天工使人看了心都醉了。
「好美喔!你說是不是?難怪西湖那麼有名,幾百年後還有很多人特地來一趟,想透過這些天然奇景,我們再過去一點,說不定還有更美的景色。」
「小心腳滑。」齊雋天牽著她,地上有些潮濕,怕她走得急,一個不穩摔著了。
她仰頭嬌媚一笑,早忘前陣子的爭吵。「我們不吵架真好,每天都快快樂樂的。」
「是啊!」他也承認這點,有幾年沒這樣輕鬆地散心了?他的確把自己逼得太緊,難怪發作起來就無法收拾。
「可是每次吵架都是你起的頭,不完全是我的錯。」她還是趁機推卸責任。有點得寸進尺,標準的女人作風。
「我會改進,下次要吵架時會事先通知你。」他心情一放鬆,幽默感也出現了。
應水嬿氣呼呼地叉腰,一副「茶壺」狀,「你是說還要跟我吵?齊雋天,不要以為你這樣討好我,我就會乖乖地任你擺佈——」
「好……不吵,不吵,我也不想跟你吵,算我說錯話了,娘子請原諒。」唉!真悲哀,好不容易培養了點幽默感,可惜人家信以為真,他還是正正經經地說話好了,不然下次又禍從口出就完了。
唉,這一讓步,好像得一直讓下去,換作別的女人對他這樣說話,但早就休書一寫,叫她自己回娘家,付點「贍養費」就打發了,而對這剛進門的妻子不能以常人的眼光看待,在她氣得投水後,最心疼的反倒是他,是他真的動了心,不再只把她當作妻子、「颶飛莊」莊主夫人,而是他齊雋天所愛的女子。
「聽你講得那麼委屈,活像我吃定你似的,你不服嗎?沒關係,我可以給你上訴的機會,免得人家說我缺乏婦德,居然欺壓丈夫,把丈夫『壓落底』,你又是那麼愛面子的男人,做妻子的總要幫你顧全一下,好吧!偶爾吵架的時候我會小心讓讓你,維持你大男人的尊嚴,這樣安排滿意嗎?夫君大人。」她笑得使人必須提防有詐。
「不……用了,娘子的心意我心領了。」啊!他突然變得有點「懼內」,寧願兩人恩恩愛愛到白頭,也不想有事沒事找吵架來吵。
廣闊的水面上有紅蓮、白蓮、粉蓮等各式荷花,傍水建造的紅綃翠蓋、波香亭、迎薰閣、壁蓮亭,古樸典雅,憑欄觀賞,襯托著粉牆花影、水殿荷風,令人飄然若仙。小茉遙望兩人親熱的背影,頗感安慰,最難過的日子終於度過了,真所謂柳暗花明,陰霾盡掃。
「他們總算和好了,我這顆心也可以放下了。「她吐了口氣。
「你擔心主人會休了夫人是不是?他們只是需要時間來瞭解彼此,剛開始一定會有衝突的,但也會從其中得到相處的經驗似的。」
「我是沒成親,不過我上面有三個哥哥,年紀都比大我許多,從小看他們和三位嫂嫂由吵吵鬧鬧到如膠似溱,總會悟出些道理來,主人和夫人某些個性相像,因此爭吵也是在所難免,不過也因為如此才會被對方吸引住。「
小茉聽了覺得也有道理,很受教地點頭。「希望如宮護衛所言,這才對得起老爺夫人的托付,小姐的幸福是小茉此生最大的希望。」她合掌祈禱著。
「我以為姑娘家最大的願望是嫁個好夫婿,而你最大的願望卻是為了你家小姐,你不會想終身服侍在夫人身邊吧?」他若有所思地問。
她神情認真地說道:「是小姐可憐我才收留我,所以我發過誓,終身不嫁服侍小姐,況且小茉身份低微,也不敢奢求能嫁人,因此除非小姐不要我,不然小茉到死都要陪在小姐身邊。」
「如果有人想娶你呢?你也不願意嗎?」他不像是在開玩笑,正色地問。
小茉一呆,隨即笑出聲:「宮護衛在跟小茉說笑的吧!怎麼會忽然有人向我提親呢?哪有可能有這種事,我們快跟上去吧!他們人都走遠了。」
她小跑步地追上,徒留宮穎棠在原地發怔,看情形他得換個方式暗示了。
他已經二十五歲,是到了該娶妻的年紀,而小茉忠心護主、善良知足的個性又是他所欣賞的,娶她為妻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只是這丫頭有點頑固,該如何點醒她呢?
這得要好好想想,若到最後還不成,就直接向主人表明,請他做主將小茉許配給他,不怕她不嫁,成親後她照樣可以服侍夫人,她沒理由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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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香樓。
齊雋天等人被安排在樓上雅座,由於是自己的餐館,應水嬿用較嚴苛的眼光看待,正午剛過,餐館內生意鼎盛,人來人往,好不熱鬧,而店內窗明几淨,夥計們勤奮工作,招呼著進門的客人。四人圍坐一桌,點菜的工作就交給女主人了。
「我要點一盤西湖醋魚,再來份生爆鱔魚、南肉春筍、神仙鴨,還有蜜汁火腿,吳山酥餅和冬菇炒麵……然後還有松絲湯包,桂花鮮粟羹……「念著念著口水都要滴下來了,「然後還要……嗯……」她舉棋不定望著菜單。
「來份幸福雙吧!夫人,祝主人和夫人永遠幸福成雙。「掌櫃的蠻會巴結地建議著,難得有機會拍馬屁。
應水嬿微紅著臉,低下頭。齊雋天比個手勢,「就上這些菜吧!不必特意招呼我們,去招呼其他客人吧!」掌櫃的應了聲退下。
「什麼是幸福雙?是專門給夫妻吃的嗎?」她悄聲地問。「幸福又是杭州的名點,麵粉裡頭包著餡料,由豆沙拌以蜜棗桃肉、青梅、松仁、糖桂花等,因為豆沙是紅的,便假設為『紅豆』之名,所以取名為『幸福雙』。」他詳細地為她解釋典故。
「原來如此,不過誰保證吃了準會永遠幸福成雙,還不是生意人搞出來的花招,想賺人家的銀子罷了。」
「開餐館都是要賺銀子不是嗎?況且討個吉利,也沒什麼不對。」
「萬一有人吃了結果還是害人家夫妻一拍兩散,跑來要告你怎麼辦?你賠是不賠?我看這名字取得不好。」她就是愛挑他毛病。
「等真有人告到衙門裡再說吧!你別想那麼多,生意的事我自有主張。」
這句話犯到應水嬿了,「你是說我只要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當我的莊主夫人就夠了,外頭的事,包括生意都不勞我操心,你的意思是不是這樣?」他把女人全當白癡嗎?以為她們是腦袋空空的草包,連個大字都不認識一個,更不用說看賬本。
「我沒有這麼說,只是生意的事本來就是男人的工作,我不想讓你多操心。」這次他倒懂得說好聽的話安撫她。
應水嬿扁扁小嘴,氣頓時消了一半。在公開場合也不方便爭取權益,等回到家私底下再解決吧!
掌櫃帶著一名小二過來上菜,七八樣菜佔滿張桌子,齊雋天示意大家動手,不要客氣。
應水嬿動手夾了塊南肉春筍,那油潤脆嫩的滋味,讓人欲罷不能,齊雋天又為夾了神仙鴨,果然香脆多汁,令她吃後讚不絕口。
一大桌好菜在讚美聲中一掃而光,眾人還有些意猶未盡,接著再搭配上杭州有名的旗槍茶,味醇可口,香氣四溢。
「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一餐,好滿足喔!」她按著微凸的小腹,心滿意足地伸伸懶腰。
小茉阻止她不雅的舉動:「小姐,手快放下來,太難看了。」
齊雋天一笑:「莊裡煮的菜都不合你的口味嗎?那我該換一位廚子了,免得你又找借口跟我吵架。」
「我沒說廚子做的菜不好,只是有時候換換口味,來點新鮮的也不錯,人生總要多點變化,別老是一成不變的,很容易就落伍的。」人生若是只有黑與白不是太乏味了嗎?活著多沒意思。
「嗯……這句話的意思相當深奧,我要想一想。」他做出努力思考狀。
「齊雋天,你少裝蒜。」她附在他耳旁低吼,想用這招逃過去,想得美!要不能常出門呼吸自由的空氣,他就小心點,遲早屋頂會被她掀掉,「你是答應我以後要對好的,那麼快就後悔了。」
「我對你還不夠好嗎?水嬿。」他將手伸到桌下握住好怕柔荑。
宮穎棠與小茉識趣地到一旁,不想打擾他們的耳語。
應水嬿稍稍抗拒下,還是任他握住。「大庭廣眾之下,齊莊主動手動腳的,不怕丟臉,我這莊主夫人可還要面子,誰曉得你是不是在敷衍我,一會兒凶我,一會兒說對我好,你比女人還善變。」
他極小聲地說:「昨天對你不好嗎?今晚我會補償你。」
「你不正經,誰稀罕!」她漲紅粉頰輕啐一口,收回小手,端起茶杯掩飾滿臉的羞意。
齊雋天低笑幾聲,發現自己愛逗她臉紅,忍不住想當眾抱她親一口。
樓下響起食客的高談闊論聲,用完膳喝著茶,人們總愛東家長西家短地。「各位最近可曾聽到過一條消息?」一名中年食客站起來,詢問四周的客人。
「杭州城內一天發生的事不知有多少,你要說的是哪件事?」有人回應他的話。
「是啊!最近沒什麼大事,除了『颶飛莊』莊主娶老婆的事以外,沒什麼驚天動地的新聞。」又有人搭腔。
應水嬿側耳傾聽,自己成親的消息也成了人家茶餘飯後的八卦新聞了。
「有話就快說,到底是什麼消息?」有人不耐煩了。
提出問題的中年人說:「各位可聽說過棲霞嶺上,那一窩殺人劫貨的強盜?聽說這半年來官府派出不少官兵去圍剿,每次都鎩羽而歸。」
「是啊!我們也聽說過,那幫強盜的頭子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姦淫擄掠無惡不作,那種敗類早死早超生。」
「官府的人都拿他們沒辦法了,我們這些老百姓能怎麼辦?只能自求多福了。」
「快說下去,然後呢?」
「據最新的消息,強盜窩裡有人窩裡反,結果把那叫『黑熊』的強盜頭子殺了,想自立為王,又有人不服,雙方打了起來,鶩蚌相爭,漁翁得利,被官府一舉殲滅了,你們說這是不是好消息?」餐館內一陣嘩然,喝彩聲不斷。
「太好了,自作孽不可活,死了活該。」
「各位以茶代酒,乾杯!」
「乾杯!」
樓下慶祝的當頭,二樓雅座的齊雋天手上握著被他捏碎的茶杯碎片,鮮血從手心滴下,他嘴角揚起一絲冷笑。
「你那麼激動做什麼?你看,都流血了。」應水嬿取了手絹替他包紮,「怎麼?你聽到那強盜死了也那麼高興?你跟他有仇啊?」
「有仇?哈……豈止有仇,而且有深仇大恨,他死得好,早就該死了,哈……」他咬牙切齒地發出笑聲,聽起來卻是那麼悲哀。
她無聲地詢問宮穎棠,他面露憂色地上前。「主人,時候不早了,該回莊裡了。」懷著滿的疑惑,應水嬿打定主意回去非問個明白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