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此時正在台北東區巷弄間的一家茶餐廳裡。雖然餐廳地處僻靜,但供應的飲料、餐點都挺有新意且美味,所以吸引不少客人。
但夏桐之所以出現在這裡,並不是為了來喝茶或吃飯,而是被她的大學同學安以欣一通莫名其妙又緊急的電話約出來的。
可是,當她一到現場,等著她的不只安以欣一人,還有一個滿臉不安彷徨的陌生女子。夏桐聽完安以欣約略說明約她出來的用意,先是扯扯嘴角,然後拉著同學的領子,湊近咬著牙低聲問:「安以欣小姐,不好意思,可能是外面太陽太大,曬得我有點頭暈,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可以請你解釋一下,你為什麼帶著一個陌生人赴約?」
「她不是陌生人,她是我們繫上的研究生,算起來是我們的學姊耶!」
夏桐瞪她一眼。「我管她是誰。原來你在電話裡說得要死要活、超級緊急的『重大事情』,竟然是找我來當張老師?」
「哎呀,什麼張老師,只是徵詢一下你的意見嘛!更何況這次絕對不是我主動插手管的,是學姊拜託我找你的。」安以欣嘟著嘴、搖著頭,耳朵垂著一大串花俏的亮片和金屬,晃得夏桐一陣頭暈。
像這樣的麻煩,夏桐已不知遇過多少次了。每次都是安以欣替她惹出來的。
「我不是說我不想再接到這種麻煩了嗎?你怎麼又——」
就在夏桐要對安以欣發飆時,坐在一旁的學姊開口了。「不好意思,其實是我一直拜託以欣的,因為我實在不知道該向誰求助了。」
一面對楚楚可憐的學姊,夏桐不自覺心軟了。「可是,學姊,我是你學妹,你不覺得向年紀小的我請教這類男女感情的事,有點問錯人了嗎?」
「男女之間的感情和年齡無關,靠的是經驗吧!」本來懦弱的學姊突然變得自信,斬釘截鐵地說。
夏桐苦笑。「我就很有經驗嗎?」
事實上,她根本毫無經驗。但不論她怎麼辯駁,就是沒有人相信,最大的原因是——
「你看起來很成熟,而且對於那些追求你或調戲你的男生,你都應付自如。你一定比我更瞭解男生,也更清楚如何應付他們。」
長相成熟難道其他方面就一定跟著成熟嗎?夏恫在心裡齜牙咧嘴地咒罵。她已經受夠了別人老是對她成熟的外貌產生誤解,甚至引發許多匪夷所思的傳言。
從高中時期,她就因為早熟的外貌和身材引來其他同學的側目,很多男同學甚至對她開些淫褻的玩笑,明目張膽地問她是不是有很多性經驗。
什麼叫她很瞭解男生?很清楚如何應付他們?她只是在一次次的嘲諷中找出應對那群白癡男生最好的方式——就是不加理睬,還有冷漠以待。這兩樣武器對付那些想尋她開心的臭男生綽綽有餘。
可是,對於男女間的情慾關係,她是一點經驗也沒有。只不過在雪湖身邊待久了,常聽她提起她和男友之間的情事,再加上雪湖直言敢說,所以,她瞭解許多常人不曉得的事。但那也僅只於理論,實際的經驗值其實是零。
但她知道不管她說得再多,學姊也不會相信。
看著沉默不語的夏桐,學姊又舉了一個例證。「而且你上個禮拜不也提供意見給國貿系的學妹?現在她已經拋棄那個花心男友,最近在聯誼中又認識了新男友。為什麼就不可以給我一點建議?」
呼……夏桐無力地閉了閉眼睛。這下真是有理說不清了。
「好、好,我說不過你。到底什麼問題?你先說來聽聽,不過我不保證能提供完美答案哦!」夏桐無奈地投降了。
「嗯!謝謝。」學姊終於露出微笑。不過,要談論到自己的私密,還是讓她小小地猶豫一下。在喝了八口玫瑰花茶,揉爛了五張面紙後,學姊終於囁嚅地和盤托出她的男友對她提出的終極要求——肛交。
「什麼?!」安以欣一聽到學姊說出那兩個字,像被電到一樣跳起來大叫。
夏桐趕緊把她壓回座位。雖然她也受驚嚇,一陣暈眩,但她性格中最討厭的一面在危急中跳出來主宰一切。
她鎮靜自若地要安以欣閉嘴,因為學姊已因困窘而臉紅不已。儘管此時她外表平靜無波,實際上心裡卻暗潮洶湧,她感覺腦袋一片空白,可是愛逞強的她卻怎麼也不肯洩漏半分慌張。
這就是夏桐最討厭自己的個性之一——愛逞強。天知道就是因為逞強,才害得她莫名其妙變成同學、學姊的咨詢對像;就是因為愛逞強,才害得她接下一件又一件工作,終至不得翻身。
原本窘迫難堪的學姊看見夏桐鎮定的模樣,不覺地鬆了口氣。
「我知道這一定讓你覺得很變態,可是阿雄一直要求我,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只好向你求助。你是不是覺得很奇怪?」
口是心非的夏桐一臉無所謂地搖頭。「不會啊!再說提出肛交的人又不是你,你實在不需感到羞恥。」
「對啊!無恥的是那個臭男生才對!」安以欣忿忿不平地罵著。
夏桐不耐地制止她。她看得出學姊雖然惱恨男友提出的要求,但聽到安以欣痛罵自己男友還是不好受。
被阻止繼續開罵的安以欣也發現學姊面露難色,於是只好閉嘴。
「學姊,其實性這回事就和教小孩一樣,沒有絕對的對或錯,就看適不適合而已。」夏桐在嗡嗡作響的腦袋裡試圖搜尋相關經驗,和雪湖曾提過的一些觀感。
對於姊姊的高談闊論,夏桐一向表現得漫不經心,但不知道是和黎雪湖生活在同一屋簷下耳濡目染,或是因為常和姊姊共飲共食吃太多她的口水,黎雪湖對男女情慾和感情論調,夏桐不知不覺中都記住了。
「我問你,你是真心喜歡你男友的嗎?」
「那當然,不然我也不會這麼煩惱,跑來找你了。」
「那就好。現在有兩條路走:一是你去嘗試看看,另一條路就是斷然拒絕,請他另求新歡。」夏桐快刀斬亂麻地說。
「什麼?叫我眼睜睜看著阿雄去愛別人?我做不到。我們交往五年了,我真的很愛他。而且阿雄除了這項癖好讓我無法忍受外,其餘都很好,我實在……」
學姊說著說著,眼眶又泛紅了。
「那就只好去試試看嘍!」
「可是……那很痛耶,而且……很不衛生。」學姊說出心底的顧忌。
「就是啊,從沒想過有人竟然會對大便的地方有『性』趣,怎麼可能做得下去?我實在無法想像。」
看著安以欣和學姊一臉不可置信,夏桐想起了姊姊曾說過關於同性間相愛就是用到她們覺得匪夷所思的部分。
「事實上,是可行的。不然你想男同志怎麼做愛?再說肛交也不是現在才流行,古時候早有人這麼做了。很多有錢人玩女人玩膩了,就養了些童男來玩。很多夫妻到最後沒把戲了,就玩起了『後庭花』。」
「天啊!好變態!」安以欣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同時,夏桐好像聽到一聲嗤笑。她轉頭看看四周,根本沒有人注意她們。她甩甩頭,擺脫那種怪異的感覺。
「不能這麼說。只能說每個人的癖好不同,有些人就是需要不一樣的刺激才能得到高潮。不過,在同意你男友嘗試之前,你可以提出一項要求。」夏桐對學姊說。
「什麼要求?」
「要他自己先試試看被捅的滋味。」
「什麼?!」安以欣和學姊不約而同地大叫。除了兩人的驚叫,夏桐隱約還聽到一個怪聲。
又來了!她又看了看左右,有一、兩個女生好像是因為安以欣和學姊的激烈反應而注意她們,可是那怪聲應該不是女孩子的聲音吧?雖然懷疑,但實在找不到可疑人物,於是她也不放在心上。
「噓!」夏桐連忙示意兩人小聲點。兩人像做了虧心事般隨即彎腰低頭,想躲開別人的注意。
「你是說……要我……」學姊臉紅地說不出口。
「對。既然他那麼想試,當然要他自己先嘗試看看啊!讓他知道那有多痛、多難受,如果到時候他真的辦得到,再來答應他的要求。」夏桐實事求是地說。
「哇∼∼這招好,這招夠狠。對啊,那些男人老是要求女人做些不可能的變態事,應該讓他們自己也嘗嘗那滋味。」安以欣對夏桐的建議大為贊同。
「可是……如果他不願意呢?」學姊問。
「那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拒絕他啦!」安以欣代替夏桐回答。
「那如果他真的照做了咧?」
安以欣不知所措地望向夏桐。夏桐輕啜了一口冰桔茶,說:「那我建議你和男友去找書或DVD來研究細節。畢竟肛門又不是性器官,不是說做就能做的。如果到最後,你還是無法接受,就跟他坦白。若他能體諒,代表他愛你勝過自己的性癖;如果他不能體諒還一再要求,像這種自私的男人,學姊你也別留戀了,不值得的。」
這一番話讓兩人深表同意。兩人不約而同地用崇拜的眼神望著夏桐,她心底閃過一抹不好的預感。
「果然,來找你商量是對的。謝謝你。」
天啊!她剛剛做了什麼?夏桐突然醒過來一般,驚覺自己方才竟自掘墳墓地提供意見,還說得頭頭是道,這下她再也擺脫不掉別人的誤解和包袱了。
這時,門口響起一陣刺耳的鈴鐺聲,顯示有人猛力地推開門。幾乎所有店裡的客人都不約而同地望向門口。
一個英俊得有些流氣的男子怒氣沖沖地推門而入。他怒目掃視店內的客人,像在搜尋特定目標。
忽然,他的目光掃向夏桐她們,直直地朝她們大步走來。
「你就是黎夏桐?」男子在她們面前站定,不懷好意地衝著安以欣問。
安以欣被對方嚇傻了,一句話都擠不出來,只能像博浪鼓般地搖頭。
夏桐皺眉望著眼前的男子,想不出自己認識他。看他一進門就衝著安以欣而來,她猜想他一定見過安以欣,而且把安以欣誤認成她了。
「我是黎夏桐。」她沉著地抬頭望著盛怒中的男子。男子發現自己認錯人,隨即糾正發火的對象。
「你是哪位?我認識你嗎?」
「哼!你不認識我,可是我被你害慘了!」男子對著她大聲咆哮。
但夏桐彷彿充耳不聞,近乎冷漠地望著氣呼呼的男子。
「我既然不認識你,又怎麼把你害慘了?你說的話太過矛盾了吧?」
「你別想推卸責任!你敢說你沒有慫恿小蝶離開我,並且串連我其他的女友到我的班上羞辱我?」
小蝶?夏桐好一會兒才想起,這男子口中的小蝶就是上回來找她咨商的國貿系學妹。眼前這怒焰沖天的男子,應該就是那位腳劈數船的花花公子。
「我從不推卸責任。不過我並沒有『慫恿』任何人離開你,我只是分析情況、提供意見,至於你的女朋友選擇怎麼做,那是她的決定。從你這沒風度的舉動看來,她的離開是正確選擇。至於她給你的小小教訓,並不在我的意見之內。不過,我覺得你還沒學到教訓。」
「你這賤人!」男子發狂地抓起夏桐,將她拉離座位,奮力往後推。
男子突如其來的攻擊讓夏桐措手不及,感覺自己被當成娃娃般摔出去,她反射性地伸手保護自己,頓時臀側和手臂傳來一陣刺痛,而後是她的頭,尖銳的痛楚令她頭昏眼花。
四周響起尖叫聲和桌椅翻倒的聲音,夏桐感覺男子的怒氣未消,但她還來不及爬起來,只能全身緊繃地等待另一波攻擊。
但她什麼也沒等到。隱約中,她感覺有人越過她,替她阻擋了男子的攻擊行動。
事實上,那人不但阻止男子瘋狂的攻擊,還反手回擊,拳頭打在臉骨上的聲音清晰可聞。夏桐抬起頭,想看清眼前發生的一切,只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擋在她之前,正抓起那個施暴者如法泡製地將他摔出去。
男子全身疼痛難當地躺在地上呻吟,搗著臉驚恐地直嚷著他的鼻子斷了。看到手上的鼻血讓他更加歇斯底里。
夏桐無暇理會那混蛋的哀號,她努力想爬起來,一直趴在地上讓她覺得既屈辱又難堪。
突然,一隻男人的手掌出現在她眼前。
夏桐沿著手臂往上看,儘管額頭的劇痛讓她暈頭轉向,她仍試著看清解救她的恩人長相。
「謝謝你。」
對方不答,伸出的手依然在她面前沒有移動半分。夏桐忍著痛,伸手握住那只看來乾淨、有力的大手。
即使夏桐極力避免造成對方太大的負擔,但虛軟的雙腿讓她無可避免地依賴他有力的支持,甚至當她終於站直身體時,發現她幾乎是靠在這解救她的男人身上,而他保護性地圈著她的手臂,使她看起來就像被抱在他懷裡似的。
不曾和男人靠得那麼近,讓夏桐心慌意亂,她伸手推開他,不料一失去他的支撐,暈眩的她立即不穩地往後倒。幸好他沒有完全放手,一發現她軟倒,馬上又抱住她。
「你還真不是普通的頑固耶,驢小姐。」
似曾相識的嗓音讓夏桐身子僵凍。她抬頭一看,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
「羅青彥?」
羅青彥皺起眉頭。他不喜歡黎夏桐叫他名字的聲調,好像他不該在這裡,不該出聲嚇她。
還躺在地上打滾的花花公子的哀號在寂靜的茶店顯得刺耳。羅青彥環視週遭,幾乎每個人都被定在原處,默不作聲地望著他們。
「夠了吧!」他瞪著那男子,不悅道:「既然有膽劈腿就要有種承擔被識破的後果,像這樣找弱女子出氣,實在太丟臉了。」
明明不喜歡羅青彥說她是「弱女子」,此時此刻的她卻無法反駁。夏桐瞪著羅青彥,想破了頭也想不出他怎會突然出現。難道他剛剛一直在店裡?她居然粗心大意地毫無所覺?
此時像是店長的婦人跑來關心情況,並且嚴厲地請他們都出去。安以欣和學姊憤憤不平地表示躺在地上的男人才是鬧事者,她們是無辜受到牽連。但婦人似乎不想聽她們解釋,毫不留情地下逐客令。
花花公子狼狽地站起,狠狠瞪了夏桐一眼,臨去前撂下狠話:「像你這樣到處破壞別人,小心總有一天被潑硫酸!」
夏桐默默地迎視對方的怒目相向,毫不示弱地昂著下巴,彷彿在說:有種來啊!
他們看著男子踉蹌地離開茶店。瞬間,店裡的其他目光全都集中在夏桐和羅青彥身上,但羅青彥彷彿絲毫不察地低頭看她。雖然她已離開他的扶持,但兩人還是靠得太近。
「你還好吧?」
「啊?」尚未自驚駭中恢復,再加上在不該見到他的場合見到他,讓夏桐變得後知後覺。
羅青彥皺著眉以目光搜尋她是否哪裡受傷,嚴重懷疑她方才可能撞到頭,所以才反應遲鈍。
婦人再度不悅地出現,冷冷地下著逐客令。安以欣原本還想再抗議,但被夏桐阻止,她轉身詢問茶資準備掏錢付帳,沒想到雙手抖得太厲害,怎樣也撈不到錢包。
還好她是背著安以欣和學姊,才不被她們察覺她的窘態,但這一幕全都落入羅青彥的眼中。
他擰眉,迅速地抽出千元大鈔,替她付了帳。待夏桐發覺想要抗議,羅青彥若無其事地表示先離開此地,其餘等一下再說。
出了店門,安以欣低聲告訴她,那男子是因為到宿舍找她,室友以為是她的朋友,把她們約在茶店的事告訴他。後來又覺得奇怪,剛剛才打電話通知安以欣,可是已來不及了。
夏桐平靜地聽著,沒再說什麼。安以欣和學姊本想送她回家,但夏桐一直堅稱自己沒事,也不需要去醫院。拜她平日訓練出來的鎮定所賜,她們果真相信她所說的並笑著離去。
其實夏桐餘悸猶存,她的胃還在痙攣,手肘和臀部傳來陣陣疼痛。唉,一定都瘀青了。她心想。
可是她不想讓她們陪,只希望一個人盡快回家好平復方纔所受的驚嚇。她一直覺得扮演別人的心理醫生、提供意見是不好的,只是她從沒想到事情會「不好」到這種地步。
就在她想走出巷子去攔計程車時,羅青彥叫住她。
看著高瘦的他穿著靛藍色polo衫、米色長褲,輕鬆地跑向她,讓夏桐有種陌生的感覺。
她一向都習慣他穿得西裝革履,沉著穩重地坐在偌大的辦公室裡,突然看到他以另一個姿態出現,令夏桐有種偷窺感。
她不安地舔舔唇。不知道他又有何指教?她這才想起她忘了給他茶資,不過她想要從包包裡掏錢時,他已經在她面前站定。
「呃……你還沒走?」問完,夏桐隨即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廢話!她都還沒給錢他當然不會走。天啊!不過小小跌了一跤,就把她的腦袋摔傻了。
羅青彥不答,逕自拉起她的右手,整只前臂的內側包括手肘已泛起恐怖的異色,因為他的牽動,抽扯出一串痛楚,令夏桐縮了一下。
「你得去一趟醫院。」他不是建議也不是詢問,而是傲慢地說出結論。
夏桐蹙眉搖頭。「不用了。」她清清喉嚨。「這點小傷不用去醫院,我回家塗塗藥膏就好了。」
「可是——」
「真的不用了。不過一點小傷,去醫院還得花一筆掛號費,只是塗塗碘酒什麼的,實在不划算。」
原來計較半天,是心疼醫藥費。羅青彥揚起一道眉,好笑地看著她說起醫藥費時臉上的表情。
「幹麼?」他笑得好詭異,好像……她臉上沾了泥巴那樣惹他發笑。她不自覺地摸了摸臉。
「沒什麼。大概猜到你會這麼說,所以我向茶店要了這個。」他舉起手,手上拿著一包用透明塑膠袋裝著的冰塊。「來吧!」他拉著她走到人行道旁的花圃坐下。
看著他抽出手帕將冰塊包好,輕輕地按壓在她的手臂上,瞬間冰涼的觸感讓夏桐抽了口氣。
羅青彥輕笑一聲。「不過是一點小傷?」
聽得出他口氣裡的揶揄,夏桐撇撇嘴,懶得跟他爭辯。
他也不再進逼,小心地移動冰塊,確定冰敷了所有傷處。不好意思再麻煩他,夏桐接過冰塊自己來。
「回家後要多冰敷,可以有效地止痛並防止腫脹。」他叮嚀道。「還有你的臀部,如果還一直痛下去,最好去看醫生,搞不好骨盆移位了,會影響將來生育。」
聽到她最難纏的獵物竟然若無其事地談論她的屁股,夏桐覺得既難堪又怪異。不知如何反應的她,只能怒眼瞪他。
「還真是多謝你的關心哦!」
不明白她為何生氣,羅青彥又皺起眉。「我是說真的,不是開玩笑,你剛剛那一摔很重,對臀部——」
「我們可不可以不要一直討論我的屁股?」不想再聽他說她的隱私部位,夏桐只好大吼截斷他的話。
羅青彥挑起一道眉,快快地開口:「不討論你的屁股,那麼來談談你剛才愚不可及的行為吧!」
愚不可及?他在說什麼?夏桐瞇眼瞪他,不相信他竟然敢開口說她愚不可及。抿著嘴不發一詞,她倒要聽聽看他狗嘴裡會吐出什麼象牙來。
「你是不是有毛病啊?一般人遇上那種瘋子,都會心生警覺、放軟姿態好逃過一劫吧?哪有人像你這樣還故意刺激犯人的?」許是因為她方纔的激烈反應刺激了他的記憶,羅青彥一想起先前在茶店裡的衝突場面,就不由得生起氣來。
「什麼?我?故意刺激犯人?」他還真敢說,她何時刺激犯人了?她怎麼不知道?
「沒錯!」羅青彥犯顏直諫道。「人家都一臉煞氣地跑來尋仇了,你竟然還火上添油地教訓他,簡直是自尋死路。」
聽聽看這是什麼話?受害人明明是她,他卻反過來責怪她?這是什麼道理?
「難不成你覺得我剛剛哪一句說得不對了?錯的人是他不是我,難道我還得低聲下氣跟他賠不是?」
不知是驚嚇過度還是腎上腺素分泌過多,夏桐的脾氣也上來了。她雙手環胸,杏眼圓睜地與羅青彥四眼相對。
「匹夫之勇!」羅青彥哼道。「今天還好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他才沒能繼續更嚴重地傷害你,萬一他趁你落單時下手,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你這麼聰明,不會不知道以卵擊石的下場吧?」
聽到他再次暗示她笨,讓她火氣更旺。明知道他所言甚是、句句屬實,但理智卻無法讓她冷靜下來。
「你——你這頭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