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圖?
「不!雲姜沒什麼企圖。」他想太多了。
「那為什麼帶她來?」傅相橫要的是與雲姜獨處,研究一下她的人。
「她想來,而傅相公似乎也沒交代不許她跟,所以雲姜便大方地應允,讓妹子同行;怎麼?傅相公不喜歡嗎?」雲姜反問傅相橫。
她笑,而那笑意卻不曾深及眼眸,她這樣的笑類似於嘲諷。
她知道傅相橫對雲雁不是沒興趣,只是,他不太習慣有人對他不屑一顧,所以才讓他的心裡,覺得不太爽快。
或許她該想個辦法來圖個清靜,或許她也該學雲雁那樣,對他媚態使盡,讓他以為她對他有意思,那麼他就不會想現在這樣,為了顏面問題,盡纏著她不放。
「你笑什麼?」傅相橫看著她,臉皺了起來。他不喜歡她神遊四海,陷在一個他不知道的世界裡。
雲姜沒回答他的問題,到是仔細地聽起雲雁彈的曲子。雲雁的聲音輕柔,唱起曲來像陣溫柔的風似的,讓人覺地神清氣朗。
明珠那丫頭,她怎麼會認為她能贏得過雲雁,能飛上枝頭做鳳凰,讓傅相橫看上呢?
「你——」傅相橫想跟她閒話家常。
雲姜卻打斷他。「我想聽曲。」她不想跟他說話。
而傅相橫聽懂了她的言下之意,她是要他別打擾她!好呀!這妮子當真以為他對她有興趣是不是?
拜託!他要真對她們沉家姑娘有興趣,那依他的品味,他會愛的、去看上的也是她那天仙似的美人妹妹,而不是她,她幹嘛那麼驕傲?
哼!醜女果真是多作怪。
傅相橫心裡滿不是滋味地幫雲姜打了一個惡劣的分數,他在冥冥中約略明白,這姑娘家對他一點好感也沒有。
這種感覺對貴為國舅爺的傅相橫而言是全然陌生的,令他多少覺得顏面有些掛不住;為此,他才不管他姊姊到底對他耳提面命地說了什麼呢!
像這種心高氣傲、才能皆無的姑娘家,他一點都不稀罕,傅相橫負氣地將臉別開,這一天,他沒再主動開口跟雲姜說過一句話。
「怎麼樣?」
傅相橫一散宴,就讓姊姊淑妃給傳進宮裡。淑妃一見到親弟弟,連忙差人伺候,而閒雜人等一退開,淑妃就緊拉著弟弟問起沉家兩位姑娘。
提起雲雁,傅相橫是讚不絕口。
「那沉雲姜呢?」
「沉雲姜!」傅相橫皺起臉,一副不想多談的表情。「姊,你別提她了。」
「怎麼了?」
「那沉家大姑娘陰陽怪氣的,我不喜歡她。」他直截了當地說,省得他姊姊胡思亂想,真把他推給沉雲姜當相公。
「陰陽怪氣的!」淑妃皺起臉,不明白弟弟所說的含義。在她的印象裡,雲姜那孩子只是不多話,怎麼陰陽怪氣來著!
「你呀!該不會是看雲姜不如雲雁漂亮,所以就專打落水狗,說雲姜的壞話吧?」
「姊,我是那種人嗎?」傅相橫呷了口香片,潤潤喉,這才說起今天一整天所發生的事。
「你弟弟我可是費盡心力去討好那個沉家大小姐,我找了許多話題想跟她聊,想多瞭解她一點,可是,你知道她總回答我什麼嗎?」
「回答你什麼?」
「她說她想聽她妹妹唱曲!怎麼?奇不奇?她說她想聽她妹妹唱曲耶!活像她這輩子還沒聽過她妹妹唱歌似的。」一說起這事,傅相橫還是心中有氣。
他堂堂一個國舅爺還從沒讓人這麼看輕過呢!那個沉雲姜先是不買他的賬,不出席他的晚宴,繼而還跟個賣菜的小販說說笑笑。
那個當口,他的確心裡不太舒服,的確是想征服沉雲姜;但經過今天一整天跟她相處下來,他最後只能說——他輸給她了。「姊,我實在是沒辦法跟那樣的女子相處。」
「可是,我記得前年我遇到沉家姊妹的時候,沉雲姜她是蕙質蘭心、足智多謀,她——」淑妃又要話當年了。
傅相橫一聽姊姊的話題起了個頭,他的眉頭當場垮了下來。「姊,你別再說當年那件事了,那事我都會背了。」那一年,姊姊肚裡懷著孩子前往避暑山莊途中,一行人遇到大雨,避居平山山裡頭的一座小廟裡,而屋漏偏逢連夜雨,又撞上了山賊。
兩個護衛護著姊姊離開,到了山下,避居在一戶大戶人家中。
那戶人家不知道姊姊的身份,怕收留陌生人會招來麻煩,所以拒人於千里之外,最後是他們家的大小姐偷偷地收留了他姊姊。
那戶人家姓沉,想當然爾,他們家的大小姐就是沉雲姜。
雲姜對於他姊姊先是有收容之義,後又有接生之情。聽說,他那個不滿三歲大的侄子就是雲姜接生的。
那年他姊姊遇劫,又驚又恐,孩子不足月便急著落地,當時在臨時找不到產婆的情況下,雲姜大膽地接生了當前的太子殿下,當然啦!沉家一家子都不知道他們家裡來了這麼個了不得的人物;但事後,他姊姊跟他談起雲姜時,總把雲姜說得像神仙似的那般偉大。
說她不懼事,膽子大且有善心……
唉!這些他都知道,可是,他姊姊不知道那個沉雲姜除了有善心跟膽子大之外,她一無是處。
不說她貌不驚人,就說她陰沉無比的性子,他就覺得受不了。
「姊,你要以身相許來回報沉雲姜的大恩大德,我是不介意,但你可不可以別許我的身呀?」
「你這渾小子,這是什麼話!你要真不喜歡,我能硬逼著你去娶人家嗎?」淑妃汕汕地說。
「你能這麼想是最好的。要不,我還真難想像自己跟那木頭似的女人共度一生。不過,如果你的救命恩人是沉雲雁,那又另當別論了。」一聽到自己不會被人強逼著娶自己不愛的女人,傅相橫又恢復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放浪樣。
淑妃橫了他一眼。「怎麼?你看上沉雲雁了?」
「第一眼的印象還不錯,但還稱不上是看得上眼。」他毫不隱藏他對沉雲雁的好感,但那也僅止於是好感,偏偏男女情愛不是只有「好感」兩字就能說得清、理得明的。他還要再有更多的感覺,才能確定自己對她是什麼樣的心情。
「你呀也老大不小了,別那麼挑,你要真的喜歡沉二姑娘,那就快差人上門說親去。」
「這樣就說親去?姊,你真當你弟弟沒人要是不是?」他還很年輕耶!
「要不,你還想怎樣?」
「我都還不認識她呢!」他堅持要選對伴。
「你都見了人家閨女兩次,還說不認識?」淑妃聽了弟弟一句。「想當初,我都沒能見到皇上的面,就把自己的一輩子許給了萬歲爺。」
「姊呀!你別老拿你跟皇上爺來跟我比,我是什麼身份,而你跟皇上爺又是什麼身份呀!這怎能混為一談呢?」他傅相橫才沒那麼歹命,去娶一個自己沒見過一面的女人呢!他偷偷地在心裡暗付著他姊姊不懂的心思。
淑妃才懶得管弟弟心裡頭在想什麼。「倒是你老不娶妻,娘那邊你怎麼安撫?」
「娘不來煩我,我就樂得清閒。」
「娘不去煩你,可是會來煩我。」弟弟一日不娶妻,她這個當姊姊的便一日不得清閒。
「姊,你就為弟弟多擔待些。」傅相橫大了個揖,一副拜託的模樣。有這樣的弟弟,淑妃有能說什麼呢?只是,她弟弟是個男兒身,幾歲論及婚嫁都無所謂;但雲姜那閨女,聽說已經十七了,她要是再不嫁,可不知道要讓外邊的人說得多難聽了。
不行!這事她的管管。
「相橫。」
「什麼事?」傅相橫坐在大理石凳上,閒閒地啃起外洋來的水蜜桃。
淑妃緊挨著弟弟的身邊坐下,臉上掛著甜人的笑。
傅相橫一看就知道事情不太對勁。「你幹嘛?盡擺出這副諂媚相?」
「姊姊有事請你幫忙。」
「什麼事?」一定沒好事。
「你把你那幾個好友、死黨們介紹給沉雲姜。」她非替沉雲姜介紹門好親事。
「什麼?」傅相橫差點讓東瀛來的水蜜桃給嗆到。一個氣梗在喉嚨裡出不來,嗆得一陣猛咳。
「你這是幹嘛?怎麼吃個東西還像個孩子似的,又沒人跟你搶,你急什麼呢?」淑妃急著拍弟弟的背。
傅相橫一口氣順過來了,這才道:「我不是吃東西吃得急,是讓你的話給嚇的。」
「我的話嚇著你了?」她又沒說什麼大不敬的話語。
「這可不!姊,你沒聽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嗎?」傅相橫說話半點不留情面。
「什麼意思?」她聽不懂。
「我不要的女人,怎麼能介紹給我的死黨?」這樣不是要陷他於不義嗎?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也不懂得留點情面呢?你說這話要是傳到外人耳裡,人家沉家大姑娘還要不要做人哪?」雲姜可是她的恩人耶!
「這裡又沒外人,所以我才實話實說的嘛!況且,我說的全是實話。總之,你別想陷害我的朋友。」他可是很講義氣的堂堂君子。
「我這是為人做嫁,是促成良緣一對,怎麼說是害你朋友?」
「你想為人作嫁,牽誰的紅線都可以,但就是沉雲姜不行。」他不想讓她見他的朋友。
「你幹嘛老衝著沉姑娘找碴?」淑妃不解地問。
「我不是找她碴,我只是覺得沉雲姜不適合我,也不適合我那群朋友。」只是如此而已。
「你又知道她不適合你那群朋友了?」
「我當然知道。」要不然,死黨是當假的呀?「我們這叫做物以類聚。」
「什麼物以類聚!我看你們是臭味相投。」淑妃生氣地調侃。
「臭味相投也好,物以類聚也罷,總之,我們幾個兄弟胃口、品味差不多,沉雲姜不適合我們幾個的,所以,你也別把如意算盤打到我哥兒們頭上來。」
傅相橫打了回票,堅決不肯幫淑妃的忙。
不過,沒關係,淑妃不怕,因為他弟弟不幫忙,她還是有法子替雲姜覓得良緣。她可以找皇上幫忙去,她就不信朝中文武百官那麼多,沒一個配得上沉雲姜的。
連著一個月,沉家上上下下幾百口人都快忙暈了。
「你們說,這陣子咱們府裡到底是走了什麼好運,怎麼接二連三地來了那麼多的達官貴人,什麼將軍的兒子、相爺的侄子,還有新科上任的文武狀元……」
僕婦屈著手指數一數,這一數還真是不得了了,「好像在京裡的權貴全上過咱們府裡。」
「對啊!可忙壞我們這些當奴才的。」一天到晚設宴,她們幾個光擺盤子、擺筷子,應付上菜就快累死了。
「我看老爺這下子可虧大了。」
「才不呢!你們沒瞧見嗎?連著一個月,咱們老爺笑得可是沒曾合攏過嘴。」一名僕婦提醒眾人。
大伙這才想起他們家老爺的反應的確奇怪。
「對啊!咱們家老爺他到底在樂和什麼呀?」
「你們不知道嗎?」一位老管事開口。
大伙紛紛搖頭說不知。
「你們真傻,就連老爺在打攀龍附鳳的主意都不曉得,想想看,要是咱們家兩位小姐攀上幾門親事中的任何一門,咱們沉家日後還能不水漲船高、風生水起嗎?」
「可是,雲雁小姐不是已經許給傅公子了嗎?為什麼老爺還讓二小姐拋頭露面?」二小姐一出面,大小姐還能嫁得出去嗎?
老爺這如意算盤未免打得太不精明了,真不像是個生意人。
「聽說這事還是大小姐要求的。大小姐說要是二小姐不出席,她抵死都不願意露臉陪那些達官要人。」
「大小姐要求的!為什麼?」
大家都不瞭解他們家大小姐為什麼要提出這樣的要求。「少了二小姐在場,大小姐讓那些官爺們看上的機會比較大呀!」這是任誰都知道的事,為什麼大小姐就是想不明白呢?
「你們說,大小姐在想什麼呢?」
「誰知道呢?」
大伙都想不明白。不過,「你們有沒有覺得其中來咱們府上的一位爺很奇怪?」
「誰?」
「就是那個臉上總是掛著笑臉,從不擺官架子的爺啊!」
「你是說梁景元梁相公啊?」來沉府的眾位爺兒們,就屬梁相公的人緣最好,所以小丫頭一提起這個話題,大伙首先想起的就是他。
果不其然,這名兒一說,小丫頭馬上點頭如搗蒜地話說:「對對對!就是他。」
「人家梁相公人好好的,你這丫頭怎麼說他奇怪了?」
「你們不覺得他比較喜歡大小姐嗎?」
「他是比較喜歡大小姐呀!」
「那——這樣還不奇怪嗎?」小丫頭張大兩個眼珠子看著眾人。
經她這麼一說,大家才恍然大悟為什麼眾人會覺得那梁相公奇怪了,每次家宴,大小姐、二小姐總是一起出席,尋常人通常一瞧見二小姐,就立刻會當大小姐是隱形人,可這梁相公卻相反,在他的眼裡,似乎只看得到大小姐的好,對二小姐的美與才情卻視若無睹。
「或許這就叫做緣分,大小姐跟梁相公有緣,所以,梁相公才對大小姐另眼相待。」
「換言之,也就是說咱們大小姐這回嫁得出去了是不是?」
「那也說不定,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咱們大小姐是什麼性子,說不定她還不答應呢!」
「大小姐不答應也沒用。要知道這個家是老爺當家做主,別說是大小姐了,就算是二小姐的婚事,也是老爺點頭說了就算。而老爺現在心裡打的如意算盤是二小姐許給國舅爺,而大小姐呢就許給梁相公。」
「這麼說,咱們沉府這下子可真是要發達了是不是?」
「你們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