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抱歉抱歉!朋友妻不可戲,我們兩個還一個排第一、一個排第二,真不應該。」彭育看著何絲絲一副「烈女不事二夫」、「此情至死永不渝」、「皇后貞操不容懷疑」的焦急模樣,他的確覺得他們兩個玩笑開得過分了些。
好友們都看得出來,何絲絲是怎樣死心眼的女人,這些年來與元敬淮小分小合許多次,最後還不是都熬不過分離苦,只要想起他那句「絲絲有兩種」的名言,何絲絲自然軟得像絲,乖乖重返他的懷抱。
而元敬淮,就是個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臭男人!
比如說現在,他的女人被兩個好友在言語上「輕薄」,他從頭到尾都沒出來抗議,臉上掛著奇怪而難解的笑,大有要將女友拱手讓人之意,只差沒將「請慢慢服用」這句話說出口。
「敬淮……你看威保他們……」何絲絲低喚他一聲。
「絲絲,他們愛跟你開玩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元敬淮是天生少根筋還是很經得起開玩笑,竟然不痛不癢,也絲毫沒有危機意識,甚至還覺得何絲絲緊張過度。
「對、對,是開玩笑的,絲絲,我們沒有惡意啦!」洪威保趕緊解釋。實在沒想到他們隨便哈啦幾句就逼得何絲絲快哭了。
「那你們……以後不要再這樣開我玩笑。」我怎樣也不可能不愛敬淮!何絲絲正色的對他們說。
「好了,你不必這麼小家子氣,大家開開玩笑罷了。」元敬淮覺得她反應過度,隨便勸了幾句,便端出大爺架子吩咐道:「我們要看電視,你準備酒和點心來。」
說著的同時,一面領著朋友們往設備高級且完善的視聽室走。
「麻煩你了,絲絲。你要一起看嗎?今天Discovery好像要介紹火星。」洪威保代替粗心的主人邀約剛剛被嚇過一回的女主人。
「不用了,我對火星沒興趣。謝謝。」視聽室的每樣東西,都是元敬淮送她的。結果視聽室反而變成他的天堂,看影片喝酒聊天更是他們男人專屬的輕鬆時光,所以她一個女人就不必硬要去湊熱鬧。
元敬淮早已將她訓練成一隻乖巧狗兒,不該出現時,就不會在腳邊搖尾巴。
「好吧。那我們進去了。」洪威保和彭育朝她友好的笑著,隨即尾隨元敬淮進入視聽室。
何絲絲點著頭,濃烈的委屈卻逐漸灌注到空虛的心裡去。
為什麼元敬淮就不能當場說些讓她安心和窩心的話來?為什麼要讓她覺得,她在他心目中是可有可無、無關緊要、失去也不會怎麼樣的?
傷心歸傷心、空虛歸空虛,她還是順從的走進廚房張羅茶點去了。
這就是她的宿命,用全身力氣愛上元敬淮那樣我行我素的男人。
愛會痛、不愛卻更痛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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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敬淮的溫柔,大概只剩下睡前怎樣也不會忘的一吻了!
他鑽進被窩時,天已灰白,何絲絲在朦朧的光線下,盯著心愛男人,很想跟他要幾句話。要到了,她可以安心很久;要不到,她可以傷心很久。
「敬淮……」
「嗯?」元敬淮有個很吃虧的大缺點,就是不論他多疲倦,他還是得翻上十數分鐘才會睡著,跟一般沾床就睡死的男人很不一樣。
「你……愛不愛我?」何絲絲承認自己是沒自信、又愛問一些沒意義問題的人。但在遲疑時刻,愛人的保證是治疑心病的良方啊!
「每次都問這種無聊的問題。」元敬淮回答得很清楚,答案卻很讓人難受。
何絲絲一陣沉默,厚臉皮討他一句「我愛你」也討不到,她這樣的女人是不是該去撞牆好了?!
「我是愛你的。」元敬淮忽地轉身抱住她,為的是貪圖她的體溫和體香,看自己能不能早點睡著,就不必回答無聊問題。
「那你為什麼……不跟洪威保他們反駁說,你不會把我讓給別人?」何絲絲痛恨自己的沒骨氣和搖尾乞憐已經很久,但她就是不能擺脫這樣的自己。
在愛的堅持之下,她無法做一個完整的人,她只是一個攀附在元敬淮腳下,每天領一些他施捨的愛過活的卑微女人。
她是正宗女友而非情婦,擁有的卻似乎比當人情婦的還少!
「他們開玩笑的。你如果對每個人每一句的玩笑話都當真,那你日子就不好過了。不要鑽牛角尖好嗎?記住我是愛你的,這樣就夠了……」
「我……不是鑽牛角尖。」
「絲絲,你可以用別的方式讓我不要睡,但如果一直問我無聊又沒意義的問題,我們就趕快睡覺。」元敬淮捨棄了她的誘人體香,翻過身去,以冷背對她的熱臉。
當一個男人老是背對著女人時,是不是代表他厭倦了?
他的背傳達的是什麼訊息——抱我?還是走開?
何絲絲奈米般的驕傲告訴自己該走開,但海似的慾望已經叫她伸出雙手,攀住了元敬淮壯碩的背。
「不要睡覺。」她將臉貼在他頸後,嘴唇細膩啄著他的耳朵。
受到鼓勵,元敬淮轉過身來,熱烈回應她的溫存。
「絲絲……我的絲絲。」他的愛總在此時最為明朗。起伏喘息中的迷醉呼喚,有著濃得化不開的需索與平常不易見的熱情。
是不是這包含各種情愫與渴望的呼喚使她著魔?使她成為愛的俘虜?願意一生由他監禁?
何絲絲只知道,自己的名字要由他口中喊出來,才會是「絲絲入扣」、銷魂蝕骨的動人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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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絲,你早上忘了幫我打領帶啦!」
何絲絲才進入辦公室,就接到元敬淮半責怪的告急電話。
「辦公室不是有好幾條備用的?」儘管她疼元敬淮疼上天,何絲絲還不至於認為自己該丟下工作,專程跑一趟家裡拿領帶,再千里迢迢送去他公司。
「都跟今天穿的襯衫顏色不搭,你快點想辦法啊!」一個在公司呼風喚雨的堂堂大總經理,連條領帶都搞不定還要女友打點,元敬淮都沒想到自己可恥的地方,一味的頤指氣使。
「有很重要的場合要去嗎?如果沒有的話,你能不能將就一點隨便拿一條用?」何絲絲耐性十足的請大爺不要對穿著太挑剔了。
「不行。我要你來!」元敬淮命令著。一但命令的口氣出現,何絲絲只有接旨遵命的份。
「我才剛進辦公室,就又要請假外出……」而且只為一條領帶?!平常她老是被男友放鴿子,就已經被同事笑死了,現在又為了芝麻綠豆大的事奔波往返,何絲絲實在亂沒面子的。
「一個決定兩千!下、下!下好站定,別動!」經理老大志——沒錯,此人就姓老,帶頭起哄。
小小的食品營業所裡,除了何絲絲這個女會計之外,上至經理下至業務員共八人,清一色是男性,他們在白板前面分道站成兩邊,一為妥協,二為拒絕,開始下注,每人都張大眼睛巴巴望著何絲絲,等她亮牌。
「小劉,你要一個人站在拒絕那邊嗎?等一下輸了,你可得賠我們一人兩千,你確定要站那邊?」老大志好心的提醒不知死活的小劉。
「對啊!小賭怡情,大賭傷身,你不要跟錢過不去,選安全牌,不輸不贏……」瘦如竹竿的小林也不忍看胖如拜拜大神豬的小劉每賭必輸,還不聽勸。
「我就站這邊,今天不贏你們才怪!」大賭才痛快,小劉矢志不改。
這下,同事們除了等著看何絲絲笑話之外,還準備看小劉輸到脫褲子!
「絲絲,你打的領帶我才習慣,我要你來。」元敬淮語氣不凶不殘,卻沒來由的強勢,讓此端何絲絲不寒而慄。
三十一歲的大男人元敬淮,如果生在古代帝王之家,必是禍國殃民的暴君。生在現代是荼毒良家婦女的「暴軍」,不管哪個,手段都是霸道沒人性。
「我……」何絲絲看著同事們胡鬧,心裡更緊張。
不論她做什麼決定,都會有人輸錢,而最慘的是站在拒絕那一邊的,只有小劉一個人……他要一賠七,一萬四,可憐啊!
對不起了,小劉!
「我馬上去。」何絲絲氣若游絲,只聽得一堆人高聲歡呼,而胖小劉噗通一聲雙膝下跪,地板震了好一會兒,火燒孤寮全無望。
「我的何大小姐,你就拒絕元大總經理一次,會死喔?!」小劉哀號著,直到何絲絲出門時,他都還故意在她面前痛哭流涕,真是悲壯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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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跟你說她一定會來。」元敬淮對她的秘書小姐說著,同時露出大男人該死的驕傲笑容。
「何小姐,真的是……」隨傳隨到。亂丟女人臉的!楊伊菁停頓了一下,決定不說實話,要當個狗腿。「體貼又溫柔。總經理,你很有福氣。」
「這跟福氣沒什麼關係吧?」是他太可愛又太厲害,何絲絲沒有他「ㄟ害」!
「總經理,那領帶的事應該解決了,十點的會議可以準時開嗎?」楊伊菁打心裡同情起何絲絲,這女人笨到讓人不忍唾棄卻心疼啊!
「可以。當然可以。」元敬淮回答之前,已經迅速算了一下何絲絲應該會花多少時間才能抵達這裡。
「那我先去忙了。」楊伊菁本來對能當元敬淮的秘書感到非常榮幸,但看盡了他對朋友相交的浩然義氣,與對女友的呼來喚去、放鴿子是家常便飯之後,她對這男人的評價,只剩下一個簡單到連小嬰兒都會的動作——搖頭。
果真如他預計的,何絲絲準時在九點整出現在他面前。
「你悠悠哉哉在辦公室看報紙,為什麼不自己開車回家一趟?」任憑何絲絲再溫柔,被他這樣幾近惡整的對待,她也不能全無怨言。
「為什麼?因為我喜歡看你為我奔波,喜歡你替我打領帶。」這是甜言蜜語還是小人習以為常的無恥,不必費心討論,他是標準惡貫滿盈。
何絲絲竟覺得茫然,是不是自己的愛太廉價,讓他覺得可以隨便浪費資源、不知珍惜點用?
「你是愛我的嗎?」何絲絲低語,一面為她的大爺打領帶。她很愛他,愛到深處、高處,不必懷疑。但這一秒,她卻想將領帶狠狠一抽,勒個他半死!
他知道……他一個命令牽引她一個應允,就害得一隻無辜的大神豬壯烈犧牲將近半個月的薪水了嗎?
而他還一副理所當然,她就該為他奉獻到死、殃及無辜也在所不惜的樣子。
偏偏,自己就是歡喜甘願,「為虎作倀」!
她將天下女人的臉都丟盡了!有機會,她一定寫封「告天下婦女同胞書」寄去報社投稿,好好懺悔她讓女權淪喪的罪過。
「又問無聊問題了。打條領帶還要說聲愛,無聊透頂。」元敬淮伸展著脖子、仰高下巴,不忘斥責一下成天把愛掛嘴邊的女友一番。殊不知,那雙纖纖玉手有那麼一秒鐘想作壞,勒死他這只比拜拜大豬公更該終結的沙豬。
「咳……咳……」何絲絲突然咳嗽連連,這兩天她吃了許多成藥,好不容易才抑制住感冒前兆,如今經她在風裡來來去去,前兆變成病症,非看醫生不可了。
本來勒死他也只是想想,何絲絲沒想到自己趴在他胸口一陣狂咳,手忘了放掉領帶,就那麼一扯再扯,果真勒得元敬淮一時呼吸困難!
「絲絲,放……放手!」他困難的叫著。
何絲絲又猛咳了一頓之後,好不容易恢復正常,這才發現她真的快將沒良心的男友給勒死!
「敬淮,你沒事吧?」她立即將領帶鬆開,嚇到臉色比元敬淮這個停止呼吸幾秒的人還慘白。
「你……」他怎樣也想不到,絲絲除了好欺負、好差遣這兩種之外,還有想勒死人的這一種!
「我不是故意的。」何絲絲哀怨的說。
他當然知道她不是故意的,故意的話還得了!
「你又咳?藥吃了那麼多還咳成這樣?你啊!老吃些成藥,不怕病沒好卻吃出人命來嗎?」他就光會念,也不會帶缺乏關懷的女友去看病。
這元敬淮究竟是對愛女人的方式不太熟,還是何絲絲活該被他折騰?他要的,她都配合;她要的,他都不知道。
「那你帶我去看醫生好不好?敬淮,帶我去啦。」何絲絲惹人憐的央求著他。
想起兩人初相見就是在一家耳鼻喉科診所裡,他們患著相同程度的感冒,一前一後的掛號,一前一後的被唱名,同時進入診療室……
當時,她坐在醫生面前的椅子,依照指示,張嘴看喉嚨、袒胸聽心音,他的眼光雷達似的一直盯著她,像隨行而來的家人,就怕她有什麼閃失似的,只差沒替她跟醫生說明病情。
其間,看診的醫生可能也身體微恙,不禁咳了又咳,元敬淮緊皺著眉,臉色不太好看。
直到帶口罩的醫生,由初始的輕咳中斷診治,到最後的彎腰狂咳,元敬淮就忍無可忍了!
他一手拖著何絲絲就往診所外疾走而去。
「你……怎麼了?」一個陌生男人發什麼神經,她看她的病,干他什麼事?
「醫生咳成那樣,你看見了吧?」元敬淮滿臉嫌惡。
「醫生也是人,感冒也正常……」
「他自己都醫不好了,怎麼醫別人?!」元敬淮壞脾氣的叫著。
他一喊完,何絲絲也覺得所言甚是,便沒再回嘴。
氣氛就這麼僵了一下,然後當兩人四目相望時,他發現了她眼中晶亮的星光,她發現了他眼裡霸氣的溫柔,彼此的心就強而有力、絕不肯放過的拉住了對方。
愛是這麼開始的。那時,甜蜜塗滿了他們的身心靈。
「還要我帶?又不是小孩子,看醫生還要大人帶。」
「愛我啦!好不好?帶我去,我們去以前那家診所看。」何絲絲一向不強人所難,此刻的堅持是因為期待心高亢。
「那醫生搞不好早咳死了!」元敬淮難得與她有默契,還知道她說的是哪一家診所,可見相愛的開始,都是令人印象深刻的,而他還算有心。
「嗯?好不好?」何絲絲重新替他打好領帶。
「好吧。下班等我。」可能元敬淮也想起了多年前的甜蜜,未再抱怨和推托就爽快答應了。「我也很想去看看那醫生到底咳死了沒有。」
嘴壞的男人不一定壞,何絲絲不會怪他的口不擇言。反之,得到他的寵愛,她已經心花朵朵開,病不用看就好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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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絲絲下班時間是五點,元敬淮的下班時間是隨緣。
那麼此時六點半,她還一人站在公司樓下,吹著愈來愈蕭瑟寒冷的風,看著下班人群來來往往,這代表什麼?
天都黑了,別人的鴿子早在太陽下山之前就回鴿捨安歇,只有她這只笨鴿還在寒風中等待元敬淮吹哨。
哨聲不起,她一動也不敢動,敢動的只有長髮和頸上的絲巾。
「絲絲,我和彭育他們在一起打保齡。」遲來的電話中,元敬淮沒將重點說出來,因為聰明的何絲絲會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你答應我的……」
「絲絲乖,來打保齡球之前我沒忘記,可是現在他們不放人,我實在抽不開身,你乖乖自己去看醫生,回家等我。」
不等了行不行!
在沒有死心之前,何絲絲恐怕永遠沒有勇氣將這句話付諸實現。
「我知道了。」她吞下委屈,迎合她男人的心意。
掛斷電話,何絲絲不知自己往哪個方向走,只知道是迎風而行,一路上風吹得她糊在臉上的淚像敷了蛋白一樣又乾又緊繃。
她任性的讓風掃落保暖的絲巾、刮過她裸露的臉,咳嗽宛若被惹怒的蜂群,開始發狠的從喉嚨傾巢而出。
咳吧、咳吧!她的懦弱就由劇烈的咳嗽和疼痛來懲罰吧!
除了自怨自艾,她不能拿元敬淮怎麼樣。
人是她要愛的,任他一次又一次不給方向的放鴿子,是她咎由自取,她不甘心也不能怎樣。
人是她要愛的!要愛就自己承受!
街上,何絲絲放聲一哭,突然像被鳴槍起跑一樣,往前方狂奔而去。
「老師,那個女的好奇怪喔!」幾個剛補習完的國中生掩不住好奇心的說著,被他們團團圍住的是要請學生吃晚飯的補教界名師石明彬。
「嗯。」石明彬的目光的確被何絲絲拔足狂奔而去的背影給緊緊捉住,剛才在她美麗卻哀愁的臉上晃過不經意的一眼,此際已深印腦海。
「老師,要不要追上去?」
「臭小子。老師幹嘛沒事在街上追著人家小姐跑?要嚇死她是不是?」石明彬好笑的說著。
不過用另一種形式追的話,他倒是很願意。可惜人跑遠了,沒機會。
「走、走,吃飯,吃完飯給我乖乖回家做功課!」石明彬吆喝著。
學生規矩的排成一路縱隊往飯館走去,而石明彬,卻望著街上那漸遠的一小點發了好一會兒的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