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討厭爺爺總是要我拉開嗓門大吼才聽得懂我在說什麼;也討厭他以為我每天去上補習班是去瞎混,指著我的鼻子罵我沒出息沒路用一輩子撿角。
我討厭爺爺,我從來沒有與他正面衝突過,但青春期的我滿心怨懟、憤世嫉俗,看什麼都不順眼,我渾身尖刺,沒人能親近我,我也不願討好任何人。
就這樣,我一路跌跌撞撞地長大了。
我畢了業,出了社會,離家工作了好幾年,某一天,從叔叔那裡傳來了爺爺過世的消息。
我忘了喪禮上我有沒有哭,或許有?也似乎沒有?
我想我很無情,卻沒料到,我對爺爺的思念,還沒真正開始。
數載後,當我走入家庭,有了年紀,有自己的孩子,身體開始有病痛,也開始衰老,我終於明白,爺爺總是要我扯開嗓門大吼的原因,是因為他的耳朵漸漸不管用;他把屋裡的燈關暗,是因為年過七十的他眼睛酸澀畏光。
爺爺挾雞肉給我,因為那是他小時候只有過年過節才吃得到的奢華料理;爺爺洗過衣服上的味道,是衣物曬過太陽之後的獨特氣味。
天天煮飯的人要變化菜色有多不容易,我持了鍋鏟之後才真正明白;爺爺看我每天早出晚歸躲在房裡講電話,覺得我沒好好唸書,對我破口大罵也很容易理解。
我對爺爺感到好抱歉好抱歉,我想,如果當時我能坦率一點,如果當時我能懂事一點……
只可惜沒有如果。
所以,我想寫一個關於遺憾與抱歉,一個關於錯看與錯待的故事。沐曉辰對沈芝青就是這樣的心情。
大學時代,他覺得沈芝青這學姐很怪、很窮酸、小家子氣,雖然與她沒有互動,可就莫名其妙看她不順眼。
一直到某一天,他長大了,他恍然大悟,於是,她的身影才開始在他心底愈加清晰。
內疚、於是思念,於是重逢偶遇了,才會那麼急於討好,急於想補償,就像我對爺爺的心情一樣。
我時常想著,若是爺爺來當我的孩子,這輩子換我照顧他,那有多好……只可惜,這終究也不是件我說了算的事。
忘了在哪本後記提過,所有的故事,都在補一段往事,補一個缺口,故事說完了,思念不會停,卻總覺有部分的缺憾被圓滿。
我想,這或許有點類似向神父告解的功用吧,多謝諸位神父了(誤)。
然後,題外話一下,星爺我對不起你,藏在山西布政司老婆床底下的是五千兩不是十萬兩,也不知怎地一直記成十萬,我想我的腦漿一定是生小孩時隨胎盤流失了。
最後,此次低潮期很久,腦袋空空了很久,自我懷疑了很久,幾度覺得自己也寫不出東西來了,謝謝阿鞭容忍我的龜速寫稿,也謝謝幫助這本書付梓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