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說周建他們的家境都算不錯的,劉小源也自我感覺是個富裕主兒,可是到底是人家天遠財大氣粗。他那個倒騰水果的爹沒來看過他,連電話也只是問他錢夠不夠。就是往他信用卡上打錢的時候透著親爹的豪爽。所以大家本著共產主義精神,用劉小源的話說就是替無產階級兄弟打土豪。下了最後一節課,弟兄們蜂擁著跑到蛋糕店經過了仔細的性能價格比較,選定了一個最小號的奶油蛋糕,按照事先商量好的集資原則,大家分攤——每人三塊六。
天遠看見大家鄭重其事的捧回來的比大號蘋果大不了多少的蛋糕,連笑帶罵:「你們幾個吝嗇鬼見過蛋糕嗎?」
顧不上他的抗議,哥幾個把蛋糕往天遠手裡一交,衝著桌上的美食撲過去了。啤酒,烤鴨,各種小菜還有一大盤水果沙拉,哥幾個老實不客氣,坐下就抄筷子。還是周建有個大哥的樣子,敲敲盤子邊:「哎哎,我說哥幾個,別跟豬八戒似的,看見吃的就把什麼都忘了。今兒個可是咱們壽星佬的好日子,說點好聽的呀!」
小撲趕緊端杯子獻慇勤:「二哥,我祝你青春永駐永遠年輕!」
「啊呸!什麼破詞啊?不知道的還以為天遠七老八十了呢!」周星星撇嘴。
「你說!你詞高!」小撲不服氣。
星星鄭重其事的站起來:「天遠二哥,我祝你心想事成,志得意滿。高官得做,駿馬得騎,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
大家哈哈大笑,天遠給了他一巴掌,笑罵:「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周建拉住天遠:「甭理他們,來,」端過酒杯:「哥哥祝你不煩不惱,開開心心的過每一天。」
天遠舉起杯輕輕的碰了一下,玻璃清脆的聲音在心上震了一下。
門「呼」的給推開了,宿舍樓的管理員劉大爺探進半拉身子,嚇的哥幾個趕緊站起來排成一排擋著酒瓶子。劉大爺倒沒往地上看,把手裡的一大抱鮮花往天遠懷裡一塞:「給,樓底下的女孩子們叫給你的!你今天過生日啊?這長得好看就是得便宜,什麼事都倒著來了!」
天遠一臉的尷尬,舔舔嘴唇沒說話。
劉大爺走了,劉小源誇張的從天遠懷裡接過花:「哇賽!一色的玫瑰!行啊天遠,看來被你迷的五迷三道的女生有一大票啊!」
從昨天就不斷的有女生送花送禮物,天遠也挺高興的,那個男孩不願意自己是女孩眼中的焦點啊!可是被其他的男生們用紅彤彤的眼神照著的滋味也不好受。再加上劉小源酸溜溜的一嗆,臉上就有點掛不足了。紅著臉坐下。
劉小源湊過來:「天遠,這花是漂亮沒錯,可是說穿了它就是植物的生殖器!你想,你和漂亮美眉在校園裡溜躂,人家色瞇瞇的看著你,你手裡捧著一堆別人的生殖器……」
天遠抄起蛋糕就往劉小源臉上抹,劉小源連跑帶跳的逃,周建那哥幾個笑的腸子都擰個了。
***
臨床系的學生都是本研博連讀的,也就是說他們在歷經苦難的八年抗戰之後,就是金光閃閃的博士級醫生了。但是不管醫生是博士牌的還是赤腳牌的,緊急時刻的救生本事是最基本的,都得會!今天的這節緊急救護課程就是—人工呼吸。
老師一手托著可憐的人體模特那已經磨的發白了的塑料脖子,一手托著她的下頜,隔著一層消毒紗布正使勁的往人家嘴裡吹氣。在他身後,臨床二班的學生們立定站好。雖然大家的面部表情都不是太自然,但是還是很有敬業精神的認真仔細觀察。
劉小源一隻手緊緊的捂著嘴,另一隻手不時的安慰一下自己已經快要抽筋的肚子。劉小源同學本來資源有限的同情心此刻嚴重的氾濫了。他深深的同情那位跟隨救護課老師橫穿各系轉戰每個年級的已經累的走型了的女模特。想像著終於女模特再也忍受不了快50了的老頭子那張每天兩包尼古丁的嘴,突然坐起來「哇哇」的吐。
老師抬起他那雙瓶子底,很認真的看一眼大家。然後操著他的江蘇普通話:「同學們,動作要領都記住了嗎?那下面我們就來練習。」
「啪」的一聲,臨床二班全體同學動作一致的摀住了嘴。恐怖的眼神:我不要和那個模特——
「今天的人體模型只有一個,另一個拿去修理了。為了大家可以更結合實際,所以今天的練習我們大家互相做模特,分組進行。」
沉默。然後——
「噢——」男生們興奮的臉發紅,女生們咬著嘴唇笑,心裡樂得中彩似的嘴裡抱怨今天是出門踩到大同塊——倒霉到家了。沒等老師說話,大家自動自覺的排隊。男生拚命的朝陳墨小菲她們跟前擠,女生們都眼巴巴的看著周建天遠劉小源,裝作無意識的向目標移動。
正在兩大戰團悄悄形成之際,老師咳了兩聲再次宣佈:「男生一組女生一組,大家不要亂,按照順序來。先選出一個模特來吧!」
那就是說,女生要和女生接吻,男生要和男生對嘴!
「不要!」每個人都恐怖的瞪大眼睛,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情?我不要!
女生們大眼瞪小眼,誰也不願意做那個倒霉的模特,被大家一個一個的往嘴裡吹氣。陳墨她們幾個跟做賊似的眼珠滴滴的轉,人人自危。生怕被自己沒良心的同伴出賣了。
女生們的心思到底活泛,不管三七二十一手疾眼快的把女模特搶了過來,雖然覺得有點噁心但是總比跟自己同樣構造的夥伴作最親密接觸好得多。
男生們可就咧嘴了,把女模特搶回來他們沒那臉皮也沒那本事,不搶就得從自己人裡挑一個出來當祭品。周建乾咳一聲:「兄弟們,為了大家的成績,那個哥們想奉獻的,自動自覺吧!」
話音未落,男生們神速的集體後撤三步,當中一個空心裡,劉小源閃著兩大眼傻站在那。
「哎!」一時走神被集體陷害的劉小源還沒來得及反抗,就被他那群虎狼兄弟抬上了試驗桌。
「你們這是陷害!憑什麼是我呀!」剛明白過來的劉小源拚命掙扎,他可不想被這群臭小子們荼毒,那最寶貴的初吻他還想留著給張柏芝呢!
「那個他要不願意就……」周建有點動搖了,想說個情。
老威振臂一呼:「劉小源同學做人體模特,同意的舉手!」
呼啦一聲所有的手都高高舉起來,這個時候也顧不上什麼哥們義氣了,只要不是自己誰都行。何況劉小源的模樣就是放在女生堆裡都是出類拔萃的,閉著眼當成美女還能享受一把呢!
劉小源算徹底明白為什麼我們國家的政策民主還要加上集中了,感情大傢伙一塊自私起來是很可怕的!「救命啊——」劉小源慘叫。
「在我沒給你做人工呼吸之前,你是不可以喊救命的。這是模特的規矩。」小撲按著劉小源笑瞇瞇的,活該你小子也有今天。劉小源看見男生們一雙雙閃著綠火的眼睛明白了,今天是自己走麥城的日子。一咬牙,世界上沒有救世主,一切都靠我自己!翻身推開小撲跳下桌子,連門都沒敢走直接跳窗戶跑了。
「劉小源!」
「站住!」劉小源沒命的跑,一手抓著欄杆身子劃著圓弧往樓底下衝。生怕一鬆勁給那群狼們抓回去給糟蹋了。一股勁的往下衝的劉小源突然發現正在上樓的莫言時他已經收不住腳步了,
「哇」的怪叫一聲閉著眼睛撞了上去。莫言被突如其來的飛人驚呆了,眼睜睜的看他撞到自己懷裡。極大的衝擊力一下子把他撞了出去。在被撞到的同時,莫言下意識的抱緊了懷中的人。兩個人在追過來的男生們的驚叫聲中,滾下了樓梯。
「莫老師!你怎麼樣?有沒有傷到啊?」周建率先衝下來,托住了莫言的身子。
莫言一隻手死死的拉住了欄杆,生生的阻住了下墜的趨勢。才避免了兩個人滾落樓梯的危險。但是他整個人都倒在堅硬的樓梯上,筆挺的西裝裂開了,手腕上劃破的地方滴出血來。
劉小源趴在他身上,緊緊的抓著他的衣服,嚇懵了。
莫言喘了口氣,鬆開抓住欄杆的手,看著劉小源瞪的溜圓的眼睛:「你沒事吧?」
突然,劉小源像觸電似的跳起來,愣愣的看了莫言一眼,推開大家頭也不回的跑了。
「劉小源!」周建喊了一嗓子,劉小源已經看不見人影了。小混蛋惹了禍就跑!嘴裡嘟囔著扶起莫言。
莫言的腰被台階硌得很疼,踝骨的劇痛已經過去,麻木的感覺漸漸蔓延上小腿。強撐著站起來,笑著說:「我沒事,你們上課去吧!」
周建擔心的看看他:「要不要去醫院啊?這一下很重的!」
「不用了,沒事。我可以走。」莫言活動了一下腳,立刻冷汗就冒了出來。
***
劉小源一路狂奔,衝進宿舍一頭撲倒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一顆心通通的跳著直往嗓子眼裡撞。剛才撞到他的時候,因為害怕閉緊了眼睛。在緊緊抓住他的衣服的同時,也感覺到了他的手在腰上用力的扣緊。不知道是怎麼撞下去的,只知道他一直在下邊。他的眼睛,那麼清亮的注視著,太近了!突然間,更害怕。只想遠遠的逃開。他,應該沒事吧!他那麼壯……可是樓梯……劉小源拉過被子蒙頭蓋臉的蒙上了。
第二天就是藥理學,劉小源揣著一肚子鬼胎坐在座位上。昨天夜裡,破天荒頭一回失眠了。聽周建他們回來說,他當時都動不了了,是他們把他送到醫院去做的包紮。還好骨頭沒有斷,不然他劉小源得吃不了兜著走。劉小源那一顆心跟長了草一樣,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害怕,是擔心還是別的什麼,反正是煩惱的一夜都沒怎麼睡。最後周建不忍心了,爬到上鋪上安慰了他半天。
因為昨天劉小原撞傷了所有女生心目中的白馬王子,連累得他在女生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好幾個被莫言迷的暈頭轉向的女生衝著劉小源咬牙切齒。可是一向感覺靈敏的劉小源,今天沒有一點自覺。他今天來得了嗎?他要是不來是不是就表示他傷得很重?不安的目光不時的朝著門口飄。
莫言慢慢的走著,腳腕上的彈性繃帶緊緊的捆著,已經有些麻木了。走進教室,莫言鬼使神差的朝後面看了一眼,一雙黑琉璃似的眼睛閃了一下就消失在密密的劉海底下了。目光交匯的一瞬間,莫言也有些不自在。課照常的講,只是莫言總有種錯覺,那雙黑琉璃似的眼睛在悄悄的注視著自己,可是當他回轉身的時候,只能看見那一頭細細密密的劉海。
他來了。也許真的沒什麼事。就是,摔一下有什麼要緊的,我又不是故意的!劉小源心慌意亂的自己跟自己解釋著。他會不會記恨我,找機會整我啊?忐忑不安的他偷偷的從細密的劉海裡面瞄著莫言。
***
下午的最後一節課,輔導員老師興致勃勃的站在講台上講班委競選的重要性,號召大家毛遂自薦重在參與。開學以後,各個班的班委正在籌建中。
在臨床二班,周建因為比大家都大一點人又能幹熱情,班裡有個大事小情的都是他衝在前面,女生們崇拜他的高大帥氣陽光燦爛,男生們喜歡他的豪爽乾脆古道熱腸。不但在二班,整個臨床系裡他都很有號召力。從開學到現在周建一直都是臨床二班實際上的領軍人物。所以班長的位置很多人已經自動地給周建留出來了。
所以老師號召大家踴躍報名積極演講的時候,大家都心有靈犀的看著周建,周建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微微的低下頭。剛剛的演講獲得了全班的熱烈掌聲。劉小源和小撲咧著嘴拍的巴掌都紅了。劉小源一邊拍一邊回頭沖周建擠眼睛。有這麼個老大罩著他以後還有什麼不敢胡作非為的。劉小源心裡樂得花都開了。從小到大班長大隊長團支書一路走過來,周建已經習慣了隨時隨地的站在前面。就在輔導員思考有沒有必要投票表決周建已經在考慮今天的值日生安排的時候,誰也沒想到平時溫文爾雅的天遠站了起來,在大家吃驚的眼光裡鎮定自若的走上了講台。
「我要競選班長,因為我認為班長這個位置的更好的人選是我!」
黑得發亮的髮絲遮掩著明亮的前額,一雙同樣黑亮的眸子是寒潭一樣的深邃。那雙眸子含著微笑掃視一周以後,每個人都被它吸引了。
「我認為,作為一個班集體的領導人僅僅有為大家服務的熱情是不夠的。一個優秀的班集體,一個在任何方面都足以為人楷模的集體,需要的是一個心思細密,銳意進取,有著遠大的目標並努力踏實的向著目標前進的帶頭人!我們的優秀,不但讓我們為自己驕傲,也會讓臨床系為我們驕傲,讓醫學院為我們驕傲。讓整個北大為我們驕傲!」
青年人的熱情被激勵鼓蕩了,憧憬的眼神爆發出的掌聲讓天遠浮起了自信的微笑。清亮悠揚的聲音更加響亮:「這並不是一個遙遠的不可及的妄想,我們付出的努力一定會有回報。下面就是我的切實計劃……」
劉小源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費天遠!怎麼就沒看出他會有這手呢?這,這算什麼呢?一個宿舍的兄弟,不聲不響的就殺起來了,卑鄙!卑鄙!劉小源惡狠狠的盯著每一個給天遠鼓掌的人,恨不得自己的眼睛變成一千度的電弧光。
周建的背越來越僵直。天遠從他身後走上講台的時候,周建迷茫的看著他,怎麼也轉不過神來。他沒有說過阿!每天每夜共處一室吃喝不分的兄弟,今天的舉動竟然一個字都不曾提起。
他的演說,不是一時起意,是醞釀了很久的,很久以前他就想到今天了。可是為什麼他一句話也不說?在小源他們晚上玩鬧著喊他班長的時候,在自己毫無心機的對兄弟們談起做班長的感受和計劃的時候,他一句話也不說。
他在看著,看著自己興高采烈的往前走然後在不經意的時候微笑著從背後超越過去。周建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他覺得背上有個地方被人砍開了一道口子,冷風直入。
天遠從講台上下來,經過周建身邊的時候,目光不由自主的看過去。周建正看著他,晶亮銳利的目光讓天遠的黑眼睛閃爍了幾下。坐在座位上,天遠看著周建寬闊的背,咬緊了嘴唇。對不起周建,我不是故意要和你作對的。凡事站在人前,我的慾望比你更強烈!只是你太自信了,根本沒有想到有人會有膽量有資格和你競爭。我不說是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對你說,你的眼裡從不曾有我。
「有競爭才有進步,我想大家心裡對班長的人選都有自己的主張。這個週末,投票選舉。」靜默許久以後,輔導員老師做出了決定。
***
劉小源百無聊賴的躺在床上,提心吊膽的等了好幾天,莫言並沒有什麼報復的行動。甚至都沒有比平時多看他兩眼。這不禁讓劉小源有點喪氣。平時作惡多端的壞分子,突然的變成乖寶寶,很多人都不適應。尤其是三一五宿舍的兄弟,這幾天尤其彆扭。老威甚至放話讓大家準備救生衣,這叫暴風雨之前的平靜。
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劉小源「噌」的一下坐起來,立起耳朵聽。
沒錯!是他!他到底來了!哼!在課堂上他不能把我怎麼樣,現在他找到寢室來一定是向我興師問罪的!劉小源跳下床,躡手躡腳的打開門向外張望。果然,莫言就在走廊盡頭和一個男生說話。劉小源縮回來,嘿嘿的笑了。莫言哪莫言,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直來投!
拉開衣櫃的門把那隻大號水桶拿了出來,掂了掂,鐵皮桶太沉了,砸到頭上會很疼,不要了。伸手把周建洗衣服的大盆拎了出來。沒法出去打水,劉小源把六個暖瓶都拎過來,試試水溫,嗯,不燙!嘩嘩的倒進了大盆裡。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劉小源才把多半盆水晃晃悠悠的端到門框上,把門打開一點,讓盆剛剛穩住。這時候只要有人稍一推門,就得扣個滿臉花!
劉小源幾下爬到床上,拉過被子蒙住頭,忍不住的呱呱的笑。從被子縫裡往門口看。腳步聲,來了!
「嘩!啊——」劉小源呼的坐起來,地上,小撲臉朝下,四肢大字型的擺在地上,那只綠色大盆端端正正的扣在他屁股上。這扮像再拿上兩隻小錘就能跟白娘娘水漫金山。劉小源沒想到小撲在中了他四回水彩之後還沒像其他人一樣的長記性,愣了一下,哈哈的樂得肚腸子翻個。小撲晃晃悠悠的從水泊裡抬起頭,一縷濕頭髮擋住了視線,很有派頭的一甩。炯炯有神的瞪著劉小源。
劉小源太得意忘形了,竟然沒躲開小撲的猛烈一撲,被從床上拉了下來。小撲不管不顧的把自己身上的水使勁的往劉小源身上抹,劉小源笑得渾身發軟也忘不了還手。一會功夫屋子裡就一片狼籍。兩個人渾身都濕透了。天遠推門進來痛苦的大叫起來,劉小源和小撲渾身水淋淋的正滾在他的床單上撕打呢!
「你們兩個給我起來!我的床!」天遠氣的臉通紅,剛剛換上的床單已經不堪入目了,書,衣服都粘上了水跡。
「你們兩個混蛋在幹什麼!」
小撲理直氣壯:「不是我的事!劉小源又來蓋水盆的一套!你看看我!」
劉小源笑得哈哈的:「誰讓你不長記性?這又不是給你預備的。」
小撲咬牙切齒的:「你丫又憋著害誰呢?」
「劉小源!你一天到晚除了惹是生非瞎胡鬧你還會幹什麼?有你在這裡攪得大家都不安生!」天遠氣的臉通紅,猛地把自己濕透了的床單扯下來,床上的東西淅瀝嘩啦的掉了一地。
劉小源愣了一下,他沒想到天遠會真的發火,登時也火了,不就是弄濕了你的床嗎,用得著這樣嗎?
「我怎麼惹是生非了?我又不是衝著你來的!我跟莫言有仇我是給他預備的干你屁事?」
天遠冷笑一聲:「你給誰預備的?人家上你這來嗎?人家是來找他帶的研究生的,你以為你是誰啊!少自作多情了!」
一句話像只拳頭擂在劉小源心上,也不知道哪來的那一陣難過委屈,劉小源跳著腳鬧起來:「我就是自作多情我高興你管的著嗎?費天遠我用不著你在這指手畫腳的,你還沒搶上班長當呢就想耍威風了,要是真給你點權力你還著不開了呢!」
劉小源的尖刻像急眼的貓伸直的爪子,一點都不顧及後果的在天遠的臉上狠狠抓了一下,火辣辣的疼。天遠的臉頓時白了。這幾天在班裡都覺得很難輕鬆的面對周建,更何況是一個屋簷下的同床兄弟。這是他的決定他的選擇,他不後悔。他只是擔心,擔心自己當選周建會受到傷害,更擔心周建當選自己就會像照鏡子的豬八戒。劉小源的一句話正撞在隱痛處,天遠額上的青筋在跳:「你再說一遍!」
「我再說一遍又怎麼樣?你個官迷心竅衝自己兄弟下手無恥小人!」
天遠好像被一桶汽油澆在心火上,爆炸了。輪起拳頭照著劉小源打了過去。
劉小源也不示弱,抬腿就踢伸手就抓。嚇的小撲夾在中間左攔右擋,都快要哭出來了:「別打了別打了!快來人哪!」
星星和老威正在隔壁打牌呢,聽見動靜趕過來,三一五已經亂成一鍋粥了。天遠的臉上好幾道血口,劉小源的嘴角上一大片烏青。最可憐的是小撲,T恤給撕成了片湯,晃晃悠悠的在脖子上掛著。一隻鞋甩到門後邊,光著一隻腳站在那渾身上下直滴嗒水,帶著哭腔:「我這是招誰惹誰了我……」
劉小源狠狠的摔上門衝出樓道。跑到走廊轉彎的地方,一個熟悉的身影忽然撞進眼簾。莫言和一個個子高高的男生一邊說笑一邊下樓。那個男生一手拉住了莫言的袖子:「莫老師,什麼時候能和您再打一場籃球啊?上一次實在不過癮呢!」
「哈哈!再過幾天吧,你也不願意有個瘸著一條腿的傢伙拖你們的後腿啊!」莫言笑著說。
劉小源算是一頭栽進煉鋼爐了,那火苗子騰騰的往頭頂上躥!恨不得一抬腿把這兩個人踹到樓底下去。鼕鼕的腳步聲在身後突然停止,莫言回過頭,看見了站在身後像只鼓足了氣的小青蛙的劉小源。在兩個人驚訝的目光裡,劉小源瞪著氣呼呼的眼睛狠狠的剜了他們兩個一眼,猛地一推,從兩個人之間衝出去了。
「你丫神經病啊!把人推倒了怎麼辦?」那個男生嚇了一身冷汗,緊緊的抓住欄杆才沒掉下去。莫言看著劉小源跑遠的背影,衣服都快濕透了,頭髮亂七八糟的,嘴角上還有傷痕。有人打他了!是誰?
莫言皺緊了眉頭,回頭向男生宿舍的樓上看。
劉小源一口氣跑到了操場上,累的呼呼的喘。一屁股坐在草坪上。天色漸漸的暗淡下來,大家都在自習室拚命或者窩在寢室裡打牌胡鬧。操場上越來越空,劉小源的心情也越來越灰。
狠狠的揪著屁股底下的草。自作多情!我呸!就憑他?帶研究生了不起啊!再過四年我也是研究生我找個比你帥的多的老師氣死你!呸呸呸~~什麼亂七八糟的!劉小源啐了幾口,忽然覺得更沮喪。
也是,自己怎麼就認定了他是來找自己麻煩的?還弄的煞有介事白白的惹人笑話!他是來找別人的,那個四年級的,他們笑……哎呦!劉小源抱住了腦袋。在他十七年半的人生裡還沒這麼灰暗過呢!
肚子好餓,身上好冷。出來的時候太大義凜然,連件夾克都沒穿。劉小源抱著肩膀,縮成一團。媽的這群沒良心的,也不出來找找我勸勸我,連拉帶哄的把我弄回去好飯好菜的端上來我好下台階啊!這讓我怎麼回去啊?
在劉小源把三一五的每一個兄弟都親切問候了好幾遍以後,終於盼來了救星。周建踩著青草,不緊不慢的走過來。看劉小源抱著肩膀低著頭,踢踢他:「哎,鬧夠了吧!回去吃飯吧,都涼了!」
劉小源不搭理他,咬著牙打哆嗦。
周建在他身邊坐下來,伸手摟住他的肩:「還真生氣啊?自己兄弟吵幾句嘴動個手不算什麼的。」
劉小源呼的抬起頭憤怒的指著嘴角給周建看:「不算什麼?你看看我的臉!丫的手真黑啊!」
周建笑著伸手給他揉著:「行了行了,他的臉還不如你呢,都趕上貓抓的了!」伸手脫下自己的外套給劉小源披上,低聲說:「我和大家說好了,這件事誰也不許說出去,到此為止。你也不許說!」
「幹嗎?我又沒錯我怕什麼?」披上還帶著周建體溫的外套,身上暖和了很多話也開始見軟。
周建摟住他:「你是不怕,天遠還要競選班長呢!打架的事傳出去對他很不好。」
劉小源急了,轉過身瞪著他喊起來:「你腦袋什麼作的啊?他不聲不響的跟你站在了對立面上你還怕他選不上啊!」
周建收回手,看著地面:「我是不想輸,可是不管輸還是贏都得光明正大,這才有意思。我們是一個宿舍裡的兄弟,為了這件事傷了感情划不來。」
劉小源翻翻白眼:「人家都不顧你你還顧他!老大!我服了你了!」
周建一把把他扯起來:「別裝死狗,走啦!」
劉小源渾身彆扭的讓周建拉著回了宿舍。
實驗樓的走廊上,莫言靜靜的站著。操場上垂著頭的劉小源象只落了水的小公雞,濕嗒嗒的無精打采。昏暗的夜色裡,空曠的操場上,他蜷縮起來的身子顯得單薄的可憐。到底怎麼啦?還沒看見過他這麼落莫的樣子。莫言輕輕的歎口氣,心底裡有個地方漸漸變得柔軟。
忽然的看見周建,那個陽光燦爛的大男孩跑過來拉他抱他,把自己的外套給他披上摟著他的肩哄他。莫言覺得呼吸有點不順暢,深深的吸口氣,吐出來。眼光飄向了別處。他們也許是鬧彆扭了,然後一個來哄,一個撒嬌。再後來是比以前更親密的相處。呵呵!我幹嗎操心這個啊?實驗室裡還有太多的事情沒有解決呢!莫言轉身回去,還是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走遠的兩個人,手拉著手。
一進宿舍,劉小源就好像久別重逢似的衝著縮在床鋪上的小撲飽含深情的撲了過去:「撲撲我的親親~~~剛才沒生我的氣吧?」
小撲渾身一激靈,趕緊往牆邊上縮:「我說源呀~~~咱今就打住吧!你要再唱一出我就跳樓!」
劉小源笑嘻嘻的拍拍他,眼角掃了一下歪在床上鐵青著臉的天遠,壓低的聲音卻又故意讓他聽見:「別呀,咱倆可是一個戰壕的。再過兩天就要投票了,我們一定要精誠團結,不能讓某些沒義氣佔了便宜去!」
周建狠狠的在他屁股上給了一巴掌:「還不趕緊吃飯!堵上你的嘴!」
「哎!吃飯嘍!」劉小源成心的歡天喜地的吃飯。一邊吃一邊哼哼唧唧的唱。
周建走過去坐在天遠的床邊,看看天遠發青的臉想說幾句安慰的話,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默默的把手裡的創可貼遞過去。天遠冷冷的別過了臉。
***
陳墨看著遠遠跑來的劉小源:「你找我就找我唄,幹嗎還寫個紙條約個地方,神神秘秘的你又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了?別告訴我現在公安通緝你找我借路費。」
劉小源手插在牛仔褲的口袋裡壞笑:「不瞞你說我現在是台灣設在祖國大陸的特務頭子想提拔你成為北京地區負責人,代號都想好了,梅川酷子。」
陳墨氣的把手裡的書拍在他腦門上:「你才沒穿褲子呢!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劉小源趕緊低下頭在陳墨耳邊說了幾句,陳墨皺著眉:「這又何必呢?周建知道了能高興嗎?再說憑他的實力應該不會……」
「我當然知道周建行了!這不是萬無一失嗎?」
「其實你沒必要和天遠過不去,天遠人挺好的。」
劉小源臉一板:「少廢話!你幹不幹?你要不幫我小心我回家告狀!我別的不會就會造謠,到時候你別後悔。」
陳墨恨的想咬下他一塊肉來,想了半天:「我有什麼好處?」
劉小源嘿嘿的笑起來:「還以為你堅貞不屈呢?這麼快就叛變了!好說,事成之後我請你看電影。」
「我呸!以為我稀罕你呢!我告訴你,事成之後,一個星期,不,一個月!不許你搶我東西吃,不許跑到我那騷擾我,不許借我筆記拿我鋼筆,還有把你的CD借我一個學期。」陳墨一口氣說完,心裡暗暗激動,那個索尼的高品質CD啊~~終於要到手了!
「成交!」劉小源爽快的拍了一下陳墨的手:「不過你動作的麻利點,再過兩天就投票了。別讓別人知道啊,尤其是你們四三八的那個西門菲,她可是費天遠的鐵桿漢奸!」
陳墨揮揮手:「行行我知道。」
劉小源轉身向後走,邊走邊回頭:「我還有事先走了。要快啊!晚了就來不及了!」
陳墨坐在圖書館裡咬著鉛筆發呆,那小混蛋劉小源居然想出這麼個餿主意,讓自己施展美人計拉攏男生們下水投周建的票。雖然覺得有點對不起天遠也不那麼光彩,可是條件實在是誘人。怎麼說好呢?是開門見山那還是迂迴策略?還是想找個容易得手的獵物比較保險。大眼睛滴溜溜的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逐個的剝皮剔骨稱份量。
被陳墨小姐眼神掃過的男生們不約而同的覺得後背一陣發涼。偷偷回頭看看,陳墨嘿嘿嘿的沖大家點頭笑。男生們的屁股底下立刻長出了針尖。陳墨今兒怎麼了?吃了什麼不消化的還是咒怨看多了,小美女怎麼看都像貞子附體。
十分鐘之後,圖書館裡只剩女生了,三十分鐘之後,諾大的圖書館只剩了兩個人,一個是眨著兩大眼的陳墨,一個是躲的遠遠的圖書管理員。
(快捷鍵:←)上一章 幸福小孩劉小源(上) 下一章(快捷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