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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小孩劉小源(下) 第六章 作者:冰魅
    深夜,秋雨淫靡。空氣清冷孤寂,雨絲連綿不絕,像是要攔住行人的腳步。莫言手裡握著機票,遲遲不想移動腳步。就這樣走了嗎?就這樣割斷了一切心如止水,做得到嗎?心上刻著的那個人,現在好嗎?

    明知道不可能,還是不受控制的看向候機大廳的門口。他不會來的,他恨我。他恨我!莫言再次確認了這是事實,心已經不在了,只剩下一個空空的軀殼還在沉重的痛。

    莫媽媽看看表,催促著:「快進去吧,沒時間了。」

    莫言深深地吸口氣,拎起了行李箱。

    突然,大廳門口撞進來幾個急匆匆的人。莫言驚訝地看見三姐陳默一路東張西望的尋找。

    三姐看見他徑直跑了過來:「莫言!小源呢?他在哪?」

    莫言呆愣了一下。

    陳默趕緊說:「莫老師,小源一直沒回家。我們到處都找不到他,以為他也許到這來送您了!」

    莫言手中的箱子應聲落地,伸手抓住陳默:「源兒怎麼啦?」

    「我倒要問你呀!」三姐氣急的喊著。

    莫媽媽趕緊說:「我們確實沒有看見他!莫言就要上飛機了你們不要攔著他!」

    「莫言!」莫言已經飛奔出候機大廳,衝進茫茫雨夜。源兒,你不能有事!不管你在哪裡,我一定會找到你!

    ***

    夜深了,雨越下越大。習慣了夏日的熱烈,秋的冷雨淒風就令人難以承受。劉小源僵直得站著,像一座沒有活氣的雕像。嘴唇青白,雨水順著面頰一直流,在手中倒提著的刀尖上匯聚成水流。

    不知不覺竟然又來到這裡,劉小源想笑笑,嘲諷一下自己的不爭氣,但是凍僵的嘴角沒有成功。抬起頭仰望著黑漆漆的窗口,那是他的家。他不在,他已經走了。飛到他可以無牽無掛的美國去了。那我還在這裡看什麼?

    提起手中的刀,依舊雪亮。這把刀是要幹什麼呢?是想結束自己還是想殺了他,或者同歸於盡?劉小源,你有點出息吧!結束了的再也追不回來,這刀就當作一刀兩斷吧!呵呵,莫言,你看見了會不會高興?

    刀落在地上,仰望著那扇窗,劉小源讓雨水落進眼裡。

    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疲憊壓倒了悲傷。雙手觸到了學校的圍牆,冰冷濕滑的牆壁忽然給了劉小源一點啟示,他想起了什麼又鼓起勁來順著圍牆深一角淺一腳的走著。黑夜中晶亮的眸子在尋找著。這裡嗎?不,可能還在前面。記得那段圍牆有個小小的缺口,跳起來就可以夠到。劉小源扶著牆,在晦暗的光線裡細細的打量著。終於在繞了大半個學校之後又來到了曾經一起跳牆的地方。

    還是那段圍牆,還是那樣的深夜。只是不會再有哪個人溫柔的呵護,脈脈的眼眸。

    「你也翻牆?」

    「上學的時候,和同學們玩瘋了忘了時間,就從這裡爬過去。」

    「沒被抓住過?」

    「我還沒失過手呢!」

    總是能輕而易舉的撥動心弦,這些以為不會記起的細小往事竟然歷歷在目,宛若昨天。劉小源努力的伸手想夠到牆頭,他太累了,跳不起來了。夠不著。劉小源咬著牙往上跳,好不容易夠到卻沒有力氣往上爬。劉小源惱火的罵著自己,在濕漉漉的牆壁上滑蹭著,拚命的往上蹬。

    幾乎是從牆上掉下來的,劉小源坐在黑漆漆的泥水裡,再也不想動了。就是這裡,密密的樹叢,灰暗的泥土。還記得自己差點滑倒被他一把攬在懷裡,那時候臉紅心跳了,第一次。

    當初是順著這條路一步一步走到現在的,我現在順著這條路走回去!一直走,一定可以回到過去,回到那溫暖的世界裡去。劉小源忽然好像看到了一個魔法的光明世界,興奮得站起來,搖搖晃晃的在黑暗裡走。

    周建拉著天遠在雨夜裡穿梭,沒有他的影子,沒有任何人知道那個曾經幸福的讓人嫉妒的劉小源,如今在哪裡?天遠憂傷的眼睛越來越暗淡,終於停下腳步閉上了眼睛。周建以為他累了,揉搓著他的臉低聲地說:「累了嗎?冷嗎?」冰冷的臉頰上赫然淌著滾燙的水珠,周建嚇了一跳:「天遠!你怎麼了?」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天遠深深的垂下頭。

    周建被他的話刺到了心上,捧起他的臉看著天遠黑色的憂傷的眼睛,輕輕地說:「傻瓜!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相信我。」

    天遠抓住周建的手,臉埋在他溫熱的手心裡。周建,我相信你,我只是不太相信命運。

    莫言站在十字路口,絲毫沒有感覺到雨的沖刷。身邊曾經滿載著歡樂的銀灰色小車冷冷清清的敞著車門。他在哪?他在哪?越來越深的驚慌恐懼快把他撕裂了!狂奔幾個小時回到西山的家,滿心以為小孩一定就睡在他最喜歡的雲朵般的床上等自己回家。但是,滿園的荒草,空空的庭院再沒有了歡樂的笑聲,再沒有小孩風一般的身影。

    源兒!你在哪?我什麼都不想要,只想看見你,我只要你平安。寶貝,你在哪?

    忽然一道陰影襲上心頭,如果小源已經不在了呢?不!全身所有的神經細胞都本能的抗拒著這個殘酷的念頭,莫言揪住了自己的頭髮,不可能!不可能!他就在離我不遠的地方,他在等著我!

    莫言突然瘋了似的衝上車,小車衝破雨夜衝進黑暗。

    雨夜的校園格外的空寂,莫言屏住了呼吸順著甬路走。他會在嗎?他一定會的!這是最後的一點希望,幾乎是靈光閃現的希望。小源會像第一次分別時的一樣,在這裡等著,等著我回來。

    實驗樓裡空洞的迴響著他的足音,心隨著登上樓梯的腳步一點一點縮緊。鐵欄門是開著的!莫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狂喜的心,飛奔著跑到了轉角處卻停住了腳步。是不是幻覺?還是癡心妄想?如果他不在,該如何承受失去的痛苦。當自己捨棄的時候,以為已經承擔了所有的苦。現在才明白,被迫失去的痛苦根本無法承受。

    一點一點的轉過拐角,實驗室門前,汪著的一大灘水裡坐著濕淋淋的劉小源。

    渾身的支撐都已經消失,莫言慢慢的蹭到熟睡的小源身邊。蹲下來,撫摸著小孩發青的臉蒼白的唇,淚如珠斷線。他果然在這裡,他在等我啊!

    伸出手把濕淋淋的小孩抱在懷裡,顫抖的雙唇摩挲著親吻著,試圖溫暖那冰冷的額頭,臉頰。這意味著什麼包含了什麼莫言都不知道了,他只知道這是唯一能做的,想做的。

    劉小源緊緊地閉著眼睛,貪婪的吸收著來自那個熟悉胸膛的溫度。他已經醒了卻不敢動,他太害怕這個夢會消散得無影無蹤。抱緊我吧!再多一會兒。我不動不看你不會抓住你,你別走。

    感覺到那雙緊閉著的眼睛裡有熱熱的東西流出來,莫言突然收緊了手臂。那聲低吼就像被利刃刺中了胸膛。

    劉小源突然睜開眼睛,面前就是日思夜念愛到入骨恨到心的人!剎那間太多的情緒沖上心頭化作了一聲淒厲的尖叫。狂亂的令人窒息的吻落下來,把憤怒悲傷淒涼的哭聲吞進了彼此的口中。凶狠的粗暴的恐懼的糾纏,研磨。直到彼此的口中嘗到了血腥依然不願放開。撕扯著,摟抱著,彷彿在拚命的搶奪這最後的溫存時光。

    「給我,最後一次。」含淚的一句,讓莫言痛不欲生!死死的抱著緊緊地糾纏,這一刻讓我們在一起!

    實驗室的門打開又關上,迫不及待的揪扯著彼此的衣服。粗重的呼吸加重的心頭的恐慌,如果注定要失去,就讓我在這一刻把你刻在心裡刻進我的肉體。當灼熱的慾望穿透了身體,劉小源發出一聲似是哀歎似是痛楚的呻吟。

    曙光漸漸的照進窗口,照著兩個緊緊擁著的人。窩在莫言懷裡,劉小源一動不動。如果可以這樣石化,可以就此脫離殘酷的現實再也不回來,該多好!

    窗外漸漸傳來操場上學生們歡快的笑語聲,他們在上課,在鍛煉。艷陽高照青春正好。他們是幸福的!只是窗裡的兩個人再也聽不得這幸福的聲音了。

    艱難的站起身,劉小源從地上撿起還沒有乾透的衣服穿上。白皙的腿上有血跡流下來。

    「你的飛機誤了吧?換張機票還是可以的。走吧,我也該走了。家裡找我一定找瘋了。」嘶啞的嗓音,故做的平靜,當初那個肆意撒嬌無法無天的小搗蛋不見了,現在的小孩那份剛強堅韌犀利,讓人錐心刺骨的疼!而自己是親手造成這一切的元兇!莫言看著小源的背影,顫抖的嘴唇什麼也說不出來。

    「你放心,我雖然不是什麼鋼筋鐵骨,也沒軟到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地步。我會好好的活著,你也要好好的……」

    雖然一直是背對著,但是莫言還是知道小孩現在哭了。看他雙手插在褲袋裡努力的裝作無所謂的樣子,莫言肝腸寸斷。

    「我不送你了。你自己保重。或許像你說的,將來我們會有再見的一天。莫言,認識你的這些日子,我很快樂!」劉小源轉過身來,臉上並沒有淚水,但是那笑容卻如刺如刀,把莫言最後的一點自持寸寸割斷!

    莫言站起來想抱住他,劉小源笑著的搖搖頭:「不,不要了。我們已經道過別了,再來個十八相送我可受不了。我走了。」

    一步一步地走出實驗樓,劉小源始終都微笑著。身後的傷口痛得鑽心,誰說的那句欠扁的話——痛並快樂著,痛就是痛,無法逃避無從選擇。那就承受吧!

    「小源!你跑哪去了?你知不知道昨晚上有人找你都找瘋了!」老威不知道從哪鑽出來,一把揪住他。

    劉小源抬頭一看,呵呵,不只是老威,操場上都是臨床二班的學生,這節是體育課。周建天遠看見他遠遠的跑過來:「源兒!你一直在學校裡?到底……算了!」周

    圍都是看熱鬧的同學,周建忍下了要說的話:「快給家裡打個電話吧!你家已經報警了。」

    劉小源無所謂的笑著,搖搖晃晃的往外走,一點都不在意周圍奇異的目光。昨天的尋人戲碼一定很熱鬧。

    「劉小源!往哪去呀!上課了,站隊!」體育老師不高興的吹了一下口哨。

    班裡的同學立刻站好隊伍,周建擔心的看看劉小源慘白的臉,轉身對體育老師說:「老師,劉小源身體不舒服,想請假。」

    「真是的!今天是三千米的測驗!請假以後還是要補考的,你自己考慮!」體育老師不耐煩地說。

    劉小源呵呵的笑了起來,還真是禍不單行啊!連體育課都來湊熱鬧。就現在的樣子別說三千米,能不能走出校門都難說。劉小源笑的忍不住,彎下了腰。

    周建見他不對勁,死死的拉在身邊。天遠看著他,心往下沉。

    起跑線上,男生們一字排開。周建擔心地問:「你行嗎?下去吧!」

    劉小源嘻嘻的笑著:「沒問題,我劉小源是誰啊?」陽光格外的強烈,照得人睜不開眼。暗紅色的塑膠跑道形成一個封閉的圓,好像永遠都不會有終點。

    劉小源抬頭看看遠方的天空,老天啊!我跟你打個賭吧!如果我中途倒下了,我就把自己給你;如果我能跑到終點,你就給我幸福!

    出發了,劉小源咬緊牙跑。開始他還跟得上,但是很快就和周圍的人拉開了距離。每一步都牽扯著傷口,每一步都需要艱難的呼吸。傷口撕裂了,有溫熱的東西流出來。劉小源甚至感覺得到那些紅色的液體潤濕了白色的牛仔褲,一直流下去,流下去。身邊生龍活虎一般的男生們輕易的超越了過去,遠處周建遙遙領先的身影分外瀟灑。在他身後,天遠緊緊跟隨。

    不能放棄!我還能堅持!劉小源拚命的跑著。空氣像燒著了一樣湧進喉管,燒的五臟六腑疼痛難忍!腳下的路越來越不平,頭上的陽光越來越炙烈。耳朵裡傳來風呼嘯的聲音,劉小源悲傷的看看遙遙無期的終點,太遠了,我跑不到了!

    黑暗突然降臨,劉小源在失去知覺之前看見一抹白色的身影飛一樣的衝過來。是他!

    莫言急速的衝過來滑跪在地上,接住了昏倒的劉小源。抱住小孩滾燙的身子,莫言渾身顫抖,失聲痛哭了。周圍驚異的目光竊竊的私語都跟他沒關係了,這個世界和他的聯繫也被愛人的血淚衝斷了!此時此刻,再沒有旁的什麼,只有他和他懷中的人。

    輕輕的吻著小孩滾燙的額頭,莫言把他托在懷裡呼喚著:「源兒!醒醒!我們哪也不去,我們回家了。」

    抱起虛弱昏迷的劉小源,莫言就在眾人驚愕指點中走出了校園。

    幾乎是轉瞬之間,這個爆炸性的新聞就波及到了醫學院的每個角落。林校長默然了。莫言,終於你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

    銀灰色的小車開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丁點的震動會讓昏睡的劉小源不舒服。莫言不時的瞟一眼身邊裹著毛毯的小孩,慘白的臉好像紙一樣的脆弱。

    劉小源早就醒了,只是渾身的疼痛酸麻讓他不想動,心裡的一個大洞也讓他失去了活力和慾望。閉著眼睛也知道車是往哪開。回家,那還是我的家嗎?回家能呆多久?那個家還能容留我的幸福嗎?

    微微的偏過頭,車窗外是一片金黃的海洋。第一次走這條路的時候還被他笑五穀不分呢,如今再笨也知道那金黃的是麥穗不是韭菜。怎麼又想了,真是死性不改啊!劉小源懊喪的咬咬嘴唇,怎麼才能不再想他,想和他有關的一切。他現在只是心疼罷了,就像那歌裡唱的,溫柔尚在,寂寞永生。深深的靠進座椅裡,劉小源再次閉上眼睛。

    車子開到了大門口,劉小源推開車門下來。腳剛一沾地就被攔腰抱起,劉小源抬頭看著他。現在是上午,周圍還有人啊!

    莫言抿著嘴唇,眼睛閃爍了幾下,收緊了手臂。

    讀出了那眼睛裡的心虛愧疚,劉小源心一緊,在他懷裡縮了縮。

    這一個小小的動作像是一隻熱乎乎的小手,在莫言縮成一團的心上摸了一下。莫言喜悅的在他耳邊輕聲說:「源兒,我們到家了。」

    再次看到寂靜的庭院,踏進熟悉的深刻在骨子裡的家,劉小源呼吸不再平穩。當那家裡特有的一股溫馨的氣息撲面而來的時候,劉小源一個勁的咬舌頭逼著自己不許哭,還是忍不住眼睛濕了。

    莫言把臉埋在他的胸前,聲音嘶啞的說:「寶貝,我們回家了。再也不走了!」

    劉小源突然深深地吸了口氣,把哭聲生生的憋了回去。

    莫言把他抱到樓上臥室裡,放在床上。莫言幫他把衣服脫了,換上乾淨柔軟的睡衣,用輕暖的被子裹緊。小孩還在發燒,怕冷。安置好了劉小源,莫言忙著端水拿藥,照顧小孩吃了,又給他打了兩針。

    劉小源看著他忙來忙去的身影,一陣陣的酸疼,扎心得疼。只好閉上眼睛,什麼都不想。

    溫柔的手撫上額頭,面頰,暖的不由自主地想貪戀。曾經是那麼理所當然的接受著無止境的寵愛,曾經是那麼心安理得的享受溫柔,然而當這一切風一樣的失去以後,再次面對這份愛,竟然心有餘悸。劉小源扭過了頭,躲開了。

    莫言的手僵在半空,在這一瞬間他完全沒有意識了。他躲開我,是不再信任我還是已經厭倦了?不,他是要放棄了!從昨晚他說最後一次的時候他就要放棄我了!

    慌亂中莫言捧住劉小源的臉強迫他看著自己,眼神交匯,莫言的手有些抖。我傷他太深,我負他太重!想放棄想分離想遠遠的逃開這份沉重的感情,卻從沒想過有一天這雙美麗的眼睛裡不再有自己的影子時,竟是那樣的恐懼!

    握住劉小源的手,莫言喃喃地說:「源兒,對不起。我知道我錯了,我自以為是為了你才選擇離開,其實是我自己懦弱自私。我不敢承擔失去名譽地位的打擊,我沒有要你和我一起承擔風雨的勇氣。我自以為我可以為你免去傷害,卻帶給你莫大的痛苦!寶貝,我不知道我已經錯到什麼地步,我只想知道,我還有機會彌補。寶貝,讓我和你在一起。我愛你。」

    劉小源的指甲掐進掌心,緊咬得牙還是無法阻止眼睛的酸楚。狠狠的別過頭,聲音發悶:「別說漂亮話了!今天的事學校裡肯定都知道了,我們家肯定會找來的。你媽也會來的,到時候哭的鬧的你招架得住嗎?還有學校裡的那些人,你受得了嗎?」

    莫言用嘴唇蹭著他的手指:「源兒,大家都對你指指點點的,學校會壓著你,家裡會逼著你,也許會被迫失學。你受得了嗎?」

    劉小源冷笑一聲:「我臉皮厚,骨頭賤,不知道害怕!」

    莫言深情地說:「那我也學著臉皮厚,骨頭賤。我不想再被別人牽著鼻子走,我已經知道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在愛。我不會再放棄,因為我不能失去。寶貝,如果我學得不夠到家的話,就麻煩你在我耳邊小聲罵一句:懦夫!」

    心被撞得閃了好幾下,劉小源反手拍在他臉上:「我要罵幹嗎還小聲啊!我揣一高音喇叭我街上罵去我……」莫言微笑的臉就在眼前,劉小源忽然覺得臉紅耳熱,一把拉了被子蓋住臉惱羞成怒的罵:「你又耍花招哄我!滾蛋!」

    莫言把被子拉下來,小孩有點出汗了。看來藥物起作用,要退燒了。手裡拿塊毛巾給他擦汗,莫言柔柔的說:「睡一會吧!你累了。」

    還是真累了,劉小源這個想睡覺的念頭還沒想全呢就睡著了。有莫言的手在身上摟著,有莫言的氣息在耳邊陪著,這一覺睡得又甜又踏實。迷迷糊糊的夢到那些讓自己肝腸寸斷的事原來都是假的,不過都是一場惡夢!劉小源差點樂蒙了,感情自己要死要活的折騰都是在夢裡啊!現在已經醒了,噩夢結束了!

    劉小源已經睡飽了又昏沉沉的不想睜眼睛,每次中午的這一覺都是這個德性,需要有人來叫醒。不想躺著了,覺得有點熱的劉小源不高興的哼哼了幾聲。平時自己一哼哼莫言的大手就第一時間伸過來,抱抱親親,摩挲著他的後背給他醒盹。但是今天沒有動靜,伸手往旁邊一抓,是空的。

    一個機靈劉小源猛然坐了起來,屋子裡沒人!剎那間一切美好的幸福的感覺統統像肥皂泡,破碎的無影無蹤。現實再次赤裸裸的站在面前。

    劉小源沒有喊,他被沉重的空虛壓得已經失聲了。好半天才掙扎著從床上下來,慢慢地往外走。到底是夢還是真的?我到這裡來是莫言和我一起的還是又是我一個人做夢呢?好靜啊!這個屋子,空空的吧?

    出了門,下樓梯。劉小源越來越沉重的心突然停止了跳動!樓下的客廳裡不是空的,而是站滿了人!爺爺,爸爸媽媽,姐姐們,還有警察!一屋子的人看見他都仰起頭,所有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複雜的情緒在瞬間集中。

    劉小源錯諤了一會,慢慢地走下了樓梯。赤著的腳沒有一點聲音,整個屋子都靜得讓人難受。爺爺拄著枴杖威嚴的站在廳正中,看見小源出來,心放進了肚子裡。想到寶貝孫子受的苦楚,想著剛剛聽到消息使得震驚心痛,眼睛頓時有些濕,顫聲叫著:「源兒啊,過來!到爺爺這來!」

    劉小源警覺地看看周圍的幾個警察和滿臉痛恨的家人,又看看站在一邊的莫言,輕輕地問:「這是怎麼回事啊?爺爺,您怎麼跑到這來了,還帶著一幫警察?您不是真的要把我當逃犯抓回去吧?」

    「孽障!你,你到現在還執迷不悟嗎?」爺爺氣的手中的枴杖狠狠得杵著地面。一邊的警察趕緊攔下他們:「咱還是先把事情說清楚的好。劉小源是吧?你家裡人昨天晚上報的案,說你失蹤了。今天上午說你被你們老師強行帶走下落不明,而且有人看見你受傷了。懷疑你受到了嚴重傷害。剛才我們盤問過莫言,他說你們是自願在一起的,沒有誰強迫誰。現在看你怎麼說了,是他脅迫你來的還是你自個兒願意來的?」

    劉小源嘿嘿的笑了:「警察同志,這您還看不出來嗎?哪個傻蛋把被綁架人的照片掛一屋子啊?哪個綁架的讓肉票上床睡覺自己繫上圍裙給人家做飯?還有那個傻得不透氣的人賴著人家綁架的趕都趕不走,這一輩子跟定他了。」

    伸手攬過莫言的脖子,偎進他懷裡蹭了蹭,莫言回應地抱住了他的腰。劉小源揚起頭在莫言唇上深深的一個吻。

    小警察們看的眼都直了,這情景聽說過沒見過,冷不丁的真人上演還真受不了,臉上就跟掉進開水的螃蟹似的,一個個轉過臉去眼看著鼻子就發熱小肚子起鼓。

    「小源!」爺爺氣的鬍子都發顫,一怒之下舉起了枴杖。

    莫言幾乎是同時把小源攬進懷中用身子擋住他。爺爺本來還猶豫著怕這一下打重了,一看莫言護著更氣不打一處來,這一枴杖就結結實實的擂在了莫言的肩膀上。

    劉小源心疼得大叫大嚷,劉家的姐妹們忙著勸爺爺,劉小源的爸爸媽媽想把兒子從莫言手裡搶回來,警察們趕緊分割兩邊平息情緒。不大的空間頓時如同煮沸了的鍋。

    「莫言老師,劉老先生,這件事嚴格意義上來說不能立案。但是我勸您二位,從大局著想,最好是低調的處理這件事,不要再固執免的激化矛盾更難解決。我看莫言跟劉小源你們還是暫時分開,各回各家。然後大家心平氣和的協商解決好不好?」清官難斷家務事,何況是這樣複雜新鮮的家務事,可憐的小警察們想破腦袋也不知道該怎麼調解,焦頭爛額之中也只能出這樣的主意。

    「小源!我再問你一遍,你跟不跟我回家!」爺爺擰緊了眉毛,厲聲說。

    劉小源很堅決地搖搖頭:「不回去。除非你們能接受我的選擇,不然我不會再回家了。」

    「好,好小子!爺爺真的沒白疼你!」爺爺淚在眼眶裡打轉,他沒想到自己視若掌中珠的寶貝孫子竟如此的絕情!

    劉小源看見爺爺這個樣子,好像心裡被打了一下,酸酸地疼。爺爺,我不是不要你了,我只是不能再順著你的意思。爺爺……可是嘴唇動了幾下,終於沒有說出來。

    「我們走!」爺爺一氣之下大步地向外走。

    「爺爺!」劉小源追出來拉住爺爺的手。

    爺爺一把抓住他:「源兒,跟爺爺回家。」

    劉小源眼淚掉下來,愣了一會還是慢慢的抽出了手。

    爺爺失望的看著他:「好,我劉家只當沒你這樣的子孫!」狠著心腸大步走了。

    劉小源的媽媽哭地眼淚汪汪,想再拉住兒子好好看看,終究沒敢。

    人都走了,就像他們來的時候一樣突然。空空的院落裡,只剩下了兩個人。

    門半開半關,劉小源站在院子裡,忽然覺得很冷。莫言走過來,伸手把他抱起來,小孩連鞋都沒穿光著腳站在鋪滿落葉的第上,會受不了的。

    手抱住莫言的脖子,劉小源盡量的往他懷裡縮。莫言低頭蹭蹭他,轉身往屋裡走。劉小源忽然抓住他:「莫言,我想吃葡萄。」

    莫言愣了一下,「好。」抱著他走到葡萄架下,滿架的葡萄一嘟嚕一串的,紅艷艷亮晶晶惹人饞涎。劉小源伸手摘了一串,揪一顆放進嘴裡小心翼翼的品嚐。

    「是甜的!」好像猜中了什麼重大的機密,劉小源一臉興奮的告訴莫言。怕他不信又揪了一顆放進他嘴裡,還眼巴巴的看著他:「甜不甜?」

    莫言心裡酸得想掉淚,臉上卻笑著說:「甜,真得很甜。」

    劉小源開心地笑了,把臉貼在莫言的肩膀上。

    一會兒,莫言感覺到肩膀上一陣濕熱。無言的抱緊他,輕輕地說:「起風了,我們回屋吧!」

    天黑得早了,風也越來越猛。兩個人躺在一床被子下面,赤裸的肌膚緊緊貼和,這種感覺竟然恍若隔世。

    劉小源雙手緊緊地摟著莫言的脖子,貪婪的呼吸著他的溫熱氣息,喃喃地說:「現在就剩下我們兩個了。」

    莫言心中一緊,吻著他的唇沉聲說:「冷嗎?」

    劉小源笑著在黑暗中抬起亮晶晶的眸子:「你要抱緊我就不會冷了。」

    緊緊的擁抱,炙烈的糾纏,黑夜中兩個人用彼此的體溫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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