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怎麼了?」迷惘地擰起了眉,寒竹才正想從混亂中理出點頭緒,哪知頭一抬旋即又被入眼的狼藉慘象震駭到空茫一片。
一具傷痕纍纍的軀體就這麼幾近全裸地橫臥在面前,身上破碎的殘餘布料以及那縷縷暗褐的血漬,越發將人襯顯得狼狽……
「星……魂?怎麼會這樣。」打著顫,寒竹巍巍地伸出手,卻是不敢碰觸這副已是如細瓷般脆弱的身子,如果可以,他根本不願意相信眼前這飽受凌虐的人兒就是記憶中的身影。
即使闔上了眼,從那雙紅腫的眼眶也不難想見究竟是流出了多少淚,更遑論濕漉漉的臉上還滿是未乾的淚水,而原本飽滿的雙唇如今則只剩下一片模糊血肉……
雪白的身軀上滿是青紫的咬痕,猶滲著點點鮮紅更令人沭目……烏青淤腫的雙腕,鮮血淋漓的十指,崩裂掀口的舊創……
視線每掠過一處,寒竹就像是被狠狠剁了刀,牙越咬越緊,心更是痛得無法自己,他幾乎沒有勇氣再睜眼檢視下去。
緊握著摯視線再往下,入眼的景象更叫寒竹牙根緊咬到並出了血……一處處腥臭白濁的黏液竟滿佈魂赤裸的肚腹臀腿間,而更不堪入目的是那沿著兩股間不住淌下的鮮紅血色。
「該死的!」怒吼著,當明白星魂竟是慘遭如此非人的羞辱後,寒竹恨得只想用最殘虐的手段把那喪盡天良的畜生給寸寸凌遲。
深深吸了口氣,寒竹硬是壓下滿腔的怒火,他沒忘記眼前最重要的是趕緊將星魂滿身的創傷處理妥當,然而當他撐肘起身時,卻赫然發現自己也是衣衫不整地裸了大半,尤其是下身的衣物更是褪得徹底。
—……不……不可能……不能置信地望著雙腿間染上的殷紅黏濁,寒竹已是目皆欲裂,然而記憶的片段卻似開了鎖般殘忍地湧現。
「不!」悲愴嘶吼著,一聲聲的不字在石室間不斷迴響,卻是否定不了那幕幕真相的呈現,驀然心口一疼寒竹忍不住嘴一張噴濺出大口鮮血。
捂胸急喘著,寒竹狼狽地俯身撐倚著石壁,目光卻是離不開眼前那殘酷的景象……
叫他怎麼能相信,怎麼相信這樣凌辱星魂的人竟是自己,這個事實幾乎快令寒竹瘋狂。
「對不起……星魂……對不起!」大顆大顆的淚珠奪眶而出,卻洗不去滿心的悔恨與歉疚,寒竹痛苦低泣著,無法原諒自己竟如此殘虐地傷害了那個原該保護一輩子的人。
霎時一個念頭倏地劈進寒竹的腦裡,激醒了他重拾失控的情緒……從醒來至今星魂一直動也不動地,就如同……死去了般的平靜。
急忙伸手探向星魂的鼻息,還好,雖然是那麼的微弱,至少還代表人活著……
斂袖抹去了淚痕,寒竹強自振作起精神,迅速整理好自己衣著後,拾起一旁被撕毀的衣袍替星魂拭淨身子,扎妥他背後迸裂的傷口,再脫下自己的外衫小心包裹住這具飽受折磨的軀體抱摟在懷裡。
伸掌輕輕摩婆著那張失溫的蒼白臉容,寒竹又是失神了好一會兒,直到視野中斑灰巖壁提醒他記起現在的處境……他們仍陷在牢籠裡。
長長吐了口郁氣,寒竹開始盤算起該怎麼逃離這裡,他剛剛已試過,自己的體內真氣運行無礙,雖然有些許負創與疲累,但影響並不大,正當對自己武功末受制一事感到奇怪時,岩床一角上一樣泛著瑩瑩流光的物件吸引了寒竹的目光。
「寒玉尺?這不是星魂的嗎?」不解低喃著,寒竹想不通怎麼連這把神兵利刀葉一也沒有拿走,難道是有人想私下放星魂走?
忽而一個念頭又是叫寒竹心疼不已……既然兵器在手,那麼星魂……
「……你怎麼這麼傻?你大可以直接殺了我,再不然斷我幾隻手腳也沒關係……怎麼會傻到任我對你……」望著懷裡恬靜的睡顏,寒竹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思緒卻不住翻騰著。
……不殺我,卻對我下那樣的藥?寒玉尺留著,可能連星魂的武功也未禁制……微微攢起雙眉,寒竹在心底揣摩著葉一的目的何在……難道……他是要星魂親手殺了我?
猛然睜開眼,寒竹的眼中躍閃著熊熊怒火,臉色卻是令人頭皮發麻的沉冶。
「星魂,我欠你的,我會想辦法償還……現在,你先看著我怎麼替你向血鷹索回這筆債!」
「阿大,凌翎真的會殺那個姓寒的嗎?」石窖外的小徑上,葉一等五人正朝著石窖前進,出聲詢問的柳五,他總覺得凌翎與寒竹似是交情匪淺,要他下殺手恐怕不是那麼容易。
「老五,老大的能耐你還懷疑?」不待葉一回答,祁三插嘴說道:「有哪個男人能容忍被別人干啊?更何況是凌翎,高傲的像隻貓……倒是姓寒的武功並非泛泛,搞不好真克制得住焚身慾火。「
「你們都別擔心了,姓寒的已經是神智不清,非找人發洩不可,再說那藥也不僅是這麼簡單。」緩緩揚起了嘴角,葉一得意地解說著。
「那可是以前一次任務中從對方那搜來的,經我試驗的結果,如果抑制著不發洩,會被藥性折磨到出血而亡,姓寒的功力再高,也撐不了多久!」
「也就是說……就算不是凌翎親手殺的,讓姓寒的死在他面前也會造成很大的震撼是吧?」柳五若有所悟地接著道。
「哈!說對了,我就是這個意思,誰叫那小子背叛了血鷹,這點小懲罰算是替主上給他警告,現在凌翎一定是在瞪著姓寒的屍體發呆,不知如何是好。」葉一本來的意思就是除了減除勁敵外,也打算封閉起凌翎的心智,好讓人能永遠屬於自己。
「老大,如果……咳……我是說如果……」懾嚅地,苟四不知到底該不該說出自己的憂慮。
「老四,有什麼話就直說!幹嘛婆婆***……」一直末開口的商二最是一根腸子通到底,他上回受傷的手臂還用白布掛在頸上。
「呢,我是說……如果……如果凌翎沒有反抗……任由……」說歸說,苟四的聲音卻是越來越小,越來越沒自信。
「什麼?老四,你這漿糊腦是怎麼想的?那小子會願意被人操?你***腦子鐵定有問題!」誇張地嚷著,祁三故意糗著苟四。
「你想想這怎麼可能嘛!凌翎的武功你又不是不知道,真的危急時,隨手一掌,姓寒的迷迷糊糊,一定被打得七葷八素,癱在旁就只有等著被慾火燒死的份,老大,你說對不對?」
「嗯,沒錯……不過待會兒你們也提防點,雖然我猜凌翎現在應該是心死如灰,但也可能會把姓寒的死算在我們頭上,因而跟我們拚命。」微微頷首,葉一沒忘提點著該注意的事情,不一會兒,五人已走至石窖口。
緩緩開啟了石窯的鎖鏈來到石門前,葉一向其餘四人使了個眼色,四人立即散開戒備著,正待柳五啟動開關時,轟地一聲巨響,石門竟由內向外迸碎而出,夾帶著還有一股強烈的勁風襲來。
五人不禁被這突發的狀況弄得手忙腳亂,紛紛走避閃身。
「退後!組陣!」說什麼葉一五人也是久經陣仗,馬上就從慌亂中恢復,五人十目虎視眈眈的盯著石門裂口的方向。
煙塵甫定,沒想到卓然立於石門口的,竟是那個他們以為早該屍冶的寒竹,只見他左手持著寒玉尺,右臂則是緊緊抱攬著暈迷的凌翎,這個大大的意外可令葉一著實吃了一驚。
「怎麼會是你?」葉一忍不住心中的震撼,將問語脫口而出,然而寒竹並不作聲,只是眼光凌厲地巡視著眼前的五人。
「你說啊!凌翎他……」葉一赫然住口,眼前這情形早巳說明了他想知道的答案,這男人能夠安然無恙,原因當然只有一個,竟被苟四給料中了。
「不!怎麼會變成這樣?凌翎居然……」失望透頂地狂喊著,葉一猛搖著頭,這麼一來不但自己的計謀落空,竟還反讓他倆更多了一層牽絆,得不到凌翎的心,連人只怕也……再碰觸不到了……
「阿大!」柳五不安地低喚了聲,葉一的臉色此刻白的發青,拳頭捏的格格作響,眼如銅鈴般瞪視著,那模樣簡直像鬼。
「姓寒的!你這個天殺的!你居然對凌翎做這種事,我會要你付出代價的!」
「葉一,該要付代價的是你。」語聲中熾烈的殺意毫無掩飾地散出,寒竹冶煞的目光直射葉一,他絕不會輕易放過這些個罪魁禍首,若不是他們歹毒的計策,星魂怎會受到如此嚴重的傷害!
冷酷的語聲令葉一打了個寒顫,狂亂的腦子剎時清醒了不少,唇稜微抿,心中已是做了最後的打算……既然自己已經得不到了,那麼他就決定毀了也不讓旁人得到!
「不用顧慮凌翎,殺!」急促地下達命令後,葉一率著五人旋著圈子將倆人包在圈裡,陣形如同鷹翱天際。
謹慎地觀察著這陣勢,寒竹並不冒然搶進,一方面他察覺出這回與上一次並不相同,相較之下「鷹搏」是完全的攻擊,攻勢凌厲,而現在這個卻彷彿十分平和,感覺不到逼人的殺氣,但這些都不足以令寒竹猶豫,最主要的他不能讓星魂再受到任何一絲傷害。
左手運勁於臂,握持著寒五尺的手腕微微仰起,寒竹打算以最安全的方式速戰速決,即使要付出的代價可能不小他也在所不惜。
意隨念轉,寒竹的週身立即激起了股勁流,逐漸逼向葉一他們旋繞的圈子,而五人卻不閃避,當勁流一接觸旋動的圈子,就產生一股極大的反震力。
冶冶地撇唇笑了笑,一如自己預料般,若是單純地想硬碰硬,只怕得吃上悶虧,但可惜他們今天遇上的是他寒竹,別人硬闖或許會毀在這陣下,而他則不然,讓他願意灑血的代價當然是這五人的一條命!
瀟灑地縱躍而起,寒竹仿如不知死活地硬往鬼門關裡闖,然而影谷的輕功絕學此時更顯出它的不凡,強烈的氣勁雖然讓寒竹的身形如置狂瀾般搖擺,但卻是輕盈地隨風勢起伏。
兩者互激的反震力再次使得陣勢頓了一下,雖然只是須臾間的變化,但在寒竹眼裡,無疑卻是這個陣勢的致命傷,他要的就是這麼點空隙。
「嗡!」寒玉尺被寒竹驟然傾注的內力激的嘯音頻頻,隨聲而起的耀眼銀芒瞬即將籌竹及星魂的身形吞噬,只見一顆斗大的光球帶著刺耳高亢的響聲直射陣勢圈壁。
「氣罡:」一聲驚恐的嗓音響徹全室,同時間光球隨即炸散,點點銀芒如雨般疾打佈陣的五人,銀芒消斂前一抹流星般的人影已裹著模糊的微光閃至石窯口。
「哇!啊!」守在門口的十餘名五雷門好手雖然在拚鬥開始時便加緊戒備,準備隨時攔截,無奈功力實在相差太遠,對方就如同暴風似地狂旋而出,幾個倒楣靠得近的早己慘號連連地被甩了出去,動也不動地早斷了氣,其餘的則全跌扑在地,連呼喊的力氣都嚇沒了,就眼睜睜地看著敵人揚長而去。
「老五!你振作一點!」石門前,柳五虛弱地睜開眼,映人眼的是滿室狼藉的慘烈,艱難地偏頭看著扶著自己的葉一,滿身鮮血斑斑,看樣子只怕也傷的不輕。
「……呵……大……我……」全身幾乎己沒什麼知覺,憑著多年殺手生涯的經驗,柳五知道自己已是傷的太重了,雖然不意外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但他怎麼也沒想過他們五個會同時毀在一人的手裡。
「老五!」葉一絕望地悲喊著,柳五的身子已是一軟,不再有任何氣息。
剛才一戰,寒竹為了替星魂報仇,也是為自己出一口氣,下手絲毫不留情,以氣御劍對他來講並非難事,雖然內腑原先的傷勢也會因此加重不少,但他卻不認為後悔,這血、這債他都一分一筆地替星魂索回。
五個人中,除了葉一,他誰也沒留下,除了因為葉一最為難惹,要取他性命不是一時半刻做得到的,而眼下自己並不願再多逗留片刻,而另個目的就是打算藉著葉一傳話給凌雲辰——星魂的事,他絕不會袖手旁觀!
至於五雷門,雖然平時影谷與它互不來往,也沒什麼干係,但這一次衝著雷不群的推波助瀾,自然,寒竹也不會輕易放過,如果受害的只是自己,或許他還懶得計較,但傷了星魂……
那就絕無善了,這一次,雷不群的愚蠢已是替他自己掘了墳墓。
「婆婆?」
須閣裡數盞火盆將一屋子的空氣炙得暖和,一點也感覺不到嚴冬的酷寒,然而屋裡的寒竹卻沒有絲毫的怡然神情,反是一臉焦急的模樣。
自那天衝出五雷門分舵後,他便帶著星魂回到原來避難的山洞中替他治傷,只是從那一天起星魂就不曾再張開眼過,原以為他是因為傷乏氣虛需要休息,然而過了兩天後情形卻越看越覺得不對,於是寒竹急忙兼程帶著人返回影谷。
「竹兒……這回可有點麻煩……」夢婆婆坐在床沿邊細細診視著,半晌才緩緩起身,神情卻是明顯帶著濃濃的憂慮。
「婆婆的意思是他的傷……」微蹙起眉頭,寒竹不解地望著夢婆婆,雖然說星魂身上是有著不少傷創,但比起頭一次帶他回來已是好得太多,應該沒嚴重到讓他昏迷這麼久才對。
「魂兒的傷並不礙事,你處理得很好,這些傷大都是些浮傷,也都收口結癡了,只剩背上那一道,舊傷迸裂,需要多些時間才能癒合,但恐怕會留下些痕跡。」伸指搓揉著自己額心的紋皺,夢婆婆的表情卻依然沒半點放鬆。
「既然都不礙事,那怎麼還一直昏睡著?難道是中了毒?」眉頭攢的更深,寒竹不免擔心起葉一是不是還對星魂動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手腳。
「唉……也不是,所以才說麻煩呀。」輕輕地搖了搖頭,夢婆婆長吁了口濁氣,沉默半晌才再接著說出自己的臆測。
「若是中毒,那倒也好辦,可惜並非如此,怕只是……魂兒自己不願意醒來。」
「……不願醒來?"不由自主地重複了遍,寒竹臉上茫然的神情仿如這話語如金剛梵文般難解,突然間一陣冷顫襲上,俊顏上已是煞白的不復見半點潤紅顏色。
「這怎麼可以。婆婆,您快想想辦法,這幾天下來,星魂整個人都己經瘦了一圈,如果再這樣下去……」語聲一澀,寒竹再也說不下去,但任誰也明白,這樣下去只有死亡一途。
「老身明白……雖然還不完全瞭解星魂這娃兒,但聽你所講有關他的身世、遭遇,老身猜測……恐怕魂兒是怕了、倦了,想躲進夢裡逃避這些令他傷心的事情,先別急,還有時間不是嗎?」伸手拍拍寒竹的臂膀,夢婆婆安撫著這顯得已失方寸的人兒。
「恩……婆婆,我想陪星魂一會兒,麻煩您幫我跟於老說一聲,半時辰後各首要抄乾廳商議,有些事情該好好合計盤算盤算。」點頭應允,寒竹極力穩下自己浮亂的情緒。
「嗯。」夢婆婆答應了一聲便轉身離開,留下寒竹與星魂獨處。
在床沿邊坐下,寒竹癡癡地凝望著那張太過沉靜的睡顏,執起那溫暖卻無知覺的手掌貼在自己的唇邊輕輕摩拳親吻著。
「是我不對……魂……這回你連我也想躲嗎?別這樣……」
「張開眼好不好?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不要這樣就否定我……魂,張開眼看看我……」
輕語低喃著,微陷的眼眶卻再次忍不住泛起了紅澤,訴說著寒竹心中無盡的悔意。
乾廳,如同上次般各堂首要皆在座,除了夢婆婆留在須閣照應破例沒出席,然而不同的是空氣分子像是被酷寒所凍結,瀰漫著一股沉重的壓力。
坐在首位上的寒竹正低著頭不知在沉思什麼,眾人雖是安靜地不發一語然而卻都目光關切地直鎖著人,任誰也看得出他們的主子回谷後憔悴了不少,少了笑容的臉龐消瘦得實在令人心疼。
「老展,五雷門有什麼動靜嗎?」緩緩抬起頭,寒竹鬱沉的語聲打破這一室的靜默。
「根據本谷的探子回報,雷不群偕同凌雲辰前幾天出現在月峰莊,雖然月峰在上下竭力抵抗,但莊主東方擎仍在翔龍斬下授首,其餘的幫眾則在五雷門的繳殺下,幾乎死傷殆盡。」
日軒的軒主展承旭向寒竹微一拱手,恭謹地報告著。
「……」雖然是意料中事,寒竹還是沉首思索了片刻,半晌後再抬起頭時眼底的神光已是一片森冷。「今天,主要是要跟各位商量一件事,本谷數十年來一向遠離江湖瑣事,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只是這一次……」
「閣主,我們不出去,是懶得跟那群東西計較,並不是怕了他們,這一次姓雷既然敢惹到我們頭上,說什麼也該還點顏色瞧瞧,讓他知道影谷可不是他們惹得起的。」「月軒」軒主仇忌庭憤憤不平地說著,惹他主子的人,他第一個不放過。
回谷後,寒竹曾略微提起在五雷門及血鷹手上吃了虧,雖然詳情不清楚,各首要們只知道自己的主子被算計了,但看著主子所珍視的人昏迷不醒,而他本人也因此抑鬱失歡,著實令每個人都想出谷找五雷門的晦氣。
「閣主……」坐鎮影谷第二把交椅的於松凜也適時開了口表達自己的支持之意,「本殿主也頗贊成仇軒主所提,本谷多年來韜光養晦,並不代表怕事軟弱,只待閣主令下,本殿主相信隨時可以出擊。」
微微頷首,寒竹冶肅的臉上掠過一絲感謝的神采,欣慰地對這些忠貞不二的好夥伴揚了揚唇,這次自己吃了虧,每個人卻都像感同身受地想替他出氣。
「就這麼辦吧,做好出擊的準備,老展,五雷門及血鷹若有什麼變化,隨時讓我知道。」起身拍拍老夥伴們的肩膀表示著謝意,寒竹做了最後決議。
「閣主,您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於松凜誠摯地關切著,其餘人也都紛紛投報以關心的眼神。
「嗯。』低應了聲,寒竹抿唇漾開了一抹苦笑,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自己青須森森的下巴與頰畔,「模樣很難看是吧?放心,我不會有事的,何況還有婆婆一旁看著,在事情了結前我不會倒下的。」
已經是第十四天了……竹屋裡,寒竹坐在床榻上擁著依舊沈睡未醒的星魂細細喃語著,懷裡人兒的模樣已經消瘦到令人不忍正視,只有微弱的氣息代表著他還活著,然而那張毫無血色的臉龐卻是一副安祥恬靜的模樣,彷彿是在做著好夢。
這些天來寒竹與夢婆婆兩人試過了許多方法,卻還是無法將星魂喚醒,夢婆婆只能調製些營養的藥物灌著星魂喝下以延續他的生命,但也只能是暫時之策,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星魂的生命終究在一點一滴地消逝……
「竹兒,我們已經盡力了……只能看星魂自己了……」前幾天夢婆婆如是說著,看得出來,這位老人家十分疼惜星魂,走到這般地步,她心裡也難過得緊,一身精湛的醫術,偏偏這回卻是束手無策。
寒竹的眼睛這些天來都是紅紅腫腫的,在大夥面前,他還是強撐著精神,裝作不要緊的樣子,他知道若是自己表現出難過的一面,其他人會更難受的,但每當一踏入這竹屋中,全部的支撐就都垮了,常常靜靜地凝視著星魂時淚水就會不自覺地氾濫沁出,他從不知道自己竟是這麼地軟弱。
「魂……夢裡的世界真的比較好嗎?那兒沒有我啊……難道我真也成了讓你想逃想躲的人?是我不對,對你做了這麼殘忍的事,可是……那不是我!不是我……」
「這麼狠心,別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不要單撇我一人在這,我受不了這樣!醒醒,好不好?求你張開眼……」伸手拉了拭臉上又不爭氣掉出的淚水,寒竹好一會兒才能壓下激動的情緒,清了清嗓音後,誘哄地開口。
「魂,我帶你去看星星,到我們上回一同看星星的地方,你會張眼看的,對不對?」
隨手抓了條絨毯將星魂瘦弱的身軀綿密裹起,便打橫著抱著星魂步出竹門,竹門外的小廳,夢婆婆還有影谷雙衛正坐著愁眉相對。
「竹兒!你要帶魂兒上哪?」夢婆婆焦急地阻攔著,星魂現在的情況,到外頭去無疑是雪上加霜,而她更擔心寒竹該不會一時想不開作出什麼傻事。
「婆婆,你別擔心,我還要再試試,現在我能做的不也只有這樣?反正再糟糕也不過就是……失去他……」黯然自嘲的表情讓三人不禁氣息一窒,曾幾何時,神采飛揚的寒竹也會有這樣叫人鼻酸的神情。
「好……吧。」夢婆婆慨然地點了點頭,事到如今,她還能說什麼。
「留意著魂兒的狀況,別走太遠、」也只能這麼交代吧,其實這也是多餘的,對星魂,寒竹早比任何人都細心。
抱著星魂飛身越過楓林,來到半山高的小坡上,自從上一次知道星魂喜歡在這兒看星星後,寒竹就將這兒整理了一番,打算蓋座屋亭什麼的,舊地重遊,懷中人兒也依舊,然而心情卻大為不同。
小心翼翼地抱著星魂坐下,將他罩裹著毛毯的臉蛋倚在自己的胸前,寒竹雙臂自星魂身後緊緊擁著將人鎖在懷裡,好像就怕一鬆手,星魂就會不見了。
「星魂,今天天氣不錯呢,整個天空全都是你喜歡的星子唷……」低下頭,寒竹將整個臉理進星魂頸旁的髮際中,含混不清地嘟噥著。
「……張開眼看看……好不好……」模糊的語聲顯得那樣的無力,像是個被遺棄的孩子般帶著哭音泣語著,寒竹的一顆心真的好酸好疼,十幾天來,他不斷責備著自己,早明白星魂的精神並不如他表面的堅強,然而自己卻偏作出這種令人髮指的事。
「呵,……魂,就這樣嗎?連個說抱歉的機會都沒有……我們之間真的就只有這樣嗎?」用著撕裂般破碎的嗓音在星魂耳畔悶吼著,寒竹眼眶裡瑩潤的淚水又是止不住地一顆顆滴落在星魂的發上、頰上、頸旁。
吼聲滾滾散去,天地間仍是一片死靜,彷彿萬物俱寂,只剩他一人……
「……你好吵喔……」不知過了多久,一聲細微的抱怨打破了夜的靜寂,語聲雖小卻使得寒竹如觸電般猛地抬起頭,眼前那雙漆瑩如星的大眼正凝望著自己。
『星……魂!」實在是高興地不能自己,就如同溺者在絕望裡看到了救命繩般,寒竹緊緊地摟著懷中剛甦醒的人兒不放。
「……咳咳……喂……謀殺啊……」忍不住咳了兩聲,星魂虛弱地抗議著,寒竹急忙鬆開雙臂,怔怔地看著星魂,臉上淚滾未乾卻又唇角帶笑。
「……怎麼……我又欺負你啦?」看到寒竹那一臉又哭又笑的狼狽樣,星魂不用多想也知道自己大概把人折磨得不輕,儘管心中百味雜陳,眼睫輕眨卻是選擇以輕鬆的臉孔面對。
「魂……」愛戀地喚著星魂的名字,寒竹在片刻的果然後是無限愛憐的神情,不住低語訴說著自己深深的歉疚:「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記憶瞬息湧現,一幕幕清晰的畫面提醒著那一天的不堪,叫星觀忍不住閉上眼,壓抑著自己不要去回想,至少……不要是現在。
「星魂!「看著人又闔上雙眼,寒竹心慌地趕緊搖了搖他的肩頭,就怕眼前的一切只是場幻夢。
「……別搖……我好像睡了很久……早睡飽啦!」睜開眼露出個無奈的笑容,星魂緊接著無力低喃著,「肚子……好餓喔……」
「呵……」被星魂難得顯露的嬌態給逗的開心暢笑,寒竹連日來的陰霾全都一掃而空,抱起人便往須閣疾掠飛奔而去。
「這問題容易……走!我們去找婆婆要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