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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童話 第4章(2) 作者:夏至
    他今天好遲啊!許聞亞躲在後門出口的巷子口,空無一人的路燈下沒有看見連著三天陰魂不散的身影。已經九點過十分了,他居然還沒有來!聽田心說他這三天,每天都是差不多九點過兩三分的樣子,就在這裡等的了。今天她大發善心,不想讓他在這麼冷的晚上在外面吹風,早點出來,他倒好,不見蹤影,讓她在這裡吹風!她一定是瘋了,他不來,不是正中她下懷嗎?她幹嗎要在這凍死人的地方傻乎乎地等他?誰知道他是不是嫌麻煩,不來了!

    許聞亞敲了一下自己的頭,從陰影裡走出來,剛走到路口,就看到柳晨星氣喘吁吁跑過來。許聞亞臉色一瞬間變了數變,很快恢復常態,也不等柳晨星,便轉身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內心卻有一種怎麼也壓抑不住的興奮。他來了!他還是來了!想想過去的三天,無論她怎麼給臉色,怎麼說難聽的話,柳晨星還是照樣來,雖然都只是一聲不吭,將她送到家門口,又一聲不吭就離開。雖然他一句話也不說,但是有他走在身邊,不知道怎麼她覺得心裡很踏實,有一次看到他的背影,她居然頭一次覺得除了哥哥以外的其他男子很有男子氣概,而他甚至還沒她高!她在想些什麼?她在為了柳晨星的出現而欣喜若狂嗎?

    柳晨星和過去的三天一樣,保持著離許聞亞三步的距離走著,仍舊還是一聲不吭!

    許聞亞偷偷瞄了柳晨星一眼,卻意外地被柳晨星逮個正著。柳晨星衝著許聞亞微微一笑,她立刻轉回頭。她的心怎麼了?跳得這麼快,就好像要跳出胸膛一樣;她的手又怎麼了?為什麼會抖得這麼厲害?

    許聞亞全部的注意力都被柳晨星給佔據了,一向敏銳的感覺變得遲鈍,甚至沒有發現,後面跟來了一個全身都散發著殺氣的人。柳晨星卻注意到了,他一直盯著來人的動作,在距離許聞亞還有大約五米的時候,他看到來人從懷中掏出了一把長長的發亮的砍刀,向許聞亞衝去,說時遲那時快,柳晨星立刻衝上去,擋在許聞亞身後,大叫道:「小心!」

    許聞亞一回過頭,就看到柳晨星倒下,一把明晃晃的刀向自己揮舞過來,訓練有素的她立即做出反應,閃過迎面而來的一刀,一側身,一記漂亮的手刀,刀立即落下,一個轉身側踢,來人連退了七八步,跌倒在地,許聞亞撿起地上的砍刀,朝來人一步步走去,眼中凶光畢露。

    「許聞亞!」柳晨星勉強爬起來,靠在牆邊,看到許聞亞正想要以牙還牙,連忙出聲,聲音微弱得連他自己都覺得好像聽不見。

    但是許聞亞聽見了,停住了腳步,用刀指著來人,大喝一聲:「滾!」看著那人跑遠,許聞亞連忙趕到柳晨星身邊,大聲呼喚,「柳晨星!」

    柳晨星勉強睜開了眼睛,他依稀好像看見了楊夕月,柳晨星咧開嘴想笑,卻發現他的嘴角實在無法拉開,伸手撫摸楊夕月的臉,模模糊糊說道:「你沒事就好……」眼前一黑,一切都消失了。

    「柳晨星!柳晨星!你醒醒!」許聞亞緊緊握住柳晨星停在自己臉上的手,眼淚生平第一次因為恐懼而流下。

    已經是十點四十了,怎麼柳晨星還沒回來呢?楊夕月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剛才她想幫柳晨星做點宵夜,誰知道,一拿刀就割傷了手,那一瞬間,她的心跳好像突然一下停了。不會是柳晨星出了什麼事吧!不,不會的,一定不會的!可是為什麼她會這麼心慌呢?楊夕月伏在桌子上,心亂如麻。

    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讓楊夕月幾乎跳起來,定了定神,拿起話筒,一個很熟悉的聲音,顯得非常急切,「喂!請問是柳晨星家嗎?我是他的朋友!」

    是許聞亞?他們真的在一起!楊夕月突然覺得嗓子很澀,「是,這是柳晨星家!」

    許聞亞顯然很著急,甚至沒有聽出楊夕月的聲音,「柳晨星受傷了,現在正在市第一人民醫院急救!」

    楊夕月的眼前頓時一花,手軟得幾乎握不牢話筒,「什麼!」受傷?怎麼可能受傷?急救?居然被送去了醫院急救?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現在醫生說需要家屬來辦理手續!」

    「哦!好!」楊夕月幾乎是下意識地回答。連謝謝和再見也忘了說,掛上了電話,楊夕月呆了一呆,立刻朝自己家衝去,「爸,媽……」

    和爸媽一起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市第一人民醫院的急救室,急救室的燈仍舊是亮著的,許聞亞正坐在急救室外的長凳上垂淚。

    這樣的許聞亞是她從來不曾見過的,她所認識的許聞亞是個流血不流汗的女中豪傑。難道……難道柳晨星……傷得很重?轉過身,示意爸媽去辦手續,看著爸媽急匆匆離開,楊夕月朝許聞亞緩緩走過去,「聞亞!」

    許聞亞抬起頭,一瞬間似乎因為看到楊夕月而有點發愣,但是很快臉色又恢復了慘白,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他是為了救我!」

    與她所猜想的一樣!楊夕月的心微微一痛,在許聞亞的身邊坐下來,緊緊摟著許聞亞的肩膀,「能不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

    「原來是這樣!」楊夕月聽許聞亞將大致的情況講了一下之後,呆住了,喃喃說道,「原來……是我闖的禍!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

    「不!是我!」許聞亞緊緊抱住楊夕月,哭道,「是我!都是我,如果不是我粗心大意,他也不會……如果我……」

    「不!」楊夕月打斷了許聞亞,臉色蒼白,語氣平靜,「不是你的錯!這種事情,誰也預料不到的!」

    這時候急救室的燈熄滅了,醫生首先走出來,楊夕月和許聞亞立刻圍上去。許聞亞急切地問道:「醫生!他怎麼樣?」

    「現在已經沒有危險了,他的胸腹部和左手受傷,胸腹部的傷口雖然不淺,但是沒有什麼問題,只是砍傷了左手的大動脈,失血過多!還有……」醫生頓了頓,楊夕月和許聞亞還沒來得及高興,又因為醫生說話的未盡之意屏住了呼吸,「他的手筋受到了很嚴重的創傷,能否恢復如常,現在還很難說!」

    「不會的!」楊夕月和許聞亞不敢置信地搖頭,而許聞亞則在大叫一聲後,渾身一軟,楊夕月連忙扶住眼看就要摔到地上的許聞亞。

    站在病房門外,隔著病房門上的玻璃,楊夕月看著坐在柳晨星床邊一動不動的許聞亞,還有躺在病床上緊閉雙目,毫無血色的柳晨星,楊夕月無法理清自己此時的感受。在聞亞告訴她,她和柳晨星之間所發生的事情的時候,她完全忘記了那時的柳晨星還在急救室裡,竟然鬆了一口氣,暗自竊喜。當聽到醫生說,柳晨星從此以後可能會失去一隻靈活的左手,她的喜悅之情消失殆盡,然後聞亞傷心欲絕的樣子,給了她當頭棒喝。她是個自私自利,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的小人。她到底是在高興些什麼呢?有什麼是值得高興的呢?柳晨星受傷是一件開心的事情嗎?許聞亞傷心是件開心的事情嗎?如果都不是開心的事情,為什麼她會覺得開心呢?這是一場夢吧,一場噩夢!想不到聞亞會為柳晨星這麼傷心呢?即使是柳晨星救了她,但是這樣的傷心仍舊不同尋常呢!

    柳夕月靠在門邊的牆上胡思亂想,一個穿著摩托車騎師服的高大男子從她眼前經過,停在門邊,正準備開門進去,柳夕月連忙伸出手攔住,「你是誰?」

    「我是許聞歐,是許聞亞的哥哥!」

    許聞歐將許聞亞叫到陽台上,許聞亞臉色凝重,兩個人似乎在談一些很嚴重的問題。跟著許聞歐走進房間的楊夕月坐到剛才許聞亞坐的地方,靜靜地看著病床上仍舊閉著雙目,未曾醒轉的柳晨星。由於失血過多,柳晨星的臉色顯得很蒼白,連平時頑固盤踞在柳晨星額頭上那幾顆紅得令人厭惡的青春痘也都好像失去了血色。她和柳晨星曾經無數次對視,對於柳晨星的臉她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他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逃不過她的眼睛。可是她還是第一次,這樣看著柳晨星,也是第一次,看著這樣的柳晨星!那雙她最最熟悉的眼睛緊閉著,整張臉變得毫無生氣。他是為了她才會出去,每天護送許聞亞回家。他瞭解她,正如她瞭解他。他知道如果聞亞受傷,她一定會自責、難過得無以復加。可是,他難道就不知道,他現在這個樣子,令她除了自責和難過之外,更多了一些心痛。她寧願此刻躺在床上的是她,「你要好起來,你要快點好起來,你一定要好起來!」楊夕月喃喃念道。如果……如果柳晨星真的出了什麼事,如果柳晨星的左手真的無法恢復,她該怎麼辦?

    楊夕月失神地想伸手去撫摸柳晨星的臉龐,身後傳來了陽台的門被打開的聲音,剛伸出的手下意識立刻收了回來,楊夕月連忙站起來,讓開一步,將床邊的位置仍舊留給了許聞亞。許聞亞似乎對她視而不見,從她微微側開的身邊,又回到了剛才楊夕月坐過的地方。她的世界裡只剩下柳晨星了吧!居然對自己的存在熟視無睹。恍恍惚惚間,感覺自己的衣袖被人輕輕地拉動,一抬頭,發現有一雙眼睛正目不轉睛地凝視著自己,是許聞歐!

    許聞歐輕輕拉了拉楊夕月的衣袖。從在門口開始,他就覺得今天的楊夕月有點不太一樣。楊夕月今天是第一次見到他,但是他可不是第一次見到楊夕月。他有一種感覺,楊夕月的眼睛雖然是乾的,可是心卻好像是濕的。他總覺得她好像在流淚。是什麼事情令一個總是笑意盈盈、開開心心的女孩子變得如此悲悲慼戚的呢?

    楊夕月看著許聞歐,眼睛裡有一個大大的問號,許聞歐點點頭,往門外走去,楊夕月微微一猶豫,也跟著許聞歐走出了病房。

    「有什麼事嗎?」楊夕月關上了病房的門之後,輕聲問道。

    「……心情很鬱悶嗎?」許聞歐略略想了想,柔聲問道。

    「看得出來嗎?」楊夕月看著許聞歐的眼睛是無精打采的。

    「任誰都看得出來!」

    「是嗎?」楊夕月的頭垂得更低了。原來連旁人都能看出她的沮喪嗎?

    「你想不想輕鬆一點呢?」許聞歐輕輕拍拍楊夕月的肩膀。

    「你有辦法?」兩個人的距離已經很近,楊夕月只有仰著頭,才能看到許聞歐的臉。

    「也許有!」許聞歐柔聲道,「你願意去嗎?」

    楊夕月低下頭。她不喜歡現在這樣,她不想一直這樣,她討厭這種心裡悶得直發慌的感覺。如果他真的能夠幫她解決這個難題,為什麼她還要猶豫呢?仰起頭,楊夕月看了許聞歐一眼,輕輕點頭,「嗯!」

    「那戴上安全帽!」不知不覺之間許聞歐已經將楊夕月帶到了自己的摩托車旁邊,開了鎖,將另外一個安全帽交給楊夕月,看到楊夕月隨隨便便將安全帽往頭上一套,安全帽太大,楊夕月的頭又太小,戴上後的安全帽在楊夕月的頭上滴溜溜直轉,許聞歐忍不住一笑,幫楊夕月調整好安全帽的帶子,輕聲問道,「怎麼樣?還好嗎?」

    許聞歐的溫柔和體貼讓楊夕月心中一暖,感到鼻子一酸,點點頭,這種溫柔還有一個人曾經給過他。可是這個人……現在正毫無生氣地躺在病床上。

    「坐好!我們出發!」許聞歐發動了引擎,摩托車載著滿腹惆悵的楊夕月呼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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