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婷,都忙完了?」
「剛回來。」丘婷婷想不到任俊銘會打電話給她。
「今晚我回來吃飯,吃完飯我們去看電影,你喜歡看哪一家,我叫亞達先買好票子。」
「對不起,今晚不行,雷文約了我,我們要參加一個餐舞會。」
「雷文?」
「楊公子,他們家全世界都有生意。」
「哪兒跑來個楊公子?」任俊銘聲音頗不悅。
「那天鄭公子家請客,由鄭公子介紹的。」
「那笨蛋,好吧,你去吧。」
丘婷婷吐吐舌頭掛上電話。
第二天,丘婷婷匆匆吃午餐,準備出去上課。早上英、法、日三科補習,已令她有點吃力。
亞鳳又捧著電話到餐桌上。「電話?」丘婷婷騰出一隻手,她繼續把牛排送進嘴裡:「喂!」
「婷婷,吃過午飯沒有?」
「差不多了。」
「今天比昨天早,怕你又約了人,今晚我們去吃飯。」
「我……很對不起!」
「你不是說,早上就有人約你吧?」
「今天早上沒有人約我。」
「所以呢,我說今天時間趕得好,今天我要開會,開完會馬上回來,大約六時三十分左右,你等我。」
「那時候,我恐怕……已經不在家。」
「昨晚金媽說,你四點鐘上完課,司機接你回家,大約四時三十分就能回來。」
「我是說,我四時三十分又再出去了,我……有約。」
「你剛才說早上沒有約,你想騙我?」
「約會是上星期約定的,今天早上的確沒有人約我。」丘婷婷放下叉子喝檸檬茶。
「今天又約了誰?」
「鄭文彬。」丘婷婷很抱歉:「對不起,一早約了人,不好意思推。」
「去吧,去吧,你最好去當公關,天天有約。」他啪的一聲,扔了電話。
丘婷婷輕輕放下電話筒,喝下最後一口茶,帶了手袋便走。
☆☆☆
星期六,丘婷婷把頭髮束起,梳了馬尾,馬尾上紮了一條綵帶。
她穿了件純白麻紗上衣,胸口繡了許多白花,一條有花邊的三個骨麻質西褲,配上一條二合為一,很有趣的綵帶,腰間一條腰帶束著,另一條垂在盆骨上。
一雙小巧,目字頭的七彩皮鞋。手上一個闊闊的彩色腕鐲。
她開門出去,非常意外,竟然看見任俊銘:「啊,早安!」
他今天很特別,並沒有穿西裝,一條白色長褲,褲子兩旁有紅、白、藍的條紋。白色襯衣:領口、袖口、袋口也有紅、白、藍三色格子。
他穿雙意大利軟底白皮鞋,款式很活潑,他靠在丘婷婷房門口的牆上。
他現在的樣子,像大男孩、大學生:「早安。」
「你怎會在這兒?」
「等你。」
「等我?有吩咐嗎?」
「你現在去哪兒?」
「吃早餐,你呢?」
「我也是下樓吃早餐。」他跟在她後面。
「今天星期六,星期六不用上班?」
「如果我星期六不想上班,相信不會有人炒我魷魚。」
丘婷婷指住他:「因為你是老闆,愛做就去做。」
「不,那太沒有紀律,職員會學壞,我還沒有試過星期六不上班,除非有特別事,昨晚開會一直到八時,散會剛是吃飯時間,昨天做了今天的事。」
「幸好我沒有在家等你。」
「我是因為你不在家,把開會的時間延長。」
「噢,對不起。」
金媽看見兩位主人一起出現,十分高興:「孫少爺早安,婷婷姑娘早安。」
「金媽早。」丘婷婷含笑坐下來:「今天我還是第一次和表哥吃早餐,我希望早餐特別豐富。」
「今天真是特別豐富,有西式早餐,也有中式早餐。這兒有張卡,前面是西式,背面是中式,孫少爺、婷婷姑娘喜歡甚麼,請吩咐。」
「今天還有張餐單?」任俊銘咧了咧嘴,怪怪的樣子。
「嘻,我臨時寫的。」
任俊銘和丘婷婷開始吃早餐的時候,金媽看看萬事俱備,便帶了傭人離去,各自回崗位等候,準備召喚。
「你為甚麼叫我表哥?我們根本沒有半點血統關係。」
「是你把我介紹給你的朋友時,說我是你表妹,金亨利到現在還叫我小表妹,我本想反對又怕你不高興,過去你很樂意我叫你表哥,最好叫你哥哥。在你眼中,我不是你妹妹嗎?」
「這……」任俊銘握著叉搖一搖,又停住手:「以後你不要再叫我表哥。」
「好,叫你五哥。唉,我又得改口,並要向所有人重新解釋,我是你同母異父的親妹。」
「我不會承認你是我的親妹,根本不是,你也不要叫我五哥,好肉麻。」
「那應該叫甚麼呢?請指教。」
「叫我的名字。」任俊銘一會兒吃香腸,一會兒吃蝦餃:「我也叫你丘婷婷。」
「好吧,我記住了。」
任俊銘突然住手,望住丘婷婷,笑著搖搖頭:「以前你的髮型令我倒胃口,現在你梳甚麼髮型都那麼好看。也許梳辮子也會很調皮,真奇怪。」
「以前我想跟你說句話,求你,你都不要聽。現在,你好像有很多話要告訴我,我也奇怪。」丘婷婷苦笑。
任俊銘用手指繞了一個圈:「人永遠在變。」
「那真悲哀,連明天會變成怎麼樣子都不知道。」
「明天永遠是好的。」任俊銘忽然問:「吃過早餐,你還有甚麼事?」
「補習。」
「星期六還要補習?」
「補兩小時,因為星期六沒有補日文,星期日也沒有補法文。」
「還補日文。」任俊銘扮個鬼臉:「國語、上海話、廣東話、英語、法語、日語,聯合國一樣,你的國際語言比我還棒。」
「你哪一位秘書不舒服,我希望能做後補,養兵千日,用在一朝。」
「還敢?上次已經後悔死了。那兩個法國佬,竟然打長途電話找你,幸而你沒有把家裡的電話告訴他們。」
「其實很簡單,你只要告訴他們我已經訂了婚,有未婚夫,擔保他們不敢打我的主意。」
任俊銘呆了呆,很小心的問:「你準備跟誰訂婚?」
「沒有呀,那只是緩兵之計。」
「噢,」任俊銘喝咖啡:「追求你的人也不少,你最喜歡哪一個?」
「倒沒想過。」
「想想。」他望住她,等待。
「柏嘉吧!」
「柏嘉!」任俊銘重重放下杯子:「我已跟你說過,少和金柏嘉來往,他這個人心很花。」
「但是我和他在一起,很開心。」
「當然,如果他不會說甜言蜜語,你怎會開心。」
「他說話很正經,沒有故意討好我。而且,他很尊重我,他每次見我總送花給我,他對我實在很好。」
「花!送花有甚麼了不起?清明節你跑跑墳場最少可以有一萬打。」
「那是不同的。」
「你著了他的道兒,我的話哪能聽進耳裡。」任俊銘握起兩手敲敲頭:「你補習完有空了吧?」
「我今天有約。」
「又約了誰?」任俊銘失望又生氣。
丘婷婷想一想:「今天是柏嘉,亨利放假了,假期每人一天。」
「又是金柏嘉!」他大聲叫:「你一點都不聽話。」
「我和他早約好,大家都是朋友,我和金柏嘉也沒有甚麼特別,只是約了人,我不喜歡失約。」
「去吧,去吧,你高興就索性住在金家,出了事可不要怨我。」
「真對不起。」丘婷婷可憐兮兮的。
「和你吃頓飯,大概要排期兩個月。」
「沒有那麼嚴重,」丘婷婷賠笑:「下星期五我有空。」
「好,我約你下個星期五,下午五時正,換好衣服在家裡等我。」
「我知道了。」
「哼!」他踢開凳站起來:「早知道不該推了全部約會。」
「約翡翠姐姐。」
「我的事還要你管?」任俊銘喃喃:「我對金家的人沒有好感。」
☆☆☆
任俊銘五點不到就回來了。
他走進客廳看見丘婷婷穿了襲橙色裙子,裙子上綴了許多橙色小花,是很美麗,很耀目的裙子。
任俊銘很高興:「已經穿好衣服等我?不用化妝真好,衣服一穿便行。你等一等,我去洗把臉換套西裝馬上下來,不必等十分鐘。」
「但是……我……我……」丘婷婷神色慌慌張張。
「發生了甚麼事?吞吞吐吐。」
「我想請你改期。」
「甚麼?」他嗆起喉嚨。
「我們明天才去吃飯好不好?明天星期六,我中午十二時便補習完了。」
「為甚麼要改期?」任俊銘扔下公文箱:「你不是說過了從不失約?你最遵守信用,你耍我!」
「我知道是我不好,全都是我的錯。我不守信用又自打嘴巴。不過,今天的情形有點特殊,因為今晚我要去看『西城秀樹演唱會』。」
「我沒有說過不肯陪你去。」
「但是……」
「我從來沒有聽過演唱會,我對男歌星、女歌星都沒有特殊好感。綺年娜也喜歡西城秀樹,翡翠喜歡許冠傑,但我沒有陪過她們。不過,今天破例,我願意陪你去看西城秀樹演唱會。你應該覺得開心。」
「但是,你不會買到票子,一連三天的票子都賣光了。」
「那真遺憾,他下一次由日本來,我要第一個買到他的票子。」任俊銘安慰丘婷婷:「今晚我們另找節目。」
「我想看西城秀樹表演,我好喜歡聽西城秀樹唱歌。我來香港幾個月,我第一次有機會聽他的演唱會。」丘婷婷一副可憐相:「求求你讓我去聽他的音樂會,我已經等待很久了。」
「我也希望帶你去,我也不會阻止你去聽他的音樂會。過去我對你很疏忽,現在我也想補償你喜歡的,我沒理由反對。但是,沒有票子,總不能站在門口偷聽。」
「有人有兩張票子,只要你一點頭,我便可以舒舒服服坐下來聽西城秀樹唱歌。」
「那好極了。」任俊銘很高興:「誰有票子?我用十倍價錢請他轉讓票子。」
「假如有票子,你不會反對我去聽演唱會?」
「當然不反對。」
「但是,我們吃飯、跳舞要改期。」
「跳舞、吃飯天天可以去,西城秀樹不是天天來,改期是應該的,做人不能太呆板,要適應環境情況。」
丘婷婷幾乎笑出聲來。
「告訴我,誰有票子?我要他讓。」
「票子他是特地為我買,票子買回來並不容易。他辛辛苦苦買到票子,不會讓給別人。」
任俊銘皺一皺眉:「為你千辛萬苦買票子的人是誰?」
「柏嘉。」
「又是他,又是他,這個人簡直豈有此理!」任俊銘嘩啦,嘩啦:「西城秀樹只來唱一晚?」
「明天也唱。」
「他為甚麼不買明天的票子,他分明和我過不去,他分明針對我。」
「柏嘉並不知道你今晚約了我,他絕對不會想你生氣。」
「也許他不是存心針對我,但是,今天並不是他和你約會的日子,他應該知道,他為甚麼不買明天的票子?」
「他是想我先睹為快,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
「他倒會討好你,」任俊銘氣得呼呼:「他自私!」
「我求你准許我去看演唱會,今晚不去,我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見到西城秀樹。」
「不批准。」任俊銘一字一字的說.
丘婷婷看著他,咬住下唇,突然回身向屋內走去。
「發小姐脾氣。由你!就是不准你和柏嘉出去,那小子,心懷不軌。」
任俊銘倒在椅上,咬拳頭。
亞鳳走過來,怯怯的問:「孫少爺,要不要吃點心?」
「不吃!」他站起來,也回到房間躺在床上。
任俊銘把雙臂放在腦後,他在想:很多女孩子都喜歡聽演唱會,他的女朋友當中,年紀較輕的都喜歡西城秀樹,連綺年娜也如此。
丘婷婷年紀最輕,她喜歡這個偶像更不值得奇怪,小女孩都有這份狂熱。
她來香港後,沒帶她去過哪兒,吃飯總有幾個人,她既然喜歡聽演唱會,又等了那麼久,他更不知西城秀樹下一次何時再來,她喜歡,為甚麼一定要禁止?為甚麼關著她,令她失望?
他不喜歡金柏嘉,但不應該把賬算在丘婷婷身上,因而令她欣賞不到自己的偶像,那對丘婷婷來說,是一種損失。
他剛才說不准的時候,他看得出她很難過。
他不忍心。
看看表,又快七點了。
現在應該仍然趕得及。
他撥電話到婷婷房間,沒有人聽電話。
他按開對講機,叫金媽。
金媽進來:「孫少爺。」
「你去看看丘婷婷有甚麼事?」
「婷婷姑娘?」
「她大概氣得在哭,剛才我因為不高興她約會,不准她和柏嘉去看演唱會,後來想想,既然她喜歡,就讓她吧,叫她抹把臉快趕去,西城秀樹等不及她,要出場了。」
「是的,孫少爺。」
「啊!金媽,婷婷反正要等金柏嘉來接她,她弄好了叫她來見見我。」
「但是……」金媽手足無措,支支吾吾,老開不了口。
「金媽,別拖時間,你幫她弄好了,馬上叫她來。」
「但是……但是……」金媽嚥了一口口水,道:「剛才婷婷姑娘,她已經……已經出去了,所以我……我……」
「甚麼?」任俊銘由床上跳起來:「她竟然不聽我的話,偷偷出去?」
「婷婷姑娘本來不敢出去,可是柏嘉少爺的車來了,婷婷姑娘六神無主,她……」
「她看見柏嘉六神無主,連我都不理,走了,這個女孩子,」任俊銘握著頭捶著床:「她受不住誘惑,遲早會吃虧。」
「孫少爺你別生氣……」
「誰生氣?」任俊銘一點都不在乎:「我管她,是為她好,柏嘉不適合她的。她不聽話,我也懶得理。」
「孫少爺要不要我侍候你出去?」
「我沒有說過要出去。」
「孫少爺在家吃飯,」金媽很高興,任俊銘很久很久沒有在家裡吃飯了。任老夫人去世後,他天天出去應酬,所以金媽說:「我下廚為孫少爺燒菜。」
任俊銘懶懶的又倒回床上去。
金媽歡天喜地的走下樓梯。
任俊銘換了件黑絲襯衣到樓下吃飯。
一桌子都是他喜歡的菜。
任俊銘夾了塊檸檬鴨,吃了,再伸筷子想要一隻干煎蝦碌,突然又停了筷。
「孫少爺,」金媽很緊張:「小菜不合你胃口?」
「不是,我最喜歡吃你的檸檬鴨,是我自己胃口不開。」
「一個人吃飯的確沒有意思。」
「你應該明白祖母去世後,我為甚麼不願意留在家裡。」任俊銘歎起氣來:「如果丘婷婷在,就可以有個伴,上星期我們一起吃早餐多開心?她偏要天天出外,家留不住她。」
「她初來香港的時候,她也是天天一個人吃飯,直至認識了亨利少爺和柏嘉少爺。其實,婷婷姑娘並不喜歡外出,你介紹鄭先生給婷婷姑娘交朋友,鄭先生天天約她,她一次都沒有去過。她說和陌生人出外沒有安全感。」
「亨利和柏嘉呢?他們認識了千年萬載?找借口,她要挑好。」任俊銘不以為然,他現在對丘婷婷也很不滿。
「她一直把亨利少爺當弟弟。至於柏嘉少爺,大概見面多了,感情逐漸培養出來。柏嘉少爺很有耐性,天天約會婷婷姑娘。」
任俊銘拚命把白飯扒進口。
晚飯後,他走出客廳外到露台,坐在一張睡椅上喝咖啡。
靜坐無聊,幾乎睡著了,突然聽見汽車駛進來的聲音。
他連忙起來,站在露台的圍欄後看著。
金柏嘉開了車門,繞過去,為丘婷婷開門,他把丘婷婷攙出來。
他一直握著她的手:「今天開心嗎?」
「好開心!」丘婷婷仰頭向他笑一笑。
金柏嘉彎腰進車廂,把一株花拿出來:「別忘了你的玫瑰。」
「今天有個人一定不開心。」
「誰?」
「我表哥,本來我答應了今天陪他,結果溜了出來。」
「他不會呆在家裹的,想必又去了會女朋友!」
「會你大姐?」
「不一定,他女朋友很多,他根本就濫交。」
「只要他對你大姐專一便夠了。」
「他對我大姐也不專一。只有我大姐那麼笨,才會相信他的花言巧語。別的不說,他起碼還有個綺年娜。如果他愛我大姐,怎會同時拖住兩個女孩子?」
「柏嘉,我要回去,萬一被表哥發覺我溜了出來,他不會放過我。」
「要是他無理取鬧,你馬上跑出來。」
「走哪兒?回上海?」
「你只要通知我,我馬上接你到我家,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
「我會記著。」
「我們甚麼時候再見?」
「星期日,星期日還是你的。」
任俊銘恨得牙癢癢,和丘婷婷吃頓飯,要等一個星期,金柏嘉呢?隔一天又見面,太不公平。
「晚安。」金柏嘉在丘婷婷的左額上吻了一下……
還親吻,任俊銘實在忍無可忍,他一邊衝出去,一邊怒喝:「金柏嘉!」
丘婷婷慌忙推開金柏嘉。
「俊銘哥!」
任俊銘指住金柏嘉:「你剛才說的話我全都聽到,你背著我罵個夠,還教唆丘婷婷離家出走?太豈有此理。」
丘婷婷搖頭暗示金柏嘉不要駁口。
金柏嘉顯然是對任俊銘不滿的,或者,一早就不滿了。但是,他只瞪著任俊銘,看在丘婷婷分上,他並沒有開口。
「我不喜歡你來找婷婷,我不喜歡你把汽車駛進我的院子。」
「理由呢?」金柏嘉很慢的問。
「因為我不喜歡見到你。」
「我來這兒,也不是為了想見你。」
「你!」任俊銘頗為激動:「柏嘉,你最好馬上給我滾蛋!」
丘婷婷在任俊銘背後,拚命揮手。
「婷婷,我會給你電話。」他向任俊銘冷然一笑,上車,把車子開走了。
「這小子!」任俊銘揮動拳頭,向著金柏嘉的汽車尾巴罵。
丘婷婷鬆了一口氣。
「你跟我來,」任俊銘反手拖著丘婷婷,拉她上台階,到露台,推她坐在一張椅子上。
「我說過你不能和柏嘉去看演唱會,你怎麼一轉身就溜了?」任俊銘凶巴巴。
「對不起,我沒有依從你的話,因為我真的很渴望看那演唱會。」
「這麼說,西城秀樹比我還重要?」
「我沒有想過誰重要,那似乎拉不上任何關係,其實,我只不過想聽聽歌,我不覺得自己有甚麼不對。」她語氣很平和,完全沒吵架的意思。
「你失約對不對?」
「我不對,所以我向你道歉。」
「你偷偷溜出去會金柏嘉呢?」
「我只不過為自己爭取,我一直想看西城秀樹的演唱會。」
「你自私,沒有良心。」
「你也是,你不喜歡看演唱會,也不准別人去。」
「我不准你去,因為當時我是有點生氣。但是事後我一想:既然你喜歡,便成全你,我打電話給你,你已溜了,這件事金媽最清楚。」
丘婷婷的眼神是頗為意外的:「真的抱歉,我沒有良心,是我錯了。」
「我一個人留在家裡吃飯,一桌子菜,我一個人吃,一大個飯廳,我一個人坐……冷清清,我寂寞得發慌。」
「的確很寂寞,我試過,剛來香港,人生路不熟,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你又不理我,想跟你說句話,你總是沒空。」以前的一幕幕,似乎在她眼前掠過:「別說吃飯,就算想跟你吃頓早餐都不可以……那時候我既寂寞又彷徨。」
「以前我的確忽略了你,我令你不快樂,我也抱歉。」
「後來,你介紹我認識亨利,我的生活有了改變,星期六和星期日,亨利會帶我去玩,一大群人,好開心。」丘婷婷想想,笑了:「然後亨利介紹我認識金柏嘉,他把一切都改變了,他天天約我、陪我,我不用呆在家裡等吃飯、等睡覺,看粵語舊片,不再等待、渴望你回來跟我聊聊。」
「他想追求你,當然要對你好,」任俊銘坐在她身邊:「他是有目的的,你明白嗎?」
「我不知道他有甚麼目的,我只知道金亨利和金柏嘉對我很好,特別是金柏嘉,他在我最寂寞、最失望、最低落的時候出現,或許他有缺點,但是,他有一個好處,他不是為了貪圖我外表美才跟我交朋友,他第一次見我,我很醜。」
「傻話,你從來沒有丑過。」
「起碼談不上好看,否則你也不會不願意看我一眼,那時候,我是土包子,真的很土,甚麼都不懂,甚麼都沒見過,來香港一個多月,沒去過新界、海洋公園,你也沒有帶我去過離島。」
「我一早就叫金媽陪你。」
「我和金媽年紀有距離,我還是較喜歡和年輕人在一起。」丘婷婷垂下頭:「我多麼希望你有一天會帶我出去。但是,你忙著要陪翡翠姐姐、綺年娜姐姐,還有你別的女朋友,你根本無暇兼顧我;柏嘉對我很仁慈,他帶我游新界,去海洋公園、香港仔、銀礦灣、大嶼山,他帶我去看魔術表演、馬戲、音樂會、話劇、演唱會……他教會我很多,也充實了我的生活。」
任俊銘沒有說話,實在有點良心自疚,他真的太疏忽丘婷婷,甚至沒當她存在,他還說看在祖母分上,愛屋及烏,但他對丘婷婷一點都不關心,一點都不好,只是叫金媽陪她,叫金媽給她錢,但是她要的不是錢,是友情,她沒理由找金媽作伴,兩人年紀相距太遠,任俊銘自己也不會找金媽做玩伴,雖然他一向尊重金媽。應該由任俊銘自己照顧丘婷婷,那根本是他的責任,他答應過祖母的。
如果任俊銘關心她,就不會跑出個金柏嘉來。
「我……也應該道歉。」他說這些話很吃力,因為他不是輕易說對不起的人:「我沒有好好招待你,令你寂寞,過了好些難受的日子,我以後會補償。」
「你沒空陪我,我不怪你。」
「以後我會盡量抽時間陪你,不過,我希望你不要和柏嘉來往,因為他實在太過分。」
「過分?」
「他親吻你呀!」
「他沒有,他只不過吻了吻我的臉。」
「吻臉也是親吻,好女孩怎能隨便讓人亂吻?」
「你的兩位法國朋友也吻我的手。」
「那兩個不是人,別受他們影響。」
「吻手背,是法國人的社交禮貌,他們沒犯甚麼錯,但似乎禮貌多一些。至於擁抱、吻面,也是外國人的見面禮,朋友,甚至陌生人都可以做,那是沒有任何曖昧的動機。」
「你還說你土?其實你懂得比我還多,社交禮儀!」任俊銘不以為然:「我並不欣賞這種禮儀,我也不喜歡金柏嘉,以後,你不要和他往來,你喜歡做甚麼,我陪你,不必找他代勞。」
「但是……」
「你們只是朋友,你們沒有愛上吧?你是不是愛上了他?」
「我沒有愛上柏嘉。」
「如果是情侶,難分難解,我也不想拆散你們,若是朋友,可聚可散,你和他少來往,慢慢便可以忘記。」
「不過……」
「早點睡覺,」任俊銘話題一轉:「明天七時半起床吃早餐。」
「那麼早?」
「早?八時就要出門了。」
「出門?我明天還要補習。」
「柏嘉帶你去很多地方,玩過不少玩意,開過遊艇沒有?」
「沒有,柏嘉說要買一艘遊艇很貴,他的家裡有遊艇,但他不想開家裡的,不過,他爸爸答應他二十一歲時,送他一艘遊艇,柏嘉還差幾個月就滿二十一歲。」
「我今年向法國訂了一隻遊艇,十天前剛到,你喜歡不喜歡大海?」
「喜歡,我和柏嘉常常在海邊散步,我們踏浪花。」
「真煩,老提柏嘉,」任俊銘說:「喜歡不喜歡坐在大海中央,四野無人,逍遙自在?」
「坐在大海中央?」丘婷婷睜大眼睛,眼睫毛天然曲起。
「遊艇開在大海中央,坐在遊艇裡,不就等於坐在大海中央,我們明天開船出海好不好?」
「真的?」
「你告訴我,喜不喜歡?」任俊銘見她興奮,在逗她。
「喜歡,我喜歡海,又喜歡船。」丘婷婷拍著手掌:「在大海當中,真不可思議。」
「你喜歡游水,別忘了蒂泳衣.最好多帶幾套衣服,來!」任俊銘拖起她的手:「我們快些上樓睡覺。」
任俊銘一直握著她的手,丘婷婷心裡產生很微妙的感覺,又驚又喜,又渴望。她悄悄偷眼看任俊銘,他嘴角露著安詳、滿足的微笑。
她終於挽過他的臂,和他拖過手。願望完成了一部分。
☆☆☆
任俊銘拖著丘婷婷上了跑車。
丘婷婷今天穿一條彩色間條的裙褲,白色繡花襯衫,紅色麻紗新潮背心,腰間一條紅花腰帶,腰帶中間結蝴蝶結的,一雙紅白露趾皮鞋,腳趾生得好看,穿露趾鞋便能盡量顯露優點。
她頭上纏了條闊闊的紅白頭巾,幾乎完全包住頭頂。
「你今天很美,應該讓大家欣賞一下。」他開了跑車的頂篷。
噢,一陣清風,比開了冷氣舒服多了:「風很大,幸而我綁了頭巾。」
「就因為你有頭巾保護秀髮,等會兒海風大也不用怕。丘婷婷,你真是越來越迷人了。」
「你也很帥。」任俊銘穿一套寶石藍的套裝,戴頂白色的帽子,白邊太陽眼鏡。
他的樣貌、身材永遠出色,儀表、風度也超人一等,真是穿甚麼都有型亦有款,難怪那麼多女孩子追求他。
「我們現在是不是去金家?」
「去金家?」任俊銘咆吼。
「你那麼大聲幹甚麼?嚇死我了。」丘婷婷撫住胸口。
任俊銘雖然壓低聲音,但是面色仍不好看:「你還記著金柏嘉。」
「柏嘉?你去金家接翡翠姐姐,不是嗎?」
任俊銘的態度緩和了:「我們去遊艇河,為甚麼又拉上金翡翠?」
「上一次我們去運動中心是先接綺年娜姐姐的,今次應該輪到翡翠姐姐了。」
「傻瓜!」任俊銘看她一眼,眼神是柔和的:「今非昔比,那時你還是小孩。」
「那只不過是幾個月前的事。」
「幾個月已經有很大的變化。」
「真的只有我們兩個人?」丘婷婷想,今天不會被人拖出來扔到後座吧。
「對呀,媽看見我漂亮了一定很高興,或者她認不出我來了。」
「柏嘉沒有替你拍照嗎?」
「最初拍了不少,那時候我還很土,最近反而沒有。」
「如果你把一大班人帶去,我只能為你拍兩張相,如果只有我和你,我可替你拍很多相片。」任俊銘提議。
「還拍照?」丘婷婷真的意外。
「你今天打扮得這樣漂亮,當然要拍照,否則就太可惜了。」
「真好。」丘婷婷舉起手揚一揚:「幸而我除了泳衣,還帶了兩襲裙子。」
到碼頭後,任俊銘拖她下車,一艘粉紅色的遊艇特別惹人注目。
「你看,你看,那艘船多漂亮,一定是港督的。」
「你要不要上去玩玩?」
「我不敢,警察會把我拉下來。」
任俊銘笑而不語。
一會,從那粉紅色遊艇上跑出一個三十多歲的人,他上了岸,任俊銘把車匙拋給他。
「我們上船吧。」
「那艘豪華遊艇真是你的?」
任俊銘先跳下船,他回轉身,托起丘婷婷的腰,把她抱到甲板來。
任俊銘拖著她走下船艙,船艙鋪滿了地毯,裡面有睡房、餐廳和客廳,客廳內有電視機、唱機、錄影機。餐廳還有個小型酒吧,任俊銘進去倒了兩杯雜果賓治出來,把其中一杯交給丘婷婷。
「喜歡嗎?」他喝著賓治。
「有錢人的玩意兒真多,我過去以為只是拍電影時的誇張。」
「這兒有睡房,有足夠的食物,有人侍候,有冷氣調節,我們可以在海上住上兩、三天,遠離人群。」
「還有人侍候?」
「亞啟,他替我打理遊艇、開船、燒菜,他現在去替我停車,等他回來可以馬上起航。」
「你會駕駛嗎?」
「會,十八歲已經會,船到的那一天我駕駛了一整天,全部電腦操作,一點也不費勁。」
丘婷婷坐在白色的軟皮椅上,很舒服:「第一個來的嘉賓是翡翠姐姐,還是綺年娜姐姐?」
「是你。」任俊銘坐在她身邊:「我原來也考慮過該帶誰先來,結果昨天晚上便決定是你。」
亞啟回來,他把他們的袋子一起帶回來。任俊銘叫他開船,他便由飯廳上樓梯。
「上面還有?」丘婷婷好奇,哪兒像只船,根本是一幢房子。
「上面是駕駛室和船員休息室,亞啟平時就睡在上面,現在靠會兒,船駛到海中央,停下來,我替你拍照。」
「我想到甲板看看。」
「維多利亞海港風景不錯。」
丘婷婷靠在欄杆上:「這兒的海風很清涼,令人精神一振,比船艙的冷氣舒服。」
「下午太陽很猛,甲板燙腳,你會喜歡船艙。」
「船應該有名字,如某某號。」
「我還沒有替它命名,登記也用任俊銘,但沒理由叫任俊銘號,不動聽。」
「翡翠號就不錯。」
「不行,翡翠和綺年娜都希望和我結婚。如果我改翡翠號,她還以為暗示要娶她呢!」
「你二十六歲了,成熟又事業成功,結婚也是時候。」
「我不想結婚,四十歲之前我實在不想結婚。」
「為甚麼?結婚並不是一件壞事。」
「也不是一件好事,有了太太,等於找條鐵鏈鎖住自己。我喜歡無拘無束、無牽無掛,我要自由。」任俊銘向上喊:「亞啟,停船,我們在這兒拍照。」
任俊銘為丘婷婷拍了很多照片,丘婷婷換衣服又改髮型,任俊銘禁不住嘖嘖稱奇:「前後判若兩人,連擺甫士也特別優美。很好,好極了。」
「當然!」丘婷婷對自己說:「天天學儀態,難道還像以前,傻蛋一樣。」
一直到亞啟通知任俊銘可以吃午餐了,他們才回到船艙。
兩人一身都是汗,先喝了杯凍檸檬水,任俊銘說:「亞啟做牛扒,是很有名的,你試試看。」
亞啟的牛扒果然香嫩可口,並保存東方人的口味。吃過午餐,到客廳聽唱片,休息了一個多鐘頭,然後各自到房間換泳衣游水。
任俊銘換了條藍泳褲,拿了幾條大毛巾走到甲板。
任俊銘突然記起丘婷婷上一次在運動中心游泳,身穿紅泳衣,胖胖的,腰有點粗。
不久,丘婷婷穿件銀白色的泳衣出來,斜膊的,她的腰已很圓很小,腿美而均勻。身材比綺年娜更好,該豐滿的地方豐滿,該小的地方小,結實又富彈力。比較之下,綺年娜太粗了,反而沒有丘婷婷完美。
「你為甚麼老看著我?」
「你太白,該多曬太陽。」
「很遺憾,曬一個夏季都是白皮豬,想有古銅色皮膚,妄想。」
「你現在不是豬,是美人魚,快下水吧!上海姑娘,真是得天獨厚。」
兩個人噗通、噗通跳下水,游了一個多鐘頭,任俊銘大聲對丘婷婷說:「我渴死了,我們回去喝些飲品好嗎?」
「你先回去,我多游一會,我很喜歡游泳。」
任俊銘坐在甲板上,一面喝凍啤酒一面看著丘婷婷游泳,丘婷婷游泳的姿勢很美,看她游泳,也是一種樂趣。
任俊銘突然記起這位置可以清清楚楚看到日落:「婷婷,倦了,上來吧,還有半小時,上來看日落奇景。」
丘婷婷果然往船這邊游過來,任俊銘連忙去拿毛巾。
丘婷婷游近船,任俊銘蹲著,伸手去拖她,一拖就把她拖上來。
任俊銘用毛巾替她抹去臉上、身上的水。抹好了,用手撥開垂在她臉上的髮絲,在這一剎那,他們四目交投,就像觸電一樣,兩個人都抖了一下。
她迷醉在他的眼神,他也迷醉在她的眼神中。丘婷婷滿臉通紅,連忙垂下眼睛,她的視線剛巧落在他那十分可愛、迷人的嘴唇上。
丘婷婷的兩排睫毛像兩把扇子般抖動,大部分上海姑娘都單眼皮,她卻雙眼皮,大部分上海姑娘的眼睛都不夠大,但丘婷婷的眼睛大而明亮。她那張臉實在迷人,任俊銘不克自持,吻像雨點般落在她的臉上,當四片唇黏在一起的時候,丘婷婷的心房幾乎出腔,她的手空懸著,任俊銘用雙臂攬著她那又圓又小的腰。丘婷婷忘了矜持,雙手抓住他的背肌,任俊銘雙臂就緊一點,要把她擠向自己,他們穿得那麼少,幾乎是黏貼著的。
任俊銘全心全意的吻她,他有過很多接吻經驗,他幾年前已不會為接吻而動心,只是把它當作一種享受。但是,現在任俊銘的心竟然和丘婷婷跳得一樣快速。
「婷婷,」他緊擁著她,吐口氣:「我愛你。」
丘婷婷靠在他的懷裡,她幾乎暈過去。
太陽漸漸西沉,她倆仍相擁在甲板上。
直至天色漸暗,他們回船艙洗頭、洗澡、更衣。
還沒到吃晚餐時候,任俊銘和丘婷婷坐在客廳地毯上聽音樂。
任俊銘雙臂擁住丘婷婷,丘婷婷靠在他的懷裡,人舒服得想睡覺。
任俊銘也很舒服,他用臉貼了貼她的頭:「你的頭髮還沒有干。」
「把你衣服弄濕了是不是?我馬上去把頭髮吹乾。」
「不要動,我喜歡這樣,你離開一刻我也會感到空虛。」
「啐!」丘婷婷仰面瞟他一眼:「你以後不用上班了。」
「今天放假,男人最重要是事業和愛情。」
「先事業,後愛情?」
「別人是這樣,我不同,我瞭解自己,我並不容易愛上,但是若我愛上了,我會把愛情放在第一位。」
「像溫莎公爵,不愛江山愛美人?」
「是的,為了愛情,我可以犧牲一切。」
「你說話真動聽,我聽了好感動,將來誰被你愛上了,誰就有福,但,這可難了,是吧?」
「也不難,我想,我是愛上你了。」
「說真話,翡翠和你做了四年同學,兩年朋友,綺年娜和你來往了兩年多,你還沒有愛上她們,你會愛上我?」
「假如來往一年還沒有愛上那個人,千年萬載也不會愛上。」
「我會記著你的話,我也會感激,不過,我不會相信。」
「你到底要我怎樣?」任俊銘焦急捏住她的下巴。
「任先生、丘小姐,可以吃晚餐了。」亞啟來請。
吃晚餐時,任俊銘胃口大開。
「婷婷,我們今晚不要回去,睡在船上。」他邊吃邊說,一塌糊塗。
丘婷婷看著他笑。
「怎樣?」他抬起頭,眼睜得圓碌碌:「你在笑甚麼?」
「笑你。」丘婷婷說:「像個饞嘴的小男孩。」
「你不知道我昨晚多淒慘,只吃了一碗白飯。」
「白飯?誰敢待慢孫少爺,任家喜歡做滿桌子菜。」
「雞、鴨、鵝、海鮮都有,但是我胃口不開吃不下,怎辦?」
「為甚麼?」
「為你。」
「我?」丘婷婷怎能相信任俊銘為她吃不下:「我昨天根本不在家。」
「就因為你偷偷溜出去扔下我,我一氣,胃就關門了。」
「對不起,今天多吃點。」丘婷婷給他夾塊炸子雞。
「你還沒回答我,今天不回去好不好?」
「我能說不好嗎?我不聽話,你胃口又關門,怎辦?」丘婷婷已忘了她和金柏嘉約好星期日見面。
「這才乖。」他是真開心,雙重開心,他沒忘記金柏嘉約好丘婷婷明天見面。
吃飽飯,兩個人躺在甲板上看星星。
「過來。」任俊銘把手橫過去,讓她躺在他的臂上:「我喜歡數星星。」
「一、二、三……二十、二十一……」結果任俊銘數到一百一十三顆,丘婷婷數到八十八顆。
「沒道理,怎會不一樣?」
「你知道嗎?只有傻瓜才數星星,星星根本數不盡。」丘婷婷伏在他身上,她拍了拍他的胸肌:「這兒有多少女人躺過?」
「像天上的星星一樣,數不盡了。」
丘婷婷馬上離開他遠一些。
「為甚麼不開心?」任俊銘連忙把身撲過去。
「你以為我是白癡,妒忌都不懂?」
「你呢?你躺在男孩懷裡多少次?」
「一次都沒有。」
「柏嘉呢?」
「也沒有。」丘婷婷反感嚷道:「我幹嗎要躺在他懷裡?」
「那實在不公平,怎麼辦?」
「想公平也不難,你說個約數,有多少女孩躺過你懷裡,我也去躺在別的男孩身上,一次都不少,就公平了。」
「你膽敢躺在別人懷裡?」他用力扳過她的身體:「我……我……」
「你怎樣?殺了我,州官放火!」
「我……我去殺了那些男人。」
「能殺那麼多?有不少女孩跟你親熱過。」
「但是,我不愛她們。」
「我也沒有說過要愛那些男孩。」
「婷婷!」任俊銘捧住她的臉,他發急的樣子也好看:「你只是鬧著玩,不會當真的。」
「你沒有答應過我甚麼,我也沒有答應過你甚麼。我不能要求你和所有女朋友絕交,天天對著我,我也不會和所有人斷絕來往在家守候你,我們仍然過著以前的生活,不過我不會隨便和其也男人親熱。」
「婷婷!」任俊銘捧住她的臉,吻她。
☆☆☆
任俊銘用鑰匙開了門,丘婷婷仍擁著張毛巾被睡覺。
任俊銘坐在床邊,弄著她的頭髮,用手指搔搔她的臉,她仍然睡得很甜。
她的皮膚充滿水分,粉紅粉紅的,鬈曲的睫毛靜止著,嘴唇又紅又潤。
任俊銘看著她睡覺,她像個小啤啤,十分可愛。
他可以坐著看半天。
他記得有天去看綺年娜,事前忘了通知她,剛巧她的傭人出外買東西,綺年娜的家人,早已移民到加拿大。他按了半天門鈐,綺年娜出來開門,她穿件性感的睡袍,身材不差。大概沒睡醒,睡眼惺忪,頭髮蓬鬆,眼、耳、口、鼻,當然沒化了妝好看,伹也不至於五官不正,面目全非。起碼一眼就認出她,並沒有以為找錯了地方。只是她的皮膚,不知道她是不是搽粉太多的緣故,臉如黃蠟,嚇了任俊銘一跳。
這樣的女人怎能娶她做太太,雖然不太醜,但每天清晨醒來,第一眼就看見個蠟像,任俊銘真的受不了。丘婷婷就不同,越看越可愛,任俊銘禁不住在她的瞼上吻了吻。
「唔!」丘婷婷翻個身。
任俊銘吻她的耳朵,她怕癢,她縮了一下,揉揉眼睛,醒來。
看見任俊銘坐在床邊,她嚇了一跳:「你怎樣進來的?」
「鑰匙。」
「你要幹甚麼?」她把毛巾被拉上,幾乎蓋在頭上。
「幹甚麼?」任俊銘忽然大笑起來:「我甚麼都不想幹,我來叫你起床吃早餐。」
「甚麼?天亮了?」她吐口氣,拉開毛巾被。
「太陽快要曬到你屁股,你這懶豬。」
「都是你,看錄影帶看到半夜三更,我根本還沒睡夠。」
「別浪費了星期天。」任俊銘撫著她的臉,他完全被她吸引:「婷婷,你真的很美麗。」
丘婷婷含羞一笑。
「婷婷!」任俊銘把雙手伸到後擁著她便吻。
「唔……不要!」丘婷婷輕輕推著他。他真是火一般熱,來勢像狂風一樣,丘婷婷喘著氣:「房間裡只有我們兩個人,孤男寡女不要這樣。」
「怕人說閒話?這兒又沒有別人。」任俊銘仍然抱住她不放。
「亞啟不是人嗎?」
「亞啟很識趣,也不會突然出現。」
「但是我不要,」丘婷婷含嗔道:「你到外面等我。」
「好吧!」任俊銘吻她一下才放開她:「換好衣服去吃早餐。」
「出去嘛。」
任俊銘拉上房門前還給她一個飛吻。
丘婷婷一直甜到心窩裡,這應該算是談戀愛了,戀愛真好,能令人身心愉快,睡眠不足仍然滿心喜悅,人也輕鬆。
這是幸運指環賜給她的嗎?她轉了轉指環,吻了吻它,它終於把任俊銘給了她,她願望達成了。
她連忙起床,梳洗,換了套黃色套褲,外加一件藍色麻紗裝飾背心,腰上掛了個金線銀包。
她一開門,手被人捉住,原來任俊銘一直在門外等她。
二人手拖手的到小飯廳吃早餐。
「今天有甚麼節目?」
「你說呢?」
「我雖然喜歡海,但我對這兒很陌生。」丘婷婷說:「還是聽你的。」
「我們去探險。」
「探險?」丘婷婷做了一個害怕的表情。
「或者不能算是探險,上次我自己開船,我發覺北面盡頭有一個島。這個島面積不大,島上竟然空無一人。」
「嘩!多荒蕪,多恐怖,一定有很多毒蛇。叫甚麼名字?」
「我看過地圖,連地圖上也沒有這個地方,也沒有名字,我和亞啟想了半天,叫它做謎島。」
「謎島?」
「謎一樣的島,不過這謎島,一不荒蕪,二不恐怖。那兒有許多美麗的野花,有樹。有香蕉樹、龍眼樹、荔枝樹,在島上可以吃個飽。」
「怎會這樣?應該不是政府種的。」
「可能有些人像我一樣,開船到那兒,上島走走,留下水果的種子,那兒土地肥美,果樹就長出來。或者有些熱心人,自己帶了樹苗去種樹。」
「植樹是很有意義的,可惜我們沒帶樹苗來。」
任俊銘想了想:「冰箱有個大木瓜,我們把木瓜的種子帶去,亞啟應該有鏟子的。一年後,樹長大了,再過一年,我們便可以上島吃木瓜。」
「好啊,太好了,一想就開心。」
「島上風景美,我今天還要替你拍照。」
「可惜我沒有衣服。」
「你身上穿的不是衣服嗎?」
「這衣服昨天拍照已經拍過了。」
「你那麼美麗,穿甚麼都好看,衣服根本不是問題。」
「那索性不穿衣服。」
「更好。」任俊銘慫恿。
「這兒人太少不夠熱鬧,回市區我一定會做。」
「你敢!」任俊銘緊張得脖子都粗了,丘婷婷哈哈大笑。
「原來你故意氣我,你好壞,將來報仇。」
「誰叫你,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丘婷婷看他身穿一套粉藍運動裝,領口、袖口、肩部鑲了白色皮帶條:「我連套更換的衣服都沒有。」
「衣服可不是我這次帶來的,我事前根本不知道會在這兒留宿。這套衣服是上次來留下的。」任俊銘過去拍拍她的臉:「別生氣,我去叫亞啟開船。」
開了一程,船停下來,亞啟先上岸,然後把任俊銘帶上去,任俊銘又把丘婷婷抱上岸。
丘婷婷拿著相機,任俊銘拿了一袋木瓜核、一柄鏟,他拖著丘婷婷向前走。
走了不遠,丘婷婷打退步,用力抓住任俊銘的手。
「你說島上沒有人?我聽見笑聲,看,那邊還有紅紅綠綠的布,一定有土人住在那兒。」
「那是帳幕,一定是有人來露營,對了,剛才靠岸時不是見到一隻舊遊艇?一定是有人坐船來。沒關係的,這兒又不是私人地方,人人可以來。」
「還種木瓜樹嗎?」
「種,種在那邊好不好?」任俊銘拿起鏟子:「這兒的土壤真的很肥沃,丘婷婷,你可以把木瓜核撒下來。唔,這樣很好,我們應該做個標誌,否則會認不出來,因為這謎島已經逐漸公開了。」
種好樹,做好標記,任俊銘把鏟子放好,接過相機,開始替丘婷婷拍照。
向內走,看見七八個年輕人圍坐在地上玩遊戲,他們看見任俊銘和丘婷婷,都詫異地停了下來。
一個年輕人走過來,看樣子,是他們的領頭,他說:「星期五我們乘船來這兒露營,當時因為島上無人,我們沒有徵求任何人的同意便住下來了。請問你們是不是島上的主人?」
「我們不是,」任俊銘說:「上次我開遊艇經過這裡,一時好奇,上來看看,那時候連一個人也沒有。我見這兒環境不錯,今天帶女朋友來拍照。」
「啊,原來是這樣的。」
一個女孩子跑過來:「我們剛玩了一個烹飪比賽的遊戲,正在擔心沒有人做評判,想請兩位做評判,好嗎?」
「我們……」任俊銘正想拒絕,婷婷握了握他的手說:「我們願意。」
「那好極了。有飯、有湯,請到這邊來。」
任俊銘根本毫無興趣,只是討婷婷喜歡,而婷婷呢?是不想大家掃興。
丘婷婷試菜,任俊銘試湯,他喝了一口湯,便大叫起來:「嘩,簡直像鹽水。」
一個大男孩十分尷尬。
丘婷婷連忙過來,小聲說:「包涵點,讓大家開心。」
然後她喝一口湯:「是鹽放多了些,不過這湯有營養,味道也不太差。」
任俊銘忍耐著試吃下去。
丘婷婷試最後一碟蝦仁炒蛋,她覺得蛋炒得嫩,味道也好。
她也讓任俊銘試一口,任俊銘亦認為不錯。
「六菜一湯一飯,我們都試過了,都不錯,不過,總要有人拿冠軍。我們經過商量,認為蝦仁炒蛋最好。」
「我可以拿冠軍!」一個女孩跳起來拍手掌。
「冠軍應該有獎品的吧?」丘婷婷也替她高興。
「有,一籃蘋果,小姐,你替我們頒獎吧!」
丘婷婷把那籃蘋果交給那女孩子。
「和我們一起吃午飯。」大家挽留。
「謝謝!」丘婷婷知道任俊銘吃不下那些菜:「我們吃了午飯才來的。」
拿冠軍的女孩子,一手拿兩個蘋果,走過來:「我送你們兩位四個蘋果。」
「兩個就夠了。」丘婷婷拿了兩個:「快去吃飯吧,菜都冷了。」
「拜拜!」
丘婷婷拿出手帕來抹蘋果,把其中一個交給任俊銘。
任俊銘咬一口蘋果說:「你不自私,肯把時間放在陌生人的身上。」
「對不起,我知道你一定不高興。但是人家一番熱誠,如果我們拒絕,他們會很失望,我希望他們有個愉快假期。」
「你沒有做錯,能為別人做點事,總是好的。但如果換了翡翠和綺年娜,她們會不耐煩,那些菜也實在難吃。」
「看樣子他們都是學生,對烹飪沒有經驗。但不管菜有多糟,他們還是吃得很開心。」
「不錯,過團體生活本來就是要活得更開心,吃只是小事。你看那邊的香蕉樹,香蕉已經成熟了呀。」
「喂,你爬上樹幹甚麼?當心呀。」
「你放心好了,我六歲已經是爬樹專家,我還嫌這樹矮呢!」任俊銘十分得意:「我摘,你接。來啦,接住了,接得好,怪不得是籃球好手。」
「任俊銘……」
「叫我任俊銘?你還叫我任俊銘?你為甚麼不叫我任先生、孫少爺?」任俊銘大聲抗議地說。
「俊銘,你多摘些。」
「夠多了,小姐,連亞啟在內也可以吃飽,帶回船上也麻煩。」
「你個子高,那班露營學生個個都是矮的,我想你多摘些也給他們一些,反正熟了還是掉下來。」
「好吧,好吧,慈善小姐。」
他們把香蕉送去給那班露營的學生,大家都很開心,後來他們還為任俊銘和丘婷婷合拍了不少相片。
這天,既熱鬧,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