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看看那個水晶球!你不是拿到了……」她沒在他的左手找到,又去捉他另一手,然後她噘嘴瞪他,「你把它藏去哪裡了?」
剎搖頭。「這東西對妳來說有點兒危險,妳還是別碰的好。」這種能吸人力量的晶球,即使是像支邪那種擁有強盛異能的人也無法完全掌控住它,一個控制不好,就連接觸到它的人都會有事。
「看一眼也不行?」聽過剎的解釋了,別光雖然明白,但還是想瞧瞧它。
剎面對別光這一副足以軟化鐵石心腸的人的撒嬌模樣,依然不為所動。
「不行。」他拍拍她的頭,知道她旺盛的好奇心不是可以輕易被打退的。不過他自有法寶。「妳哥哥的記憶和力量全在這裡面,為了不讓它們受到不必要的干擾而產生問題,我們最好連看它都不要。」他低眸緊盯著她,「妳也不想要妳哥哥在這緊要關頭,因為一點點的意外致前功盡棄吧?」
別光只掙扎了一下就放棄了。是啊,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煩悶地吐出一口氣,她轉頭望向前方。「哼,反正你說的都有理!」雖然很懷疑他是在拐她,可是她又怕萬一是真的,她若不小心把它怎麼了……
剎臉上悄悄露出一抹促狹的笑意。
「你答應我,一定要讓哥哥變回來。」沉默了一會兒,別光忽然低低地開口。
「我答應妳。」剎將一件披風披到她身上。「不過妳得要有心理準備,他跟以前的哥哥會有些不一樣。因為他會同時擁有阿勒司和索真的記憶。事實上,他們就是同一個人。」
別光皺眉思索了一下,有些無法想像有兩種記憶和身份的哥哥。不過她還是很快想通了。
「沒關係!只要他沒忘了我是誰、記起以前的事就好了。再說你也需要他幫你找出妹妹……啊?!」此時她終於憶起這一直擱在她心裡的大疑問了。她立刻又轉回頭來盯住他。
剎當然知道她想到什麼了。
「阿勒司什麼事都記得,就是不記得我妹妹、他的情人。」他大略讓她明白阿勒司做的事。「……就因為他連同對丹丹的感情和記憶也毫無保留地封進她的封印中,所以即使我喚回以前的他,他也完全不知道在他的生命中曾有個他深刻愛著的人。」
「他是不是太笨了?」怔了一會兒之後,別光忽然吐出這句話。
「就連我也想踢他一腳。」剎點頭。
「所以……你妹妹找不回來了?」別光滿是同情地看著他。
他的星眸閃動笑意。「身為失去情人的記憶、又是普通人的阿勒司沒有辦法,但是或許擁有力量的索真和阿勒司可以有些發現。」其實他倒是對「索真」深具信心。
別光不懂,不過暫時她可以把這事放下,因為這事得排在她哥先恢復記憶之後,況且這是剎要去煩惱的。
放鬆了下來,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小小的呵欠。
「累了吧?」剎讓她的背靠躺在他身前,將披風幾乎整個掩住她。「妳先閉上眼睛睡好了,要回去還有點時間,到了我會叫醒妳。」他縱容地哄著她低語。
別光毫無抵抗力地低哼一聲,乖乖閉上眼睛,完全不怕這回去的一路上是否會遇上什麼意外狀況,她只信任地將自己交給剎,一下子便跌進夢鄉裡。
她真的累了。
從和哥哥重逢開始到現在,她才真正可以放下心來休息。
而剎,則看著她毫無戒心、無邪得令人想憐惜的睡臉一會兒後,這才收攝心神,重新注視向前方。
此時,星空轉換。天,漸漸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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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若風影他們住的地方就來了許多客人。
而這些人全是為了索真來的。
不過這些「人」,其實不全是人,還有妖、有獸。
見到平安無事的索真,所有人都鬆了口氣。當然,他們沒忘記索真失去記憶、失去力量的事。
至於面對著這些全衝著他來的奇人妖獸,阿勒司倒慶幸自己不必多做解釋,因為大家都知道他「失去記憶」了。不過和他們在一起,他一點也沒有拘束陌生的感覺。
因為他是阿勒司,也是索真。
成人形的小狐精慵懶地伏在他的大腿上睡覺,拉拉則在他的肩上睥睨著小狐精。而馬將、朱朱則坐在他的右前方,昨天便留下來的春、冬在把玩著桌上造型像個老翁的盆景,其他或人或妖或獸統統或坐或站散在屋裡四處。
真的!一間大大的房子簡直快找不到地方坐了。
而阿勒司當然是所有人關注的焦點。
這時,眾人正在一陣七嘴八舌地討論要怎麼找回索真的記憶和力量。
「我家老爹以前人稱神醫,他好像有教我怎麼醫治失憶症……」一名面容清瘦、一副郎中樣貌的漢子皺眉陷入苦思。
「款,老么,要不要用妳的電去刺激一下他的腦袋看有沒有用?」有人出主意。
「不好、不好!索真現在只是個普通人,要是他被老么不小心電死了怎麼辦?」馬上有人反對。
被叫「老么」的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因為她的力量常常失控。
「……小袁,你們那邊的雪洞裡不是有生長一種叫『見笑』的靈草嗎?你去摘來給索真試試看能不能把失憶症治好。」一名黑臉大個子說了。
全身雪白、臉上有著濃密毛髮、似人似猿的猿妖立刻點點頭,並且突然要往屋外跳走。
索真趕忙叫住那只猿妖。
「其實大家不用麻煩,已經有人去替我想辦法了。」聽他們這個那個地點名叫人,不過他現在得趁有人去白忙前出來制止。
而他這一說,眾人立刻又驚訝又好奇。
「是誰?他真的有辦法嗎?」馬將代表大家發出疑問。
阿勒司信心滿滿。「如果他沒有辦法,我想這世上就沒有其他人有辦法了。」
眾人更是大疑。
「難道是若姑娘他們的人?」朱朱有讀心術,但非必要她不會輕易去讀別人的心思。可即使如此,憑著女人敏銳的直覺,她昨晚仍然由若風影看向索真的眼神中隱隱看出了什麼。
索真和若風影?
嗯!一個是頂天立地、氣宇軒昂的好男子;一個是巾幗不讓鬚眉、冰清玉潔的妙女子,這兩人,有沒有可能迸出什麼火花來?
以前他們是敵對的雙方,她當然不可能想到這層去,可是現在情況不同了,現在他們可以算是戰友,那也許……他們這些人還可以因此而變成「親友」呢。
朱朱忽然感到有些興奮。
阿勒司注意到朱朱對他笑得有點兒詭異的表情,不過他可完全想不到她想的那方向去。
「不是,不是若姑娘他們。」阿勒司想起和若風影昨夜的偶遇閒聊,也記起昨天他們請托的事。「對了,你們有若姑娘他們失蹤的那位夥伴的消息了嗎?」他看向馬將。
馬將搖頭。「還在找。」
稍後,眾人問到了一個目前最重要的問題——
「我們現在怎麼辦?要等你恢復記憶再作打算?還是要先做點什麼事?」
他們這些人中,不完全是明壽看過的人。換言之,有人是索真刻意不讓明壽知悉的暗樁——當然,今天來的也不是全部——他們原本或明或暗地替明壽做事,反之,則是或明或暗地破壞明壽的好事。而現在因為索真的出事,他們在宮裡的任務就停頓了下來。因為索真不明失蹤的這段時間,明壽詭異地對在她身邊索真的人做出或勸服或意圖不明的行動,早已使得他們有所警戒。而現在他們知道索真出事是被明壽所害,所有人的第一個反應自然是為他報仇。但他們也同時考慮到了別光。就因為他們之前還不確定別光究竟身在何處,所以他們才不敢魯莽行事……
阿勒司雖然不是很明白他們這些纏纏繞繞、枝枝節節的問題,不過他知道,在他還沒有得回索真的記憶前,他不能替他們做決定。
「讓馬將全權作主吧。」對於大家希冀的目光,他倒是有了這主意。他早已看出,除了索真,馬將應該就是最得他們信賴的另一個大頭。
其實馬將也已經考慮過這問題了。
「我想讓所有在明壽身邊、她看得到的人都撤回來。」馬將看了眾人一眼,再直視著索真,沉聲道:「你失蹤多日,如今又從那地方被救走,明壽一定早就發現了,她會懷疑是我們救了你,更何況她最近又對我們那些人有點動作……」
阿勒司微笑地直言:「你應該已經做好防備了,對吧?」他才不相信他會等著被宰。
馬將的眼光一銳,其中也有驚喜。「你怎麼知道我會這麼做?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難怪他會這麼猜,因為以前索真總能輕易抓到他的謀略。
阿勒司搖頭抹去他的希望。「不,我只是直覺認為你既然清楚所有情勢,就不應該什麼準備都沒有。」
馬將雖然失望,但很快便又振作起來。
一會兒之後,昨晚也一直沒機會問的春和冬,這時終於問出了口。
「索真,你不是說別光也在這裡?可是我們昨晚根本沒看到她。問這裡的人,他們也不知道別光是誰……這是怎麼回事?」冬透明皙亮的臉微微皺起。
所有人立刻豎起耳朵,更專注地看著索真。因為別光的下落也是他們極想知道的。
至於身為別光「哥哥」的阿勒司,面對眾人探詢的目光,他神色如常。
「別光她……」他才開口。
「我怎麼了?」又甜又軟的聲音忽然從門外傳來。
眾人一驚,立刻往門的方向望去。
只見門口毫無預兆現身的別光一邊踏著輕快的腳步走進來、一邊對滿屋子的人燦笑著點頭——雖然她只見過其中的幾個,但是她知道他們都是哥哥的知交。
「別光!」所有人意外又高興地喊。
不過這時一個跟在她身後進來的人,也馬上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那是個儀容俊偉得不可思議的男人。沒有人形容得出第一眼見到他的奇特感受,但眾人的共同想法是:他必是個非凡人。
剎對他們毫不掩藏的好奇與驚懾只是微微一笑,並且怡然自在地站在他們之中。
阿勒司已經來到別光和剎眼前了。
「找到了!」別光首先興奮地衝著哥哥宣佈。
而阿勒司在一見到她進來的雀躍神情時就猜到了,不由得也露出愉快的笑容。
「辛苦你們了。」他對別光和剎由衷地說。
四周的眾人立刻有人從中領悟到了什麼。
「索真,難道他們就是替你去找辦法的人?別光和這位……」馬將站了出來。
阿勒司當然知道大家對剎的好奇,所以他趕緊為眾人介紹起他。「對了,這位是我的朋友,剎。」
「朋友?」馬將大表驚疑,就連其他人也立時發現不對勁。
阿勒司自然明白他們在想什麼,不過他只是對馬將笑了笑,並沒再多做解釋。
這時春和冬也圍到了別光身邊了。
阿勒司沒有解答馬將心中的疑惑。接下來,別光和春、冬吱吱喳喳說完話,便迫不及待地拉著他到一張椅子上坐,再望向剎。
剎明白她的意思。
阿勒司也明白。
其他人也由他們的舉動中發現些許不尋常,所有人忽然安靜了下來。
剎走兩步站到了阿勒司面前,兩人對視,微微一笑;接著,剎朝他伸出手,而就在他手上,一顆其中翻騰著美麗詭艷紅光的水晶球乍然出現。
這下,所有人都不由得睜大眼睛看著那顆水晶球。而在眾人的注視下,只見水晶球內流動的紅光似乎受到了某種力量的牽引,由球內慢慢滲透出來,並且,那成團的紅光直接就往索真的額心鑽去。
不過這一眨眼的時間,奇詭的紅光就在索真額前消匿無蹤。
至於垂目承受著那團紅光的索真,他先是神情一震,濃眉蹙緊,接著漸漸地,他的面色愈來愈蒼白凝重,甚至開始猛冒汗。
一旁的眾人清楚此刻的索真正處在一個重要關頭上,所以大家也跟著屏氣凝神、緊張萬分地盯住他。
別光的焦灼更不下於任何人,她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深怕哥哥有一點兒意外狀況出現。
時間,悄悄地流逝。
不知道過了多久,索真的臉色逐漸恢復正常,緊鎖的眉頭也已經鬆開。又過一會兒後,他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
眾人幾乎是大氣不敢喘地看著他。
索真的臉上多了種懾人心魂的耀目光采,而他回望向眾人的雙眼神光閃動,彷彿其中蘊藏了無窮盡的生氣。
「哥?」別光還有些不確定地低喚他。
索真的視線凝向她,接著對她露出一抹熟悉寵愛的笑。「妹!」
別光的淚水頓時像大雨般傾盆而下。
「哥!」夾著哽咽的一聲哭喊,她投進了他張開的雙臂中。
哥哥回來了!
索真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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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月牙微露,星光滿天。
就在這泛著神秘光輝的星空下,一望無際的綠色海浪彷彿就要這麼蕩向星空。
星下、樹海上,卻奇異地正有兩個人在悠哉對飲。
風來,樹動,兩個男人在上面依然穩坐如山,一派的悠閒。
「明壽和我的戰爭,我可以自己來,不過我不希望把小光捲進來……」阿勒司——索真,已經同時擁有以前和現在的記憶,對於自己和妹妹別光的親情、和明壽之間的恩怨,他當然已全部一清二楚。
他不會放過明壽。為了阿莫師——他與小光的親娘,原來是死於明壽之手——多年來他一直暗中在追查娘當年不單純的意外猝死,最後才終於將線索追到明壽那裡。果然經由這次的大難不死,對照娘死前的情況和他完全一樣後,證明了兇手果然是明壽。還有為了小光……
現在小光因為剎而意外解開血咒的威脅,脫離明壽的掌控,他更可以不再有忌憚地對付明壽。
他看向剎。
剎的眸底逸出笑意,明白他的意圖。
「你放心把自己的妹妹交給我?」
那小鬼……
他的心一動!
想到那小鬼還會繼續黏在身邊,他就想笑,而且是非常愉快的笑。
「我信任你。」索真的神情忽然微微打皺。「再說,你不是也要我幫你找妹妹?」互相幫忙啦!不過……
方才剎讓他看過他妹妹丹丹的幻影了。老實說,他對她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甚至連一點點熟悉也談不上;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麼剎非要他幫他找人不可?
剎現在的力量大過他不止十倍,如果連剎都找不到那下落不明的妹妹了,為什麼他就可以?
剎知道他的困惑。
「我想就連你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一件事……」他慢慢地開口。
「怎麼?我會沒察覺到什麼而你卻察覺到了?」索真倒起了興致地揚眉。
「阿勒司的記憶,其實並不完整。」剎直截了當,「有一個人徹徹底底地由你的記憶中消失,就連你對她的感情也是。你以為我為什麼非要你才能找出丹丹?」他微抬指,一陣帶著某種甜暖香氛的風輕襲向索真。
於是,他腦中如電光閃過地浮掠過許許多多影像——所有關於他和丹丹的過往……
星光燦爛,夜色溫柔。
好久之後,索真總算慢慢從深深的震撼中回過神來。他吐出一口長長的氣息,然後,緊緊看著剎。
「丹丹……」他只能沙啞輕喃。
那是他的情人、他的愛,他寧願失去生命也要守護的女子,可是他竟忘了她!而即使在他得到與她相識相愛、直到自己灰飛煙滅的過往回憶的此刻,他的心雖然跳得猛烈狂野,但他的感覺卻仍像隔了一層紗——他想要捉住那種對她的愛的感覺,卻徒勞無功。
他知道自己確實深刻地愛著她。
可是他的回憶、他的愛情現在全交給了她。
那是他最初的愛,也是唯一的愛。
「我會找到她。」他堅毅沉定地發下誓言。
剎笑了。敬他一杯。
天上的星,也彷彿以關切的目光俯看著這個世界。
因為這個世界,還有許多事正在發生、還有許多事才正要揭開序幕……
【等待:阿勒司最初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