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呀!你睡你的,我親我的。」
她已經把臉藏到枕頭下了,他還撥開她的頭髮親吻她的頸項。「你這樣人家怎麼睡?」
「我現在知道你怎麼保持苗條了,早餐、午餐不吃沒關係,只要能睡飽就好。啊?你合著眼睛怎麼知道是我?萬一是別人闖進來呢?你也一樣讓他親?」
她張開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拿枕頭打他。「你以為我白癡呀?你身上有個味道,我不用張開眼睛也聞得出來。」
「啊!被你發現我的缺點了!我承認我有遺傳性的輕微狐臭,我每天都噴制汗爽身霧,應該不至於太臭吧!你如果介意的話,我就去動手術。」
她輕輕搖頭,心裡亂感動的。「還好吧!味道不重,很靠近才會聞到。你還有別的缺點。」
「真的?請指正,我一定痛改前非。」他跪在床上,向她行個日本式的鞠躬禮。
「如果改不掉呢?」她挑眉問。
「不可能吧?」他蹙著眉,手指搔搔後頸。「為了贏得你的芳心,就算得剝下一層皮來,我也會改。」
「那你把鼻子割掉吧!」她戲諺地說。「因為……你會打鼾。」
他被她的利箭射傷般,誇張的倒到床上,差點壓到她身上,她急忙往床邊挪身。
「為什麼我所有的缺點,在幾個小時內全被你發現了?」
「你所有的缺點只有兩樣嗎?我算算看,我在四個小時內發現你兩樣缺點,等下你要陪我回去清理我家,我們可能再相處八個小時,那麼我會再發現你四樣缺點,加起來你就有六樣缺點。如果……」
他把她舉在空中比劃的雙手抓下來按在他胸上。「你太傷我的心了。」他半轉過身來,哀怨的在她耳邊輕語。「難道在你眼中,我一無是處嗎?」
他真是唱作俱佳,怎麼還沒有星探發掘他的演戲才華?他那可憐兮兮的乞憐眼神,還真令人於心不忍呢!
「我找出愈多你的缺點,將來就愈容易跟你分手。」若芸望著天花板,半自言自語道,收回她的雙手。
「一定是我哪裡不夠好,你才會在我們的愛情剛萌芽之時,就想把我拋棄。」他幽幽地說。
噢!如果她能繼續講狠話,將來就會省卻許多煩惱。可是,人的心是肉做的,她的心也不例外。「不是你不夠好,」她側轉頭看他。「是我自己的問題,等你更瞭解我,你就會感到失望。我只想再養一隻貓,不想談戀愛。」
「我連一隻貓都不如?」
他那自尊心受傷的表情,教她暗自咒罵自己無情無義。
「我已經說了嘛!」她噘嘴嬌嗔。「是我自己的問題,我有心理變態,因為若芷上了那個姓彭的當,我討厭天下所有的男人。」
她沒想到他會微笑起來。「對,你要繼續討厭天下所有的男人,除了我。」
他的唇突然銜住她的唇,快得她根本沒時間閃躲,才想掙扎,他的舌探進她口中,熱情有勁的吮吻。
若芸完全癱了,頃刻之間冷靜、理性、自製全不翼而飛。她從來沒搭過愛之船,幾個小時前因情勢使然,誤上了船,結果便暈到現在還不能免疫。
「若芸,我愛你。」他微喘著在她唇上細語呢喃。
「不要愛我。」她有一種微醉薄醺的感覺,迷迷茫茫的,既想暢飲甜蜜香醇的愛情美酒,又怕這般沁人心脾的甘露不知何時會變質成穿腸毒藥。
「我沒辦法不愛你,我要一輩子都深愛著你。」
哪一個女人聽了這種甜言蜜語不動容,那她可能是鐵打銅鑄的,或是石雕木刻的。若芸只是個平凡的、有血有肉的、有情有義的正常人,她心裡那座冰山早就一點一滴的被他暖陽般的和煦笑容漸漸溶化,現在更被他艷陽般的熱情辣吻火速消融。
她的雙手在不知不覺間抱住他的頭,她的唇舌自動自發的與他的唇舌纏綿。她直覺的反應等於是無言的鼓勵,使得他更飢渴的向她需索,把她抱得更緊,緊得他們的身體之間毫無縫隙,火熱得令她生平第一次意識到什麼叫性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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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在這裡啦!」一個女人講台語的聲音驚醒了熱吻中的兩個人。
若芸被驚嚇得瞠目結舌,愣愣地望著手握著房間門把的那個身材臃腫、個子不高、臉上化著不太高明的妝、脖子上掛著一條純金粗項鏈,大約六十幾歲的歐巴桑。
「媽!」震驚過後的陳凱忙不迭的從若芸身上滑下來。
若芸也急忙下床,僵直的站著,像個犯了錯的小孩。
「我就說他們可能早就同居了,」一個男人的聲音自客房外面傳來。「陽台上晾著查某人的內衫褲。」說話的男人出現了,他的頭髮幾乎全白了,五官和陳凱很像,身材較陳凱矮胖一點。
「爸、媽,你們怎麼來了?」陳凱問。「你們不是月底才要上來嗎?」
「你阿兄每天九點開店後就打開電視來看新聞,今天他看了一下新聞後就大聲叫:爸、媽,快來看,阿凱上電視了!等我和你媽走到電視機前,已經換別的新聞。你阿兄說其實新聞的內容他也沒有在意聽,本來好像在講什麼弊案,突然你就只穿著一件內褲,好像被強姦那樣,一臉驚惶的出現在電視上。他百分之百確定是你。我打電話要問你,打到你這裡電話一直不通,打診所也不通,打你的手機也沒開機。你媽說我們乾脆上來給你突擊檢查,也許你真的跟人家有不清楚的關係,不然為什麼每次叫你相親,你都不願意。我說好呀!說走就走。你媽媽平常要來台北三天,行李至少要整理三個小時,這次不超過十三分鐘就款好了,嚇了我一跳。」
陳媽媽接下去說:「平常有時間嘛!慢慢的款行李有什麼關係。緊急的時候,你一說要趕飛機,我的動作當然就快了。阿凱呀!你怎麼這麼奇怪?我每次問你有沒有女朋友,你都說沒有。現在全台灣的人都知道你和人家同居了,叫我怎麼向左鄰右舍、親戚朋友解釋?」
「媽,我以前真的沒有……」
陳媽媽幾乎是吼叫著插嘴。「還說沒有,我親眼看到你們兩個在床上……」
若芸真想挖個地洞鑽下去,她的臉可能紅得發紫了。
「媽,」陳凱搶著打斷他媽媽的話。「爸,我先來給你們介紹。」他的臉也是紅通通的,不過他表現得還算鎮靜。「這位是方若芸小姐,她是一家商業週刊的記者,也是我的病人。我們到客廳去坐,我慢慢解釋給你們聽,她昨天晚上為什麼借住我這裡。我們沒有同居,我好不容易才追到她,你們不要把她嚇跑了。」他一手托爸爸的手肘,一手托媽媽的手肘,想把他們請出客房。「若芸,我想你的衣服如果還沒有全干,至少已經半干了,曬在廚房外面的陽台上,你勉強先穿一下,等下我再陪你回你家去換。爸、媽,你們還沒有吃午飯吧……」
他們三個人都走出客房了,若芸總算吁出一口氣,重新順暢的呼吸。將來如果科學發達,她可以活到一千歲,她也不會忘記剛才那場面有多尷尬。這兩天她不知觸犯了哪位瘟神,運氣背得讓她欲哭無淚。也許命運是借此機會警告她,還是堅守獨身主義的好。
她很感謝陳凱設法讓她清靜一下,由他自己去和他爸媽溝通。他的體貼真令人窩心。錯的是她自己,如果剛才她的意志加強一點,別讓他親個不停,就不會讓他媽媽逮個正著。剛才她真的失控了,她從來沒想到她也有熱情的一面,萬一他媽媽沒中斷他們的熱吻,他們之間如天雷勾動地火,熱情一發不可收拾的話,不知會怎麼樣,也許會在無意間製造出一個私生子。想到這裡,她似乎比較能體會當年若芷為什麼那麼傻。
她溜到陽台去,聽陳凱在說龔自強中了兩槍。
「夭壽唷!」陳媽媽叫道。「他有死嗎?」
她回客房穿回自己的衣服,再到浴室整理一下儀容,等到陳凱說得差不多了,她才靦腆的到客廳去。
「若芸,」陳媽媽主動跟她打招呼,叫得好親熱。「來,這裡坐。」她拍拍她身旁的長沙發。
若芸尷尬的微笑著,小媳婦般的乖乖過去坐。她做夢也沒想到,有一天她必須扮演這種角色。「我們大致瞭解你跟阿凱的關係。台語你聽有咽?」
「有啦。只是有時候講不輪轉。」她以台語回答。
「我有時候國語也講不輪轉。沒關係,我們國語和台語摻著講。我和阿凱他爸爸在出門前就商量好了,你們兩個如果相愛,不如早一點結婚,免得被人說閒話。」
若芸心頭一震,睜大兩隻眼睛瞅著陳凱直搖頭。
他也有一點嚇到的樣子,不過很快就恢復過來,笑著說:「媽,她幾個小時前才開始讓我親,你現在就提議結婚。你看,她被你嚇得講不出話來了。」
「我們如果沒有來,你們現在說不定生米煮成熟飯了。以前你爸爸想親我的臉,我說不行,訂婚後才行。訂婚後他想摸我,我把他推得遠遠的說,沒有結婚怎麼可以亂亂摸。」
「現在時代不一樣了。」陳凱的爸爸說。
若芸如坐針氈地把頭垂得低低的。
「我知道時代不同了。」陳媽媽說。「四十年前阮是保守的鄉下女孩,現在若芸是開放的都市記者。但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道理還是一樣的。阿凱三十歲了,若芸也二十七了,既然互相有意愛,不如快點結婚生子,才不會父老子幼。」
「若芸,」陳爸爸加入說服的行列。「我知道現在的女孩子都流行晚婚。不過,我跟你講,晚婚真的一點好處都沒有。我一個遠房表妹,三十三歲才結婚,到了三十八歲還生不出來,再開刀也沒有用。她旌婿本來很愛她,對她很好,是大家公認的好丈夫。可是知道她沒有希望生孩子,就到大陸去娶年輕的大陸妹,到現在六年了都沒有回來,聽說已經在那邊生兩個孩子了。」
「你現在講那些做什麼?」陳媽媽嗔怪陳爸爸。
「我是說早點結婚比較不怕生不出來。」陳爸爸說。
「我有兩個兒子、兩個女兒,剩阿凱還沒結婚,他哥哥姐姐總共生七個孩子了,統統是查某囝仔,我希望阿凱能趕快生個後生。」
若芸聽得頭皮發麻,全身僵直。要不是想給陳凱留點面子,她會馬上大嚷:我又不是母豬。
陳凱呻吟道:「爸,你現在就給人家壓力,人家怎麼敢跟我結婚?不要說了,再說我就真的討不到老婆了。」
「你們如果不想馬上結婚,那至少要趕緊訂婚,我們才有臉回去。」陳媽媽說。「不然我們東山那個小地方,街頭巷尾會議論紛紛,說得很難聽。我把我們銀樓裡最好的鑽戒都帶來了。」她說著打開她的大皮包,取出七八個紅色小絨盒,一一打開來,裡面的鑽戒一個個都光彩奪目。
若芸快忍耐不下去了,緊繃著臉冷眼瞪著陳凱。他再不處理,她就無法再保持沉默。
「媽!」陳凱自己好像也很受不了,跪到矮桌前把那些小絨盒一一合上。「現在都什麼時代了,我們沒有必要因為擔心街頭巷尾議論就結婚。」
「你這個孩子怎麼這樣?都給我捉姦在床了,還連訂婚都不肯。」陳媽媽嚷道。「你是男人,該負起責任。」
若芸的反應是兩手掩面,不想活了。
陳凱呻吟著癱坐到地上,伸出一手,張開五指拍拍自己的頭頂。「媽,別講得這麼難聽,我們男未婚女未嫁,又不虧欠誰,也不違法,更何況你剛才看到我們兩個人都衣著完整。我們只是親吻而已,沒有做別的。」
「若芸呀!」陳媽媽勸兒子不成,轉而向未來的媳婦遊說。「我知道你是女生,臉皮薄,不好意思說,沒關係,陳媽媽給你做靠山,你有什麼話儘管說,我會幫你向阿凱討回公道。」
若芸放下掩著臉的雙手,挺直腰桿,做個深呼吸。
「伯父、伯母,你們可能誤會了。我跟陳醫師真的沒有你們所想的那麼親密。都是我不好,我昨天晚上受到驚嚇,很沒有安全感,有點情緒失控,所以沒有拒絕陳醫師親我。這種情形不會再發生了。很抱歉,造成你們的困擾。我鄭重的聲明,我是個獨身主義者,我不打算結婚,更不打算生孩子。所以,你們還是另外為陳醫師找一位更適合你們的需要的女人吧!」她站起來,手指抓緊她的皮包,緊得指節發白。「對不起,我要告辭了,昨天晚上我家被歹徒弄得亂七八糟,我要趕快回去整理。」
在他們三個人仍在錯愕之際,她衝向門口,手抖得幾乎轉不動門把。
「若芸,等一下。」陳凱跳起來,急聲說:「爸、媽,你們還沒有吃午飯的話,飯桌上有兩個便當。我陪她回去一下。」他抄起放在門口鞋櫃上的鑰匙和手機。「有事打手機給我。」尾音未歇,他已開門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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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若芸站在電梯口,正憤怒的猛拍電梯按鈕,好似很氣電梯為什麼還不快來。
「若芸。」
她聽到他的聲音,頭也不回的往樓梯奔去。
「若芸。」陳凱發揮國中時參加田徑校隊的實力,奮力追去,很快在樓梯的轉角追到她,拉住她的手。
她低著頭,拚命掙扎,想掙脫他的手。他畢竟是個還算高壯的男人,平日也經常舉啞鈴,力氣比她大得多,輕而易舉的把她往他懷裡帶,將她抱得牢牢的。
「放開我!」她怒吼著捶打他。「放開我!」
他的手臂被水滴濕了,那是……她的淚?他心疼極了,卻不得不使用暴力,抱著她移動兩步,迫使她的背貼靠牆角,這樣他才能騰出一隻手來托高她下巴。
她那張梨花帶淚的淒楚嬌容,令他心疼得胃都痙攣了。她咬著下唇,仍垂著眼睛不肯看他,好似覺得被他發現她在流淚是一件很丟臉的事。
「若芸,」他發自心扉、極其誠摯的低語。「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想到我爸媽會來,我也想不到他們會那麼做,我應該先告訴你,他們是有點俗氣、思想又很傳統的人。」
「他們沒有錯,錯的人是我,我不應該……」她因他低頭親她的淚而說不下去。她好恨自己為什麼自制力這麼弱,他每次對她做出親膩的動作,她就魂不守舍。
「你沒有錯,我們親熱是自然而然的發乎情止乎禮,一點都沒錯。」
「放開我!」她覺得好累,無力再掙扎。她本來就知道愛情不是個好東西,不該去招惹的,現在她嘗到苦果了吧!「是我的錯,是我利用你撫平我受到驚嚇的情緒,現在我不需要你了,走開!」
他卻把她抱得更緊。「我太瞭解你了,你別想激怒我,別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傷心失望的走開。我知道你沒有你刻意表現出來的那麼堅強,你一向以拒絕男人來掩飾你的脆弱。你現在比任何時候更需要我,我也比任何時候都需要你。若芸,你不想結婚,我們就不要結婚;你不想生孩子,我們就不要生孩子。我早就說過,我不會給你壓力。」
她閉目搖了搖頭,自眼睫下甩出幾滴淚,乏力的把後腦靠在牆上。「我不能害你成為不孝的兒子,我不要做背負十字架的罪人。求求你,放開我。」她無助的哀吟。「求求你去愛別人,求求你不要愛我。」
「我辦不到,你的要求太過分了。你要我做個行屍走肉嗎?拋開我心愛的女人,去和別的女人傳宗接代,那對那個女人不是也很不公平嗎?因為我心裡愛的,永遠只有你一個。」
她搖頭,張開眼睛,苦口婆心的勸他。「時間可以沖淡一切。現在你或許真的很愛我,可是過幾個月,你就會慢慢忘記我。兩年後你就會自嘲,當初你怎麼會說那些愚蠢的話,回想起來,我一點都不值得你愛。」
「不會。你不知道我有多執著。我跟你一樣都是不輕易愛上別人的人。我有過女朋友,可是我從來不曾認真去經營感情,因為我還沒有碰上真正能吸引我的女人。你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的情形嗎?在麥當勞。我先看到夢蘭,她美麗的眼睛吸引住我。我幻想她長大後會有多美,然後我看到你,比我所想像夢蘭長大的樣子還美,可是夢蘭和夢竹叫你媽咪,我根本不敢對你有非分之想。接下來那兩三天我像失戀了那樣,睡不好也吃不下,沒有心思做任何事,只有上班的時候能勉強打起精神。然後若芷帶夢蘭去看牙,告訴我你未婚,我突然間精神百倍,高興得想瘋狂的歡呼,覺得人生充滿了光明與希望。」
若芸聽著聽著,暫時忘了他們剛才的議題,不滿的噘嘴道:「原來你愛上的是夢蘭,你等上十四年,她滿二十歲,你就可以追她了。」
他微笑著啄一下她嘟高的唇。「你吃醋了,這是好現象。我的重點是,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深深被你吸引了。第二次見到你,是在餐廳裡,我終於明白什麼叫心頭小鹿亂撞,我緊張得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年,好怕我表現得不夠得體,會令你留下壞印象。你剛好牙痛,我高興得在心裡叫哈雷路亞,我相信那是命運的巧安排,我們兩個一定有緣。那天晚上睡覺之前,我回想我們的巧遇,當時我就相當確定我已經愛上你了。」
她歎氣。「謝謝你,可惜我無福消受,別把愛浪費在我身上,我們不會有結果的。忘掉我,去愛別人吧!」
他皺起眉頭,微慍道:「你以為愛情可以招之則來,揮之即去嗎?你要我去愛別人,我就能愛上別人嗎?那你未免太藐視我的愛了。如果我叫你去愛別人,你辦得到嗎?」
她的淚又湧出來。「我誰都不愛,我讓你親我,並不表示什麼,只是好奇。」
「騙人!你不愛我的話,為什麼未語淚先流?說你愛我有這麼難嗎?若芸,我愛你,非常非常愛你,沒有你的話,我活著就沒有意義。」
她閉上眼睛,頭搖了又搖,咬緊下唇拚命想止住淚,可是不爭氣的淚水奔流得更快。她何其幸運能擁有他的愛!正因為愛他,所以她必須為他設想,她不值得他為了她與父母衝突。
「你愛我的話……」她淚眼模糊地看他。「就放我走……不要再折磨我了。」
「不,我永這都不放你走。」他抱緊她,眼神十分堅定。「不管我們的感情得經歷多少磨練與考驗,我們都要一起面對。我不會放你一個人在暗夜裡低泣。我要緊緊的、癡癡的纏著你一輩子。若芸,」他濃情蜜意的低喃。「我們同居吧!我一分鐘都不想離開你。」
「你瘋了!」她啼笑皆非。「我說的話你都沒有聽進去。」
「我是瘋了,愛你愛瘋了。」
「我有什麼值得你愛?」
「你整個人都值得我愛,如果你能更勇敢的迎接愛情,那麼你就更值得我愛。」
她的手機響起,他放開她。她急忙吸吸鼻子,清清喉嚨,接電話。
「是,好,我馬上下去。」接完手機,她對陳凱說:「蔡警員在樓下等了,他的車子暫停在門口,他要我盡快下去。他陪我回家就好,你去陪你爸媽吧!你丟下他們跑出來,他們心裡一定很不是滋味。」
陳凱長歎。「他們除了觀念比較保守之外,其實是蠻好相處的人。好吧!我送你到樓下,然後就回去跟他們溝通。晚一點我再打電話給你。」
「不必了。」她把臉上的淚抹乾淨。「我會忙著收拾我的小窩。謝謝你昨晚收留我。」她向他伸出手,努力抑制又蠢蠢欲流的淚水。「我想我們還是維持普通朋友的關係比較好。」
他遲疑了一下才握住她的手,定定的看著她。「你勇於揭發弊案,為什麼不勇於接受愛情的挑戰?」
她抿緊嘴,搖了搖頭,以略帶沙啞的聲音說:「我一向是愛情的絕緣體。我說過了,是我的錯,我情緒失控,太放蕩了,才會讓你誤以為……」
他搖頭打斷她的話。「不,平時的你太壓抑了,那個真情流露的你,才是你真實的自我。」他又把她拉進懷裡。「別想就這樣打發我,我不會讓你拒我於千里之外,我會迫使你坦然面對你的內心。」他的唇尋找她的唇,她慌亂的閃躲,乏力的喃喃。「不要,蔡警員在等了。」
他的鼻子抵住她鼻子。「讓他去等。」他的唇攫住她的唇,給她一個溫柔深情的長吻,藉著這個吻告訴她,不要再懷疑他的愛,也不要輕忽他愛她愛到底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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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芸設法躲避陳凱。他打電話來,她總推說她忙;她也拒絕見他,要他有空就多陪陪他父母。她已父母雙亡,他應該珍惜得享天倫的機會。
超貸案在龔自強被槍殺的第二天就由檢察官主動偵辦,那些當事人因彼此不信任而立下的契約書,成了檢察官起訴涉案嫌犯的最佳證物。柳超群立委、七海幫幫主金世凱、永平財團的余總裁、信友銀行的廖董事長等人,都在被偵訊後收押禁見。向龔自強開槍的那兩個摩托車騎士也被警方找到,那得歸功於見義勇為的計程車司機,他在目睹龔自強挨槍後,暗中跟蹤摩托車,後來雖然摩托車闖紅燈揚長而去,但計程車司機記下了車號報警。
由於超貸案已公開,龔自強與若芸已無被滅口之虞,他們不再受警方保護,恢復了正常的生活。
陳凱在電話中懇請若芸在他父母離開台北之前,和他們一起吃頓晚飯。若芸以若芷的兩個孩子感冒發燒,她必須去幫忙照顧為由婉拒。她知道她已留給他們不禮貌或甚至不近人情的印象,但她無意和他們修補關係,她甚至希望他們能勸陳凱和她疏遠,另外尋覓合適的媳婦。
那天晚上,在幼稚園裡被傳染感冒的夢蘭和夢竹吃了藥提早睡覺,睡眠時間一向較長的夢菊也睡了,夢梅自己洗澡,若芷和若芸兩姐妹難得能清靜的談話。
「我看你這兩三天好像悶悶不樂。」若芷一邊燙明天客人要來拿的衣服,一邊瞟著若芸。
若芸低頭幫忙縫一件小禮服的裙擺。「大概是那天晚上被嚇到了,餘悸猶存。」
「叫你暫時來我這邊住,你就不要,你知道夢竹房間有張單人床空著,沒人睡。」
「我知道姓彭的來的時候,你等夢菊睡著了,會把她從你的雙人床上搬去那裡。」
雖然和彭可風生了四個孩子,可算是老夫老妻了,若芷的臉還是紅了一下。「我覺得你好像不是餘悸猶存,而是一種……」她拿開熨斗,傾頭想了一下。「我不會說,好像是一種更深沉的悲哀吧!」
若芸以為她掩飾得夠好了,沒想到若芷在忙她的工作、忙著照料四個孩子之餘,還能觀察到她的細微變化。她聳聳肩。「我在哀悼我的貓。」
「我看你是在哀悼你的愛情吧!」
若芸表面不動聲色,心裡暗驚。她沒有抬頭,莫名的有些鼻酸,但她手上的針只頓了兩秒鐘就繼續縫,希望自己能表現得若無其事。「沒那回事。」
「陳醫師這幾天打過三次電話來找你,他雖然沒說什麼,但我感覺他有些緊張、有些著急。剛才你還沒來,他打來,我說你可能會來,還沒到。我說等你來了,再叫你給他回電話,他歎氣。我問他為什麼歎氣,他說你躲他都來不及了,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不會給他回電話。我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你的心冰凍好些年了,他得有耐心,慢慢把你心裡的冰山溶化掉。我說都怪我這個壞榜樣,使你害怕戀愛、害怕結婚。」
「你說的未免太多了。」若芸涼涼淡淡地說。「我早就跟他說過我是獨身主義者,他沒必要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他還要自作多情的話,我也沒辦法。」
「真的只是他自作多情,你對他一點都沒感情?」
若芸頭也不抬的、毫不考慮的搖了搖。
「真的一點都沒有的話,你這幾天不會一副愁腸百結的樣子,連一絲笑容都沒有,話也少得奇怪。」
若芸不語,懶得再為自己辯解,想趕快把裙擺縫好,趕快走人。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不管有什麼問題,談開來就沒事了,否則誤會會愈積愈深。」
「沒有誤會。」她半自言自語的低喃。
「沒有誤會就好辦了,你幹嗎躲著他?」
「姐,你不要管啦!」若芸不耐煩的輕嚷,手指也因自己粗魯的動作而被針刺到。自從若芷開始做裁縫,若芸一年至少有兩百五十天多少會幫忙縫扣子、縫褲腳等,七八年來少說也被針刺幾十次,但沒有一次像這次,痛得教她想掉淚。
「我怎能不管?陳醫師是個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對象,你錯過他,會一輩子後悔。」
「我已經跟你說過幾百次了,我這輩子不要結婚。」
「別那麼鐵齒,甭說一輩子,明天會發生什麼事,誰知道呢?又沒有人叫你現在就趕快結婚,你們可以先談幾年戀愛。」
就有人。若芸在心裡嘀咕。終於縫好了,她把線打個結。
「我要走了。」她慢慢的起身,覺得自己好像變老了。這幾天很容易累,沒什麼精神,當然也可能和睡眠品質不好有關。她每次好不容易入睡了,卻老是夢到一些不該去回想的、兩情繾綣的鏡頭。夢醒一場空,令她更加心煩意亂。
若芷把她燙好的衣服掛起來,走到門口在換鞋的若芸旁邊。「你自己好好的想一想,即使你堅持不結婚,談個戀愛也不錯,不至於老來孑然一身,連個甜蜜的回憶都沒有。如果你是因為我遇人不淑而封閉自己的心,那我會一輩子對你和陳凱感到歉疚。」
「已經跟你說了,不關你的事嘛!難道還要我對天發誓?」若芸像個浮躁的孩子那樣,用手指耙過自己的頭髮,抓一下發尾,便和若芷說再見,走出門。
中秋節都快到了,台北的夜晚仍然悶熱沒有風。
因為頭有點痛,從若芷家到她家這段平常不超過十分鐘的路程,今天走起來似乎特別長。
如果有個人,譬如說像陳凱那樣溫柔體貼、隨和風趣的人,陪她一起散步,那麼她的心情應該大大的不同吧!
不!她不能這麼自私。他是他們家傳宗接代的希望,她怎能霸佔他,又不想負起當媳婦的責任,害他的父母傷心,害他成為不孝的逆子!
可是,如果她為他著想,順著他的需要,幫他做個孝子,那她又怎麼對得起自己的自尊心?她實在無法容忍自己成為生產的工具,萬一她生不出來呢?萬一她生的也是女孩呢?那麼他父母是不是會逼他離婚另娶?
愈想愈頭痛,痛得她又想流淚。以前自詡堅強的她,這幾天像水做的,獨自一個人時,常常怔忡著,無端就滾下淚來。她早就知道愛情這種東西沾染不得,比毒品還可怕,她應該趁癮頭還不深時,趕快戒掉。
快到她住的那棟大樓了,她無精打采的拉開皮包的拉鏈掏鑰匙。
突然步出一個人影接近她,嚇得她差點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