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的態度太草率了,而且人品似乎也很差,他不放心將母親的喪事交給對方處理,畢竟這是母親人生的最後一段路程,他希望能讓她走得有尊嚴。
「謝謝你們信任天河,我會盡快把這裡的事處理好,稍候一下。」徐捷安沉穩的朝他們頷首示意,走向天河的禮儀師交代了幾句話。
見將價格壓得這麼低了,對方居然還是不領情,姜源生不禁惱羞成怒的啐道:「媽的,這裡是我的地盤,我看你要怎麼處理!」
他找了張椅子坐下,蹺著二郎腿,示意剛才跟他一塊來的兩人擋住門口,不讓天河的人將遺體運出。
「姜源生,你要不要臉呀?居然拿往生者的遺體做要脅!你連一點最起碼的職業道德和良心都沒有嗎?」穆紫文忍無可忍的怒斥。
徐捷安輕摟她的肩;「紫文,別跟他一般見識,我們先上去。」
「可是他……」見姜源生居然囂張到想扣留住遺體,穆紫文簡直快氣炸了。
「沒關係,我們先上去,我會處理好這件事。」他很自然的牽起她的手,領她朝電梯走去。
穆紫文忿忿不平的說:「姜源生怎麼可以這麼霸道的扣住遺體?這家醫院是怎麼回事,居然縱容他這樣亂來?」
「你不用生氣,他囂張不了多久。」搭電梯來到一樓,徐捷安讓穆紫文先出去。「我上去找院長,等一下就下來,你先到車上等我。」
「我跟你一起去。如果不是因為我,也不會讓你們惹來這樣的麻煩。」事情會演變成這樣的起因是她,她覺得自己有責任陪他一起解決。
他溫煦一笑的安撫她,「傻瓜,這不是你的錯,是他的問題。別生氣了,為那種人氣壞自己不值得。你放心,我跟這裡的院長很熟,事情很快就可以解決,你先到車上等我,我二十分鐘內就下來。」
聽見他這麼說,她只好點頭,「好吧,那我先到車上等你,有什麼事再打電話給我。」
來到車子旁,穆紫文氣到不停地在旁邊來回踱步,她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姜源生,還讓天河因此被他刁難,他不僅沒品,簡直無恥,居然還拿往生者的遺體來做要脅!
她後悔死了,當初真不該聽信張家珍的話跑去採訪他,結果惹得一身腥,也拖累了徐捷安的公司。
就在她焦慮的等待時,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徐捷安果真出來了。
「怎麼樣?」看見他,她連忙上前問。
「沒問題了,等一下就能把遺體運出來,我們先過去吧。」
她不放心的又問:「欽,以後那混蛋會不會再這樣刁難你們?」因為她的關係,姜源生也把徐捷安一併記上了,若是以後他們再來這家醫院接體,很可能會再發生同樣的事。
「他沒有機會了,院長已經決定要跟他解除管理契約。」說話時,徐捷安眼中掠過一絲冷意。
天河幾年前推出了生前契約,這幾年客戶一直維持穩定的成長,所以並不需要派人駐守在醫院等著搶生意。
也因此,他們並沒有加入各大醫院舉辦的竟標,不是天河標不到,而是不需要。
「他被解約了?為什麼?」她詫異的問。
「他違反當初跟院方簽訂的契約,惡意刁難同業,院方決定要收回他的管理權。」
這家醫院的院長是他父親生前的好友,曾經有意要將太平間的管理委由天河來負責,是他推掉了才會讓姜源生有機會得到。
若非姜源生傷了紫文在先,又對逝者不敬在後,把他惹火了,令他決定出手,不然他也不會斷他的財路。
聽他這麼說,從剛才一直緊繃著臉的穆紫文,終於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笑容。
「那就好,看他以後還敢不敢這麼囂張。」
看見她的笑容,徐捷安下意識的抬手,輕觸了下她臉上綻開的笑顏。
她霎時怔住,睜著烏亮的眼看著他,剛才那一瞬間彷彿觸電般,她胸口顫動了下。
而他只是鎮定的縮回手,若無其事的說:「我們走吧。」
「噢。」她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剛才……他幹麼摸她的臉呀?
來到喪家,安設好靈堂,再備妥一切需要的物品後,已經下午了。由於徐捷安下午要主持一場會議,便先帶穆紫文回到他天河的辦公室。
「紫文,我等一下要開會,我讓秘書先為你介紹幾種不同宗教信仰的喪禮儀式,讓你有個基本的瞭解,等我開完會,我們再去吃飯。對了,你訂了哪家的餐廳7.」
「餐廳?」
見她露出茫然的眼神,他眉峰微蹙,「你不會忘了吧?你昨天說要請我吃飯。」
在他的注視下,她連忙用力搖頭,「沒忘、沒忘,我記得。餐廳的事等你出來我再告訴你,你快去開會吧。」其實他不提她還真的忘了,等徐捷安一離開,穆紫文趕緊掏出手機打電話。
「娜姐,是我紫文啦。嘿呀,最近有點忙,所以比較少過去。是這樣啦,晚上我要帶一個朋友過去吃飯,你能不能幫我留兩個位置……好,謝謝娜姐。」』
搞定。
她滿意的收起手機,抬頭打量起他的辦公室。
整間辦公室的設計簡約穩重,採用咖啡色系,就像他今天的表現一樣,沉穩圓融。
今天跟著他參與接遺體與安設靈堂的過程,她才發現他工作時的態度是那麼認真嚴肅,處理事情是那麼穩重明快,昨天和今天的徐捷安,跟她以前所認識的簡直判若兩人。
也許是她從來沒有真正瞭解過他,平常她看到的,只是他的其中一面,而這兩天,因為姜源生的事,讓她有機會見識到他的另一面。
她低頭看了下自己的手,忽然想起他好幾次莫名握住她的手,他這是不自覺的舉動,還是……別有心意?
還有,他剛才幹麼摸她的臉,還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她?害她一瞬間心臟跳了好大一下,好像發生了地震。
辦公室的門突然被人推開,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
「穆小姐,你好,我是總經理秘書,敞姓莊。總經理要我來為你介紹一些喪禮的流程和細節,請你跟我到視聽室。」莊依芸臉上帶著淺淺的微笑,笑意卻沒有到達眼底,眸中反而透著一絲幾不可察的敵意。
當徐捷安的秘書兩年多,她從沒有見過他對哪個女人慇勤過,可方纔他帶穆紫文回公司時,臉上那抹愉快的笑容,是她未曾看過的。
而身為他的秘書,他主持會議,她通常必須在一旁做記錄,但是他卻叫她來為穆紫文介紹喪禮流程,還交代她要解說得仔細一點。
從他提到穆紫文的語氣,她便可以敏感的察覺出這位穆小姐在他心中,似乎有著很不尋常的份量。
「好。」穆紫文起身,跟著她來到視聽室。
莊依芸播放了一段以前錄製的影片,一邊說明喪禮的整個程序,「完成了遺體接運後,我們會先到喪家設立靈堂,然後與家屬開會討論治喪的事宜。等決定出殯的日期後,接著就要做奠禮的準備,例如寄發訃聞這些。準備要出殯時,必須先為往生者淨身更衣入殮,最後舉行完整個奠禮的儀式後,才會送往生者到火化場火化。若是選擇土葬,則送到墓地安葬。」
莊依芸咬字清晰,聲音也很輕柔,按理說聽起來應該很舒服,但聽著她的解說,穆紫文卻覺得似乎有點像機器發出的聲音,少了一點溫度。
介紹完喪禮的過程,穆紫文看見一旁的牆上掛了一幅彩色的照片,裡面的景觀美輪美奐。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出聲問:「那是什麼地方?」
「這是我們的生命園區。」莊依芸回答。
「生命園區?你是指……這裡是墓葬區?」穆紫文訝異的睜大了眼,走過去仔細看著眼前那幅巧妙融合了江南園林與歐式庭園風格的照片,難以置信這麼美的地方竟是墓葬區。
「沒錯,這裡是我們總經理親自設計規劃的,去參觀過的人都讚不絕口。」提起這件事,莊依芸的眼裡流露出一抹仰慕和崇拜。
「你說,這是徐捷安設計的?」穆紫文吃驚的問。
「是的,依照不同的宗教需求,這裡規劃了三座納骨塔;這座中式風格的是明心苑,這棟城堡式的建築是百合園,而這棟混合了現代風格的建築則是天音園。」
莊依芸簡單的介紹道。
站在牆壁前,穆紫文仰頭看著照片裡那美得像幅畫的園區,驚歎得說不出話來。
瞥見有人開門進來,莊依芸張口要出聲,卻被徐捷安抬手阻止,同時示意她先出去。
他悄悄的走到穆紫文身後,見她專心的注視著牆上的照片,沒有察覺到他進來,他臉上浮起一抹笑,突地朝她耳朵輕吹了一口氣。
她輕顫了下,摀住耳朵,猛一回頭便迎上他的笑臉。
他連眸裡都漾著笑意,那笑容宛如一陣溫柔的微風拂向她,讓她有一瞬間失神,心跳彷彿漏跳了一拍,只能直勾勾的傻看著他。
「怎麼了?」見她怔怔的看著自己,黑眸眨也不眨,徐捷安輕笑的問。
「這是你設計的?」穆紫文收回視線,指著牆上的照片說。
「是我設計的沒錯,不過這整個園區的規劃,是我跟我爸、我媽一起討論出來的。」
「那裡真的和牆上的這幅照片一樣美嗎?」她懷疑的問。
「你可以親自去看看就知道了。」
「那我什麼時候可以過去?」
聽出她語氣裡的迫不及待,徐捷安彎起了嘴角,「明天有一個喪家要出殯,我先帶你到殯儀館看完入殮的儀式,再帶你過去參觀。」
「好。」她毫不遲疑的一口答應。
「走吧,我肚子餓了,你訂了哪家餐廳?」
「你到了就知道。」看見他伸來的手,她不自覺的伸手握住,下一秒,她呆呆的瞪著兩人很自然交握在一起的手。
現在是什麼情形?她什麼時候跟他好到可以這樣手牽著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