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所以決定自己下廚,一方面是希望用誠意打動耿漢,叫他自己不好意思,另一方面也希望藉著她和向虹、偉童之間的手足親情,感化耿漢,也就是所謂的苦肉計,即使知道他對向虹沒有意思,她也要叫他對她打消念頭,他已經探明是為她而來。
她要他知道在她心目中親情是最重要的,男人排在最末位。
走到生鮮食品的專櫃前,她細心的挑著魚類。大蒜黃魚應該不錯,清蒸鱸魚也應該很爽口;她考慮到偉童喜歡吃的是黃魚,於是挑了條新鮮的黃魚,接著是肉類,京醬肉絲或是咕老肉都很下飯,這些都是她的拿手菜,加上炒個牛肉、青菜,弄個退火、清淡的蛤蜊湯,再烤個馬鈴薯,弄個甜點,應該是很棒的一頓晚餐,起碼比向虹的可樂、炸雞高明一點。
「買這麼多的菜,今晚有貴客嗎?」耿漢出其不意的出現在於彩虹的身邊。
她先是嚇了一跳,然後就視為家常便飯。
「真是陰魂不散!」她看都沒有看他一眼。「你是無業遊民嗎?」
「暫時是。」
「看你不像是暫時是,應該是一直是吧?」
耿漢扁扁嘴一笑,他一直沒有機會告訴於彩虹他的職業,事實上他混得很成功;當初他離開台灣,帶了賣掉房子的錢,原本是打算到歐洲流浪,錢用完再作打算,沒想到因緣際會和一個日本人結識,兩人相談甚歡,決定把日本的一些精密儀器打進歐洲市場,而他們也真做到了,錢滾錢,他所獲得的利潤遠超過他所估計的。
在歐洲各國都有他的分公司,他回台灣的一小部分理由也是想探探台灣的市場。
結果於彩虹當他是個無業遊民,或者哪天他該穿上一套正式的西裝嚇嚇她,人要衣裝,佛要金裝,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你似乎總把我想得很壞?」他倚在一排貨物架上,擋住了她的去路。
「沒辦法!第一印象。」她準備繞路。
他拉住她的手推車。「如果我願意解釋呢?」
「你想解釋什麼?」
「解釋我為什麼不在乎。」
她看著他身後那些各式各樣的罐頭,反正她不會有什麼損失!她也不趕時間,聽聽他的理由無妨,如果他的理由夠好,她會使出渾身解數弄這頓飯,如果他的理由太爛,她更可以證明自己是對的。
「你說吧!」她故作不耐煩狀。
「我那束花是送給我死去的妻子。」
「你結婚了?」
「當了很多年忠實的丈夫!」他的唇邊有一抹冷酷的笑意。
「而你居然隨便買一束花給你死去的妻子?」她不可思議的說:「你是個什麼樣無情的男人?難道你對她沒有一點感情或留戀嗎?我發現我很同情你那個過世的妻子,或許死了倒好,有你這種丈夫是一種悲哀,」
面對她的指控和數落,他還是冷冷的笑。
「我沒看錯你!」她恨恨的聲音。
「很抱歉要讓你失望了。」
她瞪著他。
「我太太和她的情夫前往夏威夷度假時,飛機失事,我是最後一個知道自己太太紅杏出牆的人,你覺得是誰比較悲哀呢?」他不疾不徐的說。
於彩虹張大嘴巴。
「我一直相信我的太太,而且完全對婚煙忠貞,對太太忠實,結果我得到了什麼?」
「我——」於彩虹語塞。
「我不能說我完全原諒了我太太,至少我已經能做到不再恨她的地步,你永遠也無法體會出我的感受,我不是一個無情的人,是事實讓我無情。」他隨手拿了瓶罐頭,漫不經心的在兩隻手中換來換去。「我真的不在乎是哪些花,那畢竟只是一束花,對我或她都沒有意義。」
於彩虹垂下頭。
「這樣是不是使你好過些?」
「對不起!」她輕輕的吐出這三個字。
「我不再那麼令你難以忍受了?」他玩世不恭的說:「人真容易受到影響,你可以在五分種之前恨我恨得要死,也可以在五分種之後完完全全的諒解我。」
「我並不知道你有一段這樣的故事!」
「所以我不是危險人物了?」
於彩虹不懂。她已經拉下臉來向他道歉了,難道他還不滿足嗎?她反應可能激烈了一點,但是是他給她的誤導,他不能怪她。
「你還想怎麼樣?」她似乎被逼的只會說這句話。
「今晚熱誠的歡迎我如何?」他和她打商量。「給我笑臉看。」
她指了指手推車裡的東西。「這些夠不夠?而且是由我親自下廚,你放心,絕對安全、衛生,我不會讓你留下話柄,一頓可口的晚餐,沒有敵意,沒有冷言冷語,你覺得如何?」
他的神情為之一亮。
「我沒聽錯?」耿漢有種在作夢的感覺。
「前嫌盡釋。」她保證。
「也相信我對你妹妹沒有企圖?」
「相信。」
「不再排斥我、醜化我?」
「要不要我跪下來對天發誓?」她帶著微笑的說。其實如果她肯聽聽她心中那個理智的聲音,她應該知道他不是三流角色或是泛泛之輩,她忽然覺得他那個已經過世的太太實在是傻,有了這樣的丈夫還會紅杏出牆!
想到這裡,她的臉不由自主的一紅,她居然已經站到他這邊了,實在是可笑,他說得對,五分鐘之前她甚至還希望地球上沒他這個人,現在她卻完全的認同了他,她怎麼會轉變得這麼快呢?
「我相信你,我想我已經證明自己並不是無賴了吧?」他的口氣還不是很認真。
「忘掉那些好不好?」
「那一吻呢?」他存心找碴。
於彩虹的手中正拿著一盒蛋,如果不是她太矜持、太內向,她會把蛋一顆一顆的往他的嘴裡塞,看他還說不說得出這些令人不自在的話。
他知道玩笑要適可而止,否則會適得其反。「我六點半到好嗎?」
「我應該是煮好了。」
「要不要我帶點什麼?花、酒?」
「都不要!」她搖搖頭,敬謝不敏狀。「我不希望向虹或偉童找到喝酒的借口,至於花——」她取笑的看著他。「我已經知道你買花的態度和誠意。」
「告訴我你喜歡什麼花,我買你喜歡的!」
「你人來就行了。」
「這樣我會不好意思!」
「那下次——」她趕快踩剎車,她還希望有下次嗎?語氣一轉。「大家都是鄰居,不用這麼客套,反正我們也是要吃的,不過是多一雙筷子和一個碗,你不要嫌棄沒有好菜就行了。」
「現在我們互相開始虛偽起來了。」
「是你先客氣的!」
「好!我們就省掉這些有的沒的!」他直起身,朝於彩虹的後面拿起一袋辣椒。「我喜歡吃辣的。」
「沒問題!」她笑容可掬。
對於彩虹而言,這不再是難捱的一頓飯和一個晚上;事實上她居然充滿了期待之情,耿漢在剝除了他冷硬的外殼之後,其實是很有親和力的,而一旦她放棄了她的固執,她也是可人的。有時候,人往往流於盲目和死腦筋,不願先跨出自己的那一步。
她決定放棄她的頑固。
說不定他們會有好的開始呢!
於向虹幫忙她姊姊把剩菜收到廚房,她姊姊正將洗碗精擠在抹布上,打算洗碗。
於向虹知道她輸了。
耿漢和於偉童一見如故,兩人正坐在客廳裡聊著男人的話題——車子和球賽。更何況耿漢是來自於偉童最嚮往的歐洲,偉童一直想到那裡遊學,所以這兩個人非常快的就進入狀況,耿漢以一種亦兄亦父亦友的態度對待偉童,他已經贏得了偉童的心。
而耿漢對向虹的態度則當她是自己的妹妹或女兒似的,沒有一絲一毫男女之情在,他會流露出異樣的眼神時,只有在看著於彩虹的時候。
所以於向虹知道自己輸了。
也許是她放碗的力道重了一些,於彩虹抬起頭,放下手中的抹布。「我來收拾就好。」
「不!我來洗,你到前面去陪『客人』吧!」
「向虹!他是你請來的。」
「不過他卻是為你而來。」
於彩虹強自鎮定,她沒理由心虛,打開水龍頭,她淺淺的一笑。「你的眼睛花了。」
「姊!我的視力比你想像中來得好!」
「向虹!明明沒有這麼一回事,我和他才認識多久,你不要用你那種小孩子式的感覺和情懷來看我們,我只能說他比我想像中的有深度,他是受你之邀,做做睦鄰的事,我和他之間什麼都沒有!」,
「姊!我以為你很誠實。」
「我是!」
於向虹犀利的眼神毫不留情的就投向了她姊姊。「我看得出來,你們之間的火花是無法隱藏的,我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我比你熱情,比你年輕,比你開放,比你會玩,甚至比你還漂亮,他為什麼會選擇你?」
「向虹!不要再說了!」
「我不甘心!」
「沒有什麼選擇的事!」
「是我先認識他的!」於向虹忿忿不平。「一開始你把他貶得那麼低,現在又為什麼開始和他眉目傳情?不要告訴我,我和他年齡之間的差異,我不在乎,我更不信他會有所謂。」
「那你那個新朋友呢?」於彩虹反問她妹妹。「你不是新交了一個不錯又很適合你的朋友嗎?」
「是你覺得合適又不錯!」
於彩虹歎了口氣。
於向虹見她姊姊這一副無辜的模樣更是心有不平,她一直以為她姊姊是當定了老處女,這輩子八成以教書為終生的事業,不會談情,更不會去談愛,沒想到她姊姊卻輕易的攫住了耿漢的心。
「姊!你和耿漢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沒有開始。」
「他是為了你才搬到我們家附近嗎?」
「不是!」
「你們約會過了嗎?」
「沒有!」於彩虹也有些煩躁不安了。「什麼都沒有,你根本就不知所云,你邀朋友來,我對他友善、禮貌,他也當了好客人,不然你要我們怎麼樣?怒目相向!恨不得殺了對方的表情嗎?」
「你在狡辯!」於向虹壓低音量。「如果你心裡沒鬼,你根本連解釋都懶得解釋,我說的對不對?」
「如果你非要這麼無理取鬧,我也沒辦法!」
「姊!我不會甘心的!」
「向虹!什麼都沒有!」於彩虹正色的表態。「我不會再說第二次,我也不准你再拿這些問題來興風作浪,我一直拿你當小孩子看,但是我希望你也該學著長大了!」
「我早就長大了!」
「那就表現得像個大人!」
於向虹想大聲的咒罵,但是她知道這於事無補,如果和她的姊妹不能溝通,她只好找耿漢,一個銅板是拍不響的,這種遊戲要兩個人才能玩得起來。
看著妹妹怒氣沖沖,眼神有些狂亂的走出廚房,於彩虹想不煩心都很難,她把碗擱在一邊,現在最好所有易碎的東西都不要碰,否則在她心神不寧的情況下,不知要打破多少的碗。
畢竟碗沒有和她過不去。
於向虹堅持要送耿漢回家。
她不理耿漢委婉的拒絕,並一一反駁他不需要她送的理由,她的借口則是反正就這幾步路,她想散散步,所以陪著他走到了他租的房子前。
「還是不請我進去?」她的雙手背在腰部的地方。「怕我非禮你?」
「於向虹!你的幽默叫人不敢領教!」
「你的畏縮才叫人受不了!」她回嘴。
「畏縮?」
「告訴我一句實話,不要侮辱我的智慧,你看上了我姊姊對不對?」
「『看上』?」
「反正是你知道我的意思。」她有些惱羞成怒。「不要以為我是瞎子看不出來,我不懂的是你怎麼會對一個老處女型的女人感興趣?我愛我姊姊,但是她是一個沒有情趣的人,難道你看不出來我比她有意思多了?」
耿漢有些無奈又好笑的搖搖頭。
「你把我當小孩子看嗎?」她受傷似的說。
「你本來就是一個小孩子。」
「我不是!」她尖叫,她的雙手盛怒地握成了拳頭。「我甚至可以證明給你看,我不是小孩子!」
「怎麼證明?」
「讓我進去你家,你就可以知道!」
他正色的看著她,似乎打算好好的教訓她似的。「於向虹!我發現你要是不改改你這種大膽、狂妄、予取予求的態度,早晚你會吃大虧,不管你的提議是什麼,我都沒有興趣,一輩子都不會有,如果你夠成熟、夠善解人意,你就應該做一個不讓你姊姊操心的好妹妹!」
「我姊姊?」
「你看不出她有多擔心你,多希望你能好好的想想自己可以做什麼?為你自己的生活盡點力好嗎?」他用哥哥的口吻說道:「你要一輩子在速食店工作?」
「當然不會!我會成功!」,
「你想一步登天?」
「我只說我會成功,但不是癡人說夢話!」她非常有把握的說:「我還年輕,年輕就是本錢,你不要把這話題岔開,如果你想追我姊姊的話,我勸你死心,因為我並不想成全你們,而且我姊姊有個男朋友在美國。」
「是嗎?」
於向虹得意洋洋。「我姊姊就是在等他回來,她不會看上你這種人,我姊姊要的是安全感和踏實感,你沒有辦法給她這些。」
「於向虹!你想得太多!」
「我看得出你和我姊姊交換的是什麼樣的眼神,不管你來自哪裡,我相信你不會沒有女人,而我姊姊碰巧不喜歡成為第三者。」
「你說完了沒?」
「我只是在提醒你!」
「於向虹!你沒安好心眼。」
「誰叫你感情放錯了地方!」
耿漢瞇著眼,使得他英俊的臉龐上,閃露出了一股危險的氣憤。「你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小鬼,如果不是看在你姊姊的份上,我不會這麼容忍你,我和你姊姊並沒有開始什麼,所以也不會有什麼結果,我才不受你的威脅,只希望你好自為之!」
他的眼神和話都叫她熱血沸騰。
「你也把我送到家了,可以走了吧!」他催著她回去,似乎不想和她多說一分鐘的話。
於向虹從來沒有這種備受羞辱的感覺,她狠狠的點了下頭,此處不留她,自有留她處,她轉個身,但方向卻不是她家。
「你要去哪裡?」
她轉個頭,嘴角有些扭曲。「你管得著嗎?」
「時間已經不早了。」
「今天是週末,週末本來就是該狂歡的!」她故意說出來氣他似的。「我不是我姊姊,我不會躲在家裡看書、改褲子、織毛衣、聽古典音樂、做家事,我不是那種賢妻良母型的人。」
「你不是,但是你可以學。」
「我不屑做那種女人!」
「所以你不及你姊姊的十分之一。」他並不是有意要傷她,他只是想糾正她一些不健康、不正確的態度。「像她這種好女人現在已經不多了,你應該很慶幸你有一個這樣的姊姊。」
他的話換來了她的不屑的冷哼。
「於向虹!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難道一定有血淋淋的教訓,才能讓你幡然醒悟嗎?」
「你不用對我說教了!」她傲慢的回瞪他。「反正你休想追我姊姊!」
「我追不追她沒你的事!」
「那你就等著看有沒有我的事好了!」她冷笑的丟下這一句話,然後毫不回頭的朝巷於外走。
耿漢的心有些亂,他不知道自己真正要的是什麼,他的根已經不在台灣,他的一切都在歐洲,他會回去的,所以和於彩虹發生感情不是一件聰明的事,而且他早發過誓不會再相信女人,這些年來他有過很多女人,但都是只有性而沒有愛,他不相信感情。
他現在該怎麼對待於彩虹?
用什麼態度?
他是真的欣賞於彩虹,也知道她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女人,只要他肯下功夫的去追求,他相信他能追得上手,然後呢?他能給她什麼?他的心?他的愛嗎?他會忘掉他妻子給他的恥辱和傷害,真心的去愛嗎?
如果他做不到這樣,他去追她,只會為她帶來痛苦,這不是他所願的。不再理她、不再想她、搬離這裡?
他懷疑自己是否做得到!
他明天就打算約她出去,他想和她一起到郊外走走、逛逛書廊或者只是談談心,他相信她會喜歡這些的,她是一個靜態的女人,不過還有一個大麻煩——
於向虹。
他相信於向虹不會讓他和於彩虹好過的,他真是招准惹誰了,不過他也有把握會解決這個麻煩。
邱清剛不知道於向虹有這麼多發洩不完的精力,從她把他找出來之後,他們已經去過三個地方。
她先是要跳舞,於是他陪她去跳,她一個人在舞池中瘋狂的勁舞,旁若無人,跳得滿身香汗淋漓,但是她還嫌不過癮、不夠刺激。於是他帶她去打電動玩具,短短的兩個小時,她輸掉了他一萬多塊;接著她又想唱歌,他們就去KTV,只聽到她胡亂的點子一大堆歌,一個人雞貓子似的喊叫唱個半天。
現在她終於喊累了。
站在KTV門外,他不知道她還有什麼花樣或節目,因為已經半夜三點了。
「接下來呢?」他問她。
「看你還有沒有什麼新鮮、好玩的,我都奉陪!」她疲倦的一笑。「很抱歉一個晚上花了你這麼多的錢,等我領了薪水,我會還你!」
「我有用不完的零用錢,我是怕你累。」
於向虹希望聽到的就是這句話,他有用不完的零用錢,他也不在乎讓她多花點,那麼還有什麼問題?
「我不累。」她甜甜的一笑。
「已經很晚了。」
「你想回家了嗎?」她有些捨不得的問,裝出一副小女孩的嬌態。「你不喜歡和我在一起嗎?」
邱清剛矢口否認,一副急得不得了的模樣。「我當然希望和你在一起,但是這麼晚了,我怕你的家人會責備你,我不希望你挨罵!」
「沒有什麼可以比得上和你在一起,我願意被罵。」她在心裡罵自己噁心、虛偽,但是她嘴裡還是很流利的說了出來。她偏要叫她姊姊操心,最好她姊姊會遷怒到耿漢的頭上。
「我們可以明天再見面!」他柔聲的說。
「我不想回家!」
「為什麼?」邱清剛不懂,於向虹明明不像是飛女或是什麼落翅仔,為什麼她會不想回家?她的家沒有溫暖嗎?她有什麼理由不回家?
「就是不想!」她賭氣的說。
他的表情有些迷惑、不解。
「你現在以為我是壞女孩了嗎?」她假裝非常生氣,「既然這樣,那我們就不要再來往好了?」她說完作勢就要離去。
他慌忙的擋在她的面前。「我不是這個意思,如果我當你是壞女孩,我就不會想和你做朋友了,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什麼不回家,你的家人不會急嗎?你一通電話都沒有打,難道你已經打算不回家了?你的家人知道你不回去嗎?我只是在替你著想。」
「我都安排好了!」
「真的沒問題?」
「沒有。你呢?」她反問他。「你要不要打一通電話回去?」
「你都不用打了,我更不必打,你忘了我是男孩子?」他幽默的說:「我想你一定很相信我。」
「我知道你是一個好男孩!」她恭維他。
「那麼你交定我這個朋友了?」
「當然是交定了。」她說什麼都不會讓他從她的手中溜走,這輩子說不定她不會再碰到這麼一間會走路的「銀行」,隨她怎麼花錢都不會吭一聲,而且對她又似乎沒有低級的企圖。
「謝謝你這麼信任我,而且當我是朋友!」
「你還有沒有精力?我們開車去夜遊。」她忽然又生龍活虎了起來。「開到淡水去好不好?」
「我怕我會打瞌睡,開車危險!」
「我不會讓你打瞌睡的!」她承諾。「我們可以看朝陽初升的美景。」
「你真的想去?」
她點點頭,眨了眨她的美目。「我不能結束這麼美好的一夜,在你的陪伴之下,我要盡情的玩,我從來沒有碰到過比你更棒的男孩。」
別說叫邱清剛到淡水,現在叫他到地獄去他也不會搖頭。他喜歡被她讚美,聽她甜膩的要求,她讓他覺得他是個無所不能的大男人。
「好!就去淡水!」
「然後請我吃海鮮?」她興奮的提議。
「全照你說的!」
於向虹有些邪惡的偷笑著,她如此輕易的就得到了邱清剛的心,她要好好的利用這個優勢,誰說一定要生在有錢的家庭?交個有錢的朋友也是一樣!
於彩虹一夜沒睡,她的雙眼充滿了血絲,整個人看起來蒼白、病懨懨,而且欲哭無淚的樣子,偉童勸她去睡,但是她怎麼睡得著?向虹一夜沒有回來,而且一點消息也沒有,她相信她妹妹不會出什麼事,因為向虹夠精,除非向虹失去理智,或者是存心要叫她不好過,否則她相信向虹會回來的。
結果她等了一夜。
她在焦急、憂慮、憤怒之下等了一夜,她猜得出她妹妹是有意要懲罰她,如果是為了耿漢的事的話,那她未免太無辜了。
所以當門鈴響起,來的人又是耿漢時,她自然不可能有好臉色,只差沒當耿漢的面,用力的把門摔上。
耿漢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受到這種待遇,但是她總算還是開了門,所以他的「罪行」可能不是那麼的可惡吧?瞧她那一副疲憊、痛心、煩躁,隨時可能倒下去的模樣,他就一陣的心痛。
「偉童在嗎?」他找了個好借口。
「不在!」她一個多餘的字都沒有。
「去哪?」他隨口問。
「打工。」
「我做錯了什麼?」他單刀直入的問。
「向虹一夜沒有回來。」她終於說。
耿漢不是很意外,但是於彩虹的模樣令他不得不關心這個問題。「沒有電話嗎?」
她不吭一聲的搖頭。
「而你一夜沒睡?」
耿漢不知道是該氣於彩虹還是於向虹。「她不會有事的,我和她有場不愉快的談話,她把這筆帳記到了你的頭上,她或許孩子氣,但是還有點腦筋,她氣生完了,自然會乖乖回家。」
「你倒清楚!」
他可以感覺到他和於彩虹之間的那一點和平已經消失了,她又開始進入到備戰狀態。
「原來你和她有場不愉快的談話!」於彩虹大興問罪之師。「我以為你已經把問題處理得很好了,難道你不知道怎麼表明你的立場嗎?」
「她比你頑固!」
「或者真正的問題出在你身上!」
「於彩虹!我不想再澄清一次我的態度——」
忽然屋裡的電話鈴聲大作,於彩虹二話不說的衝進客廳接電話,耿漢也跟了進去,沒一下於彩虹就掛上電話,神情雖然不悅,但明顯的整個人都放鬆了,她往沙發上一癱,累到極點狀。
「你妹妹?」
於彩虹看了耿漢一眼,可有可無的點點頭。
「她沒事吧?」
「沒事!」於彩虹有些自我解嘲的說:「她似乎玩得很盡興,而我卻一夜沒睡。」於彩虹的眼中閃著淚光。「今天如果是我爸媽還在世,向虹說不定不會變成這樣,畢竟我做得再怎麼好,也取代不了一個父親或母親所能給她的,所以我能怪她嗎?」
「你父親過世多久了?」
「十年。」
「你一個人就這麼的撐了過來?」耿漢敬佩的表情。「可真是難為你了。」
於彩虹一臉「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的表情。「當時也許覺得苦,但是那些苦日子都過去了,偉童和向虹都大了,我覺得肩上的擔子可以輕些了,但是向虹卻叫我比十年前更苦,偉童還好,向虹真的讓我感覺到傷透了腦筋,我不知道我要怎麼做對她才好。」
「她現是叛逆期。」
「什麼時候叛逆期才會結束呢?」
「她會度過這段時期的。」他只能這麼安慰於彩虹。「有些人生過程你不能替她過,她現在也聽不進什麼話,你干涉得太多只會讓她離你更遠。」
「你要我放任她?隨便她在外夜不歸宿?」她大肆撻伐。
「你是什麼意思?」
「你又誤會我的意思了!」
她的眼神警告著他,如果他不好好的說個清楚的話,她絕對不會原諒他,不會再和他說一句話。
「於彩虹!你自己是個老師,面對學生你知道該怎麼做、該用什麼態度,為什麼面對你自己的妹妹的時候,你就失去了你的超然和客觀立場?」
「向虹是我妹妹!」
「是啊!所以你會『愛之深,責之切』,然後引起她的反彈,故意和你唱反調,你叫她往東,她偏要往西,你希望她唸書,她偏要去工作。」
於彩虹站起身,她安靜的走到窗前,倚著窗戶的框子,無神的望向了遠方。
他來到了她的身後,想擁她入懷又怕招來反效果,他移了兩步,站到了窗戶的另一邊,和她面對面的注視著彼此。「不要把太多的責任攬到自己的肩上,讓向虹學著去負責,她必須對她自己負責,而不是你這個做姊姊的替她擔負所有責任,你不能成為她的借口。」
於彩虹還是有些失神。
他握住了她的手,望進了她無依、楚楚可憐的眼眸中。
「為你自己活!你為你弟妹已經做的夠多了,接納我!目前起碼接納我當你的一個朋友、一個鄰居、一個你可以隨時對我笑、對我哭、對我訴說的對象!」
她抬起下巴看著他好一會,慢慢的偎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