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不好的人總是比較懂得安慰人。」他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趕緊取下身後的背包,拿出一個有一對兔耳朵的髮箍戴在她頭上,打量她半晌,他滿意的點了點頭。「真是超級可愛。」
「我又不是兔子!」可是,她卻忍不住摸著那對兔耳朵。
眼神轉為深沉,他的聲音帶著些許愁悵。「真是可惜,如果你是兔子,我就可以將你抱回家飼養。」
砰砰砰砰砰……心跳得好快哦,這只是他一句玩笑話,沒什麼特別的含意……
沒錯,千萬別鬧出笑話。清了清嗓門,她試著轉移話題。「你剛剛還沒回答我,為什麼要來遊樂園?」
「這一直是我的夢想,夢想跟一個閃閃動人的女孩子來這裡。」
剛剛穩定下來的心跳又亂七八糟了,他幹麼說這種擾亂人心的話?沒錯,她一直是一個很引人注目的人物,可是讓人家皺眉的機率比較大,教人家炫目標機率微乎其微。「我哪有閃閃動人?」
「你不就叫「小星星」嗎?」
小星星……原來他說她閃閃動人是因為這個原因啊!她難掩失望的心情。「那是我媽取笑我不安分,不是誇我閃閃動人。」
「如果不是閃閃動人,你母親絕對不會稱你「小星星」。」
「我媽老是批評我不像女孩子,如果不是……總之,我媽說看上我的男孩子肯定得到近視眼。」如果不是小時候長得太可愛了,得到一門好姻緣,她會一輩子擺在家裡當古董。老媽就是這麼瞧不起她這個女兒,不知道自己的女兒有多麼深受人家喜歡,只是調皮好動了一點,稍微教人招架不住。
「你母親是在跟你開玩笑。」
「她真的這麼認為,還說我小時候比別人家的女兒可愛一百倍,長大之後完全變了一個樣子,不知道有什麼方法可以把我變回來。」她做了一個鬼臉。「難道她以為一百六十五公分的身高可以壓回一百公分嗎?就算身高回到過去,心智也不見得可回到過去啊。」
「我想,你母親大概沒辦法接受你長大了,捨不得你離開她身邊。」
聽他一說,她想起她要離開台中北上讀書時,老媽哭得稀里嘩啦,她還取笑老媽是在演「生離死別」的戲碼。上了大學,因為打工的關係,寒著假沒辦法回家,老媽哭得更慘,說她沒良心,翅膀還沒長硬就不要父母親了…想一想,母親真的很捨不得她離開身邊吧,既然如此,那幹麼急著叫她嫁人?
「父母總是這個樣子,希望孩子趕快長大懂事,可是真的長大懂事了,又會懷念孩子小時候任性可愛的樣子。」
「但當我說要一輩子待在父母身邊,我媽又哇哇大叫了。」
「這是當然,她又不可能陪你一輩一子。如果你可以找到好對像、嫁個好婆家,有個愛你的丈夫和家人代替父毋守護你,這不是更好嗎?」
她懂父毋的心,雖說樊夫人對林家有恩,父母不好念思拒絕這門親事,但事實上,若非樊家是好婆家,可以讓她一輩子豐衣足食,父母絕對不可能死命的抓住這門親事不放。他們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為孩子築起一座能安歇的避風港,正因為如此,她才無法狠心對樊夫人說「我不嫁給你兒子」。
甩了甩頭,她站起身道:「走吧,我再陪你坐一次旋轉木馬和小火車。」
「除了旋轉木馬和小火車,我還可以坐碰碰車。」他將背包重新背到身後,跟著站起身。
「對哦,我都忘了還有碰碰車。」
「我最想玩的就是碰碰車了。」
「你幹麼不早說呢?」
「這是我的習慣,最好的總要留到最後啊。」
「沒聽過這麼奇怪的習慣……無所謂啦,我來看看碰碰車在什麼地方……」她取出遊樂園的地圖,準備翻閱,他卻伸手抓住她,嚇她一跳。她不知所措的看著他的手,那修長的手讓她想起鋼琴家的手,好漂亮哦!
「我知道在什麼地方,你跟著我走就對了。」他學她調皮的擠眉弄眼,帶著她穿梭在人群之中,尋找他最想留在記憶中的影像。
夜深了,躺在床上,林晨星卻是一點睡意也沒有,腦子依然迴盪著那天在遊樂園的點點滴滴,尤其是結束遊樂園之旅前,他們玩了三次的碰碰車,平時不覺得那玩意兒有什麼樂趣,那天竟然玩到欲罷不能,一次又一次,兩個大人好像兩個小學生,真的很好笑,可是卻很快樂。
是啊,好快樂,她都忘了白己多久沒有這麼快樂了,發自內心的快樂,可惜,快樂總是短暫的,就好像歲月,想留也留不住。
她有一種感覺,那天是他們最後一次見而,因為他送她回來的時候,連一句再見都沒有,只是對著她笑。那笑容有著不捨,有著淡淡的悲涼……想起當時的他,她的心再一次泛酸發疼。
翻來覆去實在睡不著,她索性打開床頭燈,坐起身。
她伸手摸出藏在枕頭下面的兔子髮箍,不解他幹麼買這種東西給她?難道他希望可以將她變成一隻兔子帶回家飼養嗎?他不過是隨口一句話,為什麼她的心如此混亂?
叩叩叩!張曉蔓打開房門,將腦袋探進房內,看到表妹坐在床上發呆,她一邊鑽進房內一邊道:「我就知道你還沒睡覺。」
林晨星連忙將手上的髮箍塞進枕頭下方。「明天要上班的人幹麼還不睡?」
「我來陪你聊聊啊。」張曉蔓在床沿坐下。
「我不需要人家陪我聊天。」
「你用不著在我面的裝模作樣,我知道你現在心情一定很混亂。」
「我幹麼心情很混亂?」
「你不要再嘴硬了,再過三天就要訂婚,此刻的心情當然混亂,因此十二點了還睡不著,不是嗎?」
訂婚…不會吧,她竟然將訂婚的事忘得一乾二淨了?
「你還好嗎?」張曉蔓又問。
她好笑的翻了一個白眼。「我現在不是好端端的坐在這裡嗎?」
「我是問你的心情。」
「你都說我的心情很混亂了,幹麼還問我?」她實在很想一腳將這位不速之客踹出去,就算是好好的心情也會被這小姐搞得亂糟糟,不過這位小姐的體重太驚人,只怕她踹不出去,反過來傷及自己的腳,那多划不來。
清了清嗓子,張曉蔓終於導入主題了。「你……不會想不開吧?」
想不開?她差一點爆笑出聲,這個女人會不會太誇張了?她故作嚴肅的拍了拍表姐的肩膀,很慎重的舉起手。「我可以向你保證,若我從二樓往下一跳,那一定是半夜夢遊。」
張曉蔓懊惱的一瞪。「林晨星,我不是在擔心這個問題。」
「你不是擔心我想不開嗎?」
「我所謂「想不開」是指「逃婚」。」
她連訂婚的事都忘了,還會想到逃婚嗎?「我不是說不會逃婚嗎?」
「我媽不放心。」言下之意,張曉瞥此時出現在這裡,正是因為上面的人下了指示。
「為什麼不放心?」
「你這幾天心神不寧。」
「是嗎?」其實這幾天如何度過,她一點記憶都沒有,心總覺得空空蕩蕩,腦子總是亂烘烘的。訂婚的日期快到了,阿姨想必接到老媽的指示,要注意她的一舉一動,而她竟然完全沒有察覺到有人在一旁監視。
「我也感覺到了,這兒天你確實怪怪的,一張嘴巴比蚌殼還緊,而且老愛窩在房間說要看書這更教人懷疑,你只會在考試前一個禮拜用功K書而已。」
她只在考試前一個禮拜K書,是因為不想讓自己的成績太優秀,但這個不重要,她比較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我的嘴巴不可能比蚌殼還緊嗎?我又不是那種很聒噪的人。」
「我有說你很聒噪嗎?只是大夥兒說話,你不會靜悄悄的悶不吭聲。」
沒錯,雖然她不是那種主動拉著人家東家長西家短的人,但是她喜歡湊熱鬧,人家七嘴八舌,她怎麼可能安分的不發一語?人家一句,她至少要兩句。
「……這幾天我只是在思考未來的事,拿到畢業證書後,要從事什麼工作?」
「你才不會煩惱這種事。」
「為什麼?」
「你不是常說,就算沒有一家公司願意收留你,林家小屋也會收留你。再說年底之前就要結婚的人,找不到工作,也可以過優渥的日子,何必擔心工作?」撫著下巴,張曉蔓銳利的打量她。「林晨星,我越看你越怪。」
「…我看你才怪。」最好的防禦方式就是發動攻勢。
張曉蔓可不是那麼容易上當的人。「你最近到底在搞什麼鬼?」
她沒好氣的冷哼一聲,「訂婚的事就讓我快煩死了,我能搞什麼鬼?」
「這一次你真的不會逃婚?」
「你是站在我這邊,還是站在樊家那一邊?」
「我當然是站在你這邊,可是老媽叫我一定要確定你的心意,我總要給她一個滿意的答案啊。」十二點還不能睡覺,她也是很可憐。
「我說了不會逃婚,如果不放心,你就二十四小時盯著我吧。」
張曉蔓圓眼一瞪。「你以為我很閒嗎?」
「沒有本事二十四小時盯著我,那就不要操那麼多心。你知道物極必反嗎?原木沒有逃婚的念頭,可是被他們這麼一煩,說不定火氣一上來就逃婚了。」這可不是威脅,他們一直「挑釁」,她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火氣一冒上來,也許連行李都懶得收拾就拍拍屁股閃人了。
「你以為我喜歡操心、喜歡煩你嗎?我也是受害者!」
「是啊,你也是受害者,所以今天晚上我不跟你計較了,但若明天再重複同樣的話題,我真的會抓狂哦。」她推了一下表姐。「去睡覺了。」
「好啦,我去睡覺了。你呢,不要胡思亂想,也早一點睡覺。」張曉蔓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離開房間。
她確實不能胡思亂想,要不然,真的會衝動地想逃婚。
後來林晨星還是選擇逃婚了,全是因為她手上這只白色博美狗—小米,這是她給它取的名字,至於為什麼取名「小米」?不知道,這個名字就突然閃過腦海……扯遠了,總之因為這只白色博美狗,她逃婚了。
這事必須從昨天晚上說起,她接到寵物店的電話,請她把小狗帶回家。但這太奇怪了,因為她又沒有買小狗,但對方堅持要她去接小狗回家,她只好跑一趟寵物店,一問之下,才知道這隻狗是Jeffry買下來送給她的。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送她這麼貴重的禮物,不過她不能收,也沒有理由收,因此當下她立刻打電話給他,可是他不接電話,逼不得已,她只好將這只白色博美狗帶回家。
原本此事應該到此告一段落,可是一夜看著小米,想著那個男人,想著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天亮後,她的心再也沒辦法平靜地接受即將到來的訂婚典禮,於是,她匆匆帶著隨身背包和小米跑回台中,對著父母大聲的宣佈她不要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