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傢伙真的有夠囂張,明明知道我派了狗仔跟蹤你,竟然還目中無人的上演這麼精彩的戲碼。」雖然拍到這麼有話題性的畫面,何雋晏可是笑不出來,畢竟是好朋友,看到他陷入麻煩,難免會擔心。
李閻浪外表波紋不興,心中卻沉吟著。
嚴格說起來,這稱不上什麼精彩的戲碼,這個場景應該是那天晚上在河濱公園拍攝到的照片,因為視線不良,照片拍得不清不楚,單貝貝的影像也只有側面,真正麻煩的是,這位狗仔不知道從哪裡查到〔花小姬」這三個字……
難道是李氏那些喜歡說三道四的公子小姐嗎?究竟是誰把「花小姬」這三個字傳播出去,這已經不是重點了,要緊的是「花小姬」的身份一旦曝了光,勢必會在「御家食堂」掀起不小的風波,而她在那裡的日子也會不得安寧。
其實這事再亂,亂上一陣子就過去了,真正令人擔心的是後續發展,如果有人持續追查下去,必然發現她真正的身份是「御家食堂」的千金單貝貝,而她在「御家食堂」進行的教育訓練就得被迫終止。
按照單貝貝的說法,若是不能如期完成任務,她爺爺很可能會再量身打造另外一套更艱難的訓練課程。
「這本雜誌後天上市,你有什麼打算?」因為PUB的視線很暗,何雋晏沒辦法看清楚好友此刻的表情。
「我可以阻止得了嗎?」
「我早就跟你說過了,這種情況下誰都沒有辦法攔下來。」
「那就沒什麼好說了。」
何雋晏若有所思的挑起眉,雖說這個傢伙無論何種情況下都能冷靜以對,可是他今天的態度總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怪,哪裡怪呢?「你看起來好像不擔心。」
「你不是說誰都無能為力了嗎?」
「沒錯,可是你的反應未免太……太……」何雋晏皺著眉絞盡腦汁,終於從腦海搜尋到適當的字眼。「對了,愉悅!」
「難道我應該跳腳嗎?」如果他氣呼呼的揮著雜誌跳腳,那應該很滑稽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而是你的心情看起來太好了,這有違常理。」略微一頓,何雋晏顯得很困擾。「難道你還沒有搞清楚狀況嗎?伯母不會坐視不管,她一定會採取行動。」
「這個我知道。」
「可是,你好像一點都不擔心的樣子。」何雋晏開玩笑似的挑了挑眉。「你是不是故意在老虎嘴上拔毛?」
「原來我母親在你心目中的形象是母老虎。」他覺得母親比較像那種一槍要人斃命的冷面殺手,而不是喜歡大吼大叫的母老虎。
「你這個傢伙還可以這麼輕鬆,果然沒有把伯母放在眼裡……等等,難道你存心讓這段戀情鬧上八卦雜誌?」何雋晏驚愕的瞪大眼睛。
李閻浪心一震,被好友這麼一說,這一刻他豁然明白,原來他故意藉由這種情況讓他和單貝貝的關係曝光,因為他想正大光明的擁有她,就必須跟母親攤牌,而他再也找不到比這個還直接爽快的方法。
可是,他避重就輕的道:「我不是藝人,不需要製造新聞。」
不過,何雋晏並沒有採信他的說詞,反而更堅信自己的看法。「看樣子,你真的很在乎這個女人,不惜為了她槓上伯母。」
「你不是一直鼓勵我槓上我母親嗎?」
他果然是瘋了,竟然為了一個女人決定跟母親正面衝突,而且還覺得心情愉悅。
雖然他們母子之間的互動很冷淡,可是他最尊敬的人卻是母親,她一直很用心栽培他,無論背後的動機何在,像她一樣願意陪伴孩子一同學習的父母終究不多,因此他在母親面前總是盡可能扮演「好兒子」的角色,以不違背母親為原則,而他們母子也因為各有各的一片天,生活少有交集,自然不容易產生意見不合。
如今,這種看似和諧的關係為了一個女人破壞了,這是他們母子始料未及的。
「這種話可不能亂說,你想害我被伯母列為拒絕往來戶嗎?」
「你又不是她的好朋友,拒絕往來也沒什麼關係。」
「別開玩笑了,伯母交遊廣闊,我可是得罪不起。」
「原來你也是牆頭草。」
「你應該說我很識相,這一點你也不差啊。」李閻浪雖然處處展現強人作風,可是該柔軟的時候,他的姿態可以放得比任何人低,他是一個很清楚現實的人,也許正因為如此,他努力讓自己變成一個強者,唯有強者可以保有自己的驕傲。
「這本雜誌我帶走了。」他把雜誌放進公文包。
「雖然很擔心伯母會採取激烈的手段處理這件事情,可是看到你這麼認真對待自己的感情,我總算可以鬆口氣了。」
李閻浪略微一頓,眼中出現一抹淡淡的憂傷。「你知道嗎?我突然有點瞭解我父親,為何他可以狠心拋下我們母子跟另外一個女人共組家庭。」
「你還在怨伯父嗎?我並不想替伯父辯解,可是感情這種事情很難理解,有時候不是不願意努力,而是人的心不聽使喚。」
是啊,腦子想的是一回事,心卻是另一回事,自從遇見單貝貝之後,他對感情不再嗤之以鼻,但是他依然堅持自己的想法,「當我對婚姻許下承諾,我就不會違背自己的誓言,這是一個人應該有的堅持。
這是綁架!單貝貝瞪著駕駛座的李閻浪,不敢相信他竟然在上班的途中斕截她,話不說清楚,就像綁匪一樣強行把她塞進車子,然後一路飆上高速公路,任憑她嘰哩呱啦的說個沒完沒了,他不回應就是不回應。
「你到底準備當多久的啞巴?」她真的火大了!「你再不說話,我保證會閉上嘴巴,可是未來一個禮拜,你別想聽到我的聲音!」
「待會兒到了休息站,我們再慢慢說。」
「我哪有時間等你慢慢說?我要趕去上班,你再不把車子轉回頭,我不但會遲到,還會曠職,你應該知道什麼叫『曠職』,無故缺勤,嚴重可是要被開除的。」
「我建議你現在打電話到餐廳請假,我看請個三天好了……等等,還是多請兩天,五天好了,省得麻煩。」
「五天?」她兩眼驚愕的瞪得像銅鈴似的。「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
「我還沒有仔細查看地址,不過我知道目的地!南投清境農場。」
「你瘋了嗎?你幹麼帶我去南投清境農場?」如果沒有繫上安全帶,她一定會撞上前面的玻璃,這實在是太瘋狂了!
「我喜歡山上,遠離塵囂,這個世上的紛紛擾擾再也與我無關了。」
她現在看起來一定很像臉部的肌肉抽筋,可是,她卻非常認真的點點頭。「我懂了,你突然想回歸大自然,可是一個人太無聊了,所以把我帶身邊,不過,你也應該考慮一下我的情況,臨時請假會帶給餐廳很大的麻煩。」
「你把後座的公文包拿過來。」
嘎?這會兒上演的是哪一齣戲?
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她轉身把公文包拿過來,在他的口令下,打開公文包取出雜誌,接下來不需要他的指示,她很自然在好奇心的驅使下翻閱雜誌,一看到他們兩個在河濱公園親吻的畫面上了雜誌,不禁兩眼暴凸,不會吧,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麼笨的狗仔嗎?
「這種連女主角是圓的,還是扁的都不清不楚的照片,註銷來根本一點意義都沒有!」這種照片沒有一點震撼度啊。
見到她與眾不同的反應,他著實鬆了一口氣,他很擔心她會以為那晚的狗仔是他安排的,畢竟當時他提及狗仔跟拍的事情,不過,她顯然忘了重點。「我建議你看一下內容。」
對哦,她都忘了看內容,不知道這位狗仔先生如何形容她這個連長相都不清楚的女主角……不看還好,看了差一點暈倒,不會吧,為什麼這種模模糊糊的照片也可以找得到女主角?「我死定了!」
「你會活得很好,只是我們最好暫時躲避一下,省得耳根子慘遭疲勞轟炸。」
「疲勞轟炸算得了什麼,爺爺會把我宰了!」爺爺最不喜歡單家的人登上報章雜誌,除非跟美食相關的報導,這會兒她不但登上八卦雜誌,還附上這種照片,可想而知,他一定氣炸了!
「我不會讓你爺爺動你一根寒毛!」
一怔,看著他,有一股甜甜的滋味一點一滴在胸口泛散開來,她喜歡這種被他保護的感覺,不過,又不能不殺殺他的傲氣。
「你不要以為你是『華擎控股集團』的接班人,我爺爺就會對你另眼相待,我爺爺眼中只有兩種人!『懂得品味美食』和『不懂品味美食』這兩種類型,如果是前者,他會當你是知己,如果是後者,他會當你是路人甲,看都不會看一眼。」
「看樣子你爺爺是一個很爽快的人。」
「就某一方面來說,他確實算得上爽快,可是,如果你像我一樣只能列入『路人甲』的等級,我保證你說不出這種話。」
「我一定會跟你爺爺結為知己。」孟伯最大的生活樂趣就是四處品嚐美食,每當他在某個地方發現新的菜色,他就會努力鑽研把它變成自己的食譜,他是孟伯一手帶大,長期耳濡目染之下,多少傳承孟伯在美食方面的熱情。
「想成為我爺爺的知己可沒有你想得那麼簡單,不過你有這份心意,至少他會看你比較順眼。」像她,對於成為「美食家」完全沒有動力,這也是爺爺最不能容忍她的地方。
「你爺爺的問題交給我處理,你只要向我承諾一件事情。」
「什麼事?」
「不要讓我母親嚇跑了。」這才是他急於帶她跑到南投躲避幾天的理由,事情鬧得這麼大,母親一定會對付她,不難想像,母親會無所不用其極的羞辱她,直到她離開他身邊。老實說,他真的很擔心,她看似柔弱,對自己的想法卻很偏執,面對人家的攻擊,她絕對會起而反擊,難保最後不會在母親的逼迫挑釁下放棄他。
這話聽了真是教人不爽!「你認為我是個膽小鬼嗎?」
「你見過我母親,你應該看得出來她是一個很嚴厲的人,任何人在她面前都會被她牽著鼻子走。」
「我對你母親久仰大名,早有耳聞她有多厲害,不過,我這個人最不擅長的就是落跑,如果她以為可以輕易嚇跑我,恐怕沒那麼容易。」
「你發誓,無論如何絕不放手。」
「雖然我看起來很好欺負的樣子,可是你也不需要對我這麼沒信心,我到現在還沒有嚇到躲在房裡不敢出來見人。」她懊惱的一瞪。
「你曾經躲在浴室不敢出來見我。」
「……」這會兒她八成變成一顆紅柿子,他幹麼提這件讓人難為情的事情?
他不是存心給她難堪,而是要她提高警覺,他母親可不是那麼好應付。
「你要記住,我不能失去你。」他的口氣帶著一股哀求。
她的心震住了,這個不懂甜言蜜語的男人怎麼可以說出如此動人的話?
「你可以向我承諾嗎?」
「我答應,絕對不會鬆開我的手,你不惜帶我『私奔』,我當然不能辜負你的期待。」她調皮的對他擠眉弄眼,卻堅定的伸手覆在他握著方向盤的手上,雖然她不清楚發生過什麼事情,但是她可以感覺到他內心的不平靜。
這一刻,擾嚷了一夜的不安終於不見,他平靜下來了。
雖然他們兩個相識的時間不算長,可是他明白她,她不是他父親,她絕不會狠心的不要他,她會為了他跟那個眼中只有現實利益的母親對抗,他再也不會陷入那一夜的絕望當中……
這麼多年了,他還是忘不了那一夜的傷痛,母親叫他跪在父親面前,阻止父親離開他們的家,他跪下來,殷殷期待的看著父親,可是父親看也不看一眼,拖著行李從他面前走出去,投入另外一個家庭。
「你父親不要你了,從今天開始你要當自己是個沒有父親的孩子!」
當時母親殘酷的言詞至今還深深烙印在他的心上,雖然父子經常可以見面,甚至後來兩個人還一起工作,但「父親」之於他從那一刻就名存實亡了,他對「父親」不再有任何期待,因為不想讓自己受到更多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