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酗酒引來朋友的注意。「仁哥,怎麼了?心情不好啊?」
阿仁手一揮,毫不領情道:「滾開!少管本少爺的事。」狂傲的語氣引來其他人的不悅。
這群惡男早對他的□NB468□相不滿極了,要不是偶爾能從他那揩到一些money,哪會甩他。現在見他落魄且落單一個人,教訓之意頓時萌生。
五、六個人架著他,並強拉至巷內狠狠K了一頓,打得他軟趴趴的動不了。
天公又不做美,彷彿譴責他的花心似的淅瀝嘩啦下起了無情雨。讓雨這麼一淋,酒也醒了大半;和著雨流下的血漬,教他痛得喊不出口。
經一夜雨的洗禮,他病了。這期間沒人關心、沒人問,倒是——也不知是誰告訴她的,她竟然來了。這一回沒有浪女的裝扮,也沒有前衛的時髦,整整齊齊的,比鄰家女孩更清純,他從未在她身上見過如此。
還沒完全恢復的蒼白面容,精神也顯得不濟。病了一場,傲氣卻一點也不失,只是口氣少了那麼一點點尖銳。
「你來瞧我死了沒是不?」
美荷氣不住地回以:「禍害遺千年,你還沒那麼容易死。」
「你——」
「我什麼我,不是嗎?才淋一夜雨便翹頭,那十八層地獄不就要人滿為患了?」
一邊說著還不忘一邊損他幾句,見他氣綠了臉、氣粗了血管,才甘心。
仁周有些氣若游絲地說:「你如果是存心來氣我,那你可以滿意了——」
「我才不管你氣得夠不夠,反正我只是基於良知,看在我們曾經同床的分上,才來瞧瞧你的病況,其它的我才懶得理你咧。」說得有些心虛,也有些真心。
在一塊都那麼久了,說沒感情全是騙人的。只是,他的所作所為又教她嚥不下氣來;一邊是逗他,另一方面也是關心他,才會厚著臉皮前來看他的情況。
「哦?真的?」
美荷一接觸上他的眼神,不免面紅耳赤。
這麼仔細一瞧,仁周問她:「美美,我病得一塌糊塗,人也瘦了下來。怎麼,難不成你見我病著了,竟開心地胖了起來?」
說起「胖」,美荷咬咬下唇,準備給他點衝擊。「我懷孕了。」
仁週一時未聽清楚,神色古怪地重複問了一次:「你說你怎麼了?」
美荷故作姿態,半迴避、半面對地回以:「我說我懷孕了。」
青天霹靂呀!仁周有點大舌頭地再問一次:「你說你——」
美荷假裝不在意:「我可沒叫你負責,我老家的爸爸已替我找好對像了,對方不但不嫌我懷了別人的種,他還說——」
「慢著、慢著,怎麼可能?我很小心的。」保險套?他都有用;避孕丸?她也按時吃呀,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既已成了事實,也證明那些預防措施真的失敗了。
想不透呀,沒那可能的,傷神喲。
見他嘀嘀咕咕,他的反應早在美荷的料想中,是以豪爽的表示:「這事不勞金少爺費神,我會打點的,哼。」手提包一提便要離開。
他喊住她:「你去哪?」
她不耐煩地回道:「回家呀。難不成還留在這嗎?」
他支支吾吾的。
美荷問:「又怎麼了?你麻煩事還真多耶。」
嫌他麻煩,有沒有搞錯呀?仁周下了床還顛簸了幾步,勉強走到她面前,一個踉蹌,兩人便抱在一塊跌成一團;不過下意識裡,仁周還不忘為她護住肚中的胎兒。
他的舉動惹來她的好奇:「你做什麼?」
一個翻身,他平躺在她身旁,一隻手仍不忘貼在她微聳的肚皮上。
「不做什麼,做爸爸的總不會摸不得自己的孩子吧。」
什麼意思?他到底在說些什麼?美荷問他:「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俏皮地回道:「我的意思很簡單,我不要別人來當我孩子的老爸,我也不想別的男人來分享你;更明白點說——我要娶你。」
他眼中有百份之五十的誠意、百份之三十的負責,另外的百份之二十倒是非常的籠統,教人看不出他的求婚到底有幾分可信度。怕怕!
美荷不確定地重複問道:「你不會是病得腦筋糊塗了吧?」先前才一再表示只愛她的錢與肉體的負心人,怎麼才說懷孕,便教他矛頭重新轉向了?
他幽默地回答:「我想,大概吧。不過,這種決定似乎比清醒時來得更好,不是嗎?」
是與不是,美荷也不知道了。
*****
顏父從電話中聽完女兒的報告後,還曾揚言要殺了這個不顧門風家譽的不孝女;
然而,當睽別已久的女兒帶著害她帶球跑的男人回家時,他又心軟了下來。
仁周衣冠楚楚地備禮與美荷一道上門求親,顏父見狀,生硬地問他:「你說你想娶美荷,你憑什麼?」
嘿,好威猛的丈人。頭一回翁婿相會對話就這麼尖銳,教人難以消化。
仁周陪笑著道:「伯父,我——」
「叫我顏先生。」
喝!好嚴肅。仁周恭恭敬敬的一句:「顏先生,我和美荷雖然感情不是很好,但——」
感情不好還談什麼婚嫁?去!時下的年輕人對婚姻大事也太過馬虎了,顏父不禁大為不滿地數落了仁週一番。
仁周嘻皮笑臉的:「顏先生,我們已經有了小孩,你不答應也不行了。」
這麼一句話便壞了大局。
顏父惱怒一句:「誰說的?你也太猖狂了,好,既然你這麼篤定我會答應你,我也給你一句清醒的話,我——不——答——應。聽清楚了就給我滾出去!美荷,回房去,從今天開始給我遠離這個姓金的小子。」
哎呀呀,事情全搞砸了,顏母與美荷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仁周無功而返。
*****
僵持並非良策,事經數日,仁周終於找出捷徑來。
「蘇蘇——」
「你來做什麼?」麗蘇對於他突來造訪感到恐慌,她以為他仍不死心,也以為美荷網不住他的心。
仁周將來意說了出來:「……也因此我實在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原來如此。
她笑說:「好吧,這事我會盡力幫你們。不過這幾天我分不了身,禮拜六我再南下幫你處理,好嗎?」
有人幫他哪有說不好的道理。儘管自己非常心急,但也不好表明。
這事麗蘇也對實周提及,破天荒的,他竟以出差洽公為由,陪同她南下為弟弟擺平此事。
其實他並不完全沒有私心,而是想如果仁周能夠早日完婚,他也可以放心麗蘇的安全。再說如此又可為麗蘇盡點心意,一舉數得;偶爾將私事公辦,相信父親也不會在意的。
兩人連夜南下,並留宿台中,次日麗蘇先打電話照會顏父。
顏父一向喜愛麗蘇,除了因為她是老友之女,麗蘇的品行也是他所欣賞的,是以對她的信任指數相對的也來得高。
麗蘇的到來,讓顏家人都備感開心;尤其是美荷,她大概也猜到她的來訪肯定和仁周有關。
「顏爸,美荷的事我全知道了。站在女孩子的立場,我覺得您應該成全他們兩人。」
她直搗正題,顏父還多瞧了女兒兩眼。
「你來不是作客,而是來當說客的?」
「不,顏爸,您別誤會,我只是以旁觀者的中立身份給您和美荷一些意見罷了。」
「真的?」
「嗯。顏爸,美荷年紀也不小了,總不能留她當個老姑婆吧。再說,她現在又有身孕,也不好讓她單身在家中大肚子,丟人呢。折衷的方式便是替她找個人嫁了。」
「對,我正有此意。」顏父附和著回應。
麗蘇趁興加油道:「那他們的事——」
「不成,他們的事我不答應。」
糟了,顏爸的牛脾氣又發了。
麗蘇和顏悅色地問他:「顏爸,那您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找個願意接受美荷的男人。」
戴綠帽子耶。世上有幾個男人做得到?
麗蘇發動情理攻勢:「顏爸,您可想過,美荷未來的夫婿說不定會拿這件事來對美荷開刀;而且,將來孩子出世後,您敢保證他會善待小孩嗎?這事情您絕對不能大意的呀。現在這個時代,沒幾個人會真心對待前人子的。您真的忍心見到您的小孫子受到任何委屈嗎?」
這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一看到那姓金的小子流里流氣、說話又沒分寸的模樣,愈想就愈氣。然而轉個大圈回過來想,女兒的幸與不幸全操在自己手上,一個差池便會悔恨終生的,這一點也讓他知道不能太過意氣用事。
看在麗蘇真誠的分上,他也放軟剛氣,和氣地說道:「要答應可以,不過我要挫挫他的銳氣。」
挫他的銳氣?麗蘇不確定地反問:「您要挫他的銳氣?」
「對,我要他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世上不是只有他金仁周存在而已。」
為了成就這段姻緣,麗蘇也暫且答應下來:「好,我會告訴他的,您放心。」
*****
眼見冰山有融化的跡象,這事一傳回仁周耳中,還嗤笑顏父的立場不堅呢。
她的話可比十個美荷更受用。
這幾天仔細回想,他幹嘛?替自己找事做呀。人家不答應他才省事嘛,扛個大架子,教自己挑不動呀,白癡。還笑自己一時鬼迷心竅,提婚事做啥?套上了某某人的丈夫,那他的行情、他的身價不就全告over了?
所以消息一傳回來,他反倒沒有預期的開心。
這事情同夫也知道;既然女方已有金家的骨肉,他們自當刻不容緩地立即辦喜事。
見父親催得急,仁周也知道這事走漏消息了。他硬著頭皮回家見父親,就聽聽老爺子有什麼指示吧。
同夫一如往常地將父子事私事公辦。
「你說,這事你有什麼打算?」
仁周訕訕然地答道:「我可以pass過去嗎?」
他凜然搖首,否決兒子的癡心妄想:「不——可——能。」
一陣無力感油然而生。「既然結果是這樣,那還召我回來做什麼?」
同夫露出些許的詭笑。「我們金家也很少有民主的時候,就當這一回給你機會,讓你發表個人意見。」
民主又怎麼?專制又如何?結果還不是一樣,他有什麼好說的?
同夫由仁周眼中看出了他的妥協,滿意地表示:「那就這麼決定了。明天找個人陪你下去提親,這事已緩不得了。」
父親一向是長幼有序的支持者,而他這會的語意挺奇怪的,遂問他:「爸,二哥都還沒成家——」
「這事不須你多操心,眼前的事先解決再說。好了,你可以出去了。喔,對了,那姓顏的是什麼來頭?你可別太寒酸人家,自己斟酌,好好地辦。」
仁周應諾一聲便走出了書房。
一踏出門,奶媽便趨前問他:「三少爺,你要娶親了?」
仁周乍見疼他的奶媽又問起這件事,將委屈一古腦地發洩在她身上:「奶媽,我不想這麼早娶妻呀。」
奶媽安慰他:「對方也是好人家的女兒,既然木已成舟,又何苦在這個關頭說不呢?」
聽著她的話,仁周反問:「奶媽,怎麼連你都不支持我了?」
她猛力搖頭。「沒那回事,只是——」
「奶媽——」
見她一手帶大的少爺這麼一副委屈狀,她也不忍;然而,當她望向那扇厚重門內的男主人書房時,她猶豫了。
「好孩子,娶妻生子並不是一件困難事,你幹嘛鑽牛角尖,淨往壞處想呢?難道你爸爸會害你嗎?去,照先生交代的話去做,不會有事的。」
唉,仁周不得不舉白旗投降了。連最信任的人也勸他降服,他金仁周真是氣數已盡。
「要我就範?」
「乖孩子,沒那麼委屈,聽話對你絕對會有幫助的。」
仁周向天長歎一聲:「唉——」
奶媽輕拍他的肩。「年輕人,學老人家歎什麼氣。快去,好孩子做事敢作敢當,別這麼拖拖拉拉、婆婆媽媽的。」
仁週一臉可憐相地低喃:「我可以宣佈放棄當個好孩子嗎?」
她淺笑了一下。「可惜沒人會准你的。」
*****
實周和麗蘇的戀情一直是個秘密,沒人知道總經理與總經理秘書兩人因著近水樓台之便而迸出了愛的火花。
沒有親匿的交談,更沒出現並肩出門的場面,不少同事只是猜測,與仁周分手之後的麗蘇心理創傷是否撫平了;更有人好心要為她再譜第二「春」呢。面對這些,麗蘇在煩不勝煩又謝絕不了的情況下,她只好招供了。
「謝謝你們的好意。」
此話一出,終於讓此起彼落的建議聲告一段落。她們不懂,這位美麗的女秘書為何沒因她們的拉線而興奮莫名?
「為什麼你不肯接受?」
「是呀。××甲是個很好的男人,你不中意嗎?」
另一名同事也插嘴:「不,××乙才是與麗蘇登對的人選。」
有人不甘心地反駁:「你們全錯了,麗蘇喜歡的是××丙這樣的類型。」
「……」
一人一句,口水都快淹沒麗蘇的辦公室了。
為了讓眾雌住口,麗蘇坦承:「我已有論及婚嫁的准老公了。至於我和金仁周的感情波折也已告一段落,我希望你們別再給我『良心』的建議,謝謝你們了。」
管不得在場女士們的驚訝錯愕,她接著又說:「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那便是——現在已經是上班時間了。」
話未說完,眾人已各自竄回工作崗位上;終於,麗蘇斗大的辦公室又恢復往日的清靜。
咦?不經意的一眼讓她看見……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的上司到底從百葉扇後窺探她與這一票女人七嘴八舌多久了?
麗蘇撥電話給他,在還沒有提問之前,他已先給了她台階下:「她們又忙你的終身大事了?」
她略顯尷尬地答:「是呀。她們以為我該為仁周的變心哀悼,並且另覓第二春。」
實周又問:「那你覺得我們兩人的感情已到什麼樣的程度了?」
「……」
「別沉默,你該給我答案的。」
飛上枝頭當鳳凰,感覺起來像是遙不可及的夢想,但現實生活真讓她碰上了。
呵,還真有點——「太匆促了。」
「不,一點也不會。我們認識的時間不短,再說我也老大不小了。」好爛的借口,然而卻往往挺受用的。
「非得這麼快下決定嗎?」
「當然愈快愈好。」
麗蘇仔細地考慮一會。「好吧,我答應你的求婚。不過——」
「答應」兩字讓他精神為之大振,但「答應」之後還附加了「不過」,這也太吊人胃口了。
「不過什麼?」
麗蘇將顧忌說了出來:「雖說我們曾有過夫妻之實,但我壓根沒半點印象。我想,婚後是不是可以給我一點時間,好適應未來的相處之道?」
為了不想她再反悔,實周答應了她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