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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籐染綠 第3章(1) 作者:段絮
    籐井樹一踏進家門,籐大嬸就衝出來將他抱滿懷。

    「乖兒子,你看好多銀子!」

    籐井樹看見他娘手裡拿著好大一綻白花花的銀子,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刺得他頭昏眼花。

    「哪裡來的銀子?」

    「哎呀,屋子裡還有好大一堆!全是白花花亮晶晶的銀子噯!」籐大嬸比劃了一個很誇張的手勢,高興得快瘋了。

    「寶貝乖孫,你可回來了。」奶奶站在門口對他招手,「快進來,大喜啦。」

    「怎麼回事?哪裡來的銀子?」籐井樹衝進屋,他看見他爹、爺爺、祖爺爺,一個個懷裡抱著銀子,笑得臉部抽搐、五官變形。

    「吼吼,乖兒子,大喜大喜啦!」籐大叔語無倫次。

    「大喜?」籐井樹感覺不妙。

    「爹給你說了一門親事。你看女方多闊氣,送來這麼多銀子當聘禮,吼吼。」

    「親事!」籐井樹嚇得後退一大步。

    「就是辛家大小姐,人人巴不得娶回家的大財女,鎮上首富辛老爺的閨女呀。」祖奶奶補充說明。

    「什麼?」籐井樹尖叫一聲,「是那個年過二十還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什麼老姑娘!辛小姐美麗又大方,熱情又善良,溫柔又賢淑,簡直是仙女下凡玉女再世,吼吼,好多銀子呀。」籐大叔的思維明顯混亂了。

    「你、你們!說,把我賣了多少銀子?」

    天吶、地吶,他雖然不敢奢求娶妻生子,好歹也是一個相貌堂堂的少年郎,家裡人為了銀子,竟把他賣給辛家那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從此做牛做馬,水深火熱,不要啊!

    「我不會娶她的!」籐井樹悲憤交加,怒從中來。

    「不是你娶,是你嫁過去當上門女婿。」

    籐大叔此話徹底打擊了籐井樹籐的自尊。

    「爹,我們家就我一個兒子,您忍心我們家香火斷絕?您忍心讓您唯一的兒子去給人家做牛做馬?您忍心未來的孫子不姓籐?」籐井樹對他爹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沒關係,你爹我還年輕,我和你娘商量過了,準備再生幾個。」

    「死鬼,這種話你也好意思拿出來講。」籐大嬸掐了籐大叔一把,臉上佈滿紅暈。

    「我也可以,有了銀子,還怕生不出兒子嗎?哇哈哈。」爺爺也湊熱鬧。

    「挨千刀的,你要老來風流,門都沒有!老娘已經生不出來,你別指望納妾!」奶奶醋意大發,擰住爺爺的耳朵來個河東獅吼。

    「輕點,我兒子納妾又怎麼了,誰讓你的肚皮不爭氣只下一個蛋。」祖奶奶心疼兒子埋怨媳婦。

    「都給我閉嘴。」祖爺爺擺出一家之主的威嚴,全家人馬上安靜了。

    「祖爺爺,您要救我。」籐井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抓住最後一絲希望。

    「乖孫吶,我也無能為力,家裡的情況你是知道的。我一個糟老頭子沒本事就算了,我還能活幾年啊,但是你爹、你爺爺也沒本事,我們一大家子都要靠你養。我知道你很辛苦,我心疼啊,現在有這麼個脫貧致富的好機會,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就委屈一下吧。」

    「兒啊,難道你忍心看我們幾個老的吃苦?」籐大叔變戲法似的痛哭流涕,全家人都眼淚汪汪可憐巴巴地望著籐井樹。五雷轟頂、肝肺俱焚!籐井樹默認了,他步履蹣跚地回到房間,還沒關上門就聽他爹歡呼:「兒他娘,沒想到生兒子有這麼多好處,我們再生幾個,下半輩子就不愁啦。」

    天吶,他家的長輩鐵了心要把他賣了換銀子。籐井樹徹底寒了心。世上竟有這種父母,賣兒求榮。他爹娘已經被豬油蒙了心,眼裡只有銀子,沒有兒子!

    話說五天前,籐井樹與辛綠痕在桃樹下有說有笑,情意綿綿(後一句是苟媒婆的臆測)。自從上次為籐井樹提親失敗,苟媒婆覺得老臉掛不住,好久都沒上籐家門。她在為辛家尋覓佳婿的同時,也尋訪到好多待嫁閨女,其中有一戶張姓人家的女兒與籐井樹很匹配,因此抽空上門再次說媒。

    眼尖的苟媒婆,剛走到籐家附近,一眼就認出坐在桃樹下的一對少年男女是誰。辛家大小姐打扮得像個村姑,大家閨秀的氣質蕩然無存,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私會情郎,簡直有失體統!還有還有,辛家大小姐原來是悶騷,平時那麼精明的一個女子,竟然在情郎面前裝天真!

    苟媒婆就是苟媒婆,以她二十年練就的火眼金睛鐵齒銅牙三姑六婆八卦大法,全身的毛細孔都興奮起來,於是迅速躲到籬笆後,展開天視地聽的絕技,挖掘出全鎮本年度最熱辣的轟動話題:首富老千金勾搭上貧窮俊小伙!這一樁「老少配」簡直太具傳奇性了!

    辛籐兩家的聯姻在苟媒婆的大力撮合下,馬到成功。其中省略辛家二老微服暗中考察籐井樹、籐家六老與辛家二老談價錢談不攏差點大打出手、苟媒婆為雙方極力斡旋等等細節若干。十日之後,辛籐兩家各派代表一人在月老廟簽下婚書,互立字據表示永不反悔,一切終成定局。

    至於定親的男女主人公,絲毫沒有發言權,這個時代男女婚姻本來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況在有心人士的刻意隱瞞下,他們毫不知情。

    「爹,您怎麼了?」辛綠痕第十二次問她爹。

    好奇怪,一個上午,辛老爺在迎客廳裡來來回回踐踏地板。一問他什麼事,就說是在活動筋骨。好吧,辛綠痕就讓下人清理現場,把桌椅古董什麼的搬開,讓她爹隨便活動。但是她見光鑒的地板都快被磨穿了,實在很想制止爹這種浪費的行為。

    「女兒,你相信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對不對?」辛老爺磨蹭了一個上午,終於咬牙決定揭開真相,不過他採取的是迂迴戰術。

    「也許吧。」辛綠痕可不那麼肯定。

    「那個……爹絕對是為你好。」辛老爺一再強調他做事的出發點。

    「好,我相信您。您又瞞著我做了什麼好事?不會是給我擺了一個比武招親的擂台吧?」有這個可能哦,爹出身江湖,娘也做過幾天女俠,雖說退隱多年,但難保他們不會一時興起使出江湖上流行的一套:擺個擂台招親!然後把她當獎品,獎勵給打架打贏的隨便哪個阿貓阿狗。

    「噓噓,小祖宗,我不是讓你別再提那些陳年谷子爛芝麻的事嗎?你想仇家找上門拆散我們幸福的一家嗎?」辛老爺可嚇壞了,好漢不提當年勇,他好不容易才從「糨糊」裡抽身,快活地窩在一個小鎮當土財主,可不想再回去過那種「悲慘」的生活。

    「你再提我就讓你三更起床蹲馬步、四更踩梅花樁、五更用手掌炒鐵砂。」辛老爺一貫如此恐嚇女兒。

    「爹,您確定自個兒三更能起床?」辛綠痕挑挑眉毛。

    這一問,直接命中辛老爺的隱痛。辛老爺無話可說,他要是能堅持每天三更起床就不用放棄原來風光的生活了。

    「老爺,離題了,說重點。」辛夫人在門外給辛老爺使眼色。急死人了,她在內室躲半天水也沒喝一口,一直擔心孤立無援的丈夫會不會給女兒大卸八塊了。結果咧,這兩父女卻在討論幾更天起床的問題,離重點越來越遠。

    「娘,不如您來說——」辛綠痕點名指向辛夫人。

    「我……」辛夫人考慮到自己身子單薄,恐無力承受接下來將要爆發的「暴風雨」,因此找了個十分荒唐的理由,溜掉。

    「我要去買菜,你們父女倆好好聊、慢慢聊。」

    誰都知道,辛夫人連蔥跟韭菜都分不清楚,她會有興致去買菜?

    「爹,還是您說吧。」娘跑了,辛綠痕抓著辛老爺不放。

    「我、我、我……」辛老爺「我」了半天,思想也在不停地轉,最後「我」出一句很沒底氣的話,「我陪你娘去買菜。」

    辛老爺步辛夫人後塵,到底還是沒有勇氣說出來。但是辛綠痕最終還是知道了,只因那揚眉吐氣賺了辛家大紅包的苟媒婆,在鎮上四處繪聲繪色散播謠言。這謠言半真半假,真實的一半是辛籐兩家喜結良緣,不真實的一半就是辛家老姑娘暗中勾搭上籐家俊小伙,兩人早就私篤定終身了。謠言傳來傳去,就傳進了辛綠痕的耳中。

    她的第一反應是,一掌拍碎紅木桌,嘿,好歹不懂事時扎過幾天馬步,還有那麼點功力。第二反應是,趕緊讓下人來修理被她拍碎的桌子。辛綠痕那麼精明,自然不會感情用事。可是她卻連著幾天不理爹娘,每天三更起來,在院子裡把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風。辛老爺和辛夫人,每天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老兩口乾脆也學女兒三更起床,在房內對打拆招。知道內情的下人,反倒可以蒙頭大睡到天亮,不必早早起來伺候主子。

    迎客廳裡,辛老爺和辛夫人頂著四隻黑眼圈,連連打呵欠。那個,連著好幾天不敢合眼,就怕女兒的大刀砍進來,個中煎熬實在不是外人能體會的。當然,他們不是怕女兒會殺父弒母,而是怕女兒失去理智,砸壞傢俱古董也是不好的。

    「我想睡覺,我要睡覺……」辛老爺唸咒似的低喃。

    「老爺,不如我們逃吧。」辛夫人握著丈夫的手,淚眼朦朧。

    「笑話,這是我家,我是一家之主,憑什麼要受那個孽女的氣!」辛老爺受到刺激,男子氣概又爆發出來。不過當他看見「孽女」拖著大刀,一身勁裝疾服殺氣騰騰走進來時,氣勢又軟下去,軟到塵埃裡,只是反覆唸咒似的低喃:「我想睡覺,我要睡覺……」

    辛老爺要睡覺的心願不久就實現了,幸虧他沒有聽夫人的話逃跑,不經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七天之後,辛綠痕自己先熬不住,放棄半夜起床舞大刀的怪癖,又換回華麗的衫裙,做個大家閨秀。

    第八天,辛綠痕換了一身出門必備的村姑裝束,直殺籐家。

    「兒兒兒……呀,辛辛辛……家大小姐來啦!」本來打算和老婆出門看戲的籐大叔,在門口遇見未來兒媳,呆了一呆,慌不擇路跑進屋,使勁拍打兒子的房門,結結巴巴地報告消息。

    籐井樹因為不滿他爹娘私自定下的親事,悶在房內閉關好多天了。家裡有了銀子,他自不必再給人看孩子。他正坐在桌前喝水,一聽到辛家小姐來了,第一反應是驚嚇,一嚇到就張大了嘴,還未嚥下的茶水就這麼流了出來,灑得滿桌都是。

    「兒呀,出來見客。」籐大叔見兒子久不回應,使勁催促。

    見就見,他一定要表達自己的不滿,宣洩自己的不甘。籐井樹擦乾「口水」,站起來,開門,木然地對上他爹因興奮而通紅的臉。

    「辛……嗨嗨,這就是我家不爭氣的兒子。」籐大叔不知該怎麼稱呼辛綠痕,叫小姐,太生分,叫兒媳,還太早,所以就叫成了「辛嗨嗨」。

    辛綠痕並不介意,她找的人就在眼前。她走過去,對上他逐漸呆滯的臉,一笑,微微露齒。

    「小籐。」

    輕柔的話語如春風過耳,吹開了少年心底的花。

    「是你!」

    呆滯的木頭髮芽了。

    「呀,你們認識?」很不識相的籐大叔說完這句煞風景的話就被很識相的籐大嬸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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