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ey、Money!」蓓蓓推推它。
Money翻身起來,伸懶腰的同時還咧著嘴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蓓蓓拉開房門讓Money到廁所尿尿,自己則懶洋洋的到廚房查看它的飼料和水是否充足。
最近Money幾乎都是晨光在照料,蓓蓓往往一睡醒就匆忙的上妝、換衣服,幾乎每天都與不同的傳播公司或電視台談演出的事,她的精神因此變得有些亢奮。雖然目前的接觸都是口頭上的承諾,但對她來說,這已經是進入這一行最輝煌的時刻了。
晨光似乎就像一個默默支持她的朋友,無異議的打掃環境,且填滿冰箱裡的飲料與速食,供她夜歸或晏起時享用。
蓓蓓在屋裡晃了一圈,沒看見晨光,想必他是出外寫生去了,她才打算開冰箱找東西吃,卻有人按了電鈴。她只好先去開門。
「嗨!」孟芹帶著大大的褐色太陽眼鏡,臉色顯得有點蒼白。
蓓蓓愣了愣,也跟她「嗨」了一聲,Money熱情的對孟芹示好,兩隻前爪不小心刮破孟芹的絲襪。
只聽見孟芹低低的叫了一聲,她拿皮包擋在自己一雙修長的腿前,尷尬的說:
「我好怕狗。」
蓓蓓一把抱起Money。「不好意思,把你的絲襪弄破了。」她敲了Money的腦袋一下,又問孟芹:「你是來找我哥的嗎?」
孟芹停了兩秒才說:「晨光在嗎?」
蓓蓓有些疑惑,心想這女人到底怎麼搞的?跟晨光在一起時,又偷偷要招惹她哥哥,現在跟晨光分了手,一大早又來找他……
蓓蓓淡淡的說:「我早上起來就沒看到他。」
「那我在客廳等他。」孟芹說。
「可是我馬上要出去了,我怕Money會一直纏著你。」蓓蓓的語氣擺明了不歡迎她留下來等。
孟芹大方的走到晨光桌前寫了一張紙條。「晨光回來,麻煩你告訴他,我有事找他。」
「喔,你留紙條了嘛!」蓓蓓瞥了孟芹的留言,只見上面只有姓名和來訪的時間。
孟芹走後,蓓蓓逕自回房換衣服,出門時才發現Money把孟芹留言的紙片咬得粉碎;蓓蓓將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紙片撿回晨光的桌上,她曾想過是否要替孟芹再留話一次,但正好凱文打電話上來說他人在樓下,蓓蓓於是作罷,匆匆下樓去了。
凱文喜歡見到蓓蓓時,先無言的凝視她幾秒,然而蓓蓓卻為了剛才的事有點心虛,因此眼神飄忽閃爍,連心也是浮動的。
「我聽到一個關於你的消息。」凱文似笑非笑的說。
「好消息還是壞消息?」蓓蓓問。
「有內幕消息說,電視台打算提名你角逐最佳新人獎。」凱文將車往陽明山上開去。
「真的嗎?」蓓蓓訝異不已。
不久前,她還覺得自己前途茫茫,如今不但有人找她拍戲,居然還有機會被電視台視為參賽的人選,真是不可思議啊!
「雖然名單還沒有公佈,但既然有這個傳言,我想對你最近接戲、選戲應該有不少幫助。」凱文很希望蓓蓓的演藝事業能夠扶搖直上,也許這是他個人小小的一點私心。
尤其最近姚軍已嗅到他和蓓蓓在拍拖,有意無意總要提醒他別讓那些熬不出頭的小演員給利用了,這種話聽起來真刺耳,若是蓓蓓在電視上能有幾次出色的表現,他是希望讓戀情慢慢公開來的。
「如果這次真的給你拿到新人獎,記者問你有沒有男朋友時你怎麼回答?」凱文問。
蓓蓓停了半晌,說:「不知道耶,你教我,我照著你的話回答。」她把手握成拳伸到凱文面前當麥克風,「我們請最佳新人獎的得主於蓓蓓小姐告訴我們,她現在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呢?」
凱文煞有其事的回答:「是的,我的男朋友其實大家也認識,就是姜凱文,如果這次沒有跟他搭檔演出,我想我的演技也不可能就這麼被激發出來……」
蓓蓓嬌嗔道:「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那算了,你有更好的說法嗎?」凱文戲謔的望著她。
「到時候隨機應變羅!」
「欸,我們倆得先串好供才行啊,不然我說於蓓蓓是我女朋友,你說姜凱文跟你八竿子打不著關係,那我不是糗大了!」
蓓蓓聽他這話的語氣是願意公開兩個人的戀情了,按理說,她應該開心才對,可是,心裡的愉悅似乎沒有預期的多;反而這一整天,都因孟芹早上的出現而使她心中有一股難以言喻的不安。
孟芹在黃昏時又來了晨光的公寓一趟。
晨光開門見到她時,愣了一下,不能確定她是不是來找他。
「我早上來過,留了紙條給你。」孟芹早上被Money刮破一雙絲襪,下午特地換了長裙才過來。
Money又蹦蹦跳跳的出來歡迎孟芹,晨光見孟芹呆若木雞的站在原地,猜想她是不喜歡小狗,因此把Money抱到自己的工作台上。「這麼小的狗你也怕?」
孟芹點點頭,「它有沒有跳蚤啊?」
「沒有吧!」晨光摸摸Money的腦袋,它不安分的在桌上轉來轉去。
「我們出去走走好嗎?」孟芹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點委屈。
晨光看了看牆上的掛鐘,說:「也該出去吃晚飯了,你等我一下,我拿件外套。」他一手把Money抱起來往房間裡走。
孟芹看見他桌上有一本厚厚的素描本,順手翻了翻,除了建築物、街景以外,她敏感的察覺到晨光感情的移轉是有跡可循的。素描簿前半本的女子速寫都是她,而後卻成了蓓蓓,那是不同角度的觀察與紀錄,或凝眸、或淺笑、或憂傷、或燦爛……她忽然明白早上蓓蓓對她的冷淡其實是含著敵意的。
晨光拿了一件藍色的薄夾克出來,問:「有沒有想到哪裡?」
「開心咖啡屋。」孟芹說。
晨光怪道:「我聽說心瑂已經把那間店頂出去了。」
「嗯,沒錯,現在它的老闆也還是我的客戶。我替店裡重新設計過,色系換了,像英國鄉村的調調。」提起工作,孟芹的精神似乎變得比較好一點。
到了「開心咖啡屋」,孟芹選了習慣的位子;老闆是一個三十多歲的長髮女子,她熱情的推薦今天的招牌餐,還送了兩罐啤酒。
「最近過得怎麼樣?」孟芹問。
晨光想了想說:「還不是就這樣。辭掉才藝班的課,就得多接一些設計稿來做,不過也還好啦,反正吃不飽餓不死,如果明年的繪畫展畫不出個名堂來,我想我真的要考慮改行了。」
孟芹笑說:「我才不擔心你的工作呢!一堆設計公司等著你,你還怕餓死嗎?我是問你的感情生活。」
「感情生活?」讓前任女友來關心自己的感情生活,這豈不是很滑稽嗎?
「其實我現在跟致文也很少碰面……」孟芹低下頭,「你一定覺得很奇怪,我也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一切的阻力消失後,男人的熱情也跟著消失了?」
晨光腦裡忽然一片空白,她的意思是致文又移情別戀了嗎?
「不確定的感覺比較有挑戰性吧!」孟芹苦笑了一下,「你會這麼想嗎?」
「我不瞭解你的意思。」晨光發現他已經沒有興趣知道孟芹和致文現在的感情困境了。
孟芹卻控制不住自己,她一古腦的說:「致文以前一天都會打好幾通電話給我,可是現在,我幾天也接不到他一個電話。」
「你可以自己打給他,這不算什麼大問題啊!」
「是嗎?」孟芹啜一口咖啡,「可是昨天是我生日,他居然也忘了。」
晨光笑道:「那你更有理由要他彌補你啦!」
「我覺得我的心都冷了。」孟芹垂著頭,哀聲歎氣。
「你打算怎麼做呢?」晨光猜想她只是要傾吐一下垃圾情緒。
「我想要安定……我應該找一個適合的男人,穩重、成熟、包容力強,昨天晚上我想了一整夜,致文沒有一個條件符合。」
「那就找一個適合你的人吧!」晨光冷靜的說:「以前我一直希望能跟你在一起,後來真的在一起了,才發現不適合,還好我不是那種鑽牛角尖的人,不然現在我們也不能像老朋友一樣的談心裡面的話,你說是不是?」
孟芹忽然覺得晨光是在拒絕她。比起致文的飄忽,孟芹開始回想起晨光往日的種種好處;一個穩定的情人雖然不能給人愛恨交加的纏綿悱惻,但絕不會有苦苦等待的焦慮與情變的不安。
「你還會接受我嗎?」孟芹問。
晨光愣了一下,「我們?」
「我們可以重新來過。」孟芹的語氣帶著執拗。
「別開玩笑了,我們努力過,不行的。」
「那時是我心裡還對致文抱著希望,我承認我錯了。」孟芹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對不起,孟芹。」晨光低聲的說。
「如果你沒有愛上於蓓蓓,你是不是會再接受我?」
孟芹的話像一記悶拳似的打進晨光的心窩,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掩飾的說:
「我跟蓓蓓一直就像哥兒們。」
「你騙我。」孟芹固執的說。
「我幹嘛騙你?蓓蓓有男朋友的。」晨光說。
孟芹忽然岔開話題,說她想到碧潭走走。「你陪我去吧!」
晨光也不知該如何拒絕,於是就騎車載她到碧潭。孟芹談著她最近的工作情況,兩人在夜風徐徐的水邊散步;孟芹挽著他,彷彿是個無憂無慮的少女。
電視台有意提名蓓蓓角逐最佳新人獎的事看來並非空穴來風,節目部經理約了蓓蓓與一個紅牌製作人談論下一檔連續劇的劇情與角色。
在節目部經理偌大的辦公室裡,蓓蓓覺得自己變得十分渺小,製作人沉吟了一下說:「陳經理,既然你這麼看好於蓓蓓,我這部戲的女主角當然就是她了。」
陳經理笑著對蓓蓓說:「第一次有機會挑大樑,一定要用功啊!」
「我知道,謝謝經理。」蓓蓓心裡雖然高興,但對完全不曾合作過的工作班底還是感到有點惶恐,尤其這個留著小平頭的製作人,從剛才到現在就一直眉頭深鎖,嘴角下垂。
「宋製作,那女主角就這樣決定羅」陳經理再確定了一次。「蓓蓓雖然是個新人,不過你一定要相信,我的眼光錯不了。」
「經理御筆親點的人選,當然錯不了。」宋製作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
後來他們兩人閒聊起來,完全與蓓蓓無關,只是經理又沒說要她離開,她只好在一旁待著,聽著聽著,竟也聽出一些端倪。原來他們現在正在搞派系鬥爭,宋製作原先屬意的女主角有點意思靠攏另一派人馬,所以經理故意要冰她一陣子,蓓蓓剛好撿了個現成的便宜。
從辦公室出來後,凱文在電視台地下樓的餐廳等她,蓓蓓一古腦的把剛才聽到的事說給他聽。
「我覺得你還是有個經紀人替你打點打點比較好。」
「徐靂啊!」蓓蓓說。
凱文戲謔的說:「姚軍說他根本是個皮條客。」
蓓蓓拍了他一下,「那我成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