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是誰喚她?
這一場火,是那一年的火嗎?
對了!她還記得是文哥哥背著她逃離那一團火源。
她在文哥哥的保護之下,她是逃出生天,挽回這條小命;可是珍貴的藥材燒光了,文師傅還在煉藥房裡,大伙為何不先去救他呢?
她也好想幫忙的,可是她沒有辦法,她的身子骨不好,從小便無法習武,所以她救不了,甚至也不能自保……,
她的懦弱無能救不了對她恩重如山的文師傅,還得讓文哥哥救她,而這一場火,還是因她而起……
若是她能夠自立一點、身子骨好一點,她也就不用寄住在文世伯家,文世伯便不會受玉氏牽累而命喪祝融……
「瑾瑜!」這嗓音聽來似乎滿是火氣。
是誰喚她,是誰如此生氣地喚她?是氣她嗎?
「瑾瑜!」
這一聲怒吼像是轟天雷,極為不客氣地將玉瑾瑜轟醒。
玉瑾瑜睜開惺忪的雙眼,映入眼簾的是兀荊韃暴怒的藍綠色眼眸。
哦,對了!她想起來了。
自破廟的那一晚之後,兀荊韃便給了馬伕大哥一筆銀子,將馬伕大哥的馬車買過來,當作他倆現在的騎乘工具。
自那一天至今日,算算也有個把月了,已經是相當接近天子腳下,只等翻過居庸關,便能到達他的陣營。
「還在做啥白日夢?」兀荊韃見她的神情恍惚而渙散,忍不住一聲暴喝自玉瑾瑜的頭上灌下。
「我……」玉瑾瑜抬眼看了他一下,心裡頭直喊著誤上賊船。一直以為他的外表或許有點危險,可個性總是柔和的;豈知,他的個性之前那麼和善,是因為他受了傷,而不是本性。
本性呢,就像眼前這般地粗暴無禮、悍戾囂狂;傷口一好,他便在一夜之間,變成了這樣的人。
真是不該將清白的身子交給這種人。唉!現在就算是要抱怨也來不及。
「我到前頭去買點乾糧,買點御寒的衣物,你在馬車上別下來。」兀荊韃簡潔的交代幾句,便跨下馬車。
這幾日越是接近京畿,天氣益趨寒冷。昨兒個夜裡,還飄了一場小雪,玉瑾瑜的身子骨特差,整個夜裡淨是她的咳嗽聲,儘管是抱著她一整夜,也難見她的體溫暖和些。
「等等,兀荊。」這怎麼行,放他一個人去購糧,豈不是將他推入虎口嗎?這裡雖然是京畿,早已看慣了他這種異族,可現下戰爭的情勢危急,難保他不會發生什麼問題?
況且,這買糧的事有哪一次不是包在她身上的?交給她便好了,他又何必在此時到外頭拋頭露面?
玉瑾瑜趕緊將身上的披風拉開,三步並作兩步地跳下馬車,跑至兀荊韃的身邊,拉著他身側的衣角。
「兀荊,買糧的事,交給我去辦就好。」
「我不是教你別下來嗎?」一看到她從馬車上跳下來,兀荊韃不覺胸口又是一陣暴怒。
這女人是聽不懂他所說的話嗎?他是不想讓她下來吹風淋雪,怕她又要咳上一整夜,她居然還下來!
「我怕你這樣子去買糧會不安全。」玉瑾瑜不懂他最近為什麼老是動不動就罵她?是她太礙事,還是他嫌她煩呢?
玉瑾瑜低垂著頭,以眼角瞄了一眼盛怒中的兀荊韃,她真的不懂,他為何老是動不動就生氣。
雖然他的傷已經好了一大半,可也不適合老是這樣動怒呀!
會不會是因為……她不同他一起……做那一晚所做的事,所以他才生氣?真是個好小氣的男人。
「你何不看看是誰會不安全。」兀荊韃瞧了她依舊蒼白的小臉,心中不覺一陣惱怒。
該死,他第一次見到她時,他明明記得她的臉總是會因為一個小跑步而變得白裡透紅,為何一個月過去了,她的臉卻日趨地慘白。
想要買糧?別開玩笑,要他兀荊韃讓他喜愛的女人為了他,受著那風吹雪淋而去買糧,他倒寧可餓死算了。
她的臉蛋不若關外的女人冶艷,體型也不似關外女人的高大,但她那一雙楚楚動人的秋水、不點而紅的朱唇、不須妝點的玉麗容貌,還有那略嫌嬌小的身形,直教他想把她揉入心坎裡頭疼。
這樣的奇女子,他可不打算拱手讓人。
若是讓他瞧見哪個地痞流氓敢同她調戲,他必定大開殺戒,血染鄉里;可是她一定是不愛瞧見他那樣,所以他必須防範這樣的事情發生。因此他寧可自個兒去買糧,也不讓他人見到她那飄渺婉約的面容。
再說她腦子不靈光倒也是不為過;怎會有這般地黃花大閨女如她一般莽撞的,說是瞧他傷重,想將他送回關外!?
今日她命夠好,還好是遇上他,倘若換成他人,怕不將她給吃了、吞了才怪;不過,遇上他也沒好到哪裡去。
因為他也將她給吃了、吞了,還想將她擄回關外,不再放她自由。
「先前不也是瑾瑜去買糧的嗎?況且,你若是頂著那一頭紅髮出去,沒一會兒,定會讓官府的人盯上。」玉瑾瑜仔細分析厲害關係。
,那你的意思是……,
,我去買吧!「
「別想!」兀荊韃不客氣地拒絕她的提議。
「但是我想買一些藥材。我所帶的藥材幾乎都用完了,不趁現在補足,到了關外就沒有了。」這才是她最煩惱的事情,雖然他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可還是需要一些藥材滋養他的身子。
「關外也有藥材,你別以為只有中土才有大夫。」她真以為他的身子有那麼差勁嗎?
「不如……你讓瑾瑜同你一道去吧。」這算是最後的讓步,他如果再不理的話,她也無計可施。
橫豎他是要答應她這樣合理的要求的;她可是打從心裡發誓,要將他安全地送回關外,甚至連身子都送給他了,他還要如何?
「那走吧!」
兀荊韃將她身上的披風拉攏,將她的身子環於他的右側,儼然一副母雞帶小雞的情景,直讓玉瑾瑜想發笑。
玉瑾瑜露出貝齒輕笑著,兩人一同走向十步遠外的市集。
果然不出玉瑾瑜所料,剛走過馬具販子的身邊,整個市集上的人便拿著數百雙的眼睛直往他們倆身上瞧,無人敢說出一語,倒也靜默地閃出一條走道,讓他們倆通過。
整個市集裡瀰漫著一股窒悶的氣息,突然,從天而降的雪,緩緩飄落在人們的身上、地上。
市集的人們臉上淨露不善,每個人像是在等待著一場一觸即發的戰事,臉上凝結著一道憤恨和怒火的光芒;看著兀荊韃,真像是看著一個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兀荊韃發現這些不友善的視線,於是他更加快買糧的動作,最後摟著玉瑾瑜鑽入一家皮製行裡,玉瑾瑜這才感覺到那種啃蝕心神的視線停止,好不容易輕吁了一口氣。
「你到這兒要做什麼?」玉瑾瑜暫忘剛才那些著實不舒服的事情,轉身問著兀荊韃。
眼前擺出的儘是一些皮草、裘衣和皮長靴,難道他是要買來御寒?
可她和他一路從杭州駕馬車往北方走,他的身上永遠是那一件短衫布衣,也從沒聽他喊過一聲冷,十足表現出他是個剽悍的關外民族,和她這種在南方土生土長的人不同。
在杭州,只要飄點小雨,颳點小風,姐妹們便會拿出各式的保暖用具給她,只怕一陣小風小雨便會要了她的命似的。
若是姐妹們知道她已經看過雪,甚至方纔還站在雪雨裡,她們可能會嚇得大眼瞪小眼,或是連袂屠殺兀荊韃一番呢。
「我想幫你買些皮草。」兀荊韃的藍綠色雙眸在這燈火昏暗的皮製行裡,顯得有點幽暗且深情,直讓她以為他是個黑眸的人;只可惜,他的輪廓太深,紅髮太招搖。
「我?」玉瑾瑜愣了下。「我不需要!」
「可是,關外要比這兒冷上許多。」這句話算是利誘了。他太清楚她怕冷是怕到骨髓裡去了。
他當然知道她只打算將他送到關外,然而他並不打算就這樣放她走;他打算將她留在身邊,陪他一生一世。
「是嗎?」玉瑾瑜低頭思忖了會兒,想想也無妨,到時,她還可以將這些皮草帶回杭州,好讓她向姐妹們證實,她來到了北方。
看著玉瑾瑜微蹙著蛾眉沉思,兀荊韃便樂著到另一頭去替她選一些實用的皮草,在她來不及反對時,他已經替她選好了一件皮裘、一雙靴袎子和一些炭火,足夠讓她渡過這幾天的寒冷。
「你真的買了?」看著他一雙手的滿載而歸,她才明白,他根本就是特別為她採購才來的。
可她身上也沒多少銀子,該如何是好?
看著這些皮草,不用想,她也知道價值不菲,該拿什麼東西抵給他呢?這一路上,原本應該是她要照顧他的,誰知反了過來,吃他的、用他的,還花他的,這怎麼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