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他急遽的擺動,淚水更如雪水般化在兀荊韃捧著她的大手上;是為他的鹵莽而哭,是為他的強悍而哭,更為他滿腹的辛酸而哭。他的心意,她該是懂得,她卻又如此出言傷他……
有誰願意讓自己的人生操控在一場場無情的戰火之中?她該懂的,她卻如此傷他!這是時代的錯,是居上者的錯,千錯萬錯,都不該是他的錯;是命運驅使他這樣的生長,他只是接受了這一切的安排。
「兀荊……是瑾瑜錯了……」她將瘦弱的手環著他的肩,將臉偎枕在他的肩頭,滿臉的歉意,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得清。
兀荊韃猛地停下腰間的動作,睜著一雙眼眸像是乞憐一般地凝睇著她。,你別離開我,千萬別離開我。,
戰場上,不是殺人,即是被殺,這樣的痛苦,像是毒蠱一般地打入他體內,每每在戰役結束之後,引發他心中最酸楚的痛。
若是簡單的談判即可換來永久的和平相處,他又何樂而不為?可這世間事,並不是能盡順人意。
是時勢所使然,讓他不得不如此;若每一次的鮮血流盡能夠換來共處的和平,他又何不捨?
「兀荊……」
此刻,她更說不出口,她不敢跟他說她要走,不敢跟他說一待孩子生下,她便要走了;她甚至不敢同他說,她的肚子裡已經有了他的骨肉。
她將玉足攀上他無贅肉的腰,好讓他每一次的推入,能夠更深、更接近她;這一刻,她也不願再多想其他。
「瑾瑜,待戰事平定,讓我帶著你四處遊走,遠離這個是非之地,好否?」兀荊韃將厚重的氣息吐在她的玉顏上,像是暖風輕拂在她臉上。
「好……好……待戰事平定……」她說謊了,第一次昧著良心、口是心非地說著言不由衷的謊言。
待戰事平定之後,想必她也不在這裡,這些話只是想要給他一點安心的謊言;若是不走,只怕他連命都留不到戰事平定之後。
很苦,真的很苦,如此兩情相悅的人,卻終要各自飄零……
「瞧你今日氣色不佳,我同術裟向大夫要了一些藥引子,熬成湯藥,你喝一點吧。」苗袈溫柔的說道。
玉瑾瑜呆愣著,一早,兀荊韃忙著戰事裝備去了,留下她一人,滿腦子淨是胡思亂想,仍舊找不出一個最適合的解決之道。
是的,她想留下來了,經過一夜的掙扎,她告訴自己,她真的想留下來,儘管前途暗潮洶湧、殺機四伏,她也不想再逃避了。若是要留下來,怕是拿兀荊的命在玩哪,她已難決定了。
走?
不走?
好難呀!
還好苗袈同術裟怕她無聊,特地來陪她聊天,否則她可真是快要想破了頭,也找不到一個好辦法、一個好抉擇。
「苗袈,真是謝謝你了。」玉瑾瑜作勢要自炕上起身,卻又被苗袈壓回炕上。
「你好好地靜養,若是你有了什麼閃失,苗袈可真是無法向將軍交代。」瞧玉瑾瑜乖乖地半躺在炕上,苗袈才又退回炕邊的小几邊。
「是呀!」術裟也附和道,同時端著剛熬好的湯藥至她的面前,「快點喝吧!」
「趕緊趁熱喝下吧!」一旁的苗袈也跟著鼓舞她喝下。
玉瑾瑜倍感窩心的看著她們,注意到苗袈的氣色顯得有點蒼白,和昨日相比,相差甚遠,心中正納悶著,而這湊在鼻間的味兒,似乎有所不同。
這味兒,像是麝香!
「苗袈,我瞧你今日氣色不太好。」玉瑾瑜柳眉微蹙地盯著苗袈。
「我……昨兒個有點睡得不好。」這話一問起,苗袈的臉色益發蒼白嚇人,說起話來也結結巴巴,像是在掩飾什麼。
「苗袈姐姐昨兒個確實睡得不好,我瞧她夜裡翻來覆去、輾轉反側,像是睡得極不安穩。」
嘴裡說著話,術裟仍不忘以眼示意玉瑾瑜趕緊將溫熱的湯藥喝下,否則,苗袈姐姐特地起個大早所熬的藥就要白費了。
「快喝吧,涼了可不好。」瞧玉瑾瑜沒有想喝下這碗湯藥的念頭,苗袈忙不迭地催促著。
玉瑾瑜的視線來回在苗袈和術裟身上梭巡,像是已經看出端倪,找出癥結,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化解這問題。
「你們可知戰事已發,將軍即將前往戰場?」為了不讓自己被迫喝下這碗有問題的草藥,遂而道出兀荊的事,想必她們必會為兀荊的事情而分開注意力。
「戰事?」苗袈和術裟異口同聲地道。
「是,好像打明兒個起,將軍便要移至邊關。」
「這……事不是剛停,為何還會有戰事?」苗袈微顫著身子,極為不願聽到這樣令人驚駭的消息。
「術裟,這藥給我,你去向外頭的哨兵探探口風,問些消息可好?」為了解決這個問題,玉瑾瑜必先將術裟調開,免得礙事。
術裟一聽,二話不說,立即奔出帳外,帳內留下玉瑾瑜和苗袈二人獨處。
「苗袈,你為何在湯藥裡加了麝香?」她多不願問,卻又不得不問;這件事已經牽扯到她肚中的孩子,她不能坐以待斃。
「你……你說什麼,我不懂。」苗袈索性偏過頭去,不敢看玉瑾瑜質問的雙眸。她也不想如此,她怕若是她並沒有照著她的承諾做,她這一輩子是鐵定無法再接近將軍了。
她不要,不要這樣的結果!
「知道我有兀荊的骨肉的人,只有你和術裟,而術裟的態度坦蕩蕩,沒有絲毫隱藏的殺機,但你就不同了,我看見你眼中欲置我於死地的殺意。」昨日還是她最摯愛的姐姐,今日卻成了想殺害她孩子的兇手?
她是個大夫,她豈會不知道這湯藥是用什麼熬成的?
若是這樣的愛恨糾纏,會讓她們走至今日的地步,她也只有放棄一途,無論她是多麼不願!
「我會走,我真的會走,待孩子生下,我一定會走!」這樣的承諾,還無法使她相信嗎?
「我又怎會知道你到底會不會這樣做?」苗袈咆哮地道。「我也不想這麼做,我也不想殺害將軍的骨肉,可是我怕將軍忘了我;儘管我知道你是個大夫,我仍愚蠢地想要放手一搏。」
玉瑾瑜胸口隱隱作痛,坐在炕邊,雙手緊環著苗袈的肩,看著涕泗縱橫的她,心中真是不忍。
「放心,我說過我一定會走,到時,還需要你好好地照顧腹中的這個孩子,你別多心了。」
一樣是為情所苦的女子,她何以忍心讓她更痛苦?
「你要把這孩子給我?」
「是啊!到時他還得喊你一聲娘親呢。」玉瑾瑜自懷中取出手絹,輕輕地擦拭著苗袈哭花的臉。
「瑾瑜,苗袈對不住你,你的大恩大德,苗袈來世再還你!」話一說下,她的淚水便又撲簌簌流下。
「好,你要如何都無妨,只求你別哭了,否則這兒可要成了個水池。」要笑,一定要笑,唯有如此,大家才不會受到傷害。
若是有苦,皆讓她承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