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嫩的聲音拖長了尾音,喚住正要鑽入車內的身影。
在這市郊外,不起眼的騎樓式建築外頭,每天早上都停著和這房子不搭調的豪華氣派的黑色房車,由司機小臣開來接公司的總經理。
李時影,身形頑長,面容清俊,從來喜怒不形於色,眼神溫冷如月,不管多熱天氣依然西裝筆挺,雖然年輕,但行事沉穩內斂,舉止斯文嚴謹。
在外頭,俊逸外表在吸引眾人目光的同時,無形中一股冰和冷的氣質又令人不敢隨意親近。
他轉身,目光轉向隔壁房子的二樓,八歲小女孩秀氣可愛的臉龐擱在陽台護欄上,只露出一顆小頭顱,小手揮不停,朝他咧嘴笑。
「早安,時影。」小女孩聲音甜膩膩的。
「早。」李時影望著她,眼神頓時化柔,嘴角揚起,「暑假還沒過啊,你今天這麼早起?」
「嗯!雨歌今天放假,她要帶我去遊樂園玩。時影,你跟我們一起去玩好不好?」
李時影還未回答,那樓上房裡先傳出聲音。
「都已經告訴你他要上班了,你真不死心耶!我陪你玩還不夠啊?」
「但李老大說,他的公司不是他一個人的,李伯伯也有拿錢投資,所以時影也是公司的小老闆啊!」小女孩回過頭去,和房裡的人爭論起來。
「那又怎樣?他還是要上班啊。」
「但是上次李老大說,老闆不用上班,只有老闆以下的人要上班。那時影是小老闆,他也可以不用上班啊!」
稚嫩的聲音用自己的邏輯編織出來一套理論據理力爭,相當可愛,聽得司機小臣偷偷掩嘴笑。
裡面停頓了幾秒鐘沒聲音。不久,和小女孩長得極為相似的女人衝出陽台,她身上一件細肩帶水藍色圓點背心的睡衣合身地裹出撩人身段;她顯然剛起床,剛才在房裡編髮辮,一條長長蓬鬆的髮辮垂到腰際,另外一邊只編了一半,她還抓在手裡。
「時影,告訴李君蒙不要給寶貝灌輸一些亂七八糟的觀念,不然我禁止他帶寶貝出去玩了!」藍雨歌白裡透紅的肌膚像一尊精緻的瓷娃娃,得天獨厚的精緻五宮讓她的追求者從來不曾斷過。
「嗯,我知道了。」李時影目光落在她清涼衣著上,嘴角一抿,眼裡流露不悅,他卻沒有多說,只是回頭瞥了一眼為他開車的司機。
小臣口水差點滴了下來,被總經理瞥了一記冷光,口水迅速吞了回去,馬上低個頭,看著自己的鞋尖。
「時影,你真的不能跟我們去玩嗎?」稚嫩的聲音像是乞憐似的,拚命對他撒捅。
「今天恐怕不行。……後天我有空,我再陪你玩吧。」李時影對小女孩微笑,轉身鑽入車內。
藍雨歌望著車子遠去,忍不住顰眉,低頭瞅著和自己極為相似的小臉蛋,「我們長得這麼像,為什麼他都只對你笑,一看到我,嘴巴就閉上了?」
「因為我比較可愛,時影哥哥比較喜歡我啊!」藍寶貝兩條長長的髮辮垂到肩膀下,仰頭對著姊姊得意的笑。
像是給針紮了下,一顆心微微刺痛。她輕撫寶貝的臉兒,輕扯嘴角,「……不要叫他哥哥啦……叫名字就好了。」
藍寶貝聳了聳肩,拉著辮子在房裡轉圈圈,開心地笑著,「時影后天要陪我玩,我最喜歡時影了!我長大以後要嫁給時影!」
「……那我呢?」她在窗口地板坐下下來,打個呵欠繼續編髮辮。一大早就被這小丫頭吵起來了。
「雨歌?你嫁給李老大啊!我們一人一個。那以後他們的公司就是我們的了!我就有好多、好多玩具了!」
聽著童言童語,藍雨歌不禁失笑,「為什麼是我嫁給李君蒙呢?」
「那是因為你跟李老大年紀比較接近啊,婆婆說我跟時影比較速配,我們年紀比較近!」
「拜託,李君蒙大我好多歲,我跟時影才差一歲,你跟時影差了十七歲……多九個月,你們差比較多吧。」
「但是你比時影大,我比時影小啊!」而且時影說他現在根本就不想結婚,他連談戀愛的時間都沒有,但是他都會陪我玩,所以他一定很喜歡我,他會等我長大的!」
藍雨歌望著她得意洋洋的嘴臉,完全被她的驕傲和自滿給打敗了。她的父母應該都沒有這一部分的基因吧,這到底是像誰啊?……腦袋裡自動浮出李君蒙的影子來。看樣子不是基因的問題,該說是近墨者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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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遠離市區,依山傍水的郊外,早晨有著朦朧的霧氣。
李、藍兩家是鄰居,兩棟樓房排在一起,中間只隔了一條防火巷的距離。從兩代之前就是好朋友,直到現在還像一家人。
兩家的房子本來是同一時期蓋的,李家的樓房後來又經過翻修增建,兩層樓變三樓,旁邊又加蓋了一棟。因為李家有兩兄弟,分別是李時影的父親和李君蒙,加蓋的那一棟就是給李君蒙的。
李時影的父母都是退休公務員,為人和氣,喜愛旅行。
李君蒙和兄長年紀有段差距,他和李時影年齡反而接近些,所以雖是叔侄關係,他卻不許李時影喊他叔叔。李時影和藍雨歌因此都只是叫他名字。
李君蒙在大學時候就自己創業,當時兄長相當鼓勵他,也拿錢投資他,後來他的生意愈做愈大,現在除了是一家科技公司的老闆,八年前還投入兒童市場,從原本只是代理兒童用品,到如今已經自營生產,建立自有品牌,暢銷國內外。
而這家公司最大的受益人就是藍寶貝,她從吃的、穿的、用的,都由李君蒙免費提供。
至於藍家呢,上一代只生了一個女兒,那是藍雨歌的母親藍千涵。聽說從小就非常聰明,但有著一副倔強又火爆的脾氣,年輕時離家出走,自己跑到國外留學。
後來,在國外愛上藍雨歌的父親,卻在回國時分手。她未婚懷孕生下藍雨歌,至今沒有人知道藍雨歌的父親是誰。
當藍雨歌五歲時,她又離家出走了,三年後返家,只放下了一個嬰孩又失去蹤影。這個嬰兒體弱多病,後來夭折了。
八年前,聽說她又回來過一次,連家門口都沒進,只是把才七個月大的藍寶貝交給藍雨歌…人又不見了。那段時間,藍雨歌還在外頭唸書,偶爾才回家一趟。
現在,沒有人知道藍千涵在哪裡。
藍家就剩下外祖母和藍家姊妹居住。
藍雨歌和藍寶貝睡在一起,她們的房間和李時影的房間都在前頭靠近庭院的位置,兩個房間只隔著一條防火巷,窗戶是對望的。藍寶貝最常趴在窗口和李時影聊天,直到藍雨歌喊她睡覺才肯就寢。
藍寶貝年紀小小,大大的眼睛,紅潤的嘴唇,長得相當可愛,總是穿著蓬蓬裙,鄉村格子洋裝,活潑開朗,嘴巴甜,附近人家都認識她,也都很喜歡她。尤其是隔壁的李氏一家人,從老到少都把她捧在手心裡,拿她當寶貝小公主疼愛。
有時候藍雨歌工作不在家,她不肯跟外婆睡,反而是抱著枕頭跑去隔壁找李時影,和他一起睡。除了藍雨歌,她就愛和李時影睡,即使是最疼愛她,事事遷就她,巴結她,最常帶她出去玩,還無限量供應她吃喝玩樂的「李老大」,她都不肯跟他睡。
提起這件事,風流的花心大少、黃金單身漢榜上有名的李君蒙,就不知道暗自飲泣了幾回。
「小寶貝,為什麼時影帶你去墾丁玩,你沒打電話給我?」虧他上哪兒去都想到她,有她一份,這小鬼真沒良心!
「對不起嘛,因為時影很少帶我出去玩,我高興得忘了。」藍寶貝挖著李老大貢獻的冰淇淋,吃得滿嘴甜蜜,兩隻腳樂得在椅子上搖擺。
「真的是忘了?還是你想跟時影外宿,晚上抱著他睡,所以不想讓我跟啊?」李君蒙整個語氣酸溜溜的,全天下的「女人」他就只跟這小鬼特別計較。
「啊!我跟你說,那天晚上我跟時影睡一張床,那張床好軟哦,時影還哼歌給我聽,我好幸福哦。」
「哼,你比較喜歡時影就對了。」李君蒙扯起眉頭,老大不高興地瞪著小臉蛋發光發熱的模樣,故意板起吃醋的嘴臉。
「我也很喜歡李老大啊!」她的衣食父母,她沒可能不喜歡的。
李君蒙一眼就看穿了小丫頭的賊頭賊腦,朝她額頭彈了下,「我要是把兒童百貨賣了,看你還喜不喜歡我。」
「我還是喜歡你啊,可是你如果真的要賣,那就賣給時影吧。」那樣時影會繼續供她吃穿,哈哈哈。
李君蒙望著她甜甜的笑容,心中五味雜陳,深深歎了一口氣,「看你這麼像雨歌,不知道是幸或不幸?」
「幸或不幸是什麼?」她聽不懂,天真地反問。
李君蒙頓了好一會兒,才摸著她的臉兒,語重心長地問她:「我是說……寶貝,你想要一個爸爸嗎?」
「像你一樣會對我很好的嗎?」清脆的聲音滿不在意。就要升小學二年級了,她成績好,人漂亮,人緣好,除了沒有爸爸和媽媽,她可以說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身邊的人無不疼她,把她當寶,她才沒有時間去想擁有爸爸和媽媽是什麼感覺呢。
「你希望像我,或像時影?」
「提起時影,本來毫不在意的一張臉兒馬上出現憧憬,兩眼發光了!但望著李君蒙,她嚥下口水,咧嘴笑道:「嗯,都好啊!」
她的表情明顯不是都好,分明寫著「李時影最好」。
李君蒙一顆心又酸又疼,凝視她的眼裡充滿複雜神色,顯得虧欠又愧疚,疼惜地摸了摸她的頭,不忍地轉開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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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寶貝挖著冰淇淋吃,狐疑地瞥一眼李老大,聳了聳肩。
她老早就告訴藍雨歌,李老大最近很奇怪,常常問她一些摸不著頭緒的問題,又會突然緊緊抱著她,害她差點窒息,不然就是拚命摸她的頭,一張「哭相」。
但是雨歌回答得更絕,她說李老大從來就沒有正常過。
這句話她可不敢告訴李老大,雖然外頭人人都說李老大花心,處處留情,但李老大對雨歌的好,就只排在她後面而已。
李老大是很在意雨歌的,如果讓李老大知道雨歌說了那種話,他肯定會很傷心,那說不定她以後的玩具就會減少了,所以不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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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雨歌在二十歲拿到美容師證照,進入攝影禮服公司工作,後來為了多留點時間陪伴藍寶貝,二十二歲開個人工作室,做起「新娘秘書」。
新娘秘書的服務範圍包括訂婚、結婚、補請、歸寧。
幫新娘造型包含有彩妝、髮型、飾品提供、身體水粉、指甲油及身體造型等。
新娘秘書的工作,是到府服務,全程跟場,隨身補妝,變換二到三個造型,變換飾品。
當時她還年輕,沒有名氣和口碑,本來她已經有心理準備會有一段時間生意隆澹,不過意外的她從一開始就一帆風順。
後來她才知道,全是李君蒙在暗地裡幫她拉生意。不管是他公司裡的廠商、員工、客戶或朋友,只要有人準備結婚,他就熱心去幫她遞名片,為她做推銷。而他的人緣真的很好,很多人都相當給他面子。
想起來頗無奈,雖然她對李君蒙「公私不分」的行為不贊同,也氣他對她的過度保護。
但因為有他,她才能給寶貝快樂無虞的生活,也因為他,她才不用為三餐愁煩,幾年來一路走得平順……
想起來,日子過得真快,一下子又過了兩年。
她現在的生活重心都放在家人和工作上,一個月大約有五、六件案子,一件案子從一萬二到三萬六,有時候甚至更多,生活已經無虞。
只是這份工作從南到北,遇到結婚旺季她常常得提著化妝箱,背著大包包,開她的小車子到處跑,好幾天不在家,和她原本開個人工作室主要是為了想多陪伴寶貝的心意背道而馳了。
不過還好,自從李時影回國後,寶貝就不再嘟嘴給她看了。她看她現在是樂得很,她一說晚上不回來,寶貝馬上抱著枕頭往李時影的房裡沖,一點面子都不給她留……
噗……噗、噗……噗……什麼,怎麼回事?藍雨歌猛踩油門,她的藍色小車子還是不爭氣地熄了火。
她張著嘴巴,整個人傻在駕駛座上。
藍色小車跟著她這麼多年,她總是定期維修、保養,這還是第一次在路上拋錨。
糟糕的還是在天氣不穩定的晚上,離家百里遠的半山腰,外頭已經開始飄起綿綿細雨來——這下慘了!
她不死心地又試了幾次,但車子就是不動,最後連個聲音都沒有。
「完了、完了……怎麼會這樣呢?怎麼會這樣……」藍雨歌瞪著玻璃板外一片漆黑,聽著車外逐漸擴大的雨聲,頭皮愈來愈麻。她是外地人,這裡人生地不熟啊
電話,趕緊打電話!她離開新娘家應該不超過半小時,打電話向他們求救!
她打開車內的燈,翻找著電話簿,拿下機打了半天。
新娘的手機沒有人接,但她只有這支電話啊……
「不會吧……怎麼辦……」一輩子沒遇過這種事,也沒人告訴她開車要小心車子不動,她真的不曉得該怎麼處理啊!
外頭一片漆黑,山路上沒什麼來往車輛,雨勢愈來愈大……
呼——咻!
她傻愣在車裡,眼看著一輛車打她車旁呼嘯而過,這才驚醒了她!坐在車裡絕對找不到人幫忙!
她拉開車門,立刻迎面打來一陣雨——傘,她的傘……上一次撐傘進家門,忘了擱回車裡了,唉!
還好車上還有一件連帽薄外套,將就著擋一下吧。
她穿上外套,拉上帽子,站在馬路旁等好心的路過車輛。
冰冷的雨無情打在她身上,她拉低帽簷,縮著身子,每看到一輛車就趕緊揚手。大雨中,不多的車輛二穿梭而過,卻沒有一輛車為她停留。
現在正是季節交替之際,在山雨裡站了半個小時,指尖早已冰凍了。
她朝雙手哈著氣,雨幕裡猶不死心地盯著漆黑的車道來回看。
不久,又一輛開往山下的車疾馳而來。
「停車!拜託停車!」她揮著雙手。
對面來車緊急煞車,兩個車頭燈打在她身上,刺了她的眼,她才猛然驚覺自己竟不要命地衝到馬路上來,能平安無事還真是她命大。
她別過臉,兩手擋去刺亮的車光,心頭跳了下,換成了另一種不安。
停在她面前的是一輛豪華黑色房車,驟然踩煞車,後車座上正閉目養神的男人往前傾了下,張開眼不悅地掃向司機,隨著司機的焦距,一雙狐疑警思的目光穿過玻璃板,看見擋在車前的人影,更在看清那熟悉的身影後眼神轉為訝異。
「總經理,是雨歌小姐!」小臣不待吩咐,連忙下車衝向藍雨歌為她打傘。
「雨歌小姐,你怎麼會在這裡?」
大雨中,她訝異地望著他,「小臣……我在作夢嗎?」
「當然不是了,總經理在車裡。」小臣指向被他停在路中央的車,這才心虛地想起被他丟在車裡的總經理,頓時頭皮一陣麻。
「……不會吧,這麼巧?」冰冷的唇,冰冷的身子,冰冷的腦袋,僵硬了思緒,遲鈍了反應,她呆呆望著那輛熟悉的房車,感覺像在作夢。
「呃,雨歌小姐,這把傘先給你。」小臣把車裡唯一的一把傘塞進她手裡,才用手擋雨趕緊跑回駕駛座。
「總經理,我先把車子開到路邊停好嗎?」
李時影多看了他一眼才點點頭,臉上依然不見喜怒,卻足以讓一臉心虛的小臣感到窒息。
他紅著臉,趕緊把車子開到路邊停妥,沒有李時影的吩咐,接下來再也不敢有任何動作。
李時影拉下車窗,傾斜的雨勢避開了他。
他看著一身濕透的她走過來,手上的傘撐在車窗上,低頭笑望他,「嗨,時影,真巧啊!」
李時影瞥一眼前頭那輛車,「車子拋錨?」
「是啊,突然就不動了,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冷得牙齒忍不住打架。
「你先上車,把傘給小臣。」他打開車門,同時轉頭對小臣吩咐道:「你去看看她的車。」
「是。」
「不用了,我全身都是濕的,會把你車內給弄髒的。」她拿著傘正打算直接走向駕駛座旁幫小臣打傘,一塊兒去看看她的車,身後的李時影卻從車裡走出來,她見狀,趕緊回頭幫他撐傘。「你下來幹什麼啊?」
「上車。」從她手裡接過傘,語氣裡含著不容她拒絕的威嚴。
她顰眉,脫掉濕透的薄外套,鑽進車裡。
李時影重新坐進車裡,把傘遞給小臣,讓他下車去看。
車內,剩下兩人。
他打開小燈,不悅的目光把她重新看了一遍。
她依然綁著兩條長髮辮,頭髮潮濕地黏在頭皮上,身上一件淺水藍的七分袖短裙洋裝,柔軟的布料浸了水,服貼在她身上,腳上踩著一雙十塊錢的塑膠拖鞋,一身的狼狽……
糟糕,忘了換回鞋子!藍雨歌低頭看著自己的腳,一抹羞赧在臉上。她一個人開車,握著方向盤時,總是習慣脫掉一身的束縛,拿掉拘謹的外套和裝模作樣的高跟鞋,但一時情急,她剛剛忘了把鞋子穿回去。
冷不防被車內的冷氣狠狽凍了一下,她全身打顫。
李時影轉頭把車裡的冷氣調為暖氣,脫下西裝外套披在她身上。
她低頭望著充滿他氣息的外套,無法動彈,緩緩牽起嘴角,用著有精神的聲音開了口,「好巧哦!幸好遇到的是你們,我攔下車子才想到,萬一攔到了牛鬼蛇神,那我就完了。」
聽到自己的聲音出了喉嚨,掩去狂烈的心跳,她才拉開笑容望向他——一抹笑卻在他冰冷的眼裡凍結。
「我以為你沒想到這一點,雖然後知後覺,對你來說也算是有進步了。」聽似和緩的語氣,其實夾槍帶棒,棒棒打在她沒神經,愚蠢地讓自己暴露於危險之中的行為上。
他充滿指責的眼神,也包含了她衝到馬路中央的莽撞行為。他光睇視一眼就夠她抬下起頭來了。
她全身濕透,本來不想弄濕了他的西裝外套,正要拿下來,被他這悶棍一打,她心內倒是一點不捨也沒了,還把他名貴的手工訂做外套拿來順便抹去臉上的雨水。
李時影瞇眼瞅著她,只見她抬起頭來對著他猛笑,「時影,看到你真好!」
大眼睛裡跳躍著促狹的光芒,只是一點小惡作劇,她也玩得不亦樂乎。他並非沒看見他一件外套已經毀在她臉上的薄粉。他只是從來就搞不懂她腦袋裡的構造和思維模式……這似乎和男生、女生的差別沒有關係,是心智年齡的差距,講明白就是,他無法理解她的幼稚和白癡。
「你怎麼會在這裡?」
「工作啊。今天這世上又少一個美麗的單身女郎了呢,會不會覺得遺憾?」她很樂地看著他。
他的反應是充耳不聞,直接撇過頭去,目光落在前方那輛老舊的小車,看小臣還鑽在車裡檢查。
「你怎麼會在這裡?」自討沒趣,卻也早習慣了他冷淡的調性。
「開會。」他看一下時間,緩緩攬起眉頭。
「如果你忙就先走,不過可以讓小臣留下來幫我嗎?」眼看他不耐煩的動作,她趕緊說。
他轉頭瞇眼向她,眼神裡蘊含了許多情緒,他卻只是淡淡地說:「沒什麼重要事了。」
小臣走過來。李時影拉下車窗。
「總經理,可能是引擎問題,得拖進車場才有辦法修,我已經請人來拖吊。不過這是山區,等的時間比較久,雨歌小姐衣服都濕了,再不趕快換衣服會生病的,所以我想就讓我留下來等好不好?」
「嗯,那就麻煩你了。」李時影點點頭,打開車門換到駕駛座。
「小臣,真不好意思,謝謝你。」其實她的頭已經被雨淋得很痛了,要回到家把一身濕弄乾還得開兩個小時,這種時候她也無法逞強了。
「不,小事情。雨歌小姐,你車上的物品要不要先幫你搬過來?車子可能一時沒法修理好了。」
「啊,我差點都忘了,謝謝你提醒。」她趕緊下車,跟著小臣把工作用的化妝箱和大包包都搬過來,然後窩進後座的位置,衝著李時影笑道:「嘻嘻,李事集團總經理當我的司機呢。」
李時影從後視鏡冷掃了她一眼,猛然油門一踩,車子以極猛的速度衝破雨幕。
還咧嘴在笑的藍雨歌似乎咬到了自己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