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下!」
「下去!」聲音略微有些提高。
「不……不行嗎?」念恩又往姊姊身後縮了縮。
「鄭大哥……呃,相公,念恩年紀還小,夜裡露重……睡地上會著涼生病的。」奇怪,最近她總是在吞口水。
對啊!對啊!念恩猛點頭,他是千金貴體,怎能睡在地上?
況且,讓姊姊與熊睡在一起,那姊姊清白不就毀了嗎?
不可以,不可以,說什麼他也不能睡地上。
「你覺得我們應該三個人睡在同一張床上嗎?」
明明是很平常的語氣,為什麼由他口中說出來,就很具威懾力呢?姊弟倆看著屹立在床頭,幾乎罩住整個床鋪的熊影,苦澀得說不出話來。
「下來!」熊掌往前一探,抓住念恩的衣領,像拎小雞般輕鬆地把他整個人丟到隨意鋪在地上的草蓆上。
念恩撫著摔痛的屁股,紅著眼,望著縮在床頭的姊姊。對不起,我幫不了你了!
「你……」縮,縮,她盡量往裡縮,可還是不可避免地碰觸到他。
這張床睡他一個人都嫌小,何況多個她,抱著膝,她縮到床尾,貼著牆壁。忽然——
「……」不知鄭天命嘴裡嘀咕著一句什麼,—下子由床上坐起,下地。又把念恩當小雞般地拎了起來,不過,這次是把他丟到床上。
「我明天會砍些木頭,再做個床,你們雖是姊弟,畢竟男女有別,睡在一個床上也不太好。」說完,翻身躺到草蓆上,閉上眼睡覺。
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他,才會大度到允許自己的妻子跟小舅子睡在同一張床上吧?
唉!看到她可憐兮兮的樣子,他無來由地心裡煩悶,雖說他現在是她名正言順的相公,但,當著那半大不小的男孩面做那種事,他,他還真做不來。
算了,忍忍吧!等她適應適應再說。
姊弟倆好久才由震驚中回過神,在姊姊的示意下,念恩迅速拉上床上的布幔。看不見地上的黑影:心裡也就沒那麼怕了。
素蘭拍拍胸口,鬆了口氣——她還真擔心今天晚上要怎麼過呢!
念恩看著姊姊如釋重負的神情,忽然間想起一件事,遂小聲說道:「姊,你該不會以為,成親之後,只要給那頭熊做做飯就行了吧?」姊姊應該不會這麼單純吧?
「我……我忘了!」這些天來,她心裡一直盤算著,怎麼保住顧家唯一血脈,一時忘了夫妻問是要同床共枕,行……行周公之禮的。
念恩翻了翻白眼,「姊,你現在知道嫁人不是那麼簡單的了吧!我看,不如等他睡著後,我們就悄悄離開?」姊姊心裡畢竟只有高大哥一個人,再說那頭大熊怎能配得上恬靜嫻雅的姊姊!
等了許久,卻看見姊姊搖了搖頭,堅定且平靜地說:「我們不走,他……已經是我相公了。」
「姊……」
「睡吧!別擔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細心地幫弟弟掖了掖毯子,便挨在他身邊躺下。
床在窗戶旁邊,她睡內側,順著破舊的窗縫可以清楚地看到天上的繁星。月光灑下,映出一張蒼白秀氣的小小臉龐,淡淡的蛾眉憂鬱地皺起,晶瑩的眸光中矛盾地流露出淡然與驚慌,
她,已經沒有退路了。即使她冰清玉潔,即使她仍是清白之身,然而,當她走進這個屋子,當她睡在這張床上時,她已經注定是他的妻子了。
沒人會願意明媒正娶一位嫁過人的新娘,即使她是處子之身,就連高大哥……也不會吧?
所以她不會走了。因為她不能保證在殺手找到他們之前,能再次尋到如此偏僻安靜的地方。
人能活著才足最重要的,不是嗎?
況且,他也並非如外表般可怕,剛剛他不是還把床讓出來給他們姊弟倆睡嗎?
他也並非如粗野的村夫般硬逼她圓房,他應該是善良的,否則,村裡面那些樸實的鄰居,又怎會心甘情願地讓他在此安家呢?
她曾聽鄰居的王嬸說,他也是外來的人,就在一年前,本來他也是路過,恰巧從虎口中救出了王嬸的丈夫。村人本就熱情好客,他便留了下來,這一住就是一年多。
村人都說他話雖不多,但這一年間卻幫了他們不少的忙;捕獵時只要有他在,絕對是滿載而歸。他雖外貌嚇人,卻從未對村中任何人做過惡事,說過重話,若非他恐怖的長相,大家早把他歸屬於老好人行列了。
就在前些天,他決定在此安家,在村中幾個男人的建議下,他這才托了媒婆,準備娶老婆,然後,便有了她。
當然,這些都是由王嬸的嘴裡說出來的。
村裡的人,除了趕集日去過幾次鎮上,一生幾乎都待在鄉下,心裡想著什麼,臉上自然會表露出來,所以她相信王嬸說出來的話是真的。
若,他真如村人所言,那麼她願意將終身托付給他,但是她不會對他說出秘密,也不會告訴他,有一天她會為了報仇而離開這裡。
現在,她只需適應,適應這裡的環境、適應這裡的人、適應他妻子的身份,還有……適應他!
轉首,看著熟睡的弟弟,他其實是比她堅強的。
沒有幾個孩子能承受住瞬間從雲端跌落在泥潭裡的生活,而他卻從未對此抱怨過,成熟懂事得讓她心憐,有時挺不住的反而是她。
纖手不自禁地摸上他稚氣未脫的臉頰,眸光中流露出水一樣的溫柔,久久……
漸漸地睡意湧了上來,奇怪!明明知道屋中多了個令她心慌的他,她竟然仍感到睡意與……從未有過的心靜。
下一刻,略顯沉重的眼皮便再也不想睜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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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蘭神色凝重地來到後院的井邊,左手拎著一隻顯然死去多時的兔子,右手則握著一把亮晃晃的大刀。
她對念恩慎重地說道:「小弟,你是男子漢嗎?」
「我當然是啊……什麼意思?」
「那好,你把兔子皮剝了吧!」
「啊?誰,誰規定是男子漢,就一定要剝兔子皮的?」血淋淋的多噁心!
「好吧!我來!」素蘭沒有再要求弟弟,閉上眼睛,咬緊牙,一手抓免,一手操刀,手起……瞬間就要刀落——
「等等!姊,還是我來好了。你的樣子不像在剝皮,根本是自殺。」他在旁邊看得心驚肉跳,再晚一步,姊姊的玉手就被她自己切下來了!
「好……」她長吁—口氣,要適應著做事可真難啊!她不怕聳白,不怕累,但她怕……
「嘔!」她一抬眼,正對上弟弟手中血肉模糊的兔子,她抑制不住便吐出了早上吃的食物。
「姊,怎麼了?沒事吧?」念恩見姊姊臉頰蒼白,立刻丟下刀跟死兔,就要上前攙扶素蘭。
「別……別過來!嗯……」看到弟弟血淋淋的雙手,胃裡更加翻湧難耐。身子疾往後退,砰!撞到一個人身上。
「喲!妹子這是怎麼了?」被撞之人驚訝地開口道。及時托住素蘭欲倒的身形,正是住在離此不遠的鄰居王嬸。
「我……我沒事。」她有些虛弱地笑笑。
「怎麼吐了?這好好的……咦,妹子不是剛嫁過來嗎?若是有了……也不能這麼快啊!你該不是……」不貞吧?她上下打量素蘭,腰身纖細,不像有了啊!但懷疑的眸光中仍露出些許鄙視,原來扶著素蘭的手也下意識地鬆開。
「姊姊只是見不得血腥才這樣的!」念恩走上前,指了指地上的兔屍,扶住又要失去平衡的姊姊。他的雙手已用清水洗淨,又從井裡打出乾淨的清水喂姊姊漱口。
「原來是這樣啊……」王嬸恍然大悟。
「妹子,大兄弟不在嗎?昨兒個不是回來了嗎?怎麼?又去鎮上了?」王嬸笑著拉著話家常,像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念恩見姊姊已無礙,便退到一邊去了。
素蘭坐到旁邊的矮木墩上,嫻靜地微微笑著,「他去林子裡了……想弄些木料回來,做些傢俱。」
「這樣啊!其實呢,大兄弟的屋子早該整理了,瞧瞧!哪有新房的樣子……我早跟鄭兄弟提過,讓他修修屋子,他就是不聽……嘻嘻!還是妹子的話管用啊!」
「我沒說什麼……」
「哎呀!不用不好意思!我懂!我懂!」
「……」你懂什麼啊?素蘭淡定自若的神情有些掛不住了。
「妹子啊……」撞一撞她的肩,王嬸曖昧地說道:「大兄弟對你怎麼樣?我是說……他會不會很急?」
「……」迷惑不解,眨眼。
「哎呀!就是……就是那個啊……」附到素蘭耳朵邊嘀咕一陣。
「……」面紅耳赤,地洞在哪?地洞在哪?
「嘻嘻!你不說,是不是不好意思……咦!小兄弟,你背對著我們,蹲在那裡幹什麼呢?」王嬸好奇地起身走了過去。
素蘭終於有時間緩口氣,還好她轉移了注意力!呼!村人雖質樸,但若像王嬸這樣直來直去,毫不避諱,還真是受不了。
「錯了!錯了!兔子皮不能這麼剝……這豈不浪費了嗎?」
「是嗎?那你來好了。」把刀交到她手上。
「好,交給我吧!」王嬸爽快地接過刀,捲起胳膊上的衣袖。
念恩走到姊姊身邊,「姊,走,我們進屋歇會兒,讓她弄就好了。」
「不,等等!」她推開念恩,「我想看,我必須學會怎麼樣剝動物的皮毛,以後……這都是我該做的呀!」誰讓她選擇的良人是個獵戶呢!
王嬸手起刀落,動作熟練,乾淨俐落,刷刷刷幾下,完工了。看得出已有多年的功底了。
「王嬸的話雖多了點兒,想不到她幹起活來,還真像那麼回事……咦!姊,你的臉怎麼又變白了?」
「嘔……」忍忍忍,忍到最後,還是抑止不住吐了出來。
念恩不由得翻翻白眼,「看吧!讓你回屋休息你不聽。還要學呢!不暈就不錯了!真是!吐了我一身,連我也要吐了……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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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天命從不知道他的人緣這麼奸!他只是想修修房子,沒想到村裡人知曉後,竟然都來幫忙。他只是平常多送了一些獵物給他們而已啊!這兒的人果然比江湖人單純,看來他留在這裡的決定,是作對了。
「來來來!喝水了!喝水了!各位大伯、大嬸、漂亮姊姊、英俊哥哥,喝水了,休息一會吧!大熱的天,解解渴啊……」
「念恩這孩子,不但人長得俊,嘴巴也甜……怪不得你姊姊捨不得你呢!連出嫁都要把你帶上……」眾人七嘴八舌地說。
「可不是!將來還不知要打碎多少個女兒家的心呢!」有人笑著打趣道。
「不會啊!不會啊!女兒家都是寶,我怎麼會傷她們的心呢……哎呀!
不要談我了,怪不好意思的,各位歇歇,喝水,喝水!」
鄭天命坐在一邊,一直看著念恩。這小鬼頭油腔滑調,跟他結拜的兄弟一個樣,狡猾著呢!相處這幾天,若他還看不出小鬼的脾性來,二十多年的江湖豈不是白混了?
肥婆跟他提這件事的時候,他還以為帶過來的弟弟,是個剛會爬的小蘿蔔頭呢!誰知一站起來,部跟他的姊姊一般高了。
他倒是不介意多個人,本來嘛!他們爹娘既已過世,姊弟倆相依為命,住在一起也理所當然。只是年齡出乎他的意料,害得他還得再蓋一個屋子,總不能三人睡一間吧?
這兩天,他一直睡在地上,倒也不怕生病。
以往闖蕩江湖的時候,林中、破廟、屋簷下……哪都能湊合,所以當初留下來的時候,對住的地方並末多做打理。可,現在有了妻子,心境還真有些不同了。以前沒注意到的地方,現在居然看得清清楚楚。
比如:他的屋中該添—個衣櫃,廚房的灶台應該改矮—點,否則,那女人炒超菜來有些不方便。
明天給她一些銀子,讓她到鎮上買一些女人家用的東西,什麼鏡子啊、脂粉什麼的……這還是他剛才無意間聽到村裡兩個女人的談話想到的。
記得她來時帶來的小包袱裡面,好像除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剩下的就都是書!還真不愧是私塾先生的女兒……
唉!他怎麼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了,若被他的拜把兄弟知道了,還不曉得會笑成什麼樣子?離開他們快兩年了,他們應該沒惹什麼事吧?最近江湖上好像也沒發生什麼大事。
還好他住的地方偏僻,不然被他們找到,又有得煩了。哼哼!想找到他,沒那麼容易!
「鄭老弟,誰要找你啊?」一位姓王的獵戶好奇地問。
「啊!什麼?」短暫的茫然。
「你說出來了!」站在一旁的念恩臉色極難看地解釋道。
他怎麼配得上姊姊呢?連高大哥的千分之一都比不上,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笨蛋!笨蛋!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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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你在幹什麼?」素蘭在井邊洗著髒衣服,不經意間看到坐在旁邊的念恩,正雙手托腮、皺著眉,不知在想什麼。
「奇怪啊?」
「什麼奇怪?」素蘭甩了甩手,用衣袖拭了拭額頭上的細汗,順著念恩的眸光望去。
大家正在上房梁,沒什麼特殊之外啊!
「我在觀察……他們每個人平均半個時辰就會去一趟茅廁,只有他一次都沒離開過……我明明看他把整碗的水都喝掉了!怎麼回事呢?他的碗裡……我還多加了些佐料呢……真是搞不明白。」
「佐料!什麼……佐料?你做了什麼?」
「我在水裡加了巴豆啊……」一轉頭,「啊!姊,你是在跟我說話嗎?呵呵!我剛剛在自言自語,自言自語喔!你沒聽到什麼吧?」
「你下藥……」
「下藥?下什麼藥?沒有啊!我只是說巴不得他們……啊!你別生氣,別生氣嘛!我只是讓他們清清腸胃而已,劑量很小,無害的,我保證!」
「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爹娘平常都是怎麼教導你的?你的聖賢書都白讀了嗎?」素蘭沉著臉冷聲斥責道。
「我……我只是,只是不想讓他們把屋子修好嘛!」念恩垂著頭,小聲解釋道:「修好了,你就要跟他圓房了,我知道你害怕,所以……你別氣,我以後不敢了。」
說完,他站起身,頭也不回地往南邊的山坡跑去。
「念恩,念恩……」看著他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樹林裡,內心一陣心酸。
她真不是稱職的姊姊!剛剛他應該……哭了吧?他常常自謝為男子漢,男兒有淚不輕彈,而他是不想被人看見他哭了,所以才躲起來吧?
「弟弟,是姊對不起你!」她喃喃道,視線有些模糊,忙低下頭繼續搓洗衣服。
直到眼眶變干,她才又重新抬起頭,看著那邊的熱火朝天。
她從未想到村人的熱情互助,也會成為她的困擾,只怕最遲到明天屋子就會修整完工了。
望著鶴立雞群的鄭天命,他比村裡最高的男人還要高出一個頭呢!身形高壯,好似鐵塔一般,幹起活來競比其他人都俐落,沒有絲毫的笨拙感。
除了最初見到他的震撼外,相處的這幾日,她已不再怕他,就連念恩跟然而,—想到他們即將圓房,她的身體就不受控制地打顫。
真是對他龐大身形的恐懼嗎?還是不甘心呢?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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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念恩……念恩不見了!」
「晚飯的時候,你不是說他累了,先歇下了嗎?」鄭天命把鄰居送走後,一進屋就見素蘭急得在原地踱步。
「他下午去了南山坡,我以為……以為他一會兒就回來了,誰知,天都黑了他還沒回來!我怕他出事,他不是個會貪玩到忘了回家的孩子啊……」
況且,她當時還訓了他,怎麼辦?
念恩!你千萬不要出事啊!
「別急,南山面積不大,我出去尋他。」
「相公,謝謝你,我……我保證,以後會看好他,對不會再給你添麻煩。」
「他現在也是我弟弟,我怎麼會嫌麻煩?你先睡吧!我一會兒就把他帶回來。」聲音與平時一樣低沉,卻沒有任何不耐煩。
走到門口又停住,遲疑了一下,他才低聲道:「你既然是我妻子,我便會照顧你一輩子,也包括他。」
可惜她此時心心唸唸的都是念恩的安危,沒聽清他後面的話,「你說什麼?」再問時,他已無了蹤影。
素蘭梢梢安了心,身形高大也是有些好處的吧?雖有壓迫感,也稍稍有點安穩感,起碼讓她下意識地認為他應該能夠找到弟弟。
糟了!他好像沒帶燈燭,這麼黑的天,在漆黑的林子裡能看見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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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警告你喲!不許過來……啊啊!別搖了!別搖了!」
只見一名十一、二歲的男孩站在離地一丈高的樹枝上,雙手緊緊地抱住樹幹,哭喪的小臉,不時對守候在樹下的「黑影」痛哭流涕地叫囂著。
「混蛋!混蛋!你滾開啊……嗚!我好慘呀!家裡有頭熊,出門還遇到熊,還是吃人的熊……
嗚嗚!姊姊,你快來救我啊!你再不來,就再也見不到天下間舉世無雙,乖巧聽話的弟弟了……喂喂喂!你別爬了!你上不來的,你這頭笨熊……」
鄭天命站在旁邊一棵樹下,雙臂環胸,仰頭看著樹上張牙舞爪、驚叫連連的念恩,感歎地想,他爬得真高啊!
因他收斂了身上的氣息,所以人與熊皆沒發覺他的存在。又因夜晚能清晰視物的關係,他可是沒錯過念恩臉上有趣的表情,聽到念恩的哭訴後,差點笑出聲來,原本尋他的焦急心情早已消失無蹤。
他是認定姊姊一定會來尋他,才這樣有恃無恐地哭訴啊?不過,以他小小年紀就能有如此膽色,當真不易。
「你這頭討厭的熊,總有一天我會扒你的皮、吃你的肉、喝你的血,看你還怎麼囂張……哎呀呀!你別生氣!冷靜!冷靜!別搖樹啊!我不好吃,一點兒都不好吃……」
陡然,黑影罩下。
「啊呀!救命!熊會飛了!姊姊救命啊……」
「別叫了,是我!」明顯帶著笑意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你?」念恩慢慢地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雪亮的眼眸,接著看見滿臉黑漆漆的,好像是鬍子……是鄭天命!
咦咦!眨了眨眼睛,他那麼龐大的身形,就那麼悠閒地站在樹梢之上,不怕掉下去嗎?不會是熊變的吧?
念恩迅速瞄了一眼樹下,那頭黑熊還在原地咆哮!那麼不是自己眼花了,真的是他?他是怎麼上來的?
「來吧!我帶你走。」還沒等念恩明白怎麼回事的時候,腰間已被熊一樣的手掌抱住。
「啊卜救命……」聲音驀地停頓下來,驚駭地張大嘴巴。
天啊!他飛了!耳邊風聲掠過,在漆黑的夜裡,在樹梢頭,他們翩翩地從一棵樹飛到另一棵樹上,就這樣飛飛飛,他忘了害怕,忘了閉上眼睛,忘了喊,忘了叫……
鄭天命確定那頭熊不會再追上來,這才抱著他落於地面上。
「快走吧!你姊姊一定等急了。」
「呃!啊……好!」張大的嘴巴終於合上。又在原地怔愣許久……
「啊!等等我……」砰!狼狽地摔倒,又迅速地爬起,「等等我,你走得太快了,我跟不上。」
這黑漆漆的,他怎麼可以走得那麼快,能看見路嗎?呼!終於追上了,「熊……呃!鄭大哥,你一定會武功對不對?」
鄭大哥?這小鬼第一次這樣叫他,剛剛還鬼哭狼嚎地把他當熊呢!他的嘴角不自覺地微微揚起。
「只是些三腳貓的把式,防身用的。」他淡淡地說,放慢腳步與他並行。
「可是你會飛!」念恩黑黑的眼眸放射出奇異的光芒。
他一定會武功,就跟來殺他們的殺手是一樣的,都會在天上飛來飛去。
如果,他也學會了飛,就能為爹娘報仇,就能保護姊姊,想至此,念恩興奮得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你教我像剛剛那樣飛好不好?可以嗎?姊夫!」
姊夫!鄭天命聞言,嘴角咧得更大,有家人的感覺的確不—樣!幾天前他還孤身一個,現在他已經是別人的姊夫了!
「其實,那叫輕功!」
「輕功?原來是輕功!姊夫,你一定很厲害!」念恩崇拜地望著他,眸光中再無鄙夷。
「還可以吧。」他謙虛地說。在江湖上雖不是頂尖,也算是中上了。
「那姊夫,你可不可以偷偷教我輕功?」
「偷偷?」
「就是別告訴姊姊……哎呀!你該明白,女人嘛,總是膽子小,若是被她知道,一定整天擔驚受怕的。可我是男人啊!總要學點本領防身啊,就像姊夫這樣。」
「……」
「姊夫!我的好姊夫!你一定會同意的對不對?你一定不忍讓我傷心的對下對?」
鄭天命沉思了一會兒,念恩既然是素蘭的弟弟,那麼教他些防身健體的武功也未嘗不可。
他會武功村裡人並不知曉,偷偷地教也好。若被村裡人知道他先前是混江湖的,或許就不會心甘情願地接納他了。以他的外貌,誰知道會不會有人認為他本是亡命之徒、隱居在這裡避難的。
「好,我教你,偷偷教。」他允諾道。
「哇!太棒了!你可不能反悔喲!這是我們男人之間的秘密!」
鄭天命大笑,手掌撫上念恩的頭頂,寵愛地揉了揉,「好,男人之間的秘密!」這小鬼,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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