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南煙失笑,「好啦,我不再說了,也不准他們說,好嗎?」
祁楓在水邊浣著處理過內臟的山雞,準備一會兒烤香噴噴的全雞大餐給老婆和孫女吃,一邊卻不著痕跡地瞥了對面樹林一眼。
奶奶的,這小子要跟到什麼時候?他決定不理會,先讓老婆和孫女吃飽要緊。「來啦來啦,又肥又嫩的大山雞來啦!」
他一邊烤全雞,一邊聽妻子和孫女聊天,臉上始終掛著笑,然後在兩個女人都無暇注意時又瞥了樹林一眼。
凌囡囡也許沒發現,過去一個且,每當她看向任蒼夜時,任蒼夜都是看著她的,任蒼夜總是能立刻回應她的凝視。
她不知道那是因為任蒼夜一直都看著她,而且明白自己不受她的家人歡迎,總是只能遠遠的看,連小倆口難得可以說句話,周圍也一定有他或凌南煙盯著。
奶奶的,搞得他覺得自己好像拆散了羅蜜歐與茱麗葉一樣,亂沒愛心的。
等那小子來日當了爹就知道,心頭肉被個惡名昭彰的魔頭給拐走還數個月生死未卜是怎生滋味!
那天三個人在破廟裡將就睡一宿,祁楓躺在最外側,妻子讓孫女偎著她,兩人睡在內側。聽到孫女規律的呼吸聲,凌南煙知道她睡了。
「難得那孩子什麼都不記得,但卻還是沒下手傷囡囡呢。」凌南煙順了順孫女頰畔的髮絲,輕聲道。
「忠犬都認得主子吧,那有什麼?等下輩子,我不記得你,也一樣只聽你的。」
凌南湮沒回過身,但是沒好氣地道,「你就愛胡說八道。我是說,那孩子應該不是真的麻木不仁。我想他們會重逢,也是天意吧。囡囡如果能改變他,也是好事呢。」
祁楓又看向樹林,想到這幾日默默守夜的某人。
又不是說不答應他提親,幹嘛搞得自己悲苦兮兮的?他一邊嘀咕,一邊又忍不住想,如果有人也不讓他見老婆,他也會像棄犬一樣一路跟著吧。
噯,好吧,等囡囡身體好點了,這小子來求他,他就答應讓他們見面啦!
千里之外,凌囡囡又感覺自己「聞」到那股香味,這時的感受卻是難過又心疼的。
這真是個磨人的能力,她將隨時都能夠知道那男人在想什麼。是yu望,或是她?如果是前者,也許誰都能夠代替她。如果是後者,又或是兩者都是呢?
凌囡囡回到家,第一天狠狠睡了一覺,然後就是親友們的「探監大會」,因為凌家娘子軍在各大門派圍剿月狩宮那時是負責留守山莊的,母親啊嬸母啊堂姊妹啊以及因為元宵前夜沒有堅持阻止她出遠門,愧疚得寢食難安的舒縈縈,每一個都想來確認她是不是真的沒少半根眉毛,但奶奶下令不准妯太勞累,每天見客的名額與時間有限,等她真正清閒下來,已經是第五天,總算又才有自己的時間。
又「聞」到那香味,她有些心神不寧,半是哀怨,半是不安,她坐在桌邊,看著前方不知名的點發呆,直到像是被什麼擊中般,視線焦距回到牆上的「狼崽嬉戲圖」上。
那張畫是這樣的——土豆在大圓的月色下抓蝴蝶,周圍盛開著五朵顏色奇異的牡丹,白色,黑色,青色,紅色……和紫色。她猛地走到畫前,越看越覺得這畫有點莫名其妙。
月下的狩獵,銀弓,黑羽,青壺,紅拂,紫劍……嗎?真巧啊。
因囡,你想找土豆嗎?它就在這地方……
那個滿口胡言亂語的畫仙東方鶴,當年是這麼說的吧。
她呆呆看著畫半晌,又坐回椅子上。
她在想什麼啊?東方鶴是被她吵到煩了,畫了幅畫安撫她而已,而且,她也沒在月狩宮看到任何野獸的影子啊。
凌囡囡搖搖頭,暗笑自己真是傻了,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聯想。
今夜不用見任何人,所以她早早就睡了。
模模糊糊間,她在夢裡又被香氣所包圍,半夢半醒,直到她感覺到手心癢癢的,沒睡熟的她立刻醒過來,發現床邊的人影。
可能是因為回到家的安心威,她並沒有任何驚嚇,只是定定地,看著那人坐在她床邊,低著頭,指尖輕輕碰觸她掌心。
凌囡囡收緊五指,將他的手握住,任蒼夜這才發現她醒了。
「我吵醒你了?」
凌囡囡要起身,卻被他制止了。「沒有,我本來就沒睡熟,因為太香了。」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不意外他出現在這裡,因為瞬間她就明白他根本是一路尾隨著她來到翡翠山莊。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一個人,她希望不是。雖然任蒼夜看起來已經用心把自己打理過了,可是模樣還是有些憔悴,連長髮都無心束起。
她的話卻讓他看起來有些沮喪,就見他背過身去,手沒放開她的,然後低下頭似乎說了三個字。
凌囡囡真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她懷疑他這輩子還沒說過那三個字。
凌囡囡把身子向後挪,拉著他的手,「陪我睡吧。」沒有他的氣息入眠,想不到總讓她有些不安穩。
「奶奶說不行。我在床邊陪你。」
凌囡囡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看來爺爺奶奶都知道他跟著他們回來,飽還是去請示過老人家才敢進來看她的吧?
這下她鼻子都酸了。他幹嘛這麼委屈?不是一向習慣高高在上的人嗎?
「只是抱著睡,什麼都不做,有什麼關係。」她想取笑他心術不正,可卻笑不出來,只想快點抱抱他。
任蒼夜想想也是,他反正又不是沒忍過,便脫了鞋襪,合衣躺上床,然後側躺朝內好像守著她那般睡在她身側。
其實,他不懂愛人,不懂責備,也不懂世間每個家庭裡的成員都理所當然應該懂的吧?凌囡囡突然有點想哭,她抱住他,把臉埋在他頸窩,一手卻疼惜地將他抱緊,還安撫地在他頭上背上拍拍揉揉。
任蒼夜抱住她,滿足得想歎氣。他不敢輕舉妄動,便只是臉頰貼著她的發頂,蹭著,想要再將她摟得更緊一些,浮動的暗香,又變得有點甜甜的。
她可能不需要再考慮一年,但是她想,這一年夠她做許多事,包括讓家人接受他,包括教他怎麼適應外面的生活。
不用很久,到時她會跟他一起回星眠谷,她的宮主大人不適合委屈自己。
她想她真的樂意跟他過一輩子。
翡翠山莊上下都知道,最近二小姐房裡出現個不遠之客,但因為某個明明已經接受人家,卻又嘴硬不肯承認的大盟主,所以大夥兒只能裝作不知這回事,只是凌囡囡每日用早午膳時,廚房送過來的菜兩個人吃都嫌太多。
當然凌囡囡也知道這點,但她想不急吧。現在她又開始每天做些小點心給他吃。
「明天開始,我會有兩天不能過來。」任蒼夜說。
凌囡囡把可樂餅夾進他碗裡,「找到線索了嗎?」她聽他說過,在他們回到翡翠山莊後,沒多久暫時坐鎮月狩宮的任夜回從五殿中各選出四名高手過來,聽說他們離開星眠谷後,任夜回接手谷內的工作,卻發現各大派闖入星眠谷那夜,有人從紫劍殿中偷走了紫劍殿的殿主劍令。
紫劍殿的紫劍使,本就是作為宮主諭令的執行者與頒布者,因此紫劍令一定程度地等同於宮主分身。相較每殿殿主的諭令,僅能號召自己殿內的武力,紫劍令卻能夠在不違反宮規的情況下號召五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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