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帶我去哪?」襲詠尊還剩一絲清醒,努力不讓毒霧侵蝕他的意識。
「你也看見了,聞人卓然要殺你,我先帶你到安全的地方躲一躲。」她抱扶他走下石階,找尋馬匹.
「他殺了我,不是正合妳意?」
「我是在認識你之前接下他的買賣。」采心一臉尷尬,卻不認為自己有錯。「方纔我阻擾他殺你,已違反了職業道德。」
襲詠尊冷聲一笑。「冤枉我是採花賊,又聯合別人行刺我,許采心,妳瞞了我多少事?」
「你不是叫我採心的嗎,怎麼又連名帶姓了?」此時握有掌控他的權力,她以處於上風的口吻道:「聽得好不習慣。」
「放開我,我要回去收拾善後。」聽見她的調侃,襲詠尊停住不肯走。
「別鬧彆扭了,我們先逃吧,免得真有人相信我說的話,以為你是採花賊,你就糟糕了。」
「這是誰害的啊!」他氣息一斷,因她無辜的口吻而幾欲昏厥。
「別再廢話,乖!」采心挑了匹快馬,推襲詠尊上去。
他盡力推拒,不配合。「少自作主張!」
「襲詠尊——你別逃!」石階上方傳來一道大喝,聞人卓然追來了。
采心當機立斷強把襲詠尊按到馬背上,不讓他囉嗦,狠踢馬肚。
馬兒霎時如流星飛馳而出。
「采心!」未坐穩的襲詠尊,很不幸地也如流星飛墜——落地。
「啊!真不小心啊!」采心勒住韁繩跳下馬。
「誰教你不好好配合,一個勁的亂動。」
襲詠尊正正撞到傷口,肩膀與地面劇烈的衝擊,引發空前的痛楚,加之迷霧中的毒素發作,把他一張俏如少年的臉扭曲得變形。
「對不起啊……」她的道歉不含誠意,慢條斯理的扶他坐好。
「妳是故意的?」他看見她眼裡狡黠的光芒。
她聳聳肩。「你笨手笨腳的從馬背上跌下去,怎麼怪起我來了?」
「嘔——」他吐血了。分明是她隨便將他丟上馬,居然有臉怪他?
「襲公子,你怎麼不說話?」被她氣得半死了嗎?
哈哈!原來玩弄人的感覺如此爽快,她真是個變態的姑娘!不過欺負襲詠尊,卻令她愉悅的同時又有點捨不得。
捨不得?看來她很善良嘛?
不堪再受折磨的男人終於昏噘,耳邊響起她無奈的感歎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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拚命奔波,出了金陵,采心在無人的驛站歇息。
「詠尊,你沒事吧?」她喝了幾口水,下馬觀看昏迷的他,見他背後的傷口還在流血,她有些內疚。
環顧四周,荒郊野外,哪裡找大夫為他療傷?
忽然聽見一陣馬蹄聲接近,她眺望遠方!
「香香!」好友與一名男子正朝她接近,采心戒慎地問:「那人是誰?」
「她哥哥。」男子答話間已策馬到了采心跟前,看見襲詠尊趴在馬背上昏死的慘狀,男子不悅地出掌拍暈采心。
猝不及防的采心倒在地上,香香急忙扶住她,邊向哥哥抱怨:「別下那麼重的手啊。」
「我下手重?」男子走向襲詠尊檢查傷勢,回妹妹一句:「她害我朋友的手段更狠。」
「那是交易嘛,何況采心是接了任務之後才認識襲詠尊的。」
「行了,行了。」男子揮了揮手。「妳把許采心帶走吧。」
香香一動也不動,男子困惑地回頭:「妳還愣著做什麼?」
「我跟你來,本就不是為了怕你對采心下手。」
「那妳跟來做什麼?」
香香指著襲詠尊。
「聽說他常去太湖附近做買賣,我有些事想拜託他。」
男子曉得妹妹喜歡的人就關在在太湖一帶,皺了皺眉,猶豫了半天才開口:「詠尊,別裝死了。」
「你發現了?」趴在馬背上狀似淒慘的襲詠尊抬起頭,視線掃向香香懷裡的采心,然後慢騰騰地落地。
「你敢讓聞人卓然捅一刀,就證明你已有準備,而不是你無懼死亡。」男子太瞭解襲詠尊了。
他感歎地從背後撕下一層皮,丟到地上。
香香一瞧,發現那精緻如人皮的假皮,面積可覆蓋襲詠尊整個背部,外層被刀子戳了個洞,內層黏著刀槍不入的軟甲,軟甲和假皮之間有血液流出,很顯然,中間放了血包。
「你不是真的受傷!」香香對襲詠尊欺騙大眾的行為深感不齒。
襲詠尊上前從她手中搶過采心。
「我人雖沒事,但我的心受到傷害,這樣的答覆,司寇姑娘可滿意?」
「……你想對采心怎樣?」
「不怎樣,如果司寇姑娘肯幫忙,也許我會不計較她對我做的一切。」
「幫忙?」香香看不透襲詠尊沒表情的面孔下藏著什麼念頭。
襲詠尊俯視采心昏迷的容顏,深思片刻,有了決定。「我要離開一段時間,跟在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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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意朦朧的采心徐徐回復意識,昏厥前的景象湧入腦海,她大喝一聲,驚醒過來。
「香香?襲詠尊?你們在哪?」沒注意到自己睡在馬車內,她撥開錦被,急於找人。
「他在這!」香香掀開簾子安撫道:「別擔心,我哥走了。」
「香香!」采心連滾帶爬的湊過去,看見坐在馬車外熟睡的人。
「他……沒事吧?」
她雙眼只關注著襲詠尊的傷勢。
香香面色沉重的說:「他仍在昏迷,我哥哥發現聞人卓然那一刀塗有劇毒。」
采心聞言愕然,不自覺的摸向襲詠尊溫暖的臉龐,心裡想著,萬一他就此昏迷不醒……
「他的毒解了嗎?」她皺眉,身子顫抖。她從未做過令自己悔恨的事,如今,還是頭一回嘗到後悔的滋味。
她不想為了一點錢,害死襲詠尊。
「他的毒……怕是解不開了。」
「嚴重嗎?」聽到香香惆悵的話,采心思緒紊亂。
「我哥哥去找解藥了,妳先看顧他一段日子,免得聞人卓然再找人傷他。」
「我是應該保護他。」采心拉著狀似昏迷的襲詠尊躺入馬車。「他會受傷都是我害的……」
他順勢倒向她的懷抱,半睜眸,直視他臉旁的柔軟酥胸……太誘惑人了,他很想叫她不要做出如此危害人的舉動。
「假如,他的毒永遠解不開呢?」香香背對著采心,吐了吐舌。
「那毒藥很厲害?」
襲詠尊因采心擔憂的語氣張開了雙眼,采心光顧著和香香交談,沒看見。
「他中的毒十分特別,會使入神智衰弱,心性退化成孩童。」
「沒聽過這種毒啊?」采心困惑不已。
「妳沒見識過的東西多著。我哥瞧妳似乎頗重視他,才安排我幫你們離開。他清醒後八成是個燙手麻煩,妳若不想照顧他,趁早說啊。」
「不,我會照顧他。」她怕麻煩,但襲詠尊是因她受傷,她忘不了,他得知她與聞人卓然勾結時失望的表情。若不彌補,她一定會被記憶中他失望的臉色糾纏得永不安寧。
「即使和聞人卓然為敵,失去信用,違反交易規矩,妳也要保護他?」香香回頭看見采心凝視襲詠尊的目光蘊著關切,那象徵著情感正在凝結。
「我沒失去信用。我確實幫聞人卓然傷了襲詠尊,令他無法娶聞人悠然,至於我救走襲詠尊,又是另一回事。」
駿馬奔馳,風吹發悄,路旁的景色流逝。
香香放下簾子。她……幫襲詠尊騙采心,是否不妥?
采心靜坐在車內,手指似乎迷戀上襲詠尊的肌膚,從他的雙頰到額心,不斷地流連。
一次次觸碰,和著暖暖的溫度融人襲詠尊身體,稍微消減了他的怨氣。
「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算足彌補我對你的傷害吧。」她望著他,喃喃自語,接著高聲道:「香香,送我回家!」
「妳要帶他回家?」
「對!直到解藥找到以前,我要把他藏在家裡。」
這句承諾,足夠消弭襲詠尊的怒意吧?
香香含笑,探頭進車廂,伸手揉揉采心的臉。
「妳真可愛!」
她很高興,采心不是無情無義之人。
突地,一道尖銳的寒光殺來!
香香寒毛直立,見襲詠尊正賴在采心酥胸前,眼神彷彿在警告她不准隨便摸他的人。
你不是在裝死,囂張什麼!香香瞪了回去。
襲詠尊不甘願的閉起眼睛,依偎著采心胸口,輕輕磨贈,忽然覺得被她傷害也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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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心告別香香後,不分晝夜的趕路,終於帶著襲詠尊抵達家門。連日來襲詠尊毫無動靜,像睡死了一般。
采心進入車廂,推了推他。
「詠尊,我家到了,你快醒醒,總不能叫柔弱的我抱你進門吧?」她的體力不濟,連日的奔波實在累壞她了。
正當地煩惱不知如何把他弄進門之際,昏迷的襲詠尊緩緩張開迷濛的雙眼。
「醒啦?」她大喜過望。
他迷糊的撐起身,雪白的臉頰有淡淡的粉紅色,恍惚的神情如同不知世事的純真孩童,整個人散發著無瑕的甜美。
采心見狀,心裡直喊:好可愛!好可愛!
如果就這樣把我見猶憐的他擺在門口讓人又摸又抱來賺錢,她一定很快就會變成富婆啊!
襲詠尊用手背擦了擦眼眶。連續數日裝昏迷的他,其實專注內力的提升,早已運行氣息疏通全身筋骨,因此雖無舒展身體,亦不覺酸痛。
「你還記得我嗎?」她低聲詢問,緊張得心怦怦亂跳。
他看她一眼,露出一個能融化千年冰霜的笑容,忽地一撲,將她撲倒。
「嘻!姊姊,餓餓!」
采心眨了眨眼,仰躺著,他俯視她的目光是毫無修飾的天真單純……他真的傻了?
「詠尊,你不記得我了嗎?」采心緊張了,照顧一個傻瓜很費力氣的啊!
「餓!」襲詠尊說著,用力咬了她的臉蛋一口。
「啊!別別別咬!」她大聲痛叫,連忙推開他。
沒防護的襲詠尊自然地倒向一邊,撞疼了肩膀,他半歪半斜努力坐穩了,淚水盈眶的盯著采心,隨即!
「哇啊嗚!餓、餓、餓!」邊揮舞手腳一哭不可收拾。
采心無措的看著他哭鬧的模樣……整片上地似乎都在晃動。
「你別哭,別哭,我給你找吃的。」
一向滑頭的采心失去冷靜,頭緒大亂。儘管早有準備應付他變癡呆,但真正面對他的時候,她卻十分難過。
好好一個人被她害成這樣,她死後會不會下地獄啊?現在擔心自己下地獄也太早了,她該先煩惱如何找到解藥吧?
「吃、吃!」傻小子又在哭餓。
她東摸西找尋不到乾糧,恍然記起,食物已在路途中自己全享用完了。
耳邊大江奔騰似的哭啼鬧得她心亂不已,采心受不了,只有忍痛送上自己的臉蛋,湊到襲詠尊嘴前。
「你繼續咬吧,別哭了!」
他眼底掠過一抹波光,瞅了瞅睬心蜜桃般的臉頰,他心癢難耐的張口,輕輕的含住她半邊臉,柔柔的舔了舔。
「呃——」並非預期中的疼痛,反而是撩人酥麻的濕濡,采心全身骨頭癱成爛泥。「不,不可以這樣!」
襲詠尊悄然奸笑,假裝不明白的啄了啄她的嘴兒,然後攔腰抱住她。「嘻嘻嘻嘻!」
當個傻瓜也不壞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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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心連驅帶哄,使出渾身解數讓不肯配合的襲詠尊走出馬車。
「今後,你就住在這。」她握著他的手走入家門。「平時你待在我屋裡,不能隨便出門,知道嗎?」
襲詠尊死命抱住她的腰,兩人移動的樣子宛如螃蟹橫行。
「詠尊,別這樣抱著我。」讓一個大男人緊抱著不放,再厚臉皮的女孩兒也會害羞。
他傻笑地跟著她念:「詠尊,詠尊。」
「那是你的名字呀。」采心歎息不斷。他實在纏人,她又不能推開他,因為隨之而來的哭鬧必定震天裂地。「你連你的名字都忘記了嗎?」
以前那個穩重從容的襲詠尊完全消失了,采心有點想哭……攬這個麻煩上身,往後不知要還他多少債?
「姊姊,姊姊!」
「你不能叫我姊姊。」采心避開家人平時出入的路線,鬼祟的領著他進入她的閨房。「我是采心,你在人前必須叫我許姑娘!」
「菜心、菜心!」他折個衷。
「那念做『采』,不是菜!」
「菜菜菜!」
「……算了,叫許姑娘就好!」
「菜心!」
「許姑娘!」她忍不住對他大吼.
「嗚……」他立刻淚眼汪汪。
「……哈哈,菜心就菜心,你別哭。」她拿笨蛋和小孩完全沒轍。「呵呵,詠尊真乖,不哭不哭喔。」嗚……真為自己的低聲下氣感到悲哀。
「餓,餓!」聽見采心示弱的安撫,襲詠尊心一軟,不再鬧她。
「我馬上給你弄吃的,可是有幾點,我得先和你說明。」
要求?襲詠尊暗中竊笑。
「我先問你,你多大了?」她引回他的思緒。
襲詠尊伸出手指,一根一根的掰著,嘴裡念著:「一、二、三、四、五……」
「夠了,夠了!」截斷無止境的重複,她換個問題:「我再問你,你叫什麼名字?」
「菜心!」
「那是我的名字啊!」人變笨了怎麼連自己姓名都忘了?「你叫襲詠尊,跟我說一遍,詠——尊。」
「說了……親親!」他看著她,手指比了比她的嘴唇。
「哎呀,你腦子裡到底裝什麼!」
男人即使變傻了,色心卻不會退化。
「菜心!菜心!」
「詠尊!」別逼她揍人。
「親親?」
「……」沉默片刻,她懷疑這傢伙懂得條件交換,應該不笨。
「菜心?」見她不說話,他揪著她的衣袖搖晃。
「你是真傻,還是……」采心瞇眼打量他。
襲詠尊雙眸立即無光,傻傻露出癡呆的笑容。
「……還是有點聰明呢?」她很相信香香的話,只是覺得,他應該不會笨得太徹底。
采心一直沒反應,襲詠尊不耐煩地掐住她的鼻子,擰了擰。
「哎呀,別對我不規矩。」她回手捏他的臉。
襲詠尊也不反抗,直接大喊大叫:「嗚!哇!」
「好好好,我給你掐。」她沒脾氣了。「你高興怎麼玩怎麼弄,隨便你啦!」
「嘻嘻。」純真的容顏泛開愉悅。
凝視著襲詠尊的笑,儘管他現在又蠢又煩又不正常……她卻一點也不討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