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屋子已沒有門,冷飄水原打算在睡覺時綁住她以防她又逃走,但一見她的樣子又狠不下心,終於還是作罷,改以他一夜不睡,守著她。
結果她一直哭累了才倚著牆沉沉睡去。雖然油燈早已被他吹熄,冷飄水仍能在一片黑暗中清楚地看見她臉上的淚痕。
真是該死了!他怎麼能天天面對她的眼淚卻無動於衷?遲早他會放棄,他終究會因為心軟而送她回情劍山莊,冷飄水想。
他歎息,走過去扶她躺下並替她蓋上被子,見她呢喃著似夢見了什麼,冷飄水臉上出現連他自己都不自覺的溫柔神情。
怎麼做才能讓她不再流淚呢?除了送她回去就沒有其它方法了嗎?
冷飄水望著天邊的明月及緩緩飄下的細雪,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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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綠楊是被冷醒的。她打著哆嗦睜開眼睛,發覺天已亮了,她身上裹著被子,屋裡卻不見冷飄水的蹤影。
他扔下她自己走了嗎?因為她昨晚任性地鬧脾氣,而且連話都不肯聽他說。
這麼一想,柳綠楊開始慌了!他不會真的把她丟在這裡吧?不會吧?天這麼冷,她又不識路,怎麼回情劍山莊去呢?最後豈不是要凍死在這兒或是成為野獸的食物?
柳綠楊眼眶發熱,跳下床就要朝屋外跑去。沒想到裹著被子冷,一少了被子簡直就會凍死人,她甫接觸地面的腳一軟,雖然她伸手抓住了桌緣,人卻撞上了椅子,發出巨大的聲響。
冷飄水沖入屋內,看見的是低頭坐在地上的柳綠楊,他有片刻的驚惶,硬是調整自己的呼吸才開口問:
「怎麼了?為什麼坐在地上?」
柳綠楊抬頭看著他,又是張淚汪汪的臉,冷飄水不由心頭一緊。
他走向她並朝她伸出了手,她撇過頭不理他,冷飄水於是彎下腰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我們離開這裡吧。」他忽然說。
柳綠楊詫異地抬頭,隨即又因為唇不小心貼上了他的下顎而紅著臉垂下頭,卻仍是難掩興奮地問:
「我們要回情劍山莊嗎?」
「不。」冷飄水用一個字就將她的希望打破了。
「讓我下來,我自己可以走。」柳綠楊於是開始掙扎,冷飄水只得放下她讓她站好。
「這屋子太破舊,遮不了風雨,你是無法在此過冬的。」他說。
「你又何必管我的死活?」橫豎是不能回情劍山莊,柳綠楊什麼都不在乎了。
「我雖不能送你回情劍山莊,卻也不想看你凍死在這裡。我生火煮了點湯,你喝過後我們就上路。」冷飄水邊說邊朝外走去,不一會兒又送了碗熱湯進來。
他將湯擱在桌上後又出去了。看著那碗湯猶冒著熱氣,柳綠楊眼前忽然一片朦朧。她不懂自己為什麼變得愛哭,為不能回情劍山莊而哭?但很奇怪的,也為他那近乎生澀的溫柔而哭。
她捧起熱湯輕啜了一口,雖然只是些乾貨煮成的,卻有很濃郁的香味,似乎能讓她整個身子都暖和起來。
柳綠楊坐在桌前喝湯,心思卻不由自住飄向冷飄水。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呢?她想。他似正似邪的,不管從哪個方向看來都是冷若寒冰,卻又曾那般熾熱地親吻過她——
一思及此,柳綠楊覺得雙頰發燙。她埋首喝湯,極力導正自己的思緒,不願再去想那令她臉紅心跳的一幕。
但怎麼能夠說忘就忘呢?畢竟她生命中竟會闖進一位打破她寧靜生活並令她困惑不已的男人,這是她根本未曾想過的事情。
正當她邊啜著湯邊發愣,冷飄水無聲無息出現在她身邊。
「還要湯嗎?」他問。
突然響起的低沉聲音嚇了她一跳,柳綠楊倏地抬頭,好一會兒才喘著氣開口:
「不,已經夠了。」她說。
冷飄水點頭。
「準備好後就到外頭來,我們該出發了。」
「要到另一座山嗎?」柳綠楊悶聲道:「為什麼不乾脆回情劍山莊去呢?為什麼?我真不懂。」
「不懂嗎?」冷飄水看著她。「因為我想跟你在一起,就我們兩個人。」他說著,逕自走出屋子,柳綠楊則是一臉錯愕與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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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飄水讓不會騎馬的柳綠楊坐在馬上,自己則牽著馬走,兩人就這麼慢慢地下了山。
來到了山下的一個小村子,冷飄水心裡其實有著掛慮:即使是在山上小屋都不見得十足安全,下了山接觸人群後自然會有更多潛藏的危險。
這樣的生活對他而言雖是習以為常,對她可不。她顯然一點功夫底子都沒有,纖細瘦弱得教人皺眉,對人對事也沒有戒心,善良單純有若孩童,如果她因為他而發生什麼意外——
意外?冷飄水蹙眉。無辜的她不省人事倒臥血泊中,這畫面光是想像就令他憤怒不安。
他絕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傷害的,絕不會。冷飄水在心底對自己說。
見他停下了腳步,又是久久不說一句話,坐在馬上的柳綠楊忍不住開口了。
「我——我可以下馬了嗎?」她一直抱著馬脖子,不擅騎馬的她這一路可累壞了。
她的聲音拉回了冷飄水的注意力。他回頭看看她,又看了看他們的所在位置之後道:
「再等一會,馬上就到了。」
「這裡是什麼地方?」柳綠楊問。進了情劍山莊後就幾乎足不出戶的她完全搞不清楚方向。
「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村子。」冷飄水回答。「在這裡雖然吃住簡陋,總好過讓你待在荒郊野外。」
「這裡——距離情劍山莊很遠嗎?」
沉默了會,冷飄水冷冷對她說:
「遠近都無所謂,你是沒辦法回去的。」
柳綠楊聞言,粉臉轉白,她低垂著頭,抓著馬兒的手也微微顫抖,為觸怒了他而心生恐懼。
冷飄水見狀,心中一緊!他閉了閉眼睛,懊惱自己的冷酷態度。
為什麼要這麼嚇她?他最不希望的就是她以懼怕的眼神看他。吻她猶如淺嘗一壇醇酒,輕啜一口即已上癮;從那一刻起,他無時不在想著如何能再次擁她入懷,親吻她、觸碰她、甚至完全佔有她。如果能讓她主動走向他,他願意付出一切。
這深沉的慾望不斷折磨著冷飄水,但一見到她眼底的恐懼和憂傷,他自己幾乎要妥協了。雖然是那麼想擁有她,卻更怕面對她哭泣的臉龐。
即使心底再怎麼懊惱,冷飄水依舊面無表情,也不曾對之前的話做任何解釋,他拉著馬兒繼續往前走,但明顯放慢了速度;不一會兒之後,他停了下來,向一位正在路旁晾衣服的老婦人問話。
坐在馬上的柳綠楊聽不清楚他們說了些什麼,也不想費心去聽。疲累的她心灰意冷,在明白自己或許再也無法回情劍山莊之後,要安穩坐在馬上幾乎用盡她全部的力量。
是的,她好累,但她不會再對他開口,絕不會。
結束了和那位婦人的談話後,他們來到一間簡陋的小茶坊,冷飄水和賣茶水的老翁又做了番談話,這回柳綠楊隱約聽進了一些,似乎他在詢問何處有房子要出租。
她趴伏在馬背上,想著纖雲小姐和娟兒,想那件未完成的袍子,柳綠楊的手不自覺的動著,彷彿她正拿著針線在絲布上繡縫。
是夢嗎?為何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而不真實?她不願再想了,只想休息,閉上眼睛休息。
冷飄水謝過老翁後轉過身,看見正是足以令他心跳停止的一幕——柳綠楊正從馬背上墜落,而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及時趕到並將她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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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雙手顫抖,心跳急劇,望著緊擁在懷裡的人,冷飄水不敢想像如果他慢了一步會是什麼結果。
她是怎麼了?為什麼會突然間失去知覺跌落馬背?
冷飄水探探她鼻息,發覺她的呼吸輕而急促,接著又摸摸她的額頭,覺得有點冰冷,最教他在意的是她雙唇發紫、面無血色,他不能讓她繼續在這兒吹冷風了。
剛才從茶坊老翁那兒問得了可以暫居的處所,冷飄水立刻抱著她拉著馬啟程,他全速前進,不一會就到了目的地。
老實說這屋子比起山上的小屋也好不了多少,不僅佔地不大,牆壁和屋頂都滿佈修補的痕跡,令他滿意的是屋裡還算整潔,外頭還有圍籬和院子,多了些隱密性。
原本應該先前往對門和屋主商談租屋事宜,然而此刻冷飄水已無暇顧及這些。他將馬牽進院子,隨即抱著柳綠楊進入屋內。
輕輕將柳綠楊安置在床上,冷飄水心裡的慌亂絲毫未曾稍減。她是如此纖細脆弱,似乎一陣強風便能將她吹走。這麼瘦小的身子,動不動就在他面前昏過去,嚇出他一身冷汗,對她,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就在他遲疑著該不該找大夫來瞧瞧她時,有位滿頭白髮的老婦走了進來,以一種懷疑和防備的神情盯著他看。
「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擅自跑進人家家裡?」老婦問。
「這屋子是婆婆的嗎?」冷飄水問。
「不是我的難不成是你的!」老婦沒好氣道。
「擅闖此處實乃情非得已,請婆婆見諒。」
老婦聞言,瞧了瞧他,又探頭瞧了瞧屋內,接著便揚起一雙白眉問:
「她是——」
「拙荊。」冷飄水僅猶豫了會便回答。
「咦?這小姑娘是你的妻子?」
「正是。我向一位茶坊老翁問得此處有空屋待租,但內人突然身體不適——」
「所以你們未經允許就擅自進屋來了?」
「非常抱歉。」冷飄水再次道歉。
老婦點點頭,指了指躺在床上的柳綠楊問道:
「你這小妻子患了什麼病?要不要請個大夫過來瞧瞧?」
冷飄水一陣遲疑,之後搖搖頭。
「只有貧血的老毛病,內人身子原本就虛弱,休息會兒就沒事了。」他說。
「是嗎?」
「能否請婆婆將屋子租給我?」他接著問。
老婦蹙眉思索著。
「我這屋子雖是一直空著,可從沒想過真會有人來租,我們這小村子根本很少有外地人來。」她說著,上下將冷飄水打量了一番。「你該不會是躲避官差的追捕才躲到這兒來的吧?」
「婆婆說笑了。其實我是帶妻子來此靜養的。」冷飄水有些許詫異,他沒料到謊言竟能一句接著一句流利地脫口而出。
「靜養?」
「是的,城裡的一位大夫囑咐我帶內人到僻靜的鄉間休養一段時日,他說清靜的環境對內人的身子有很大的好處。」
老婦聞言,頗為驕傲的點頭。
「我們這村子小歸小,倒真是乾淨又不嘈雜。」
「還請婆婆成全。」冷飄水道,希望能盡快將此事辦妥,畢竟他還掛心著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柳綠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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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老婦允諾將屋子租給他,收取的租金非常低廉。冷飄水花了些銀兩及不少精神將她打發之後,立即回到床邊審視柳綠楊,見她兩道柳眉輕輕蹙起,長長的睫毛也動了動,似乎就要醒過來了。
果不其然,柳綠楊低聲呻吟,隨即便掀動睫毛睜開了眼睛。
「我——我怎麼?」她問,聲音聽起來既虛弱又沙啞。
「你忽然就昏過去了。」冷飄水回答,依舊擔心著她。或許是讓她在馬背上坐太久,累壞了她。「還是該請個大夫過來替你把把脈——」
柳綠楊搖頭。
「只是老毛病,用不著找大夫。」她說著,掙扎坐起來。「這裡是什麼地方?」怎麼了?她似乎總是在問這句話。
「租來的,往後我們幾要住在這兒。」他說。
柳綠楊想反駁,想對他說要回情劍山莊,然後她記起了他先前的怒氣,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但是她怎麼能跟他一起住在這裡?沒有布,沒有針線,不能刺繡的她還能做什麼?她最不願見到的就是自己成為一個一無是處的人,成為一個坐吃等死的廢物。
莫名其妙的事,莫名其妙地發生在她身上,讓一進入情劍山莊便過著單純生活的柳綠楊根本無所適從,她覺得慌亂不解,又求助無門。
娟兒或小姐在的話就好了,柳綠楊這麼想著。
她臉上閃過脆弱和寂寞,冷飄水全看在眼裡,這一刻,他突然覺得非常憤怒,對她,也對自己。
和他在一起就這麼痛苦嗎?而他又為什麼死心眼地非要她不可?什麼時候他開始強求不屬於他的東西了?
「冷公子。」柳綠楊怯怯地喚他。
「什麼事?」他的回答卻像冰一樣凍人。
柳綠楊畏縮了下,搖搖頭,把想說的話全嚥了下去。
「究竟是什麼事?」冷飄水又問了次,她畏懼的神情再次惹了他。「你快說,別一副見了鬼的樣子!」他咬牙吼道。
柳綠楊眼中滿是驚駭。
「我——我想喝水。」之後她抓著裙角喊,眼眶隨即盈了淚。
她又做錯了什麼?他為什麼要怎麼對她?
因為初至此處,屋內什麼也沒有,冷飄水於是壓下怒意朝外做,並對她說:
「我去找水,你最好在我回來前把眼淚給擦乾。」
然而一到屋外冷飄水便後悔了,除此之外,胸間還充滿著錯愕幾懊惱。他,黑白兩道盛傳冷酷無情、喜怒不形於色的冷飄水會被一時的情緒衝動著完全左右了!不僅讓怒氣恣意宣洩,還無理地遷怒他人。
因為喜歡,片刻都不願分離,所以才執意將她帶在身邊不是嗎?這紛亂的一切都起因於他的任性而為,那女孩不僅無辜,而且是既恐懼又無助,他怎麼還能對他發怒咆哮?
再怎麼懊惱也無法改變已發生過的事情。冷飄水閉了閉眼,舉步朝對門的老婆婆家走去。老婆婆和樂意地取來一壺水遞給他,並親切地詢問他「妻子」的現況。
「她已經醒了,這水就是拿給她喝的。」冷飄水回答,因為不善微笑,他只得盡量將說話的語氣放軟。
「這樣啊!」老婦笑著點頭。「你這人外表冷冰冰的,看不出來對妻子這麼體貼。我家那死老頭子就差多了,別說不會替我端湯倒水的,連句貼心話都不會說。」
「老伯啊——」冷飄水蹙眉。原來這家的男主人還健在,令他頗為驚訝。
「你不知道嗎?賣茶水那老頭就是我家老太爺,一回到家就只會蹺著二郎腳坐在那兒,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事事要人伺候。」老婦說著掩嘴而笑,雖是抱怨,看起來卻幸福至極。
羨慕的意念在瞬間閃過冷飄水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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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進門前,冷飄水有片刻的猶豫。然後逃避也無濟於事,更何況他也無處可逃,於是他手持水壺和茶壺,側身推門而入。
柳綠楊見他進門,像是受了驚嚇,先是倒抽了口氣瞪著他,接著便舉起手慌亂地擦抹臉上的淚水,顯然是記起他出門前所說的話。
「你最好在我回來前把眼淚給擦乾。」
這麼冷酷的話,出自這位粗暴的魔鬼口中。
她有若驚弓之鳥的舉動令冷飄水蹙眉,而柳綠楊似乎也將他的表情做了錯誤的解讀,彷彿害怕自己臉上還有淚,她拚命控制著,直到冷飄水擱下手中的水壺過去抓住她的手。
「夠了,」他看著她。「是我不好。」他啞聲說。
他——難道是在道歉?
柳綠楊錯愕地盯著他,冷飄水去伸手將他擁入懷裡。
「冷公子……」
「只要一會兒,乖乖讓我抱著你。」
他的聲音低沉有若夜晚的濤聲,她在小時候曾聽過的,有種讓她安心的力量,令她忘了掙扎。
在寂靜的小屋裡,兩人的心跳聲不可思議地一致,冷飄水將她越擁越緊,似要將揉入體內,直到柳綠楊終於忍不住抬起頭。
「好疼,你的手——」她低吟著,才開口,他的唇就壓上了她的。
冷飄水深深地吻她。在這一刻,他才赫然發覺自己冰冷的內心原來竟隱藏著火熱的慾望。他逼她張開嘴,舌頭親密地與她的糾纏,狂烈的需求瞬間被引爆。
雖說是第二次被溫,柳綠楊依舊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只能緊緊地攀住他,聽他急促的喘息,任他的唇侵犯她的唇舌、她的雙頰耳際、甚至是她白晰細嫩的頸項。
一直認為自己這輩子是與婚姻無緣了,所以從來未想過會被一個男人擁在懷裡,更不用說被這麼親吻,這些——這個和那個,這樣和那樣,全都是夫妻間才回做的事不是嗎?
無暇去細想該與不該,柳綠楊突然發現自己以有坐姿變為躺臥在床上,冷飄水輕壓在她身上,一支手正撥開衣襟伸入她的衣內。
當他粗糙的手穿過褻衣觸碰到她的肌膚,柳綠楊不由道抽了口氣,忙掙扎著抓住他的手,喘著氣道:
「不行!你不可以——不可以——」什麼不可以呢?她根本忘了接下來該說什麼,只能紅著臉躲避他的吻。
「乖一點。」冷飄水的聲音既低沉又沙啞,依舊搜尋著她的唇。
什——什麼乖一點?隨隨便便就親吻她,還——還這麼碰觸她的身子,他究竟把她當成什麼了?可以任他恣意輕薄的女人嗎?
柳綠楊忽然覺得好羞恥,剛止住的淚水再次盈眶而出。
「停下來,求求你停下來。」她推著他的胸並啜泣道。
雖然正處於迷亂之中,冷飄水仍清楚地聽見了她說的話,然而他想做的卻是忽略它。
停下來?她知不知道這對他而言有多麼困難?他的唇渴望更接近她的,他的手根本不想離開他細緻的肌膚,男人的慾望一經點燃,又豈是一句話就能澆熄的?
很痛苦,但終究停了下來,因為嘗到了她的眼淚。
鹹鹹的味道,令他莫名其妙地心疼。
「為什麼要我停下來?你不喜歡嗎?」他開口問,極力調整自己的呼吸。
柳綠楊淚眼望著他。
「喜歡就可以了嗎?不該做的事就是不該做。」她說。
冷飄水凝視她,良久之後道:
「我想做的事一定會做,沒什麼該不該的。」
柳綠楊揚手給了他一個耳光,冷飄水不動如山,依舊直視著她。
「今日就暫且作罷,但你終究會成為我的人。」他說。
「你做夢。」
「我已經在夢裡佔有你千百回。」冷飄水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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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柳綠楊躺在床鋪上始終不能成眠。在屋子的一個角落,冷飄水倚著牆席地而坐,是睡是醒無法判定。柳綠楊告訴自己,也許這正是她難以成眠的主要原因。
這小屋是名副其實的小,沒有什麼隔間,床鋪桌椅全在一起。必須和這個男人共處一室令她難以心安。尤其是發生過那樣的事之後,還聽他說了那些話。
這就是他擄走她的目的嗎?佔有她的身子?
男人心裡究竟都在想些什麼呢?居然可以為了佔有女人的身子就將人擄走,這——這該所是荒謬還是狂妄?她真不懂。
壓下想歎息的衝動,柳綠楊翻身面向牆壁,心想著她究竟該如何是好。逃嘛,她沒那個本事;就這麼認命地留在他身邊嘛,這念頭卻是想想都教她害怕。
為什麼是她?柳綠楊仍忍不住在心底問。她是如此甘於平凡,一直以來只想著如何在好的布料上繡出漂亮的圖案,從未認真想過其他的事,尤其是「感情」這方面。
不過這也許根本不能稱之為「感情」吧,他要的只是他的身子不是嗎?
心煩的柳綠楊翻來覆去,她單純的思考路線似乎無法為她目前為難的處境找出解決之道。
終於,在折騰了許久之後,她沉入夢鄉,但似乎睡得不怎麼安穩,不安及憂懼仍輕鎖在眉間。
聽聞她的氣息逐漸趨於規律,坐在牆角的冷飄水睜開了眼睛。正如同柳綠楊有她不能安睡的理由,他也有無法成眠的原因。
雖然不願承認,但他的確感覺自己越來越受到她的吸引,和她相處的每一刻都像在邊緣累積他的情感,讓他逐漸深陷其中。
原本只是他臨死前的一個自私行為,卻在不可控制下變質了,冷飄水竟開始想像她心甘情願躺在他懷中,臉上帶著醉心的笑容。
冷飄水很詫異自己居然會有這樣的念頭,然而他也很清楚這畢竟只是空想,即使他願意耐心等待她投入他的懷抱,現實也不會允許。
時間——
現實就是他根本沒有等候的時間。
蕭倚樓給的藥瓶此刻就在他手中,每日清晨冷飄水都按時服用。本來死亡對他而言就像活著一樣沒有什麼太大的意義,但和她朝夕相處不過數天,他變得無法平心靜候死神到來。
即便蕭倚樓這位神醫給的藥還夠吃上整個月,但並不保證他就能安穩地再活上三十天。雖然尚未感覺體內有任何變化,冷飄水卻無法忘記自己隨時都可能去向閻羅王報到。
所以他不能等,就算是拋開僅有的一點良知,就算死後會被打入十八層地獄,他也不在乎。他一定要柳綠楊成為他的人,不論她願不願意。
對她的執著其實從來不曾改變,令他夜不能眠的原因是他真的對她感到抱歉。如果他不是將死之人,如果老天爺能給他多一點時間,一切都將不同,他會壓下抱她、吻她的衝動,只求她能歡顏以對。
誰能幫幫他啊?!冷飄水閉上眼睛想著。他已經厭倦了看見她一臉的驚惶失措,然而更令冷飄水害怕的是在他赴黃泉的那一刻猶須背負她那無窮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