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自信並不等於實力,入山後能帶著藥草全身而退的人寥寥無幾,迷失山林、被猛獸撕裂、跌落山崖的噩耗時有所聞,只要一接近祁山,人的生命就變得毫無價值。
而禹逍卻是那少數中能對祁山瞭如指掌的人。
出身世傳藥鋪的他,自小就被訓練深入高山野林,憑著多年的經驗和矯健的身手,膽大心細的他在經過幾次出入祁山後,磷峋的山勢和難以辨認方向的山林對他已構不成威脅,接連帶回的大批珍貴藥材,更是立下了讓人又羨又妒的不敗傳說。
若是知道禹逍竟能在祁山安身,該會讓所有不得其法而入的人都赤紅了眼吧!
一處隱密的山拗是禹逍在一次追捕獵物時發現的,入口狹小,裡頭卻是別有洞天,放眼可見綠草如茵;環繞的山壁阻擋了山風的侵襲,又不致悶熱;沿著山壁淙淙而下的泉流是天然的恩賜,使得用水不虞匾乏;而狹小的單一入口更是設陷防止野獸侵入的優越地形。
搭起了簡單堅固的木屋,削了木管接了泉水,這裡宛若世外桃源,留住了在群山間以天為被、以地為席的禹逍。
此時,如雷的咆哮聲卻破壞了這片世外桃源的寧靜。
「可惡!」拿著蒲扇的禹逍盯著剛從飛鴿腳上取下的信箋,表情變得難看。
平時老在他家藥鋪閒晃像個沒事人似的,怎麼一要她幫忙,就說有急症病人要救?!禹逍一把將信箋揉成一團,用力丟進煎藥的火堆裡,看到那煎煮的藥材不住沸騰著,他咬牙切齒,滿腔怨怒無處發洩。
為什麼他會落到在這裡看煙替那女人熬藥的地步?更令他無法容忍的是,她甚至不是那個該死的谷允臣的老婆!想到姓谷的那小子現在可能已經拜堂成親了,他就氣得直想掐死自己!還有她!瞥了木屋一眼,濃眉蹙得死緊。
才一將她扛上這裡,她居然還鬧休克!要不是他趕緊將珍藏的懸命丸讓她吞了,他當場就成了殺人兇手!
那時候他叫司徒朝霧時她回什麼頭啊?!早說她不是不就好了嗎?這樣他也不會擄錯人,她也不用受舟車勞頓之苦,還能順利破壞谷允臣的婚事,這不是皆大歡喜嗎?
就是她該死的回了頭,結果現在,瞧瞧!她在那裡要死不活的,更慘的是,她現在這德行,甭說把她丟回司徒府了,她連熬不熬得到下祁山,都是個不用腦袋瓜想就可以知道的答案!他擄了這個什麼司徒鬼東西回來作啥啊!
「該死啊——」一怒之下,禹逍仰天長嘯,不平的吼聲在山拗裡迴盪,直至聲嘶力竭才罷休,氣息因情緒激動還不住喘著。
真不知是倒了幾輩子的婚!禹逍無聲咕噥,抬頭看了看天,心不甘情不願地又蹲下來繼續扇風熬藥。上一帖藥好不容易才讓她退燒,若這帖藥沒在兩個時辰內讓她服下,怕病情又要惡化了。
見藥煎得差不多,大手隔著衣袖直接提起藥罐,禹逍用力將火踏熄,轉身走進木屋。
※※※
一眼可望穿的木屋只擺了一大二小的圓木所替代而成的桌椅,牆角有鬆軟乾草葉所鋪成的簡陋床位,臉色蒼白的司徒夕顏就睡在那兒,蓋著斑斕厚軟的獸皮,呼息沉重。
這不是她的床……身下的堅硬觸感讓夕顏即使在睡夢中都不安穩,不只為了那不舒適,還有強烈的陌生感,捉緊了她的心,讓她在黑暗中無依浮沉,唯一熟悉的,是病痛的折磨,頭疼欲裂,四肢酸痛,渾身沒了力氣,這樣的情況雖不好受,但卻讓夕顏覺得心安。
她習慣了,十之八九的日子都是這麼病著的,若是沒病沒痛的難得狀況,反而會讓她感到驚惶,彷彿不病著,她就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似。
在半昏迷中游離的夕顏輕歎口氣,燥熱的體溫讓她皺起了眉,蠕動身子,下意識地將覆在身上的毛皮往下推。
禹逍一跨進屋裡,看到這樣的情形不禁瞪眼。她是嫌自己還不夠虛弱是不是?順手放下藥罐,大踏步來到她身旁,彎身一把將毛皮直拉至她的下顎處。指尖觸到她的體溫,不禁又為之氣結——又發燒了!
「我趕著熬藥是所為何來啊?!」禹逍憤怒地自言自語,拿起木碗倒了藥,又走回她身旁蹲下。「別再發燒了成不成?至少也睜開眼說句話吧?」他連人帶毛皮粗魯地將她扶起,把木碗湊近了她唇邊,看到她依然緊閉雙眼,不禁嘀咕了幾句。
彷彿聽到了他的要求,彎長的眼睫輕輕動了下,夕顏睜開了眼睛。
這突來的狀況讓禹逍驚訝地挑起了眉,這兩天在歷經了一連串的不順之後,這點小小的心想事成是如此令人欣喜。他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這麼有效!
「藥……很……很燙……」沒想到,夕顏只是吃力地吐出這寥寥數字,就又再度昏睡過去。
禹逍愣住,望著她確實燙得有點紅腫的唇邊,一時間不知該怒還是該笑。他到底招誰惹誰了啊?竟這樣耍他?害他白高興一場!
「好!我的姑奶奶,小的這就去幫你扇涼!」一時氣不過,也不管她聽不聽得到,禹逍咬牙譏消道,一把抓起蒲扇怒氣沖沖地往屋外走去。
這幾句音量喊得大了,將夕顏游離的神智又往回拉近了些。
怎麼最近總是雷聲不斷……夕顏困難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努力適應腦中乍醒的混沌,用迷濛的眼打量四周,不禁因四周的陌生蹙起了眉。
這是什麼地方?忍著額角的疼痛,她努力回想發生了什麼事,然而紊亂的思緒卻使她什麼也想不起,最後只得作罷,仰首虛弱地喘著氣,想讓鬱悶的胸口舒服些。
再次端著木碗走進的禹逍一進屋,正好迎上她聞聲望來的疑惑眼光,沒料到有這狀況,禹逍有瞬間怔愕,隨即唇一撇,不悅地嘲諷道:「醒來作啥!擔心藥太涼嗎?」反正她馬上又會昏過去,沒什麼好高興的。
不曉得方才發生了什麼事,夕顏聽得一臉疑惑,瞇著眼想看清他的長相,然而他背光的位置卻讓她看不真切,但那高大健碩的身形,彷彿曾在哪兒見過……
她愈是努力回想,腦中就愈是模糊一片,最後只得用乾啞的嗓音直接問:「對不起……請問您是哪一位……這裡是什麼地方?」
這可是他這兩天來聽她說過最有條理的話!她真的醒了!禹逍喜出望外,連忙上前托住她的背將她扶起,木碗又遞到了她唇邊。「喝。」他命令道。「喝完再說。」喂昏迷的她吃藥可不是件簡單的事。
那攝人的氣勢令人不敢違拗,雖然濃烈的藥味撲鼻而來,一嘗之下味道比她平常喝的藥苦上幾倍,但急欲求解的她也只得屏氣喝下。
儘管她已用最快的速度喝著,但看在禹逍眼中,那速度依然慢得像烏龜在爬,心裡焦躁不已,怕她那碗藥還沒喝完又會團體力不支而昏了過去。
好不容易將藥盡數喝完,忍著口中殘留的苦味,夕顏急急發問:「請回答我的……」話還沒說完,眼前又多了一個木碗,這次裡頭裝的是白色的米粥。
「吃完我再回答。」好不容易有了機會,禹逍連忙將困擾了他許久的食物也乘機餵下。再不吃點東西,她即使不病死也會餓死。
夕顏蒼白的臉上面有難色,方纔那碗藥幾乎已將她的胃填滿,現在這碗粥她怎麼吃得完?「我……」她想推卻,伸在眼前的大手卻絲毫不動,不得已,她只好雙手接過,小口小口地輕啜起來。硬塞了小半碗,已到達極限,她放下碗,難過地以袖掩口。「我真的吃不下了。」
兩天粒米未進卻才吃了這麼一點?禹逍睨了她一眼,無法理解地搖了搖頭,順手將碗放到一旁。
吞下了藥和粥,讓她感覺稍稍有了體力,雖然頭依然昏沉,但比起乍醒的情況已好上許多。「請問這是哪裡!」潤了潤喉,夕顏再次發問。
「祁山。你是誰?」禹逍在她面前盤膝坐下,隨即反問。說不定他沒擄錯人,是她生病神智不清說錯而已。雖然明知可能性不大,他還是抱持了這一絲絲的冀望。
他即使坐著,那懾人的壓迫感依然如此強大。夕顏不由自主地微微後傾上身,一接觸到他鷙銳的目光,心頭一震,立刻不自在地低下了頭。直到現在她才發覺她的處境似乎……有點危險。眼前的男子全身都透著張狂的霸氣,和她所見過的男人完全不一樣。
「你是誰!」見她低頭不語,禹逍又問,這次語氣中帶了明顯的不耐。
「司徒……」想得出神的夕顏一驚,立刻直覺要說出自己的名字,卻在報了姓氏後剛剛回想起他所說的地名,語音硬生生頓——祁山?為什麼有種熟悉的感覺?她在哪兒聽過?
話幹麼說一半!蘊積了兩天的怒氣又被撩起,禹逍咬牙低吼:「說啊!你到底是不是司徒朝霧?!」
夕顏強烈震了一下,原本就沒什麼血色的臉變得更加蒼白。她想起來了!是他誤以為她是朝霧而把她強行帶走,還留下話要姊夫到祁山找他!
「喂!你不會又暈倒了吧?」見她一點反應也沒有,禹逍忍不住伸手推她。
「我沒有……」一見他的手朝她伸來,夕顏驚駭地閃過他的碰觸,一低頭,身上的嫁衣映入眼簾,腦中原本混沌的思緒開始急速運轉。
朝霧才剛要出嫁,才剛要享受她的生命,她不能讓他知道他抓錯了人,反正她的生命除了病著還是病著,再多的折磨她都無所謂了,一人受苦就已足夠,她不能拖累朝霧?
「沒有就回答我的問題。」聽到她的回應,禹逍不悅擰眉。「你到底是……」
「朝霧,司徒朝霧。」深吸一口氣,夕顏急切地道,握緊了拳上仰首,強迫自己望進他的眼,又堅定地重複了一次。「我是司徒朝霧。」以前是朝霧護著她,現在換她來護朝霧!
這該是令他狂喜的消息,但為什麼她的堅定卻給他一種欲蓋彌彰的感覺?還有那什麼鬼「洗鹽」,一直讓他耿耿於懷。禹逍剛毅的唇抿成了一直線,眉宇因懷疑又皺了起來。
「喂,冒充谷允臣他老婆沒好處的,光看我在他婚禮前擄人就知道我跟他有深仇大恨了。在他來之前,我要凌辱他老婆,還要把她折磨得生不如死,這樣谷允臣才會一輩子都記得這個痛!」禹逍咬牙憤恨道,齜牙咧嘴一副兇惡樣。「瞭解了吧?再問你一次,你是誰?」
他的話竄進耳裡,夕顏腦中有片刻空白。凌辱?折磨?想到這些詞彙所代表的意義,冰冷的手足立刻不可遏止強烈地顫抖了起來。
她無所謂、無所謂的!大不了一死而已!夕顏深吸一口氣,儘管已恐懼得幾乎暈眩,卻依然心一橫,吐出堅定無比的答案。「司徒家的大小姐,司徒朝霧。」怕他不相信,她忍著心頭強烈的恐懼,伸手抓住他的袖子急道:「我真的是,真的!」
他敢用他的項上人頭下注,她根本就不是司徒朝霧!禹逍鷹眸一瞇,冷冷地嗤笑了聲。在聽到有人要加害於身時,矢口否認都來不及了,有誰會像她一樣傻到說自己就是的!她越堅持,他就越不信!
見他眸光轉為冷銳,夕顏瑟縮了下,抓著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收了回來。想再說些什麼話來增加可信度,唇瓣微動,掙扎了好半晌卻是找不到勇氣再開口,低下了頭,手指驚惶不安地絞扭著。
「是就最好不過了,沒讓我白跑這一趟。」沒拆穿她,禹逍又笑了聲,朝她微傾上身。「一想到谷允臣的老婆就在我面前可以讓我為所欲為,我就開始興奮起來了!」他故意壓低嗓音,使得語氣更為邪惡,言語間,還伸手撥弄她嫁衣上的流蘇,而後緩緩朝她的臉探去。
即使他的手還沒碰上她,那逐漸貼近的熱度已讓夕顏嚇得腦中空白一片,只除了他方纔的形容——凌辱!折磨!夕顏死咬著唇,自欺欺人地要自己別去想,然而害怕的眼淚卻已無法控制地奪眶而出。
「享用完後再丟到山裡去餵猛獸,這主意好像也不錯。」看出她的恐懼,禹逍又火上添油。「我看過很多被咬死的傢伙,肚破腸流、支離破碎的,可慘的咧!還有些傢伙沒被當場咬死,竟然得眼睜睜看著自己被猛獸吞下肚,嘖、嘖,真夠可憐。」
那血腥的形容讓她明顯一震,麗容在瞬間刷白。被玷污比較難受,還是被野獸撕裂比較痛苦!那些個畫面不住在腦中交替,夕顏尚未從這恐怖的話語裡掙脫,突然觸上下頷的手指又讓她瞠大了眼——他要動手了!
夕顏驚駭地倒抽了口氣,卻因驚惶過度而岔了呼息!一時間氣換不上來,虛弱的身心不堪負荷,眼前一黑,纖細的身子毫無知覺地跌回那堆乾草。
不會吧?他什麼都還沒做啊!「喂!醒來啊!」禹逍瞪大了眼,攫起她的雙肩用力搖晃,卻見全身綿軟的她又回到了雙目閉合的情況。
強烈的挫敗佔滿了心頭,禹逍一鬆手,她毫無招架能力地跌回乾草堆上的樣子,更是讓他不禁跌坐地上,雙手托額發出懊惱的呻吟。「為什麼?為什麼啊——」
為什麼他這個壞人當得如此窩囊?為什麼——
經過那番驚嚇,夕顏又開始陷入了昏迷,其間高燒不斷,差點沒將禹逍給折騰死。
半沉半醒中,彷彿有人在耳邊爭執。
「你到底在想什麼?她身子這麼弱,你還把她帶上祁山?」憤怒的女子語音響起,雖是逼人,卻依然清脆細柔。
感覺手腕執起,冰涼的觸感讓夕顏因為病痛而一直緊蹙的眉微微舒緩了些,然而接連響起的不悅反駁卻又讓她的眉頭蹙得更緊。
「我怎麼知道她這麼弱不禁風?我也不想把她留著,問題是她的情況熬得到下祁山嗎?!
是他,那個惡人。即使睡夢中,那強烈的恐懼還是佔據心頭。夕顏不安地蠕動著,下意識抓緊了覆在身上的皮毛,發出模糊的囈語。
這狀況讓說話的兩人都頓了口,視線不約而同地停在她身上。
掉回目光,身著白衣的女子責怪地瞪了禹逍一眼,扯著他的衣袖直出了門外才又開口:「看你怎麼恐嚇人家的!就連昏迷中聽到你的聲音都嚇成這個樣子!」
「她自己膽小干我什麼事!」禹逍不耐道,扯回手,雙目一瞪。「倒是你,韓玉淨!早說了情況緊急,你怎麼拖到現在才來!」
世代習醫的韓家和禹家為世交,自小就玩在一起的兩人,青梅竹馬的交情完全建立在誰對藥草較為瞭解的競爭基礎上,每每見了面就是不斷地一較長短,看在不知情的長輩眼中,還誤以為兩人感情深厚而樂得哈哈大笑呢!
這樣的戰局在長大後到達一個難分高下的局面——一個有高超的醫術,幾乎可說是藥到病除;而另一個能取得別人採不到的珍貴藥材;在各有專精而又必須仰賴對方長才的情況下,這些年來的明爭暗鬥總算是劃下了句點。
若要說他們感情差,也不盡然,但說感情深厚,那可就更差了十萬八千里遠,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對彼此個性早已瞭若指掌。
也因此,儘管禹逍眼中燃著熊熊的怒火,韓玉淨還是一點也不以為意,反而柳眉一挑,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怎麼,禹氏藥鋪的少東不懂藥性嗎?這祁山上又不缺藥草,難道暫時做個緊急處理都沒那能力!」
「那是你不知道她有多麻煩!」聞言,禹逍暴跳如雷,手指向屋裡不住咆哮。「你以為我沒想過方法嗎?她又不吃又不喝,好不容易讓她退了燒,沒多久就又復發,還一直昏迷,餵她喝下的那些藥根本就沒有用!」
面對他的激動,韓玉淨只是沉默不語,微偏著頭,用一種淡淡的眼神看他,就像看著一個吵鬧中的孩子,唇畔還帶著一抹笑。
察覺到她的目光,禹逍頓了口,濃眉一緊,沉聲道:「我警告你,別這樣看我。」她那種樣子,就像他是個有理說不清的瘋子!
他的恐嚇哪一次生效過的!尤其是對女人。韓玉淨不禁暗暗好笑,不過要是真惹惱了他,他可是會十天八天不幫她採藥呢!「好、好,不看就不看。」她聳肩笑道。還是聽話點好,免得落到得自己採藥的下場,弄得全身髒兮兮的,多划不來啊!
擺明了敷衍他嘛!禹逍臉色更臭,雙手環胸,沉怒不語。
這韓玉淨是他天生的剋星,他若是火,她就是可以在瞬間凝凍成冰的水!偏偏兩者一相遇,火就是燒不干水,反而是水把人給澆熄了,留下零星的火苗悶著,悶成他一肚子的火。
家裡那些老人家還打著如意算盤,老希望他能娶了醫術高超的韓玉淨在藥鋪鎮守,根本是癡人說夢!他又不是閒著沒事自討苦吃。
「她底子弱,必須費點時間調養。」玩也玩夠了,韓玉淨回到正題。「她能夠熬到這裡,沒在半路喪命,你就該謝天謝地了。」
費點時間?那要多久?禹逍翻了個白眼,暫時不想去問,怕會得到一個嘔得讓他想掐死自己的答案。「需要哪些藥材!」他不說二話,拿起放置屋角的藥籃,打算立刻出發採藥。
藥方迅速在腦中成形,韓玉淨逐一說了,又讓禹逍重複一次,確定無誤才點頭。「就這些。對了,順道帶些乾草葉回來,你原來鋪的那些不夠,地上的濕氣還是會竄進她身子裡,山上又涼,她熬不住。當然——」她頓了下,露出溫柔的微笑。「別忘了我的分。」
真麻煩!禹逍繃緊了下顎。只是個人質,還得對她這麼好!「屋後有張我前些日子剛捕的獸皮,曬得差不多了,可以讓她拿來鋪。」他強忍著怒氣平板道。「還有什麼事?」
「獸皮,真好,我也想要。」對他的問題置若罔聞,韓玉淨開始自顧自地低歎了起來,一臉羨慕。「人家可也睡不太慣乾草地呢!」
「沒了!」禹逍怒吼。「難不成你要我當場剝一隻獸皮回來給你嗎?我可是很樂意順路帶回!」
血淋淋的獸皮!光想就頭皮發麻!「不用了,不敢勞煩您呢!」真是,今天特別受不得激呢!韓玉淨連忙搖了搖頭,笑得做作不已。「快去吧,採藥小心哦!」
「我走了,記得把柵欄放下。」怒哼一聲,丟下簡單的交代,禹逍頭也不回地大踏步離去。
在他背後做個俏皮的鬼臉,韓玉淨一聳肩,走到入口處放了柵欄,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笑鬧的神色一斂,心頭的沉凝讓她不由得歎了口氣。
沒想到向來嫉惡如仇的他還是動手了。
為了報復谷允臣,他違背了他的原則,把無辜的人也牽扯進來。她明白「奪妻」這個念頭已經隱藏在阿逍心裡很久了,存在多久,他也就掙扎多久,受了多久的心理折磨。她以為他會放棄,沒想到他還是動手了。
她能說什麼呢!為了小遙姊,他甘願連自我都拋棄。現在心裡最難過的應該是他自己吧!痛惡犯罪者,如今卻讓自己成了自己最不齒的人。只是,可憐了這個要嫁給谷允臣的姑娘,怕不嚇死了。韓玉淨目光往屋裡望去,無奈地又歎了口氣。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力讓那位姑娘康復,好讓她在谷允臣來時,能平安地回到以前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