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敬親王爺的福晉的確交代老奴回來轉告貝勒爺,說明日午時請貝勒爺上門作客。」他照著瑟雅的交代說道。
閻霄緩緩的勾起唇色,臉上的神情是種接受挑戰的興奮,「是嗎?」他沒想到敬親王府的人曾有如此的反應,這倒是勾起他的好奇心。
「貝勒爺,可是敬親王爺對這門親事似乎極力反對,您真的不考慮一下?或許我們可以找找其他的大家閨秀。」慎福真是不懂,明明敬親王爺的幾位格格都沒有什麼好名聲,有人肯上門提親應該是件值得高興的事,為什麼敬親王爺反而處處阻撓,似乎一點兒都不想將女兒嫁掉似的。
「嗤。」閻霄嘴角的笑帶著一股冰冷的寒意,他謎了謎眼道:「福伯,你真以為我是隨隨便便就決定要娶敬親王的大格格嗎?你錯了,敬親王在朝中勢力龐大,皇上對他也倚重有加,若我可以跟他們結為親家,對我來說,只有百利而無一害,何樂而不為呢?」
「可是,如果你跟大格格見面之後,發覺自己並不喜歡她,不愛她呢?」慎福實在不喜歡看到他眼中那抹無情的冷酷。
「喜歡?愛?」閻霄不屑的挑挑眉,「我的婚姻中不需要那些沒用的東西,只需要利益與幫助就足夠了。」他最輕視的就是感情了,正因為他捨棄了對慎王府的一切感情,才得以鞏固自己在慎王府中的地位。
「貝勒爺……」慎福難過得心都糾了起來,貝勒爺原本是個活潑可愛的孩子,現在卻成了一個冷酷無情的男人。
慎王府或許給了他不虞匱乏的生活,卻也毀了一個小孩對愛的渴望。
真是造孽喲!慎福感慨的歎了口氣,暗暗的祈禱著終有一日會出現一個溫柔多情的女子,讓他瞭解什麼叫愛,什麼叫家,將他自無情的煉獄中解救出來。
這是他慎福這輩子唯一的盼望了。
***
「不許、不許,什麼擺設都不許給我更動」敬謹打斷忙著擺設青瓷的丫鬟,又阻止在一旁鋪上新桌布的奴婢。
「可是,這些都是福晉吩咐小的們做的呀。」丫鬟們不解王爺今天怎麼有這麼好的興致看她們做這些工作,紛紛手足無措的呆愣著,不知該動手還是該停手。
「我才是這個王府的主人,我說不必就不必了。」敬謹大吼一聲,將丫鬟們嚇得都跳了起來。
什麼嘛,只不過是請一個小小的貝勒用午膳,需要這樣大費周章的準備嗎?真是氣死人了,最好是把府裡最難坐的椅子拿出來給他坐,讓那個閻霄貝勒一刻都待不住,才是正確的「待客之道」!
「阿瑪,您怎麼滿臉怒容,是誰惹您生氣了嗎?」夕顏捧著插滿各色花朵的花瓶裊娜走了進來,好奇的看著父親問道。
他聽到女兒的聲音,轉過身正想提醒她待會不要出現時,忽然住了口,兩眼瞪得老大,顫著聲問:「是誰要你作這麼隆重的打扮?」可惡呀,他的顏兒打扮得這麼美,那個臭小子見了,一定會更加窮追不捨。
夕顏困惑的眨眨眼,不懂父親的反應怎會這麼激烈,淺淺一笑道:「是額娘要可兒為女兒梳理的,說今天有貴客到王府來用午膳,當然要特地打扮一下,以免失禮。」
「不許、不許!快去把這身衣服給我換下,還有,頭髮也不必盤得這麼整齊,隨隨便便紮在後面就可以了。」敬謹猛搖頭,嚷嚷著道,不過隨即想了想,又連忙改口,「不對,你今天給我待在房裡,沒有阿瑪的吩咐,不許你出房門一步,知道嗎?」哼,他才不要讓他們見面呢。
「阿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可以告訴顏兒嗎?」奇怪,阿瑪的反應太不尋常,而且跟額娘的吩咐完全不同,她真是有點兒搞混了。
他懊惱的搔搔頭,歎口氣道:「還不是你額娘,莫名其妙的宴請慎王府的閻霄貝勒,現在竟然還要你盛裝打扮,簡直就是想趁這次的會面將你們湊成對,顏兒,你說說,你的想法如何?」
夕顏訝異的挑眉,不相信的說:「不會的,阿瑪,您該不是誤會額娘了吧?她並沒有跟我提起這檔事。」
「我怎麼會誤會呢?那個閻霄貝勒還曾派人來跟阿瑪、額娘提親呢,這場午宴就是當時定下的,阿瑪想阻止都阻止不了。」誰會料到他堂堂敬親王竟然在自己的王府中都無法作主?沒辦法,誰叫他就是怕老婆,唉!
夕顏愣了下,有點無法消化剛剛聽到的消息,手中的花瓶差點滑落。
「顏兒,你還記得答應過阿瑪什麼事吧?阿瑪可不許你食言喔。」敬謹決定從女兒這裡下手,讓她自己拒婚,如此一來,福晉就不能怪罪於他了。
「呢,顏兒沒有忘,阿瑪放心,顏兒會告訴額娘,請她幫顏兒婉拒這門親事。」
夕顏回過神來,朝一臉緊張的父親笑著保證。
他吁了口氣,拍拍胸口道:「好、好,果然是阿瑪的好女兒,阿瑪沒有白疼你。」
夕顏點點頭,將花瓶拿到一旁的心桌上放好,轉身說:「那麼顏兒就回房去了,請阿瑪轉告額娘,就說顏兒身體突然不適,無法參加今天的午宴。」
敬謹怔了怔,旋即露出會意的笑容,「沒問題、沒問題,阿瑪一定會告訴你額娘的,你就好好的待在房裡歇息吧。」
夕顏回以同樣會意的微笑,輕輕頷首,輕步往自己寢房的方向走去。雖然她對那個從未謀面的閻霄貝勒感到有些好奇,不過,好奇歸好奇,要她順著額娘的意參與這樣尷尬的會面,那倒不如窩在房內讀些好文章。
她邊走邊拔下發上的玉釵,渾然不覺有雙犀利的黑眸早已牢牢的鎖住她,而且唇角勾起一抹邪佞的……***
「貝勒爺,您還好吧?」
慎福關心的望了望沉思中的閻霄,生怕他遭受到打擊,他沒想到這個午宴草率而短暫,不但敬親王沒有露面,就連夕顏格格也以身體不適作借口拒絕出席,只有福晉一人出現。
唉,根本就是瞧他們不起嘛。
「福伯,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影響到我的心情嗎?」閻霄絲毫沒有任何不悅的神情,反而唇畔還掛了抹邪惡的笑。
「可是,福晉似乎並沒有答應貝勒爺您的提親,再加上敬親王強烈反對,我想這門親事應該是談不成了。」慎福小心翼翼的說出自己的想法。
「哼,我閻霄想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他冷冷的扯了扯唇,黑眸中閃著堅毅的光芒,「沒關係,軟的不成,咱們就來硬的;明的不成,咱們就來陰的,一個月之內,夕顏格格非要落在我手中不可。」
「貝勒爺就這麼有把握?」慎福奇怪他的信心從何而來,「敬親王的勢力龐大,您要如何用硬的、耍陰的呢?」
閻霄瞇了瞇眼,臉上陰狠的神情讓人看了忍不住輕顫,「敬親王再如何的有勢力,總有他的弱點,而這個弱點就是我的絕對優勢,看著吧,我會讓他們求我娶他們的女兒的,哈哈哈……」
他狂傲的笑聲充斥著整個書齋,在慎福耳邊迴盪著,慎福不禁輕蹙起眉頭,突然同情起那個從未謀面的夕顏格格,就算她因為自己妹妹的惡評而同樣被人掛在嘴邊說閒話,可是,也不至於必須遭受這樣的待遇呀。
他有預感,貝勒爺的手段絕對不會是什麼光明磊落的方式,這個可憐的夕顏格格,只有自求多福了。
***
夕顏坐在池邊的欄杆旁,突然機伶伶的打了個冷顫,奇怪了,今天天氣還算暖和,怎麼她突然覺得自背脊升起一股寒涼,整個人打心底慌了起來,彷彿將要發生什麼事情似的,連眼皮也開始跳動。
傻瓜,大白天的也胡思亂想,真是人閒了。夕顏自嘲的彎彎唇,站起身往大門的方向走去。
今天是她上廟裡為阿瑪及額娘祈福的日子。
自從兩位妹妹先後出閣之後,這就成了她每月例行之事,從沒有一次忘記過。
「格格,一切都準備好了,請上轎吧。」夕顏的貼身丫鬟站在轎旁,恭敬的朝她說。
「可兒,祭拜的牲果一樣都沒少吧?」夕顏微笑著輕問,跨進可兒為她掀起的轎簾。
「放心吧格格,該帶的一樣都沒漏,沒了初雲格格的粗心大意,咱們還真是好做事許多呢。」想到以往總是因為初雲格格而丟三落四的,可兒不禁搖頭。
「你這丫頭,若讓雲兒聽見,她準要大發嬌嗔了。」夕顏瞪了她一眼,滿臉意會的笑。
可兒促狹的吐吐舌頭,將轎簾放下來,吆喝著抬轎的壯丁們起轎。
一路上,夕顏大部分的時間都在閉目養神,轎外傳來陣陣嘈雜的行人走動的聲音,都沒能吸引起她探頭觀望的興趣。
她知道自己一向溫吞,比起兩個妹妹的活潑、嬌柔,她這個大格格可以說是最沒有個性的一個了。
也難怪兩位妹妹會比她先出閣,雖然她並不介意這些事,不過身為大格格,也知道在下人口中流傳的絕不會是什麼好轉的話。他們不是說她沒有吸引力,就是說她太過於安靜,唉,總之就是那些比妹妹晚出閣的閒言閒語。
幸好阿瑪並不希望地出嫁,否則,換成其他人,或許早已經被兩位妹妹先出閣的壓力給逼瘋了吧?
夕顏撥了撥掉落在前額的髮絲,突然想起那日的午宴。他是叫閻霄貝勒吧?他是怎麼會想到要跟她這個毫無特色的大格格成親呢?他們甚至連面都沒有見過,難道他不怕自己曾在看到她的時候失望而返嗎?這個閻霄貝勒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溫柔嗎?和善嗎?風度翩翩嗎?
哎呀,真可笑,她竟然開始揣摩起閻霄貝勒這個人了,明明以後都不會和他有交集,想這麼多又有何用呢?
夕顏甩開腦中紛雜的思緒,用絹帕拭了拭臉,正納悶著今天的路程似乎比以往久了些,轎子剛好停下來,緩緩的被放置在地上。
「可兒?」夕顏等了等,可兒仍沒有掀簾的動作,於是她不解的換了聲。
轎外依然靜默無聲,可兒並沒有回應。
奇怪了,以往可兒總是堅持要等地將轎簾掀開之後,才准她下轎,怎麼今天可兒不但沒有掀開轎簾,甚至連出聲告訴她已到達目的地都沒有,真是反常。
夕顏困惑的自己將轎簾掀開,緩緩的步出轎子,站直身子定睛一瞧後,她忍不住驚呼一聲,這裡是什麼地方?
「可兒?轎夫?」奇怪,人都到哪裡去了?
夕顏感到心口忡忡跳,眼皮不自覺的顫動,有種很不好的感覺。
她放眼望向四周,審視了下週遭的環境,這裡應該是某個府邸的偏院吧?幾乎枯死的樹幹與干黃的雜草,凋零的景象靜得讓人不寒而慄,她怎麼會被抬到這裡來,而不是寺廟呢?
「可兒?可兒?你在哪裡呀?」孤立無援的夕顏頻頻呼喊著丫鬟的名字,漫無目標的在死寂的院中走著。
霍的,一雙結實的強壯臂膀自她身後環住她,將她的身子牢牢的壓在胸前,不讓她瞧到他的容貌。
「啊||」夕顏尖呼了聲,整個人因突來的脅迫而僵直,無力的往身後的軀幹靠去。
「呵,原來你也等得心急了。」身後的人嘲諷的嗤笑聲讓她心頭一顫,想回頭卻被制止,只能慌亂的乎視前方。
「你……你想做什麼?」夕顏此刻真恨自己的儒弱與膽小,若是初雲的話,想必可以跟這個男子好好的鬥上一鬥,絕不會像自己一樣嚇得手腳無力。
「放心,我只要做完一件事之後就放你走,乖乖的聽話,否則我不能保證你的安全。」男子沉聲恐嚇她。
「什、什麼事?你說,只要你不傷害我的隨侍,我、我什麼都答應你。」她此刻最擔心的就是可兒跟那些轎夫了,不知道他們現在的情況如何?如果已經遭到不測……天吶!
男子微微的怔了怔,頗感訝異的道:「你不擔心自己,反而擔心那些下人?」
「他們也有父母、家人,如果他們出事的話,他們的家人肯定會傷心欲絕的。」
夕顏顫著聲音說:「你想要多少銀兩,儘管開口,我會讓我阿瑪付給你的。」她憋著氣等他回答。
男子沉默了半晌,直到夕顏覺得自己即將窒息之際,他才徐緩開口道:「很可惜,我要的不是銀兩。」
「不是銀兩?那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除了銀兩之外,她再地想不到有任何的理由會讓自己遭受這樣的對待。
男子嗤笑了聲,將嘴移到她的耳邊,用充滿磁性的聲音低喃道:我要的是你。」
她彷彿被雷擊中,雞皮吃瘩霍然豎起,「你……你說什麼?」一股不祥的預感緩緩自胸口升起,讓夕顏幾乎昏厥。
「我要你。」男子回答得傲慢而堅定,按著突然用一隻大掌蒙住她的眼睛,另一手則將她攔腰抱起。
「放開我!我、我是敬親王府的大格格,如果你敢傷我一根寒毛的話,我阿瑪不會放過你的。」夕顏掙扎著,可是隨著這男子的腳步,她的心逐漸的沉下去。
他是認真的。
「哼,如果你不是敬親王府的大格格,我也不用在你身上浪費時間了。」男子冷冷的聲音飄進夕顏耳中,令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她好怕,這個男子冷酷得讓她牙齒不住的咯咯打顫,絕望充斥著她的腦海,侵蝕她所有的堅強。
隨著男子的步伐,夕顏的淚緩緩落下,瘦弱的身子猶如風中落葉,跟著前進的律動而顫抖。
「求求你,我跟你無冤無仇,求你放過我吧。」她嘗試著想說服他,雖然知道成功的機會微乎其微。
男子不再回答,腳步在一扇門前停止,旋即用腳將門扉踢開,發出嘎嘎的響聲。
夕顏感到自己被甩上床,還來不及看清楚綁架自己的惡徒,一條布巾又迅速罩上她的眼,讓她陷入黑暗之中。
失去視覺讓她更加恐懼,只能不住的往後退,將自己緊緊的縮成一團。
靠著聽力,她彷彿聽到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聲,旋即四周又陷入一片寧靜,令夕顏的心緊繃到極點。
她側頭努力想再聽些什麼,卻始終無法獲得任何訊息,恐懼逐漸在黑暗之中壯大,幻化成形形色色的魅影侵襲著她。
緊繃的心緒霎時斷線,她選擇逃避,墜入黑暗之中,將自己藏身在意識之下,昏沉沉的暈了過去。
這一切都是夢吧,對,是夢,等她醒來之後,就會發現自己安穩的躺在自己的房中,可兒也會含笑將她喊醒,為她梳洗,一切都將如同往常一樣乎靜快樂。
是的,睡吧,睡醒之後她就不再恐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