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古代,大陸 >> 靈異神怪,前世今生,情有獨鍾 >> 曦月作者:決明 | 收藏本站
曦月 page 2 作者:決明
    「百歲不夠,還要再更久。」她認真道,眸,恁般晶亮。

    這番話,比起她摸驅妖符,更具有說服力。

    會追求長歲綿延,貪生,怕死,絕對是人類,無誤!

    「既是修仙,明兒個,記得也去瞧瞧火烤狐精,若中途有人壞事,盼修仙姑娘替咱們出份力,可別讓狐精逃跑。」一旁漢子哧笑道。

    此話,虛則恭維,實屬戲謔,明擺著嘲弄她看起來不成氣候。

    女子自然聽得出來,卻不與其爭執。

    這世間,來回了幾遍,人情世事,她懂的……豈會比在場眾人更少?

    不爭勝、不說服、不改變,人各有心思、想法,他們堅信狐精惡極,任憑她說破嘴,亦撼動不了分毫。

    明日這場火刑,在所難免。

    她更好奇的是,姓江的那名男子,明天是否會出面解救狐精?

    抑或冷眼旁觀,眼睜睜看著,曾愛過的人,在自己面前,慘遭焚燒?

    又興許躲在家中,不去看、不去聽,佯裝事不關己?

    他,會選擇哪一個?

    能讓她看到,出乎意料之外的結果嗎?

    還是……人類在面臨禁忌妖戀時,必然的──

    逃避。

    石台上滿堆柴薪,其上緊縛著一個姑娘。

    不,是只狐精。

    雖擁有人形,背後卻突兀地生出一條毛茸茸的尾,與她癱軟的身姿同樣,一動也不動。

    她靜靜地流淚。

    哭不聞聲,也或許週遭鼎沸的人聲,淹沒了微弱啜泣。

    女子站得不遠,能輕易看見狐精的泣顏。

    她左右張望,只有圍觀的人群,並沒有任何一張……擔憂面容。

    「……果然,沒來嗎?」她低語,雖不意外,卻有失望。

    歎了一聲,眸光不離狐精,看她的狼狽,看她的絕望,看她紛紛滴墜心碎的眼淚。

    「不是曾經憐愛她嗎?為何一知她是妖,往昔的情呀愛呀,便能拋得一乾二淨,如此恩斷義絕?愛她,就該護著她,別讓她單獨面對這些呀……」

    女子自說自話,臉上神情雖淡,眉心卻淺淺蹙皺。

    她又等候片刻,期待最末一刻,能有奇跡降臨,能親耳聽見,傳來一句大喊──不要放火!不要燒她!她是我妻子呀!

    等著,時間緩緩流逝,只等到了道長翩然而至,一旁鎮長相隨。

    「狐妖,你不該潛入鎮上企圖傷人,近日鎮中流傳的惡疫,也是出自你之手吧!井水裡更被摻入毒物、罔顧他人性命,可惡至極──」

    鎮長細數罪狀,說來義憤填膺,石台下,眾人同聲撻伐,尤其家中有人染疫,更是痛罵不斷。

    「怎麼聽起來……像『人』才會做的事?」女子越聽,越加生疑。

    狐這類的精獸,真要傷人,多半使用牙與爪。

    摻毒、下藥什麼的,她沒聽狐精用過。

    但很顯然,鎮民深信不疑,咬定了是狐精所為。

    洋洋灑灑指控完畢,無論是事實,或是羅織之罪,鎮長滿意吁口氣,轉向道長,一揖再揖:「道長,有勞您了。」

    道長未加多言,雙指併攏,口唸咒語,指腹燃起火苗,再指向柴薪,一瞬間,柴火熊燃。

    女子要自己再多等一會兒,往往在最緊急時,最可能帶來「奇跡」。

    若真等不到,她也準備使出喚雨術,淋熄火勢。

    「再等等……興許姓江的男人就衝出來了……」她喃喃念著,口中雖如此說道,纖指已抬至鼻前,結印,隨時都能召雨。

    狐精沒有掙扎,不知是過度虛弱,或喪失求生意志,火勢越發炙猛,身處其間的她,荏弱可憐。

    「嘖,不等了!」

    女子終於按捺不住,口裡急急吟唱術語──

    大風突襲,狂,而猛烈!

    帶火的木柴被風勢捲起,吹得四散,紛紛砸向石台下的鎮民們,鎮民吃痛,又叫又逃,生怕火苗燒到自己。

    咦?她明明要驅使的是「喚雨術」,怎麼……

    女子困惑抬頭,石台上已無火焰,卻仍是一片艷燃火紅。

    那紅,不是來自於火光,而是在勁風吹拂之下,紅的衣裳颯颯飄揚,遮去半邊天空。

    不知從何而來的身影,佇足台前,火般的紅色長髮隨風舞著,絲縷如綢。

    那人在狐精身旁蹲下,神情憐惜,修長手指為其拭淚,並卸去所有繩縛,輕聲喟歎:「怎將自己弄成這模樣?哥哥若再來遲些,你就變成一隻烤嫩狐了。」

    狐精吃力張眸,見到來人,淚水更洶湧。

    「勾、勾陳哥哥……」她在那人懷裡號啕大哭。

    那人好生溫柔拍拍狐精的背,安撫她,輕軟說著:「好,乖乖乖,不哭、不哭,哥哥馬上帶你回去,沒人能再傷害你。」

    女子完全無法動彈,身僵如石,瞠著眸,凝覷石台上的兩人。

    心,激烈跳動著,雀躍得……近乎疼痛。

    紅裳那人,令人屏息的美,紅髮絲軟,玉容精雕,近乎完美無瑕,任誰所見,皆會目不轉睛。

    但女子所震懾的,不為其絕艷美貌,而是──

    「勾陳!」

    她大喊,強忍嗓音顫抖,一旁的鎮民拚命往後逃,她卻反其道,向石台前衝。

    狐精與紅裳那人,聽聞呼喚,皆一怔,緩緩回首。

    「我是曦月!你──你還記得嗎?」

    女子已來到石台前,眼眶濕潤,驚喜之情,溢於言表。

    「我……我與之前的模樣,不太相似,因為我轉世了好些回……我好想見你!我一直好想見你……你看起來很好……我就安心了……感謝上蒼,太好了……」語末,聲哽喉,只剩感恩呢喃,不斷重複。

    紅似血玉的眸,本還漾著溫柔,在聽見女子之名,瞬間染上陰獰。

    肩上傳來刺痛,狐精不由抬頭,看見「勾陳哥哥」臉色鐵青,狠絕可怕,紅赭色指甲陷入她的肩胛,卻毫不自知。

    那位總是笑著的「義兄」,不曾動怒的「義兄」,與諸多雌性稱哥道妹的「義兄」,此刻,正用一種殘噬的冷情,狠瞪石台之下,噙淚說話的女子。

    「誰?」

    就連嗓,都較平時更冷。

    勾陳居高臨下,紅眸微瞇,唇角恢復輕弧,一抹嬈艷。

    「曦月?我聽過嗎?是我一時興起,哪裡胡認的『義妹』?」

    只是握在狐精肩上的手,不曾放鬆力勁。

    不待曦月再啟唇,他低笑,撩弄紅髮,姿態慵懶,曲起的指,往他眼角下的紅痣,緩慢摩挲。

    「應該不可能哪,我所認義妹,個個嬌媚有餘、可愛過人,賞心悅目極了,而非你這類……庸胭俗粉。」四字輕輕吐,狠凜不減。

    曦月顧不及受嘲,只焦急喊:「當心!」

    驀地,拂塵突襲而來,勾陳連頭也沒回,翻掌,輕易拗斷它。

    「大膽狐妖!今日教你來得去不得!三昧真火,燒!」道長棄拂麈,改以術攻。

    真火?這種小小火苗?

    就讓這群井底之蛙瞧瞧,何謂「真火」!

    勾陳掌心朝上,大量火光醞釀,艷色彤彩,染在本就絕麗的臉龐間。

    「不長眼的假道人,道行全修到背後去?叫我狐妖?豈不辱沒了我?」

    濃紅色長髮,似燃火,囂狂亂舞,勾陳彷彿置身烈焰之中,妖艷,嬈麗。

    他笑,笑出了冷獰,笑出了紅眸間滿溢的憤恨。

    「我,狐神勾陳,代替被人類剝皮剔骨、吃得乾淨的狐子狐孫,給你們個教訓,教你們也嘗嘗,讓人串起來火烤,是怎生滋味!」

    手一揚,紅光轟然脫掌,如巨大異獸飛竄侵襲,所到之處,盡數化為飛灰,燃燒。

    驚聲尖叫,籠罩全鎮。

    眾人拚了命的逃,而在最前頭的道長,試圖擋下這團烈焰,完全不自量力,倒下只是必然的。

    妖美的血色瞳眸,噙笑地看著。

    烈焰燒灼,驚人火氣迸散,激起的風暴,刮拂眼前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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