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世幾回,她越長越較小,膽子倒越養越肥大。
以前,聞妖色變,現在敢跟妖嗆堵?
「是你教導我,偶爾可以任性,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顧及其他……」
教著她如何做,讓自己不覺委屈,儘管放手去做……
「你學得可真好。」他隱隱咬牙。「可惜,我既能教,代表我比你專精,更懂這道理,我不吃你這套。」
要耍任性,他比她高竿,他若想走,她豈能攔他?!
區區凌空術,追不上千里挪移,要逃離她易如反掌——只是,他不喜歡「逃離」這二字,好似他多怕她一般。
他才不是怕,是嫌惡!
說走就走,何須理睬她?!千里挪移,挪——
「勾陳!」
隨著這聲嬌斥,一名女子立馬出現。
認出來者聲音,勾陳幾乎要哀吟了。
一事未了,一事又到。
他今日的「桃花債」,開得好茂盛,前有曦月,後有千羽。
「你怎缺席日前蟠桃宴!」千羽天女迎上來,喜悅之情溢於言表。「我每十年最最期盼、最朝思暮想,便是能與你一會……」
卻因等不著他,無比失望,才悄悄下凡。
「別說得如此曖昧,蟠桃宴並非私會。」
況且他向來存心躲她,每回來去匆匆,灌幾杯酒救走,壓根沒和千羽見面。
「能瞧見你,我便知足了。」千羽柔軟說道。
「那麼,你瞧也瞧了,慢走,不送,路上小心。」勾陳以笑容相送。
「你為何總待我……如此冷淡?」千羽雙眸盈淚。
因為,你惡意逼親,害我五年不許施術、不許現人形!
因為,你沒回求愛不成,都會出掌偷襲我!
這些梁子夠不夠大條?夠不夠粗壯?!
勾陳內心的咆哮,千羽自然無法聽聞,仍幽幽傾訴:
「以前,你說說心裡有人了,無法負載我的情意,可如此多年過去,不曾見過你身旁出現誰……」
杏眸微抬,投以淒美哀怨,還有滿滿的濃情。
「那是謊言吧?想測試誰對你的情意最是堅定,永世不夠,不輕言放棄……」
就是這樣,千羽最擅長扭曲別人原意,也是他討厭之處!
不見棺材不掉淚,是嗎?
眼不見,不為憑,是嗎?
好,就讓千羽瞧個仔細、瞧個死心!
勾陳咧了個艷笑,眸彎,唇揚,魅美無比。
「並不是說謊哦,確有其人,喏,不正在你眼前?」
勾陳突地一動,攬過曦月,緊鎖纖盈腰肢,往自己面前帶。
一手托起曦月的下顎,他親暱靠近,頰膚相貼,目光迎向千羽。
「就是她,我口中之人。」勾陳說得好輕、好柔,像情話細喃。
千羽神色精采,又鐵青、有蒼白,充滿了難以置信,以及五雷轟頂。
曦月雖一頭霧水,隨即也漸漸釐清,明白了狀況。
他在利用她,氣跑眼前這一位……天仙美人。
太美了,不染俗塵的氣韻,端莊高潔的靈秀——這是曦月乍見千羽時,唯一的念頭。
只是天仙美人發起怒來,什麼氣韻、什麼靈秀,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虛幻不實——
千羽出掌太快,一如以往偷襲勾陳的狠勁。
沒有預兆,更不會先打招呼,通常已傷完了人,才動口:
「我不信!你怎可能——喜歡這般平凡的女子……還是個人類?!」千羽淚眼汪汪,好不委屈地顫聲道。
委屈個屁?!
被她打傷的人才委屈,好不好!
勾陳笑不出來。
他很氣,起自己,明明吃過無數次虧,怎還會失了防心?!
竟讓千羽有機會——打傷曦月!
那一掌,快、狠、準,迅雷般掃襲而至。
站在他前方的曦月,首當其衝。
雖然勾陳反應極快,要護她安全仍是遲了。
曦月右胸挨擊,一口鮮血噴出,瞬間失去意識,所幸勾陳攬住腰際,否則,由雲端墜下,絕無生路。
勾陳動怒了,麗顏冰凜,風雨欲來的隱忍。
「我就是喜歡她,需要你同意嗎?!她是人、是妖,與你何干?!」
「人的壽命太短……」
「你不如多擔心自己的壽命,她若有半分差池,我絕不善罷甘休!」
勾陳抱起曦月,無意耽擱,若稍有延宕,她便真要香消玉殞。
這次使用「千里挪移」,未再遇阻礙,直奔狐窩。
雖稱「狐窩」,卻非獸類巢穴,相反地,此處位於山之深,圍以飛瀑、奇石,享暖煌照耀,迎清風吹拂,明亮,涼爽。
冰玉琉璃瓦,建造宅邸一座,山嵐如薄幔,覆上一層秘隱,教人無法瞧清全貌——
然而此刻,再美的景致都入不了勾陳的眼,他只知道抱在懷裡的體溫,正以驚人之速,褪去生命的暖意。
一腳踢開玉屏,抱她上榻,持續的施術,不敢中斷。
「別給我斷氣!」他低狺。
騰出手去取暗櫃藥瓶,咬開布栓,倒出一顆吃丹,餵入她口中。
「要死,也別死在我這兒,弄髒這裡的靈氣!」用狠話威嚇她。
似乎收到了成效,曦月疼痛輕吟,雙眉緊鎖,彷彿有所回應。
好極了,有反應!他追加:
「沒死就留你下來,當丫鬟!當禁臠!狠狠折磨——若斷氣,直接丟你到山裡,去餵野獸,連根骨頭都不浪費!」
細細的眼縫,奮力想掙大,可惜力不從心。
唇瓣蠕著,沒能發出聲音,徒有唇形:「……要留下……」
怕他沒聽清楚,她努力重複著,更試圖抬手去揪他的袖。
「要留下,就活著!」他口氣嚴厲,沒有商量餘地。
「好……」她氣虛應諾,隨即又厥了過去。
意識消失前,這句「要留下,就活著」,成為她最大信念。
帶著一波波刺痛,卻忍不住唇畔揚笑——
他答應讓她留下了呢,真好……
她一定要快快醒來、快快養壯,不能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養傷上……
***
第6章(2)
病癒後的獎賞,太過甜美,曦月充滿幹勁,復原速度驚人神速。
隔沒兩日,她已能下床,活蹦亂跳。
定定望著眼前忙碌走動的她,勾陳不由得泛起嘀咕:「若不是我親手包紮,我真要以為你是裝病、扮可憐……」
她聞聲,回頭,以為勾陳有其他吩咐。
「什麼?你要喝茶嗎?」笑容綴在病白的芙顏間,毫不褪色。
不待他回答,她手捧溫壺,踢躂跑來,替他斟滿一杯。
勾陳悶不吭聲,冷顏以對,將她的慇勤視若無物。
她不受影響,他陰沉他的,她兀自光明燦爛,繼續完成方才中斷的打掃工作。
彷彿見不得她的好心情,勾陳冷著嗓,吐來無情:「你若認為留下來,能重回往昔日子,勸你早點死心,我對你,已無情無愛,什麼也沒有了。」
曦月停下拭桌動作,勾陳以為會看見……淚珠滾滾的委屈模樣。
但,沒有。
轉過來凝覷他的眸光,是那般淡定,甚至對於他的狠言,露出一種困惑。
「我絕對沒有這樣想,我……不是來重修舊好,更非求你原諒。不願跟我說話也好、不想理睬我也可以,你毋須勉強自己。」她淺淺一笑。
「以退為進,是嗎?」他嗤哼。
真的不是……
她無法辯解,也無從辯解,只好沉默。
「可惜,面對我,這種心機手段不會有用,我沒有佛心善腸,你感動不了我。」
勾陳邊說,邊舉起手邊瓷杯,將裡頭淺褐色茶水,一古腦地潑灑滿地。
眸光挑釁地落向她,刁難意味濃厚。
好孩子氣的行徑。曦月失笑,不敢表露於外,怕他更惱。
沒有第二句話,她蹲跪下去,以抹布擦拭茶水。
緊接著,又有東西落下,這一回換成了空杯。
匡啷脆響,杯破,碎片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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