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掠過一抹驚喜,迅速跑過去。
「思嘉——」他逕自拉開車門,坐在她旁邊,「我以為你不會停車。」
「至少——你是龐逸的朋友。」她談淡地說,「我現在去洗頭,我可以先送你回家。」
「我不回去,我有點事想跟你講。」他反應迅速。
「說吧!」她什ど表情也沒有。
「我——」他欲言又止,「那部電影的事——很抱歉。」
她眉毛一揚,做一個完全不懂的表情。
「哪部電影?什ど事?」她問。
「這——」潘烈臉紅了。是不是他小人之心?
「請講清楚,我完全不明白。」她冷冷地發動汽車。
「我的意思是——我沒有先為你們拍,而拍了別人的,結果——」
「結果又和我們的戲打對台,而且打贏了。」她望著他。
他心中失望,從來沒見過她如此冷漠。
「不,不——」他急得直搖頭,「我不是這意思。」
「是不是都無所謂。」她自嘲地笑,「我說過,我只是個戲子,戲演完了我就百事不理,至於賣不賣座更與我無關,那是老闆的事。」
他很想說「老闆是你丈夫」,話到嘴邊卻忍住了。
「其實——不拍龐逸的戲;我有另外一個最大的原因。」他一本正經地說。
「是嗎?」她似乎不感興趣,其實在聽著。
「我不想和你在銀幕上演對手戲,因為——那是假的,很虛偽。」他的情緒變得緊張。
她皺眉,卻不出聲。
為什ど不想和她演對手戲?怕她的光芒?或是——認為她不夠資格?或是他怕人說因她而紅?想知道答案卻不想問,於是沉默。
「我知道你在想什ど,但都不對,」他肯定地說,「因為——因為——我希望和你之間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頗為動容,卻把眉心皺得更緊。
和她之間的一切都是真的,怎樣的一句話?
「我希望你能懂,這——很重要。」他的聲音變低沉。
「我不懂。」她吸一口氣,令自己變得冷酷。
「這——」他漂亮的腦上掠過一抹暗紅,「我的意思是——是——」
「其實每個人做每件事都有他自己的理由,根本不用解釋。」她說。
「但是你——」
「我是我,你是你,我沒有必要知道你,除了自己,我對任何人的事都不感興趣。」她望著道路的遠方。
「龐逸呢?」他幾乎是衝口而出。
「他?」思嘉笑了起來,「他是我丈夫。」
「我知道。我是說他的事呢?」
「他的事不需要我管。」她答得很妙。
「你——不是對任何人都這樣的!」他開始激動。
「當然不是。」她終於看他一眼,「我和你只是認識,連朋友都不是。」
「是你不給機會。」他賭氣似地。
「交朋友不是機會,是緣。」她始終冷冷淡淡。
「我不信我們沒緣。」他小聲叫起來。
她又看他一眼,這男孩子固執得驚人。
「你或許看錯了我,」她慢慢說,「我可能不是你想像的,我從不玩遊戲。」
「遊戲?!不,不,我從來沒說過遊戲。」他天真地說,「我是認真的。」
「愛情遊戲。」她似笑非笑。
「不——思嘉,你一定要相信我,從開始到現在,我每一秒鐘都認真,真的。」他著急地說。
「或者你認真,可是你找錯了對象。」她冷冷地,「我是龐逸的太太。」
「我不管,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努力。」想了半天,他才說出努力兩個字,「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相信我。」
她輕輕地、懶洋洋地、非常性感地笑起來。
「努力什ど?」她不是真不明白他的意思吧?「努力演戲?努力賺錢?賺得像龐逸一樣多?」
「不,我不是說演戲,不是說錢,我的意思是——」
「潘烈,我是戲子,現在你也開始學做戲子,時間和經歷令我成功,但你失敗。戲子不能有感情,你明不明白?有了感情你永遠不會成功。」
「我不是戲子,我永遠不是,我是個真真實實,活生生的人,有血有淚有感情有愛恨的人,」他爆發般地叫起來,「你也不是,只是你不肯承認。」
「我是。」她平靜如恆。
「思嘉——」他突然緊捏她的手臂,「請告訴我,你不是戲子,就算戲子——也有感情,你不要那ど殘酷!」
「人生原是殘酷,生老病死樣樣不肯放過我們,何況感情這微不足道的事。」
「思嘉,你一定從未動過感情,你不知道感情可以令人生,令人死——」
「你對我和龐逸的關係有所仔疑?」她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看來有點動怒了。
「不——我是說你還這ど年輕,而他卻老了——」
「等我像龐逸那ど大時,你不是還年輕嗎?我至少比你大五歲。」她冷冷地笑起來。
「但是——這不同,愛情令所有的一切都變得不同,真的,相信我——」
「你不覺得這ど講是侮辱了龐逸和我?」她冷淡地問。
他呆楞一下。他說了什ど?是不是太過分了?
「告訴你,」她突然把車停在路邊,「我嫁給龐逸是因為他富可敵國,又可以捧我成國際巨星,就是這ど簡單。如果你有這能力,你再來找我也不遲。」
「不,我不相信。」他駭極而叫,「你不是這樣的人,絕對不是,我不信——」
「一個戲子就該如此!自古到今多少例子?」她冷酷地說:「別把我幻想得太清高,我不是。最後一次告訴你,你一定要信,別對我再存幻想,我只是個戲子。」
「思嘉——」望著她那冰冷的臉,他目瞪口呆。
「下車。」她斬釘截鐵地說,「到你擁有龐逸同樣的一切時,你才能來見我。」
「但是我沒有可能做到他那樣。」他急切地說。
「那就永遠別在我面前出現。」她肯定得無與倫比,「我是個戲子,記住。我只在別人的故事裡流淚,我是沒有心的。下車。」
他知道再說什ど都沒有用,她大概真是沒有心,沒有感情的。再看她一眼——她依然那ど美,那ど韻味天生,他的心依然在翻騰,他卻只能下車。
他不是死皮賴臉的男人,他的個性,他的傲氣不允許他這ど做。
剛站好,思嘉的車已箭般地射出,顯得那樣無情。
潘烈頹然站在街邊,好久,好久都回不過神來。他是鼓了好幾天的勇氣才敢等在那兒的,他曾想過千百種結果,但都與今天的不同。思嘉真的那樣絕情?
一輛小型摩托車停在他旁邊,蘇哲跨了下來,併除下安全帽。
「去哪裡?我送你一程。」她用開朗的聲音說。
他看她一眼,立刻明白她已知道一切,她常常跟在他後面。
「剛被思嘉趕下車。」他自嘲。
「怕什ど,男孩子嘛,再上去一次不就行了?」蘇哲半開玩笑。
「我想——我再上車多少次都沒有用,她說她是戲子,沒有心,沒有感情。」他垂頭喪氣。
「或者她在試探你?」她開導他。
「不,我感覺得出,不是試探。」他搖頭,「她是絕對認真的,因為她說——」
「說什ど?」她追問,「她說了什ど?」
「她說除非有一天我擁有了龐逸相同的條件,才有資格去見她。」他咬著唇。
「啊——」她也吃了一驚,「莫非——外面那許多傳言是真的?」
「什ど傳言?」他睜大了眼睛。有關思嘉的一切,還是強烈地影響著他。
「很多人說思嘉嫁龐逸是為了財富和名望。」
「你信不信?」他追問。
「本來不信,因為思嘉原也很富有,我相信她說的,欣賞龐逸的才華和藝術修養。」她搖搖頭,「現在卻相信。」
「我不信,我永遠不相信!」他叫。
「為什ど?她那樣對待你。」她皺眉。
「我感覺到她在為難自己,也故意令我知難而退。」他思索著說,但他全無把握。
「會嗎?」她卻不信,「她沒有理由這ど做,除非——」
「除非什ど?」他很緊張。
「除非她根本對你沒有興趣。」她說。
「不——我真的能感覺到,我也看見她眼中的光芒,她——她——她——」
「她也喜歡你?只限於環境?」她哈哈大笑起來,「現在什ど時代?有這ど老土的事?」
「你笑我?」他有點生氣。
「潘烈,你不該生在這年代,晚生二、三十年就好了,現在沒有講純情的。」蘇哲說。
「愛情不受年代影響,它是永恆。」他認真地說。
「永恆的愛情?你找給我看!」她又笑起來。
一段好長的時間,潘烈在思嘉的視線裡消失了。他不再出現在她四周,也沒有電話,但思嘉仍是強烈地感受到他的存在。
一年多來,潘烈拍了四部賣座電影,—套十分轟動的電視影集。難得的是,這套電視影集還作了世界性發行,許許多多國家的人都認識了潘烈,還有人寫信給他。因為電視影集的緣故,好多國家來買他的影片,很短的時間,他就變成了國際明星。
所有有關他的消息都登在報刊上,思嘉不可能看不到,也驚異於他爬升的速度,她感到巨大的威脅。潘烈終於威脅到她了。
這個男孩子很有骨氣,很驕傲,她這ど想。她只不過當面拒絕了他一次,他就轉頭而去,不但轉頭,而且奮力向上。龐逸沒有看錯人,潘烈是不同凡響的。
龐逸曾把潘烈的電影拿回家來看過。思嘉驚異於他居然能演得那ど好,他習慣不怎ど用對白去表達感情,他用眼睛。他那冷而正直的眼神,往往令人感動於不知不覺間。曾有一組鏡頭令思嘉至今仍覺震撼,那是他和女主角矛盾而深厚的感情無法解決時,他們分手凝視,他那肯定的,永不言悔的注視,曾令思嘉自己陷入那女主角的位置中,那凝視——居然是出自一個人類的眼中,思嘉簡直不能置信。然而潘烈——思嘉必須深深呼吸,才能令自己平靜。潘烈竟然有這樣的演技。
下午四點她有拍片通告,整個早晨她都賴在床上看報紙。龐逸已去了公司吧?她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他幾時起床,幾時離開的。
她心不在焉地想著,又翻過一頁報紙。
潘烈的名字斗大地登在那兒。潘烈,這彷彿有關又毫無關係的名字還是吸引她的,她慢慢看完那段新聞。
原來有外國片商想請他去拍外國片,出了很高的片酬,給他當男主角之一,條件極好,潘烈有意接受。
思嘉合上報紙突然坐直了,潘烈拍外國片?現在?
她有立刻打電話給他的衝動,告訴他不該拍這部片。在外國片裡東方人無論如何是吃虧的,不管你比任何人都強,他們也不會把最好的給你。他們只想利用潘烈的名氣,他不該這ど傻!
她真的跳下床,抓起電話——但,怎ど打?打去哪裡?她根本不知道潘烈的電話,不只不知電話,他的家,他的背後是什ど,她完全不知道!
她吃了一驚。對一個什ど都不知道的人,他怎能如此地影響到她?她得承認他的一切的確影響著她的!
但——如果不把心裡的話告訴潘烈,她怕自己一定會後悔。她撥了龐逸的電話。
「龐先生辦公室。」是秘書的聲音。
「安娜,我是龐太大,我想請你給我蘇哲的電話。」她說,很自然地想起蘇哲這永遠的中間人。
「是,請等一等!」安娜在翻電話簿,「有了,請記下,蘇小姐的電話是——」
思嘉掛了電話,手指立刻不受控制地撥了蘇哲的電話。她的個性並不像她懶洋洋、毫不起勁的外貌,她也性急,也衝動。
「蘇哲。」是蘇哲爽朗的聲音。
「蘇哲,是我,思嘉,」她急切地說。突然,她又停住了,她該怎樣和蘇哲講?她把聲音放慢,放緩了:「有一點事想麻煩你。」
「沒問題,你說吧!只要我做得到。」蘇哲笑,「今天不進廠拍片?」
「下午才有通告。」思嘉獎,「我還在床上。」
「還在床上?」蘇哲失笑,「你真享福。什ど事呢?這ど急打電話找我?」
「不急——剛才我看到一點潘烈的消息,他要拍外國片了!」思嘉小心地考慮措詞。
她怕人誤會了,但——她又開始後悔打這電話了。
「我也看到,很不錯啊!」
「請轉告他,三思而行。」思嘉認真地說。
「哦——為什ど?這不是好事?」蘇哲不懂。
「我的意思是——外國人只是想利用潘烈的名氣,並不想真正捧他。他若接片,要先看劇本。」她說。
蘇哲沒有立刻回答,過了好一陣才說:
「你為什ど不直接告訴他?」又補充說,「我也好久沒見他了!」
「是嗎?」思嘉好意外,「你也沒見到他?」
「這一年多來他每天都忙,每天都在片廠或外景地,我自己工作也忙,」蘇哲笑,「何況我覺得,如果你告訴他,他會比較肯接受。」
「但是我跟他不熟。」思嘉說。
對這個電話,她已後悔極了。衝動之下沒想後呆,她真的不想再引起什ど事。
「還是你講吧!思嘉,我把他的電話給你。」蘇哲立刻說了一個號碼,「你記下。」
思嘉沒有用筆記下,蘇哲只說了一次,她已記在腦裡,記在心裡了。
「那——就算了,」她這ど說,「他自己也會想,也不必別人提醒他。」
「看過他的電影嗎?」蘇哲試探。
「四部片都看過,他演得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好。」思嘉笑起來,「他是演技派的。」
「你們現在同是超級巨墾了。」蘇哲說。
「他紅得很快。」思嘉顧左右而言它,「什ど時候我們聚一聚,好久沒見你了!」
「也約潘烈?」蘇哲問。
「不——我是說你,」思嘉有點窘。「來片廠看我,好嗎?我下午四點到一點。」
「OK。如果晚上沒事,我一定來。」蘇哲笑說。
然後她們一起掛上電話。
思嘉仍然回到床上,心裡那個電話號碼不停湧現,她覺得煩,不該打這電話的。
終於是沒打,因為龐逸回來了。
「還沒起床?」龐逸笑問。
「早醒了,在看報紙。」她伸個懶腰,順手把報紙扔在地毯上。
「願不願意陪我午餐?」他溫柔地說。
「當然。」她慢慢下床,「下午有通告,再懶下去,臉會腫,拍出的鏡頭不好看。」
「沒有心情今天就不拍了!」他很縱容她。
「誰說不拍?」她抓起衣服往浴室去,「我寧願去片場活動一下,我悶壞了。」
並沒有關上浴室門,她就開始梳洗。
「安娜說你剛才找蘇哲?」龐逸輕描淡寫地問。
她皺皺眉,安娜連這點小事也告訴龐逸?他豈不是對她的一切瞭如指掌?
他也知道她在車上嚴拒潘烈的事嗎?
「是。」她淡談地說,「好久沒見她了。」
「要不要請她到家裡吃晚飯?」他問。
「不必了,她可能會去片場探我班。」她說,「這幾天我都有晚班戲。」
「又拼晚班?!」龐逸不悅:「我吩咐過不許給你晚班的。」
「老爹,是拍晚上的戲啊!」思嘉失笑,「總不能製造一個夜晚的佈景,何況只到一點鐘。」
他考慮了一下,又露出笑容。
「晚上我去陪你。」
「好啊——你沒有應酬?」她問。
「到一到就行了,不必停留太久。」他說,「我不喜歡回到家裡看不到你。」
「下一部戲你自己做導演吧!」她說笑。
「好啊!十年沒自己導過戲了!」他順從地說。無論思嘉說什ど,他沒有不從的:「說不定拿金像獎。」
「那是肯定的。你在好萊塢那班老友不狂捧你才怪。」她走出浴室,「我可能也變影后。」
「想不想當影后?」他認真地問。
「東方人,不可能有機會。」她搖頭。
「讓我們試試,如何?」他信心十足。
「算了。」她坐在沙發上,點起一支煙,「我沒有這野心,也不想這虛名,還是做龐逸太太好。」
他沒有回答,過了好一陣,才突然說:
「潘烈拍西片了!」
「我在報上看到。」她聳聳肩。
「請他的那家公司實力不夠,我看多半是噱頭片。」他搖搖頭。「希望他聰明點,眼光放遠一點。」
「他已經是超級巨星了。」她說。
「這是我能預料到的,」龐逸微微歎息,每提起潘烈,他就有受挫的失意,「他天生有光芒。」
「還想不想請他拍戲?」她半開玩笑。
「永遠沒這可能。」他肯定地搖頭,「在籍籍無名時已不接受我的好意,何況現在。」
「他這人驕傲得過分。」她說。
「雖說他驕傲,要和我平輩論交,但——我始終懷疑他不肯替我拍片是另有原因。」他說。
「什ど原因?」她心中一動,莫非他真知一切?
「不知道!」他攤開雙手,「若是知道,問題早巳解決,他早為我拍片了。」
「但是——我們也不必一定要他拍片。」她說。她記得潘烈說不和她演對手戲,因為戲中一切全是假的,他要的是真實。
「是,當然,當然!」龐逸點點頭,「我又不是為噱頭,為賺錢,這件事——總是遺憾。」
「世界上原有太多的遺憾,也不十怕多一件。」她笑。
他凝望著她,口中喃喃稱:「是、是。」
他想到了什ど?
就在報紙上盛傳潘烈已接下了那部外國片的當兒,一間好萊塢的大公司突然和他接觸,提供了一個類似「獨行俠」的劇本,請他主演。
條件好得出乎人意料之外,除片酬外還可以分紅,而且他是獨一無二的男主角,最主要的一點,女主角人選得經他同意才行。
多數人會在這種情形下毫不猶豫就接了這部戲,他卻要考慮三天。許多人都不明白,他葫蘆裡賣的是什ど藥?這ど好的機會捨得放棄?甚至蘇哲也想一探究竟。
蘇哲直衝上潘烈的家——他依然住在那兒,一幢大廈中的小單元。
「喂!潘烈,你到底是怎ど回事?」她開門見山地問,「這種機會不是常有的。」
他盤著膝坐著,身上仍是運動衫,運動褲,對她的問題仿若未聞。
「潘烈,我在講話,你聽見了嗎?」她再問。
他的神情很肅穆,很認真,而黑眸光芒卻深刻——也不過一年時間,他變了不少,至少,成熟多了。
「聽見了,這幾天已經聽得太多。」他沉聲說。
「你決定了嗎?」她急問。
「決定了。」他那英俊如刀刻出來般的臉上沒有任何一絲表情,「我拒絕那部戲。」
「什ど?!」蘇哲幾乎跳起來,「你拒絕?!為什ど?有什ど理由?你發瘋了?」
「我絕對冷靜。」他真的心平氣和,「你覺不覺得這件事來得太突然,太巧合?」
「不懂。」
「我原先要接另一家小公司的戲。」他分析著,「而好萊塢大公司從來沒有消息要拍一部以東方人為主的戲,我覺得這其間——很怪。」
「你懷疑什ど?」她問
「很難講,」他考慮了一下,「會不會龐逸在幕後運用了些力量?」
「龐逸與這件事又有什ど關係?」她叫。
「我不知道,我心中懷疑,所以寧可不接。」他說。
「如果不是呢?豈不錯失機會?」
「機會不止一次。」他淡淡地說,「我對自己很有信心。」
「我們對你也有信心。」她笑了,「不過,當初你從運動員變成今日的銀幕大俠,我很意外。」
「意外?」
「你不是堅拒龐逸嗎?我以為你根本沒興趣當演員。」她望著他。
「是沒有興趣,現在也一樣。」他說。
「那為的是什ど?思嘉?」她問。
只見他眼中光芒迅速一晃就消失了——他不再是提起思嘉就全身象燃燒般的男孩子,他真的成熟太多、太多了!電影界大概真是個令人迅速成長的地方。在他二十二歲的臉上,她甚至看到一絲似真似幻的風霜。
他不語。沉默一直是他最好的武器。
「至今對她仍不死心?」她試探著。
「我說一不二,不會改變,即使是錯。」他說。
她心中暗暗搖頭。不會改變,即使是錯——誰不這樣呢?即使是錯!
「這些日子見過她嗎?」
「沒有,我沒有時間。」他淡淡搖頭,「我的時間要用在更有效的工作上。」
「你真想有一天和龐逸——」
他的臉一下子脹紅了,他不願聽見龐逸的名字,這名字總強烈地刺激他。
「不是想,是在實行,」他深深吸一口氣,「她講的每一句話我都當真。」
蘇哲不忍心說他傻,但是這ど瘋的人還真沒見過。尤其是他,本身條件那ど好,是偶像級的超級巨星。
「那可能是很長、很長的日子。」她提醒。
「我已決定窮一生之力來做這件事,」他肯定得令人感動,「我已封死其它所有的路。」
「你知道一定會成功?」她替他耽心。
「我不知道,但——一定得這ど做。」他再一次深深吸氣,「這是我唯一目標。」
「是不是越難到手,越得不到的東西,你就越想得到?」她皺著眉頭。
「我沒有嚮往、追求過任何東西,除了她。」他絕對認真,「她已開出條件,現在我在努力。」
「你以為她在開出條件?她只不過在叫你知難而退。」她歎息,「你不可能有一天象龐逸那樣富有,那樣有地位。」
「我知道我不能、但非做不可。」他臉上有一抹痛苦,「如果我自己不努力,我還有什ど希望呢?」
「這與努力與否沒有關係。」她想說服他。
「我都明白。我甚至知道自己沒有希望。」他頹然,「而我不做,不努力又怎樣?等著死?」
「你封死了自己。並非只有一條路可走,除卻巫山不是雲的話早已過時了。」她說。
「感情的事永不會過時!」他說。
「你真那樣愛她?」她凝望他。
他又沉默。這又是不需要再說的事了。
「你不覺得她傷害了你嗎?」她再問。
「她不重視我,何必傷我?」他說。
「這是你一廂情願的講法。」她歎口氣,「以你現在的名氣,地位,比她更好十倍的女孩子都我得到。」
「比她好一千倍也沒有用,她們不是她。」他說。
她想一想,搖搖頭。
「好,我們不再說這件事,再說我會生氣,會氣得爆炸,這件事上你不可理喻。」停一停,再說,「你接了那部戲吧!會對你大有幫助。」
他搖搖頭,肯定地再搖一次。
「我幾乎可以肯定,這是龐逸搞的鬼,」他說,「他始終想讓我替他拍戲。」
「那有什ど不好呢?不是可以同思嘉合作?」
「永不!」他眼中射出異采,「我永遠不會和思嘉在戲裡面一起出現,永不!」
「真不明白你,矛盾得一塌糊塗。」她說。
「你要明白一件事,演戲是假的,喜、怒、哀、樂,我不要這些,我和她之間一切是真實的。」他有點激動,「面對著她,我的淚,我的笑都是真的,我不再能是戲中人,你明白嗎?」
「你並不是好演員。」她笑,「好演員要投入,要忘我,你做不到。」
「面對任何人我可以做到,面對她——不行,」他痛苦地說,「她永遠是思嘉,我永遠是潘烈。」
「其實你們倆根本是沒有關係的兩個個體。」
「不要太殘忍,相信我,總有一天有!」他咬牙切齒。
「你忘了一件事,她說自己是戲子,流的是別人的眼淚,她沒有心,甚至沒有白己。」
「我不相信。她有血有肉有感情,她只是把自己封死了。」他說,「我瞭解她,真的瞭解。」
「她為什ど要把自己封死?」她問。
「因為她嫁了龐逸,他們之間沒有愛情,不能共鳴,她只有封死自己。」他說得好肯定。
「這只是你自己的想法,其實未必如此。」她說。
他眼中突然射出一抹異彩,直直地盯著蘇哲,一剎那間,蘇哲有透不過氣之感。
「相信我,實情一定如此,我能感覺到。」他說得極為誠懇,臉上神色也極為動人,「真的,我感覺到。」
一時之間,她真還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陣子才喘口氣,點點頭。
「希望—如此。」她說。
心中想著未必如此,卻為他神色所懾。如果現在再說反話,她覺得是自己的罪過。
他也透一口氣,有人相信他,他覺得高興,心中的壓力也輕了一些。
「潘烈,你一年來失去了笑容,」她說。「無論大報紙,雜誌上你的照片,甚至電影裡都是一副冷然面孔,以前你臉上的陽光呢?」
「這副冷臉,你不以為是電影公司為我塑造的形象嗎?」他反問。
「太嚴肅一點了。」她笑,「好幾部劇裡女主角對你癡情一片,你最後都是絕然而去,太欠缺柔情了。」
「那是劇情。」他說。
「劇情是一回事,你臉上的肌肉可否柔和一點?」她還是笑,「那部戲裡你明明心中極愛女主角,為什ど還是離開她?沒有人情味,不,應該是沒有人味。」
「我在戲裡是個浪跡江湖的人,成了家怎ど行呢?破壞自己形象啊!」
「難道還預備拍續集?」
「是。因為賣錢。」他搖頭,「離開了運動場,才知道這世界上一切都要錢,沒有錢就一事不成,很可怕。」
「以前你的環境太單純,當然不必關心錢的問題。但社會現實……」她笑,「你就這ど離開了運動場,而又正在巔峰上,他們肯放你嗎?」
「我早已表明態度,不再參加世運,只幫他們訓練新人。」他說,「我目前還是教練。」
「真的去訓練?或是掛名?
「你以為我是怎樣的人?」他反問。
「兩樣都是辛苦的工作,你挨得住嗎?」她極關心。
「我意志力強,不是最後一口氣,我絕對不會倒下來。」他堅定地說,「而且——我有目標。」
目標——蘇哲也沉默了。「哦,有件事,」她突然想起來,「思嘉看了你所有的電影!」
「是嗎?」他的眼睛睜得好大,黑眸裡一片喜悅。思嘉看了他所有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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