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跟在老闆娘身邊的時間已經夠久了,久到知道平時老闆娘有多在乎那束玫瑰。她簡直把它視為昂貴的珠寶一般,不時的整理,就怕灰塵污染了它,還霸道的不許她們倆隨意碰觸。
今天老闆娘竟然會捨得把它賣出,這、這、這未免太說不過去了吧!
同樣搞不清楚周芷裊在想些什麼的紀岍希,不言不語的保持靜默,就等著看她在耍些什麼把戲,倘若她敢做出任何不利於他的事情,他保證定要讓她後悔終生。
這樣的決定並非代表紀岍希有多在意身旁這個女人,只是他不甘成為被人玩弄的對象罷了。
「怎麼?你們兩個人的腳全被超強的強力膠給黏住了嗎?連我的命令都不肯聽了是嗎?」看那兩個女娃動也不動,周芷裊怒沉著臉,低聲斥喝。
「是,是,我這就去拿。」想不透老闆娘心中想法,的伍妮秋,唯一能做的就是照主子的吩咐,乖乖進去拿取那束玫瑰。
就在這等待的時刻中,周芷裊更是熱心的牽著那溫柔婉約的女人,拚命的鼓吹著她,「告訴你,你若想永遠綁住這黃金單身漢,最好的方式就是來個先上車後補票,然後懷個龍胎,這樣你才有機會坐上中漢集團總裁夫人的寶座。」
「你的話好露骨喔!」那溫柔婉約的小姐一聽周芷裊的話,不禁漲紅了臉,似嗔似喜地回了她一句。
「你嫌我的話露骨?」天啊!現在都已經是什麼時代了,女人主動出擊的事情又不是沒發生過。「有句話不是這麼說的,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只要你肯聽我的話多下點功夫,保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你定能享盡所有的榮華富貴。」
話說到此,周芷裊突然靈機一動,順手拿起一朵瑪格麗特遞給她,「這朵花算是本店送給你的,你可以用花語告訴他,你對他的愛乃屬情人的愛。」
一旁的紀岍希看這兩個女人逕自嘀嘀咕咕的也不知在說些什麼,乾脆一步跨向她們,強橫的插入她們之間,正欲開口——
意外的,周芷裊竟牽著女子的手把—朵花送至紀岍希的面前,還非常熱心的替她開口:「這朵花的名字就叫瑪格麗特,花語是『情人的愛』,是這位小姐要送給你的,你就收下它吧!」
「雞婆,我不需要你來多管我的閒事,我……」
紀岍希的話都還來不及說完,緊跟著就聽到一道氣喘如牛的聲音響起:「老闆娘,我把你要的花給拿來了。」
九百九十九朵的玫瑰,不是真正的花,而是用永遠也不會凋零的上等綢緞所編織而成的。
那束花,含有太多太多甜美的回憶,也有太多太多傷人的痛楚。
那束花是紀岍希送給周芷裊的第一份禮物,也是他對她第一次的告白,而今她竟然——
「來,就是這一束花,小姐您瞧這花有多美,栩栩如生,讓人看了還真是愛不釋手,這可是本店私藏多年的珍品。今天我就以一萬元的代價賣給你,順便恭祝你們百年好合,永結同心,一輩子不離不棄。」
一萬元,好貴的一束花啊!不過這束花在另外兩人的眼中是無價的,只是隨著時間的變化,讓這無價的紀念變成了有價的物品,就值一萬塊錢!
「哈哈哈!哈哈哈!」看到周芷裊竟拿這束花出來賣,紀岍希唯一想的就是笑,大聲的笑,不顧一切的笑。「好!你要錢是嗎?一百萬夠不夠?如果不夠的話,我可以再追加,兩百萬、三百萬,甚至一千萬都可以,只要你開口,我馬上開張支票給你,而且是即期支票!」
一旁的女子聽了,整個人傻了眼,再怎麼說,那束,花也值不了那個價錢。一千萬!天啊!這一千萬都可以拿來買棟豪華的別墅了。「岍希,不……」
「你給我住口。」不管週遭有幾個人,此時的紀岍希唯一在意的就是那個以金錢掛帥的醜陋女子。「說啊!一千萬到底是夠還是不夠?」
「夠!當然夠!」有人願意當凱子,她周芷裊又豈有拒絕的道理。「喏!花給你,你一千萬的支票給我。」
接過那束九百九十九朵的玫瑰之後,紀岍希連眉頭也不多皺一下,當下從自己的西裝口袋中取出支票本,當真開了張一千萬元的支票。「喏,這就是你所想要的一、千、萬。」
「呵呵!貪財、貪財。既然大爺你都捨得用一千萬買這束花,我周芷裊就收下了。」話落,她身子一轉,就為了掩飾那差點滑下的淚珠。「小泥鰍,送客。」
那束花是周芷裊對紀岍希僅存的紀念,如今她把它賣給了他,便形同與他恩斷情絕,兩人再也無任何的牽扯。
這樣也好,這樣也好,這樣也好……
***
以一千萬的代價賣掉那段屬於自己過往的回憶之後,周芷裊心裡可曾後悔?
後悔!她當然後悔!
可是後悔有用嗎?花賣都賣了,總不好再把它給買回來吧?這樣的舉止不就等於在告訴那個薄倖負心的男子,她對他依然存有無限的依戀。
不!這種事情,她說什麼也不會做的。
她寧願讓後悔的毒蟲來侵蝕自己的心靈,也斷然不可能用自己的自尊去換回那最後的回憶!
看老闆娘如此,伍妮秋以及黃玉玲這兩個年輕女孩還真是放心不下,就怕老闆娘會一時想不開,做出什麼傻事來。
「都快十一點了,你們還不走嗎?」周芷裊當然看得出這兩個女孩正在擔心什麼,因此她開口保證:「放心,我周芷裊若真有尋死的決心,就不會拖到現在這時候了,你們大可先行離去無妨。」
「那、那,老闆娘我們就先下班了。」快十一點了,她們也怕自己會趕不上最後一班公車,只得抱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默默的離去。
只是伍妮秋就是不放心,因為不放心,她特別用手機打了通電話給曹霽雲,請他過來接周芷裊回家。
俯趴在自己的辦公桌上,周芷裊整個人陷入過往的回憶之中,想得越多,她淚水就流得益加厲害。
接到電話趕過來的曹霽雲,所看到的正好是哭得無法自抑的周芷裊,看她哭得那麼傷心,他心疼的拍拍她的背,安撫著說:「既然已經把最後的回憶都還給他,了,那就完全把他忘得一千二淨,重新再來吧!」那束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的事情還是小泥鰍告訴他的。
「真有這麼簡單嗎?」周芷裊低聲自問。「不!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一旦有了記憶,就萬萬不可能遺忘過去的種種。就算它讓我感到扯心挖肺的痛楚,我還是忘不了他啊!」
「何必呢?」看她苦,曹霽雲何嘗不苦?
「今天不是輪到你值大夜班嗎?你還是先走吧!給我一個安靜的空間,讓我好好想想,我保證明天的我又是那個樂觀進取的周芷裊,只是今晚我……」·她想最後一次緬懷過往的種種,甜蜜的也好,痛苦的也罷。
「好吧!既然你如此堅持,我就不勉強你了,不過……請你千萬記得,在這世上你並不是孤單的一個人。你有我,還有我爸,倘若你真有什麼意外,受傷痛苦的就是我們父子兩人,知道嗎?」
「知道了,也謝謝你。」
目送著曹霽雲離開花坊大門,周芷裊相信,只要過了今晚,一切都會恢復平靜,任何人也不能影響她,即使是紀岍希也不行。
***
想累了,也哭累了,周芷裊就著趴在桌上的姿勢,昏昏沉沉的落入另外一個世界之中。
在那個世界,沒有背叛的心疼,也沒有遭人唾棄的憾恨,她與紀岍希就如初相識的情侶一般,甜甜蜜蜜的手牽著手,逛過每條大街,還相約看了恐怖的電影。當她害怕的發出尖叫時,他會很奸詐的趁著這難得的機會猛吃她的豆腐。
她記得,她與他認識的第一個生日,他絞盡腦汁,做出許多令她意想不到的傻舉,純粹就為了逗她開心,他甚至還出其不意的跪下來向她求婚。
無奈當時心繫外公病情的她,根本不敢給他任何承諾,就怕會加重他的負擔,更不願讓人把她當成攀龍附鳳的壞女人,因此她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他。
為了這件事,他甚至跟她鬧了好幾天的脾氣。不只不肯跟她說話,甚至連她主動打電話想向他說聲抱歉,他也不給她一個解釋的機會。
就在這時,花店的門鈴突然大響,吵醒了她。
這麼晚了,會是誰呢?周芷裊疑惑的思忖著。
她不想理會,想隨外頭的人去吵去鬧。
「周芷裊,你給我開門,我知道你人還在裡頭,你若不趕緊幫我開門的話,我馬上請人過來開鎖,或者乾脆拿根鐵錘敲壞你的門。」
一聽這威脅、這說話的語氣,不用想更不用親眼證實,周芷裊也能知曉外頭的他是誰。
除了紀岍希之外,還有誰敢這麼明目張膽,也不怕惹人笑話大聲咆哮。
他不怕惹人笑話,周芷裊可怕死了。
為了不讓他繼續胡鬧:她只得乖乖屈服於他的威脅,上前把鐵門拉開。
鐵門才拉開,一具笨重的身軀隨即跌人她的懷中,完全想不到會有這樣的情況,周芷裊被那具笨重的身軀強壓倒於地。更令她意外的是——她竟然聞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濃厚酒臭味。
「天啊!你到底喝了多少酒?難道你不知酒喝多了會傷身嗎?」
「你在關心我,對不對?」醉醺醺的雙眸盈著一股意外的驚喜,他更是惡意的貼上她的小口,用力一吐,把滿嘴的酒味全傳給她,讓她也跟他一樣,沾染上酒臭味。
惡!她快吐了,怒眉一鎖,她低聲咒罵他:「你真是惡劣!」
「惡劣的是你,不是我!」說完,紀岍希到處亂摸,甚至連她的身子也一起摸,直摸得周芷裊臉紅心跳,直摸得她氣息紊亂。好不容易他的惡舉才停止,就像變魔術一般,那束她以一千萬的代價賣出的九百九十九朵的玫瑰竟再次被他給強塞入她的懷中。
「你這是在做什麼?」賣都已經賣了,周芷裊可不曾想過要再把它給收回。「告訴你,你可別以為把這束玫瑰還給我,我就會乖乖的把那一千萬元的支票掏出來還你喔!」
「沒關係!你不還我也沒關係。」他壓根兒就沒想到要跟她索回那一千萬的支票,「我知道你愛錢、你壞、你愛慕虛榮、你是我最討厭的女人,可我就是見不得你把我送給你的禮物轉賣給他人,懂了沒?」最後的三個字,紀岍希簡直是用吼,直把她耳朵吼得嗡嗡作響。
「既然你知道我是個這麼壞的女人,又何苦來招惹我呢?」周芷裊問得惆悵,神情更是淒苦。她心中藏有太多的委屈,絕對不是用三言兩語就能交代的清楚,這點他可知曉?
等了半晌,周芷裊就等著他會回答她一些話,就算再難聽的言辭,她也有心理準備要承受下來。
豈知她等了半天卻無半點反應,奇怪?怎麼沒有聲音呢?
低頭一覷,她這才發現那男人早已醉得不省人事,哪還有可能回答她的問題?
想到此,周芷裊突然又想到一個最嚴重也是最棘手的問題。
怎麼辦?難道他們倆真的要這樣躺在花店的大門前嗎?他身子這麼龐大,體重又重,她一個弱小的女人怎麼可能扶得動他呢?
「紀岍希,你給我醒來。」為了解除自己的困境,周芷裊只得扯著喉嚨拚命地叫著,一雙柔荑還不忘拚命拍打著他的臉頰,就希望能把這酒醉的男人給喚醒。
只可惜,不管她再怎麼努力,就是無法成事。
那現在應該怎麼才好?
誰來救救她啦!
嗚……
***
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這句話絕對沒說錯!
雖然紀岍希的身子過於龐大而且笨重,可是在周芷裊毫不懈怠的努力之下,還是成功地把他給拖進花坊裡那間獨屬於她私人的閨房。
這房間她向來少有居住的機會,除非工作的進度趕不上客戶的要求,要不然她一定會回家陪曹爸好好吃頓飯。
揉著一條又濕又冷的毛巾,周芷裊溫柔地劃過他濃黑的劍眉、高挺的鼻子、薄卻顯得剛毅的唇形。這張臉就是化成了灰,她自信自己也絕對不可能錯認的。
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周芷裊再也無法欺騙自己。
她愛他,一直深愛著他,就是因為愛他太深,才會導致她對他產生那麼深沉的恨意。
沒有愛,哪來的恨?不是嗎?
可是愛又能解決什麼事情?
愛,難道能消除她心中對他濃厚的恨意嗎?
愛,難道就能抹煞他們彼此互相的傷害嗎?
愛,真能消弭他們之間的疙瘩嗎?
愛,能使她忘記他對她的背叛嗎?
愛,真能讓她忘懷一切,有如撲火的飛蛾一般,再次對他付出自己所有的感情,給他再次糟蹋自己的機會嗎?
不!不能!
她的外公因她的「愛」而亡,她曾因「愛」而終日失魂落魄的,那時有誰憐她?
這些全都是事實,容不得人反駁,更容不得她去忽視那種被他傷害的痛楚。
說她自私也好,說她膽怯也行。總之對他,周芷裊依舊抱持能避則避,就算真不能避也得盡量跟他保持一段適當的距離—
「岍希,我的決定你可同意?」看著那張沉睡的容顏,周芷裊傻傻地問著他,跟著又自言自語:「你當然得同意,因為你根本就沒有任何反對的權利。正如你痛恨天底下那些妄想攀龍附鳳的女人一般,我同樣也痛恨像你這般虛情假意的臭男人哪!」
她與他是一個半斤,一個八兩,誰也別笑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