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了,聰明的孩子,你總算逃離魔掌,安全無虞了。」佟准打從接獲水滴的消息後,就顯得極為雀躍,一直靜不下來。召喚研究所在上午接獲水滴人在凱悅飯店的通報後,他就立刻派人接她返回研究所。想必,這是東方迷叢一手安排的,他終究捨不得讓水滴香消玉殯,只好放她歸來。
「你做的太棒了!乖娃兒,准伯伯以你為榮!」佟准的笑容一直沒有消失過。
「你還好嗎?水滴?」薛立莫傾前詢問一臉疲憊的她。她的臉色已經好了很多,不像剛回來時慘白到嚇人。
「還好。」她勉強扯笑,身子是虛弱了點,但不至於難受。
薛立莫見她有力氣回答,鬆了口氣,便想問問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所長剛剛為你施打解毒劑,為什麼你會中毒?」他好疑惑。
「呀!」她一時啞口。
「為什麼會這樣不小心?是東方迷叢搞的鬼?」
「不是東方迷叢。」她小小聲地回答,心中百感交集。那悲傷的眼神將是她此生最深刻的記憶,還有……戒子的約定。
「那是誰的主意?」他追問。
水滴瞄了瞄佟准,窘迫地回答道:「是我自己服的毒,中毒是故意安排的,因為不這樣子做,我根本離不開東方迷叢。」
薛立莫錯愕極了。「你說這一切是你的計劃?你是故意中毒,好讓東方迷叢放你走?!」
「是啊。」她細聲回道。
「你怎麼可以做出這麼可怕的行為來?簡直是不可思議!」薛立莫心疼之餘不忘指責,她未免傻得過火。
「不怕、不怕的,這個計劃是我事先跟准伯伯商量好的,不會有問題。」
「沒錯、沒錯,事前我就跟水滴擬好計策,我們都安排的妥妥當當。」佟准不僅喜形於色,還得意洋洋呢!
薛立莫倏地看向佟准。「你用水滴的生命當賭注?!」
「呃!」佟准終於感覺到不對勁。
「倘若東方迷叢硬了心腸,不讓水滴離開,那麼她的性命豈不是要賠上?」薛立莫不敢相信佟准竟會唆使水滴用性命做為賭注!
佟准連忙解釋道:「薛少爺請息怒,事情沒有你想像的嚴重,況且危機已經過去,水滴也平安歸來,還帶回重要的機密,一切都雨過天青了!再說,薛家的投資研究也將賺回千萬倍的利潤,薛少爺就不要計較這中間的小過程了。」
薛上且莫聳高眉,水滴見狀忙替佟准解圍。「立莫大哥別生氣,都過去了,我也平安返回研究所,性命無虞了呀!」
「水滴……」薛立莫的聲音沈下。
「可不可以休兵,別再吵下去?先讓水滴兒休息,這些天來也夠她累了。」佟准忙轉移話題。
薛立莫忍下滿腔怒火,同意道:「你先好好休息,過兩天我再來探望你。」
「嗯。」
「好好照顧自己。」
「知道。」
「我送你。」
佟准先送薛立莫離去後,才又急切地衝回水滴的臥房,拉把椅子坐在她床邊問道:「水滴,結果呢?你掌握住超能力的秘密沒?」
水滴照實回答。「我找到了。」
「都沒問題了?」
「是的,我解開他的基因體序列,查出他擁有超能力的原因,也有把握從他的特殊基因裡找到治療的辦法,現在只差製藥以及臨床測試了。不過,我有信心會成功。」
「太好了、太好了……」他狂笑,興奮的不得了。
水滴望著侈准異常亢奮的神態,感到有點驚訝。他的表情好猙獰,猙獰到讓人看了噁心。
水滴別過臉去,情願相信佟伯伯是興奮過了頭,才會露出這種可怕的表情來。
「水滴兒好厲害,你果然不負重托。好、很好!你先休息,等你身體恢復,我們再把最後的步驟給完成。」
「嗯。」她輕輕應了聲,拉起薄被蓋住自己。她突然不想看見佟伯伯的面孔,因為那種感覺讓她沒來由的……想打哆嗦!
艷陽雖大,但並不熱。舒爽的氣候一向是人們的最愛。
「立莫大哥最近一直在發呆,這兩天看你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水滴疑惑地看著他,薛立莫難得奇怪。
趁著好天氣,兩人漫步在公園間。水滴的身體已經痊癒,只是心中一直有個結盤據著。
「你不也一樣?」薛立莫笑著回道。她的神魂不也常常亂飛亂飄?!
她點頭。
「看來我們同病相憐呢!」原本她該著手製藥,因為她是興致勃勃地期待著成功到來。哪知,打從返回研究所後,她卻遲疑了起來,這幾天甚至不斷找藉口跟准伯伯搪塞,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狀況。
薛立莫望著她憂愁的小臉,忽然問道:「水滴,你有沒有仔細想過東方迷叢放你離開的理由?」他找到一張椅子坐下。
水滴跟著坐在他身畔,興沖沖地問道:「立莫大哥的答案是什麼?你是怎麼看待東方迷叢這件事的?」
薛立莫有些驚訝。「你想聽?」
「想聽。」她誠實地點頭。
薛立莫揚起惡作劇的笑容來。「你變了,我記得不久前,你還強烈地排斥東方迷叢的。」
小臉一紅,垂下眼瞼。
「現在想聽了。」東方迷叢悲傷的眼神環繞不去,就算鐵石心腸的人也會動容。況且,她從來就沒有本事把他遺忘掉,她只是嘴硬罷了。「在毒藥發作的那一刻,我清楚地感受到東方迷叢捨不得一讓我死去的心情,他不忍心的。」
「是嗎?」
「是的。」她點頭。東方迷叢一再地用言語、用實際行動來衝擊她的心弦。
「你終於不會故意漠視了。」他取笑她。
「我只是……」
她窘迫地想解釋,而薛立莫卻快一步插話。
「不要再去對抗真正的心意哦!」一句話堵死她。
水滴咬住唇,緩緩垂下螓首,輕輕說道:「我承認……先前我是真的害怕,害怕到不肯去面對真相……但如今,我的想法改變了。」
「很好。」
「這樣真的好嗎?」
薛立莫揉揉她的髮絲,鼓勵著她。「水滴要對自己有自信哦!」
「要相信他真的愛著我嗎?」她問。
「是的,你要相信他確實愛上你了。」否則依照東方迷叢的個性,是不可能做出這些退讓的動作。
聽他這麼解析,甘甜的感覺不斷浸入胸口,心中一陣陣的暖流滑過。
「好怪,立莫大哥明明知道東方迷叢的秘密,而且薛家還是出資研究他的投資者,照理說你應該視他如仇敵,還要逼迫我把心思放在工作上,不容許我喜歡他才對。可是,你不僅不陷害他,還不斷為他說好話,真是很神奇。」他真是一位謙謙君子。
薛立莫挑眉,一臉無奈的說道:「沒辦法,如果我『染指』了你,肯定會遭受到嚴重報復。」他故作恐慌狀。「我甚至懷疑他會把這個世界給毀滅掉。」
水滴噗哧一笑。「東方迷叢是很可怕也很倡狂。」
「所以說……」薛立莫突然斂起玩笑的表情,正經嚴肅地道。「水滴,你絕對不可以讓他的超能力恢復正常。」
她一怔。「不能協助他恢復超能力?」
「你想想,一旦他恢復超能力,將是無敵的,你認為誰能制住他?」
原來立莫大哥也跟她一樣,有著類似的想法。
「水滴,包括你,你有把握掌控他一生一世嗎?」
她垂下眼,輕輕道:「我沒有把握。」無法否認,東方迷叢是不受控制的。
「一旦你還給他高強的能力,卻又沒有把握掌控他,到時候他若任性胡為,你要怎麼辦?」
事實上,她也曾經擔憂過這種狀況,沒想到連立莫大哥也憂心仲仲。
「我看得出來,東方迷叢只要你,也只會珍惜你一人,他只對你一人有愛,除了你之外,其他的人在他眼中全是螻蟻,他不可能愛護不捨,更不會有心有情。」
沈重的壓力襲上心頭。「你的話有道理……」
「為了世界的安全,你得謹慎思考這件事。」
她用力吐氣、用力點頭。「我保證我會很慎重地思考,以及作抉擇。」
「還有一件事你更要小心注意。」薛立莫繼續交代著。
「還有什麼事?」她驚悸地問道。
薛立莫很無奈地說:「沒辦法,你是整個事件的主角,更是關鍵人物,就算討厭也得承擔這些困擾。」而他只能負責作提點的工作,盡其所能地保護她。「佟准,你的佟伯伯,他到底是個什麼品性的科學家,你觀察過嗎?」
「佟伯伯是個好人!」她不加思索地回應道,像在害怕什麼似地大聲嚷嚷。
「好人?」他冷笑。「一個好人會教唆你用生命當賭注?這樣的長輩會是真心疼你?我懷疑。」
「那只是……只是權宜之計。」水滴完全沒有勇氣去思索背後的答案。
「你當真這麼認為?」
「我……」臉色漸漸蒼白。「我……」她習慣性地排斥思考。
「沒關係,你現在不必回答我,你一樣好好想想,靜下心來做全盤思考,我明天再去找你。」
她點頭,是得釐清楚。
「走吧,我送你回去。」
薛立莫先送水滴返回研究所,然後再轉到薛氏的辦公大廈。一踏進門廳,一抹黑色身影立刻攫去他的注意力,戴著墨鏡的東方迷叢半倚在落地窗邊等候他。
薛立莫原本有些吃驚,但仔細一想後也不覺得意外。
「你終究是放心不下她。」薛立莫領著他到咖啡廳詳談。
「你跟她倒是挺談得來。」東方迷叢冷硬的口吻有著十足的醋立息。
「你跟蹤我們?」
他不置可否,只用犀利的眼神緊盯他。
那兩道尖銳的目光讓薛立莫一陣難受。
薛立莫雙手一攤道:「你不要生氣,就算我跟她談得來也沒有用處,我完全撼動不了她的情感,我是一個失敗者。」
東方迷叢面無表情。
「不用對我吃味,水滴是不會愛上我的。」薛立莫再次強調,也迎戰他的冷森視線。
慢慢地,嚴厲的目光終於減褪了些。
「你受苦了。」薛立莫大膽地取笑起東方迷叢,完全不在乎觸怒他。「平心而論,今日的一切是你應該承受的折磨。當初是你自己親手把水滴推離,所以現在付出雙倍代價索回她的愛也是應該。」
「你在看笑話?」東方迷叢懶懶問道。不對薛立莫動手,是擔心水滴不高興。
「或許吧。」薛立莫承認。「即便你不願意承認先前的過錯,但事實確是如此,你仍然迴避不掉。而如今你唯一可以彌補的方式,就是把錯誤扭轉回來。」
「要是救不回呢?」東方迷叢挑釁詢問,有意試探薛立莫是否真會放棄水滴。
「你會救不回嗎?」薛立莫不以為然。「依照你的個性,即便是個錯誤,你也會讓這個錯誤錯得更加精彩吧!」他對東方迷叢的性情還算瞭解。「不用試探我了,我很明白你跟水滴的愛情沒有我置喙的餘地,你就是這種人,是個只懂掠奪的巫,而水滴早就被你勾進懷抱裡了!」
在暗沈的光線下,兩個男人面對面商談著,思索著如何執行偉大的計劃。只是,身為召喚研究所的副所長,他依然有些擔心,深怕煮熟的鴨子飛了。「薛家已經凍結住研究經費,不再對召喚研究所投入資金。薛董事長來函告知,經費一事全權交給薛立莫處理。」
佟准不以為意。「無所謂,反正一切已接近尾聲,就算薛家不跟我們合作,也還有別的投資者,不必倚靠他們了。」用過即丟,這是他一貫的行事風格,況且美麗的未來即將到來,他勝券在握。「一旦水滴把治療絕症的新藥研發出來,我們還怕沒有投資人嗎?嘿,我現在只要想到不斷飛進口袋的美金,我就……呵……呵呵……」佟准的圓臉儘是邪氣與貪婪,他忍不住又狂笑起來。「還有,水滴要是可以控制住東方迷叢,我們還可以藉機利用他的超能力。你想想,這個世界的掌控權將會落在誰的手上?是誰呀?」
「哇!」副所長忍不住跟著狂叫,身體興奮到直發抖。「夠了、夠了!所長別再說下去,別再引誘我了,我的心臟已經快要爆開來!我快沒法子呼吸了!」
「明白了吧……傻的是薛家……他們想切斷研究經費?沒關係,我才不需要薛家插手呢!」
「哈哈……哈哈哈……說得也是、說得太好了……太好了……」
會議室裡充滿著得意笑聲。
而在門外的水滴則傻呼呼地站著,站到身子都僵硬了,才不得不移動。她身形委靡、表情落寞,離去的步伐滿載哀傷……
澄澈的志向被沾染上污點,她的執著此刻看來像是則笑話。
原來真相總是殘酷的……
但她得學習去面對。
水滴坐在實驗台前,癡望眼前精密的儀器,只覺得好諷刺。
怎麼辦?身體一點力氣都沒有,她完全提不起勁兒。
只能發呆,任由理智飄浮。她默默承受著滿室的滯凝感與漸漸籠罩而來的黑暗。
「為什麼不開燈?」佟准進門,按下電源開關,實驗室立即燈光大明。見水滴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他連忙趨前探問:「怎麼啦?你的臉色好難看,哪邊不舒服嗎?快告訴佟伯伯。」他關懷備至地問著她。
她看著這張和藹慈祥的臉龐……不再感動她了、不再了……
「佟伯伯,我好累,我不想研發新藥劑,我沒力氣了。」她喃喃道。
「你說什麼?」佟准臉色大變。
「我不想開發新藥了。」她喪氣地再一次重申。
「為什麼?!你、你怎麼……你怎麼可以……你怎麼可以這麼說、這麼做……」佟准嚇到口吃。作夢都沒料到,最安分的水滴,他一直掌握在掌心中的水滴,竟會……會反抗他的計劃!
更糟糕的是,所有的資料只有水滴一個人知曉!
「我對研究失去興趣了。」
「不可以!」他咆哮。「水滴,你怎麼可以放棄呢?你怎麼可以這樣說?不可以!絕對不可以!一旦你放棄研究,十多年來的努力與辛苦就全部白費了!」
「無所謂……」
「怎麼可以無所謂?!」他幾近瘋狂地嚷。「水滴,一定是你太累了……對!!一定是你過度疲勞,才會說出這種喪氣話來!沒關係,你繼續休息,不急,慢慢來,十多年都等了,不差這幾天。」
水滴凝視著佟准育紅交錯的表情,覺得好荒謬。
「聽話,你要乖乖喔!靜下心來,慢慢把你對研究的熱情找回來。沒事的,過兩天你就又會生龍活虎了,而且你會知道,這世上對你最好的人就是我,是你的佟伯伯哦!」他拍拍她的肩、又摟摟她,不斷安撫後,才慢慢地往外走。「要記住,佟伯伯是全世界最棒的好人了。」他關上門。
水滴目送他離去,坐在椅子上思量好久,但,疲憊感仍是揮之不去,她完全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做?
她起身,打算離開實驗室,握住門把,卻發現門扇打不開。
「怎麼鎖住了?」不管她如何拉扯,門就是拉不開。「怎麼被反鎖住了?」她邊拉邊扯,背脊不斷泛起涼意。深深的恐慌感漫天漫地的罩上心間,原先的懷疑終於得到確定的答案,她一直逃避的真相終究還是顯露出來了。
「為什麼呢?佟伯伯……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呢?」她無力啊!額頭抵靠著門板,心裡酸楚到說不出話來。
室內一片寂靜,許久許久之後,才聽到淒楚的嗚咽聲。「我好失望啊!我好難過,佟伯伯,我對你……真的好失望、好失望呀……」
「水滴不在研究所內。還有,這間研究所還給薛家,召喚研究所的所有成員,從今天起會全體撤離。至於薛家先前的投資,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全數歸還。」佟准擺出不可一世的嘴臉,自大得意地對著薛立莫叫囂。對於薛家,他已經不放在眼中,因為可預期的,召喚研究所將會成?世界的主宰!
「你信心十足嘛!」不安的預感在心口成形,但薛立莫不顯露於外,深恐一個不小心觸怒佟准,讓他惱羞成怒,危害到水滴的性命。
「我當然有十足的把握。」他已經找到新的合作夥伴,而新的夥伴還是聞名遐邇的黑社會組織首領,現在沒人敢惹他!
「不能讓我再見水滴一次?」薛立莫再請求一次。
「不行!」佟准回絕。
「好,我明白,我也不強迫。只不過,容我提醒你一句,千萬別一讓水滴受到一丁點兒傷害,否則我保證你會嘗到千刀萬剮之苦。」佟准原本要反駁,但薛立莫不容他插嘴,繼續警告他。「你最好聽進我的勸告,死很容易,最可怕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折磨。一旦你傷害了水滴,你將永遠逃不過「那個人」的追緝。」
「哼!!」佟准臉色難看,卻也不敢多言,狠狠瞪他一眼後,便悻悻然地離去。只因,他的心底深處也是顧忌著東方迷叢的。
薛立莫望著他飛也似的腳步,不禁搖起頭來,自喃道:「剩下的難題,還是交給東方迷叢自己去解決吧!我只要看戲就好。」他聰明地決定選擇輕鬆的工作,站在一旁看事情發展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