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回答她,史明月依然癡癡地凝望著街角的書生。
那書生把沒有賣出的畫都放進背袋中,然後背著背袋,從她們身邊,緩緩走過。
史明月攥緊手中的折扇,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壓抑住叫他的衝動。
他慢慢走著,一步步,走出了七八步,忽然回過頭,定定看著她,微蹙眉頭,上揚著嘴角,「公子,我們……」他遲疑一下,「我們是不是曾經在哪裡見過?」
「你……見過我嗎?」明月聲音微微地顫抖。
「小生不知道,」書生微側著頭,很煩惱的樣子,「我們明明沒有見過,小生卻對你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好像,我們……」他微微紅了臉,垂下眼瞼,低聲說:「好像我們本來就是很親近的人。」
史明月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嫣然一笑,「我們本來就是很親近的人。」
番外
史明月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啊?」
「悒蓮。」
「哦,你家裡還有什麼人啊?」
「父親、母親……」遲疑了一下,他低聲說:「還有一個未婚妻。」
「什麼?」她陡然大叫。
「不過,她已經跟縣丞的公子私奔了。」
「哦。」史明月鬆了一口氣,又問道:「那麼,你三天後來我家提親,沒有問題吧?」
「提親?」悒蓮瞪大眼睛,「小生要向誰提親?」
「我呀,你不是覺得我很親近嗎?我們就做彼此最親近的人吧。」史明月紅著臉,用力搓著手中的折扇。
悒蓮一下子退後四五步,用看妖怪的眼神看著她,半晌,說道:「兄台,小生自幼熟讀孔孟之書,恪守倫理綱常,對龍陽之癖、斷袖之好絕對不敢苟同。」
「呃……」史明月瞠目結舌,眨眨眼睛,試探著問道:「你都沒有發現我是女子嗎?」
悒蓮蹙眉打量她半晌,終於說道:「你是女子嗎?怎麼完全看不出來?」
「呃……」史明月張大嘴巴。
又某一天,史明月湊過去問道:「悒蓮啊,你什麼時候上我們家提親呢?」
「自古婚姻大事,理應是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能自作主張?」悒蓮板著臉說:「你一個女孩子,拋頭露面已經是大大的不妥,居然還要自己擇婿,小生慚愧,這樣不守禮法的妻子,實在無福消受。」
「呃……」史明月翻起白眼。
再某一天,史明月氣呼呼地撲到他畫攤上,瞪著他問道:「我爹爹找了媒人去提親,為什麼你父母不肯答應?」
「所謂齊大非偶,你我家境懸殊,你這樣的千金小姐,小生一介布衣,實在不敢高攀。」
「呃……」明史月思忖了一下,「明年就是大比之期,你也去應試吧?如果能夠金榜題名,我們豈不就是門當戶對了嗎?」
悒蓮鄙夷地睨她一眼,「朝廷開科取士,是為了選取賢才,豈能是為了個人的功名富貴?」
「呃……」史明月為之氣結。
再再某一日,史明月氣呼呼闖進狀元府,怒叫:「悒蓮!你已經狀元及第,究竟什麼時候娶我?」
悒蓮風風涼涼地看著她,慢悠悠地說:「小生有說過要娶你嗎?」
「呃……」史明月垂下頭,可憐兮兮地攪扭著繡著鴛鴦的帕子,低聲說:「你究竟要怎麼樣才肯娶我?」
「這個問題嘛,」悒蓮「啪」的一聲,闔上手中的扇子,「小生自幼崇尚道家之說,實在無意娶妻。」
史明月的小臉一下子垮了下來。
悒蓮笑吟吟地看著她,終於說道:「這樣吧,你留在小生身邊服侍三年,如果三年來你能甘於清貧,戒驕戒躁,小生就可以考慮娶你為妻。」
「悒蓮!」史明月大叫。
悒蓮若無其事地扇著折扇。
「好嘛,好嘛,」史明月無限委屈地說,「答應你就是了。」
她沒有看到,悒蓮眼角輕輕抽搐,嘴角掩飾不住地偷笑。
她的表情那麼豐富,逗弄她真的是很有趣的事情呢。
怎麼會不想娶她呢?明明,第一眼在街頭遇到她,就像烙鐵一樣,牢牢烙印在心底。
之所以一次次地拒絕她,就是為了等待今天,能夠讓她風風光光地嫁給他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