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繾不願扯到雪韌,不著痕跡轉移話題,「是對朝廷有用的人才,本王都不會吝惜,難道太子對待手下的人,不是如此?」
「用不著拿太子殿下堵人口實!」日閻憤怒地咆哮,「不是那些被收買的朝臣慫恿,太子如何會落得這個下場?寧王,殺人人殺,謀人人謀,總有一天你會嘗到被信任的人背叛那種孤立無援的滋味!」
龍繾坦然道:「真有那一天,只怪我認人不清!一句話,解藥給還是不給!」
「具體是哪種毒我沒看到,不能下定論。」日閻哼了哼,「西域和南蠻的毒都產自各地,藥草毒物不下千種,你要我憑空拿嗎?」
「我帶人給你看。」龍繾眼神犀利,「不要耍任何花招,留著你的命,對你的主子只要好處沒有壞處。」
「你——」想起此刻生不如死的太子,日閻硬生生將到嘴邊的惡言嚥了回去。是的,大丈夫能屈能伸,既然是非常關頭,小不忍則亂大謀!日閻緩緩低下頭,一咬牙,「好,你帶人來,我自會看個清楚!」
「一言為定。」寧王轉身就走,
「等等。」日閻叫住了他,「寧王,醜話說在前面,人你帶來了,我會看,但是不能保證毒一定可以解。」
「還有你不能解的毒,嗯,難道太子府另有高手未曾露面?」龍繾負手在身後,頗為玩味地挑了挑眉。
「胡說八道!」自知失言,日閻狼狽地低下頭,「去帶你的人,耽擱了,我不負責!」
龍繾垂目淡淡一笑,也不追問,逕自離開。
「換上這件衣服。」
一進廂房,龍繾便丟下這句沒頭沒尾的話,然後很君子地繞到屏風外,只留下大眼瞪小眼的雪韌和小丫環湘湘。
「雪姑娘,快點換上看看,一定是很美很美的衣服!」湘湘興奮地拿起來,在雪韌身前比來比去。
「有什麼好看的。」雪韌有氣無力地推開她,已習慣了這丫頭毛手毛腳以及對寧王的異常崇拜,但她仍不至於被同化……
「哎?」湘湘愣住了,「這是……男裝?為什麼會是男裝?婢子還以為王爺會讓人專門給姑娘訂做好看的雪緞裙呢!」
雪緞裙?雪韌冷笑一聲,「那種東西不是我穿的,你們家王爺在這點上總算明智。」
「穿好沒有?」龍繾在屏風外問。
「馬上就好,王爺再等一下下!」湘湘吐吐舌頭,趕快扶起雪韌,「姑娘別為難婢子,一定是王爺有事才會急著讓您更衣。」
「你倒是他的肚中蛔蟲。」雪韌也聽出龍繾的聲音有一絲異樣,詫異之間,人已被她搭上了外套。
「湘湘,去伙房把藥熱一下,等會兒雪姑娘回來就喝。」寧王聽她們的對話,確定裡面已經穿著完畢,走了進來,伸手攬住雪韌的腰,「跟我來一個地方。」
「放開我,我會自己走。」雪韌的身子被他一碰,微微顫抖,撐起雙臂便要下榻,可惜眨眼的功夫,雙膝就軟下來,寸步難移。
「躺太久了,行動難免僵硬。」龍繾微微一笑,在她耳邊低低呢喃,「不要太倔強,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一會兒摔了跟頭,沒有面子的還是你。」
「你……」雪韌咬牙。
「要我扶你,還是要我找人來扶你?」龍繾佯裝為難,「既然你這麼討厭我碰你,那叫我手下的人來好了。」
「不要!」下意識的牴觸心理讓雪韌抓緊了龍繾的袖子。
那眉眼間的惶恐讓龍繾心下一動,理了理她披散的一頭烏髮,「一直這麼抓著我,倒是可以考慮你的話。」然後從旁邊的梳妝台拿起一根淡綠的絲帶,熟稔地將髮絲束好。
雪韌突然冒出一句:「身為王爺,這些下人做的事你倒是做的非常順手。」
龍繾不以為意地聳聳肩,「你是我第二個親自束髮的女子,這個禮遇夠不夠優渥?」
那就是還有別的女人,他也這麼親近地對待過?又是那股難以言明的滋味席捲心頭,雪韌握緊了拳頭,「留著你的溫柔給別的女人,我不需要任何施捨!」
「雪韌。」龍繾望著她難得一見的嬌顏,不覺心頭的陰雲煙消雲散,彷彿那些宮闈傾軋都已遠離,他不是王爺,沒有肩負西宮諸人的興衰榮辱,而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男子,與那心儀的女子耳鬢廝磨……心儀?放眼朝廷上下,王公貴族爭先恐後將自己的女兒往他身邊推,就算不記名分都可以接受,為何他偏偏對一個女扮男裝的小捕快興趣十足呢?
「別跟我說閒話,到底要去哪裡?」發現暫時脫離不了他的支撐,雪韌只能隱忍下來,逕自轉回正題。
攙扶著她,龍繾向外走,「見一個能給你治病的人,不過,對方是獄下之人,所以要換回男裝。」
「不是見獄下之人,我也是男裝。」雪韌倨傲地揚起臉,奈何外面冷洌的風撲面而來,此時體虛氣弱的她禁不住惡寒。
「女兒家還是羅裙漂亮。」龍繾一揚手臂,將肩頭那件大氅轉移到雪韌身上,「不管你身上發生過什麼,天性都是無法改變的,我會讓你重拾本裝。」
「我……」
剛要辯駁什麼,袖內的繡囊掉落,雪韌臉色陡變,著急地去撿,若不是龍繾從後圈住她纖細的腰,便要頭重腳輕栽進冰冷的湖水中。
「一個繡囊,為何讓你三番四次大動干戈?」龍繾袍袖一翻,把繡囊捲到手心,直接遞到她的面前。
雪韌飛快地抓在掌心,閉了一下眼,「謝謝。」
「不能告訴我?」看她蹙起眉頭,龍繾摟在她腰間的手緊了緊。
雪韌低頭不語,睫毛輕顫。
「不願意說就算了,走吧,外面風雪太大。」龍繾歎了口氣,扶著她繼續走。
「這是爹給娘的。」雪韌突然冒出一句話。
龍繾的腳步頓住,低頭望向她,「不願說的就不要說,我不想勉強你。」
「你勉強我的還少嗎?」雪韌不無諷刺地揚起臉。
「不妨害到雙方安危的前提下,我不會勉強任何人。」龍繾的眼眸越發幽邃,「對你,我只能說,發乎心,難止於行。」
雪韌臉上一熱,知道他是說吻自己的事,可一句發乎心,無法控制,就能抹煞非禮之罪?只可惜,話到了嘴邊,竟然說不出口。從認識到現在,這男人總能平息她的怒火,最終歸於緩緩一川溪流。
為什麼,她不能像往常一般出狠手,只是因為自己受了傷麼?
「寧王,你會後悔的。」
龍繾聞言淡淡一笑,一隻手握住她的手,「你在說謊麼?不然為何在顫抖?」見她又要說什麼,指尖一滑點在雪韌唇上,「別再說了,要後悔的事將來估計會很多,只是,別讓我為眼下的這一刻後悔才是,過一刻,便是一刻。」
雪韌感受到他指尖的溫暖,而傳遞來的遠不止於此,還有許多未曾出口的無奈。
「嗯。」她難得柔順地點了一下頭,沒有再抗拒什麼。
第6章(1)
陰暗的房間裡,雪韌並沒有看清對方的樣子,只是覺得手上被一根絲線纏繞,那根絲線隱約浮動,應是有人在探視。不過,沒有聽到任何結論,她就被寧王帶出,重新讓人護送回到那間休息的廂房。
湘湘按照寧王的吩咐端來熱好的湯藥,雪韌並不著急服下,問道:「王爺去哪裡了?」
湘湘掩唇低笑,「姑娘一會兒不見王爺就著急,婢子立刻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