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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又做了個夢,夢裡,母親告訴我,她選擇了我,不會棄我而去的……
夢,真是非常非常討厭的東西呢,總會自以為是的在人們以為忘記時,如毒刺般冒出,如針錐般地提醒我,我還是那個會抱有空虛夢想的蠢貨。
我是嗎?
惱怒地翻身下床,踢了踢身邊那個不知又是哪個樂團的台柱小姐。「喂,小姐,天亮了。」
她慵懶地呻吟了聲,張開迷濛的褐眸,撥了撥凌亂的短髮,支起身,任被褥一路滑落,現出玲瓏有致的胴體。
「天還沒亮的,容。只要你願意。」
「乖,今日事好多,你總不想讓我被老闆掃地出門吧。」我捺下心煩,笑了起來。據說我的笑容能讓頑石點頭,希望說這話的人不是在騙我。
「他捨得嗎?」說是如此說著,她還是利落地下了床,拋了個媚眼給我後,窸窸地表演起穿衣秀。「我走了,晚上記得來找我哦。」
懶洋洋地倚在牆上,聽著門「卡嚓」一聲合上,我一動也不動,只覺得,心也開始冰冷起了。
真不該回南天啊,惡夢都比往常多了五倍了。
慢慢地順著牆滑下,跌坐在地上,抱著膝,我心煩地想著,昨夜為何會作這些夢呢?
是因為她的同伴吧,那個嬌嬌小小,秀秀氣氣的女孩,那個笑容清純如水,目光卻也冰冷如水的女孩吧。
真是好久好久了,久得我都快要忘了,在我記憶中,也曾有過這種笑容的記憶啊,只是……真的太久了……
伊,也曾經如此笑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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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是我同父異母的兄長,他純真,溫和,高貴,優雅,不語也帶三分笑意,總是給人溫暖,自在的感覺,因此,大家都喜歡他,都願意待在他的身邊,那時,他的身畔總是有著許許多多的人。而他看來,也是對誰都一視同仁,溫柔對待。
但是,我知道,他最寵愛的人,是我。
他是與父王與泠天後的長子,是南天名正言順的第一皇儲,而我,只不過是個私生子。父王不曾納過母親,也不願給母親名份,因此,大家雖都尊我一聲容皇子,卻沒有人瞧得起我,因為他們知道,就算他們奉承我,也是得不到任何好處的,甚至會激怒泠天後。
現在想想,當時的我,如果真的不在乎此事,所有的事情會不會向好的方向轉變呢?
空想是無益的。當時的我,敏感又缺少自制,雖在母親的叮嚀下,對外一俱表現得很完美,讓人不得不相信,我是真的毫不在意。
而夜裡,逝川就成了我唯一的去處。
逝川,位於天宮之處一千七百里之處,水中含有強大靈力,雲堆霧繞,水氣森寒,每年有一半時間會逆流而上。不論順流逆流,它總是逝者如斯。
我在逝川邊怒吼著,狂嘯著,發洩著心中的不滿,日復一日,直至……
「請別生氣了,讓我來想想辦法好嗎?」溫暖,柔和的聲音嚇著了我,正如我的怒吼嚇著了前來逝川修練的他。
他的膚色晶瑩,他的目光柔和,他的笑容……便是用盡我腦海中的形容詞,也是無法形容那一刻在我心造成的震撼。他沐浴在星光下,週身卻散發出比陽光更強烈的光芒。
那一刻,我居然差點哭了。雖然,我還不知道他是誰,但是,他是第一位,真真正正表達出對我的善意的人。
第二日,他親自來到我位於外宮處的宮殿。帶來了一紙詔令。
我,將遷到極天殿,與他一起,同衣,同食,同住,同行。
「我不放心宮裡的人,你知道,他們總是習慣於陽奉陰違的。只有我親自來照顧你了。」他的笑容,清純如水。
那一年,伊還是幼童,而我,也是……
不管對我還是對他,那都是生命中,唯一的一段美好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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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回想地太多了。我有些不悅地站起身,看了看外面,從剛才起,就一直吵吵鬧鬧,不知道很煩人嗎?
「嗨,容,起床啦。」同伴們見到趴在窗台上的我,都會嘻嘻哈哈地朝我擠眉弄眼,打著招呼。「居然泡上了那個辣得要死的大小姐,好本事。馨呢?」
馨?大概是昨晚那個台柱小姐吧。「早走掉啦。現在只剩我一人,要進來陪我嗎?」我閒打趣著,覺得他們真是活力十足得可愛。
「啊,免了免了。」眾人忙不迭失地推卻著,同時失望道:「瞧你昨晚的表現,我們只當木頭人終於動心了,還下了賭注呢……唉,虧本虧本!」
木頭人,我嗎?真……不錯。「那誰是蠃家呢?」
眾人對看一眼,異口同聲,愁眉苦臉地道:「大管事!」
「……我想也是。」聳聳肩,我聽得遠處又是一陣嘩然,不由問道:「那邊怎麼了?」
這一問,大家又興奮起了。「方纔大管事居然一點也不龜毛,馬上就收下了一位新團員。」
「難得!」這絕對是我的由衷之言。
「是吧是吧,不過那個親團員,也是非常難得的人物,音律之佳,我還沒聽過能勝得過他的,容貌之秀,也沒見過能勝得過他的,人看來又是溫和的緊,難怪大管事會急急收下了他。」
音律?容貌?合起來的話……
「不對,我看他是驕傲得很,雖然看起來一副笑咪咪的樣子,可是怎麼看都是傲得過頭,真是看不下去了。」
「是不敢才對吧。在我看來,他卻是很無情的,……反正就是這種感覺,很可怕,不敢多接近他……」
「但是……」
「才怪……」
大家說著說著,就吵了起來,反正都覺得自己的看法才是對的,別人的是錯的。
貌美,善音律,一個人,卻能同時帶給旁人不同的感受,讓我想到了那個人,那個傾國傾城,總是伴隨著殺戮和血腥降生,所行之處,赤地千里的——夜、之、魅、姬……
她,是父……親唯一想要,卻要不到手的人,是個美麗地只能在夢幻中才有可能存在的——娃娃。
娃娃無心,娃娃無情,娃娃,只是傀儡。
如果那人真的是夜魅,在這傳承祭之時來到南天,又加入這個樂團,真的只是巧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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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夢也沒有想到,居然會在南天再次見到伊。那一刻,我全身血液凝固,完全失去了反應能力了。
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怎麼可以出現在這裡?他,不可以在這種時間,出現在這裡的!
幸好那時大家都忙於他的狀態,我的失色才沒有人發現。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麼,也不記得自己到底幹了些什麼,當我意識恢復之時,我已走出大帳篷,坐在重天之流的招牌上了。
撫住頭,只覺得腦海中有著細細的針在刺著,刺著,不是很強,不是很痛,但卻在麻痺已久的神經中,帶來鬱悶的煩燥與苦惱。
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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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天歷南.修47183年
那一年,是我搬到極天殿之後第276年。
伊達成他的諾言,一直用著他的方式保護著我,呵護著我,不讓外界的暗流傷害到我,不管宮中人事繁變,幾多起爭寵奪妒之事,全都不曾波及到此處,這裡,另成天地,不與外界通人煙。
我們哭,我們笑,我們喜,我們樂,全都是屬於我們自己的事,沒有勾心鬥角,沒有爾虞我詐,在極天殿的花園中,流淌著的是我們最真實的心情,最純淨的反應,學文,習武,修練法術,逗弄精獸,在小小的幻境中排兵遣將,敵我爭鋒,閒來無事時偷溜到別的大臣屬星上去,再悄悄回來,為著同謀的小小壞事而興奮著……
伊總是笑著伴在身旁,縱容著我的壞心眼,有時還會助紂為虐,不過,有時也會直直接接壞了我的好事,將我結結實實地逮回去揍一頓屁股。
而當我想要偷懶時,原本不見形蹤的他總會在莫名其妙的時候出現,然後笑盈盈地看著我,而我也只有很理直氣壯地回瞪著他,然後灰溜溜地跟在他身後回到太博身邊。
在極天殿,大家都知道,當我與伊的命令犯沖時,以我的命令為準,因為伊總是寵著我,不忍違逆了我的心思……只除了某一點
當泠天後來臨時,我必須暫時離開極天殿。
我並不太清楚是為了什麼原因,只當是伊太孝順了,不想讓他的母親見到我,就好像我的母親每次見到伊之後就會心情不好一般,所以,我也盡量順著他的意思,每次泠天後來前那侍衛聲音拖地老長地吼著的時候,我就從後花園中出去,隨便去哪兒都好,反正那時……伊一定沒空理我的。
我真的是蠢材,在那一段被禁足得太厲害的時期,還祈禱著泠天後多來幾次,這樣我也好逃出去玩,而我,居然還當著伊的面前這樣說的。伊聽了也只是笑笑,並沒有特別的反應,所以我也不知道,泠天後的到來,對伊而言,是個惡夢。
到底是怎麼知道這件事呢?大約是那次泠天後來時,我溜到相爺府,卻又惹怒了被稱為南天最惡的元帥阡,只得逃回極天殿,那時,泠天後還沒有離開……
「你說呀,你說呀,為什麼他身邊總會有那麼多人,為什麼他的心總是不肯停留在我身邊?為了他,我連族人被滅之恨都可以遺忘,可是為什麼他的眼睛再也不看我了呢?」尖銳的女聲極為刺耳,完全不像泠天後平日裡的雍容華貴,溫和平善,我只當我聽錯人了,悄悄探出頭去。
「對不起,母親。」伊神色平靜地跪在一旁,輕聲地說著,他的臉上,有著鮮明的指痕。
我一驚,便要跑進去,但想到伊絕不願讓我看到這一面,強自忍了下來。
「對不起對不起,你只會說對不起,除了對不起以外,你還會說什麼?為什麼你不能再優秀一點,為什麼你無法讓你父王的眼神在你身上多停留一下,如果你足夠出色,如果你足夠耀眼,那你父王的眼神就會多停留在你身上,也會多陪在我身畔了……你為什麼這麼不爭氣呢!如果你的表現只能到此為止,那我當初又何必生下你,你根本就一點用處也沒有!」身著華服的絕色麗人焦燥地在屋子裡跺著腳,來回走動著,一說到生氣的時候,就狠狠地在伊身上捶著,踢著,用靈力鞭打著,眼神有如困獸,極其瘋狂,讓我看到了竟極為害怕,原本是忍著不出聲,現在卻是怕得出不了聲。
泠天後又憤憤地走了好幾遍,雙手不動地揮動著,抱怨著父王又有了新寵,如何地寵愛著,然後又惡毒地詛咒著那個人也會淪落到與自己相同的命運。她得意地笑了片刻,又開始哭泣,梳得光滑平整的發被她抓得滿天亂飛,有如地獄的魔女。
然後,她再次將目光轉到伊身上,突然彎下腰,抱住伊。「對不起,我不該將怒氣發洩到你身上的,痛不痛呢?伊?」
她邊說邊撫著伊的臉,淚水淋淋,極為動情,伊的身子卻僵得更厲害,幾乎是在顫抖了。
「好孩子,你是我的好孩子,所以,你一定會幫助我的對不對?你是我唯一的兒子啊,是我對抗了無數想要傷害你我的人,才生下來的兒子。如果連你都不幫我的話,那誰來幫我?你想想看,整個宮裡的人都在想著要對付我們,我們除了團結在一起外,還有什麼方法呢,所以,你一定會幫我的……」泠的笑容看來有如孩童般天真。
「讓我想想,要讓你病了呢,還是要讓你受傷呢?……還是受傷好了,上次也是病了,瀠居然提議請御醫過來,害得我只好將你連夜浸到寒泉中去,這次再相同的話,你父王只會把你當成個不知吸收教訓的傻瓜了,我可不會這麼傻呢……有了,最近魃界進犯,修與瀠一直在商議著,你可以先一步除去魃界的王,順便受點傷,修一定會對你刮目相看,你說好不好呢?」
我聽處冷氣直抽,更是說不出話來。這魃要是好處理,父王也不會這麼煩惱了,魃界的王可是以悍武聞名,手下謀臣如雲,勇將似雨,才會起意違抗南天的,而泠居然將這種事當作爭寵的對象,要讓伊去對付……想到自小便常聽得伊身體不好,常常生病受傷之事,寒意從我心底竄上腦,再竄回腳底。
伊沉默了好一會兒,顯然也是有些不能置信,但他還是吃力地回答著:「是的,母親,我會完成這件任務。」
泠滿意地格格笑著,嗔道:「說什麼任務呢,我們是母子,哪要這麼生疏。何況,此事達成,對你皇太子之位,也是大有好處的。」
說到這,她皺眉想了想,又道:「伊,我聽說你將瀠的孩子收留在宮中,可有此事?」
伊垂著睫,應對如流。「是有此事,只是我將容留在此處,也是為了給母親出一口氣啊,就近放在身邊,要折磨起來也比較方便。母親,這也是你樂於見到的事吧。」
泠狐疑地看著伊半晌,始終沒在伊臉上看到半點破綻,這才信了他的話。「如果你真的這麼想就好了,瀠現在雖在宮中沒有身份,但在朝庭上卻是修的第一軍師,修什麼事都與她商量,真是氣死我了。」說到這,不悅地掃了伊一眼。
「要不是你將他收到這極天殿,我想光是外面那一大堆妒恨瀠的人,就夠那個小雜種受的了,不過,與其讓他們得到洩恨的機會,還不如由我一個人來。唔,這樣想來,伊,你真是聰明的好孩子,真懂得母親的心思。不過,由你來修理他我終歸是少了點真實感,不如你將容交到我那裡吧,讓我親自來動手吧?」
我差點尖叫出聲,心都提到嗓眼上了。我是不相信伊的話,可是如果伊無法推卻泠天後的要求的話,那我將活在地獄中了,我打定主意,只要伊沒拒絕成功,我馬上逃走,再也不回極天殿了。
「母親,我本來也是這樣想過,不過,你想想,容在我這兒,瀠雖有懷疑,但也不會說什麼,但是容如果在你那兒,瀠一定信不過的,就如同你也信不過她的對不對?那時她一定會求著修,讓容離開你那兒,那你不是更是得不償失了,所以,還是讓容留在我這兒吧。」伊細細地分析著,不住地瞄著泠的神色,轉變著語句和語氣,讓泠的臉色鬆下來。
「好吧,那我也不反對了。」泠天後怒氣已發洩完,終於決定要離開了。「只是,你還是要小心容。」
「據說,當初容出生時,修不知為了何故,想將容定為下任天帝,所以才給他起了容這個名字,意為海納百川,有容為大。而修之所以一直對容不聞不問,也是想要磨練他的意志與求生能力。只是此事一直都是空穴來風,沒辦法得到證實,所以我也不說什麼。」泠目光森寒無比。「但是,容的確天資出叢,小小年紀靈力就已到五級程度了,據他以前的太博們說,他學習時舉一反三,才華絕代,定會是個不世出的帝、王、將、相!無論是哪一個,他都可以適應地非常好。現在你雖然是皇太子,但那也只是大家默認的,修並沒有正式下詔,你將來的帝位還是不穩的,所以……容現在在你這,你早點廢了他,對你大有好處。記住,此事越早越好,莫要對他心存忍念。」
伊呆呆地站著,好一會兒才道:「我明白了,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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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還是笑得如許溫暖,清澈如水,完全看不出他曾被母親如此對待著,那曾經讓我妒忌的,誤以為是幸福的笑容,當我換了另一種眼光看來,卻是如此的虛弱。不過,伊不曾發現我對他態度的改變,因為那日之後,他真的去了魃界,好久之後才回來。
他真的殺了魃王,在一次次險死還生的環境下,用著以命搏命的方式,除去了魃王。
幾乎沒有人能相信這件事,但是看到他所受的傷後,又沒有人能不相信這件事。
伊能活下來,已被稱之為奇跡的奇跡。
人們口中傳說的,又怎能及得上事實的萬一呢?伊到底多少次在死亡線上徘徊,除了我這個一直在照顧著他的人外,又有誰能數得清呢?連我都數不清的事啊。他的全身上下,新傷加上舊傷,皮翻肉綻,沒有一寸是安好的,完全的,五臟六腑,經脈寸斷,連頭皮都被削去一處,露出森森的白骨來,他的眼睛因為受到強光的照射,好長一段時間看不到任何東西,他的喉嚨因為飢渴過久,幾乎連呼吸都無法呼吸………
之後,有好長一段時間,泠天後不再來極天殿了,由於伊的受傷,修似乎有來看幾次,不過我當時忙地團團轉,只圍著伊,完全沒注意到外界,所以也不太清楚。
始天歷南.修47198年
時間過得飛快,伊的身子在泡過幾次逝川之水後,總算好了起來,能再陪著我玩了。
他不曾告訴我為什麼要去殺魃王,而我也沒問。
當這一年過去了四分之三時,泠天後又來了。
我用著與以前不同的心境,逃開了極天殿。我不想再看一次那種殘酷的場面,也不想再經歷一次那種無能為力的痛恨。
我該作什麼?我能做什麼?
悶悶不樂地來到逝川邊,明知伊在受苦,我卻當了逃兵,這讓我心情極為難過,可是現在的我,唯一能幹的事就是這了,如果我妄自插入一手,只會讓伊更加為難,也更加痛苦了。
我為什麼要知道這麼多呢?如果我什麼都不知道,是不是就會幸福多了呢?我知道我不該這麼想,可是我又忍不住要這麼想。我,我好像在把一切罪過都推到伊身上。我,真的是個大混蛋!
「嗨,小子,你在想什麼呢?」又一次有人打斷我的思緒,只是這次沒受到多少驚嚇,自從認識伊之後,我就常常被他出其不意的冒出嚇了好幾次,早已習慣了。只是對他能接近我而我不曾發覺一事而感到驚訝。
他的面容隱藏在陰影下,看不清楚,身形修長,卻又給人纖弱的感覺,煙青色的長髮在風中拂動著,幾乎與逝川的水氣融為一體,他,便像是自水中冉冉而升的水神,再沒有人比他再適合這多變而又澎湃的逝川了。
「這裡是皇家的禁地,你能進來,你也是皇族之後了?」我不答反問,只覺得沒有必要別人問什麼我就回答什麼。雖然他的氣勢壓得我幾乎無法說出拒絕的話來,但我更討厭示弱。
「小子,我先問你的啊!」他的聲音也不見有何提高,卻自然而然地流露威儀,我差點就吐出實話了。
「誰規定你先問我就得先回答?你白癡啊!」我因為氣勢被壓住,心情大是不爽。
「我,白癡?」他一時說不出話來,有些啼笑皆非。「從來都沒有人對我這麼說的。你可知我是誰?」
「反正不外乎你娘的兒子,你妻的丈夫,你子的老爹。」
「光有口舌之利,是成不了大事的。」他搖搖頭。
「反正我又不想幹什麼大事,氣死你就足夠了。」我在川邊踢著石子,決定不理這個白癡。
「可是,你是南天的容皇子,就算你不想幹大事,依你的身份,也是不允的。」
我一驚,我雖是皇子,但知道的人不多,自從搬入極天殿後,見到我的人更少,他竟能認出我來,他到底是誰?
他似能看出我的心思,自陰影下走了出來……他的眉毛纖長,他的眼角微挑,他那如霞的朱唇上,掛著一抹奇異的,溫柔的笑容,給人一種纖細而多情,善良而純真感覺。
但是他的金眸中,卻凝聚了千千萬萬的光芒,似是恆古以來的哀樂榮辱,在這一顧盼間,都已訴說完畢……多情又似總無情的光芒啊……
我已經知道他是誰了。
南天唯一的至尊,母親唯一的情人,卻也是眾人一生不幸的來源,讓人無法去愛,無法去恨的——南天修帝!
我的,父親!
想到泠天後那日臨走前對伊所說的話,我不由心中毛毛的,就怕父王真的看上我,讓我當皇太子,那伊……
不敢想像伊可能會有的遭遇,也不敢去想泠可能會有的反映,我決定當作不認識父王,先溜開的好。
「小子,認出我又想溜,這麼沒禮貌嗎?伊有這樣教導你嗎?」父王笑得很古怪,目光中光芒閃動,有如找到玩具的小孩子。
「伊當然有教我禮貌,不過只是針對對我有禮的人,像你這種愛胡猜亂想的……人,我可不覺得有什麼值得禮貌的必要。」雖然害怕他目中那種光芒,但關係到伊的名譽,我可不能放任它被抹黑。
「你想否認啊。」修笑了起來,同時手一動,揚起漫天的水幕,將我困於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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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格是該死的混蛋的王八羔子的龜孫子的格老子的%¥#@$&……」
我髒話罵不絕口,相信一定破了以往的記錄了,不管順暢不順暢,合理不合理,想到什麼就罵什麼,罵到沒詞了就重複,重複後就創新,各界的優良髒話我全組合一遍,重新罵起。
哪有這種混蛋的老爹(雖說他本來就很混蛋),居然就這麼將兒子困在幻境中,然後弄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麻煩之事,攪得我烏煙罩氣,整日裡身邊刀光劍影,水裡來火裡去,只要一個不小心,隨時都會命喪黃泉的。
雖知他是在考驗著我,可是這種的困難程度,根本讓我藏不得拙,如果非要藏拙,那伊想要再見我,只有到冥界趕在我投胎之前,那還有可能見上一面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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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9天。我共花了739天,才成功地從幻境中出來,同時,我的靈力等級突飛直上,到達第九級,是有始以來最年輕的了。
當我回到極天殿時,面臨的是一道聖旨。一道將所有人都陷入絕境的聖旨。
我,成了南天的皇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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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的震驚,奉承,又或是妒忌,惡意中傷,都與我無關,可是,伊那溫柔如故,清澈如故的笑容,卻深深地刺傷了我了……心,非常非常的痛。
伊,他不曾指責我,可是,他越是寬容待我,我越是無法忍受,因為,我知道他這種寬容,是付出了多大的犧牲……
泠幾乎氣瘋了,在極天殿中大鬧不休,在我面前狂亂叫罵著,在眾人面前,直接侮辱了伊!
我不願去回想著那一幕,也不願去回想著伊那咬牙忍耐著神情,他的自尊,全被擲在了地上,他的溫柔,被無情地扯碎了……他的光芒,悄悄地斂起了,他那未展開的羽翼,被……折斷了!
伊開始沉默了,雖然他還是微笑,雖然他依然純真,溫和,高貴,優雅,但是,那種讓人如沐春風的感覺,在一點一滴地消失中。
一個心情正經歷狂風暴雨的人,要如何讓他人感受到春天呢?他雖然將自己的痛苦深深的掩埋起來,可是又有誰會相信呢?
只有在我面前,他的微笑還是那麼的溫柔,那麼的清澈……
該死的溫柔!
該死的清澈!
我去找父王,向他抗議,欲將皇太子之位還與伊,但是,父王只用了幾句話就打發了我。
「你明知經過考驗之後,我會將帝位傳於你,而伊也會面臨著目前這種狀況,可是你卻依然從幻境中掙扎出來。因為,你對生存的慾望,大過了對伊的感情。這一點,伊不如你,當事實與感情造成沖忽時,你會選擇事實,而伊會選擇感情。所以,你是帝位的最佳人選。」
見我還想說話,又道:「你用著僥倖的心理,想要自欺欺人,卻在事態朝著最壞的方向前進時,想將責任推到我身上,容,如果將責任推到我身上,能讓你好過的話,那你儘管推吧,只是事實不會因你的自欺欺人而改變,只會進一步惡化,將你,與你周圍相關聯的人,一起拉入無底的深淵去!」
父王的話,在我心中迴盪不已,我不知是不是被人說中了真正的心思……
這真是非常可怕的事,非常可怕的想法,我無法接受我自己的內心竟是這麼的卑賤,我竟想犧牲伊來換取生存……
我開始逃避,逃避伊,也逃避自己的皇室責任……
懦夫的表現!
卻是我唯一能幹的事!
此時,又發生了些事——泠瘋了!
除了長久來的壓抑,伊的事之外,還有一件事,就是,她的妹妹瀲,也成了修的情人,而且,在眾人不知時,已生下了兩個兒子。
最後這一件事,瀲有兩個兒子的事,最是刺激她,連串的背叛,挫折,挫折,背叛,她也步上了苦願芳華歇中眾人的後路……
極天殿的大門合上,伊在內陪伴著瘋了的母親,隱隱有著不問世事的姿態,擺明了不願與我爭帝位的心思,斷絕了那些一直將賭注壓在他身上的大臣們的妄想。
曾經人潮如流,繁盛一時的極天殿,漸漸沉寂下來,冷清下來,除了一直跟在他身邊的侍從之外,再無人來此處了……逝去的笑聲,有如逝川之水般,再也無法重現了。
我不知該如何面對他,也不知該如何接受他那溫柔而清澈的笑容,我只有盡力在宮中為他打點好一切,就如同……他以前為我而做的一樣……
可是,我還是忽略了一件事,一件極為重要的事!
伊,是長得最像修了!
幼童時期的他,少年時期的他,雖然相貌出眾,但小孩子大半都長得極為可愛,修又少與他同時出現,因此眾人都沒有發現,他竟與修那麼地相似,眉目,輪廓,笑容,身形,幾乎是修的翻版。
子女長得像父母並不是什麼特別出奇的事,就算作一模一樣,被錯認為兄弟,也不是少見。只是,假如這個父親是修的話……
修樹的敵真的是太多了。其實他在宮外名聲是不錯的,是個明君,對政事的處置,並沒有多少人不滿,但是他的私生活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了,滿宮都是他的情人,也滿宮都是他的仇人。他們恨他,卻又愛他,不管氣得如何,只要見著了他的面,就又是情人了,然後轉個身,又是恨得牙癢癢的。卻又無可奈何。
而此時的伊的出現,正讓這些人有了目標,他不再是南天皇儲,又近似隱居,身為天後的母親瘋了,我又因內疚和自責一直避免與他常相見,此時的他,比我當初的處境還不如!而我,居然一直鬼迷心竅般,沒有發現他這種進退不得的兩難處境。只是以為自己做到以前伊為我所做的事,那伊也會如以前的我般自在生活著……
到底,為什麼會有自欺欺人的事發生呢?!
他的容貌日漸憔悴,他的笑容日漸淡薄,他的神情日漸冰冷,他的話語日漸減少,到了後來,他幾乎不說話了,只在見到我的時候,向著我微笑,笑容還是那麼的溫柔和清澈。於是,我就當作什麼都沒看到了。
是的,那段時間我很忙,忙著干各種壞事,讓修來看,他的選擇是錯誤的,我不是個好的天帝的人選,不過,我就算壞事作絕,像修這樣的人,也不會有什麼不同的感想,因為他也是個壞事作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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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靜靜地流過那一段歲月,那一段……到底是平靜中潛藏著激流的歲月,還是用血淚塑成的歲月呢?
對我來說,那是一段平靜的歲月,無聊,空虛什麼的都是不存在的,我任我狂,我顛我旋,反正父王賜於了我權力,我若不使用他,豈不是白白浪費了他的好心嗎?
但是,與我的驕騎騁馳,呼朋喚友相比,與我的笑鬧風雲,萬人俯首相比,極天殿中那一輪深鎖著的清月的光彩,卻成了伊唯一的光芒,唯一的同伴了……
始天歷南.修68375年
「你就是容皇子?」兩雙好奇的大眼盯著我,齊齊問著,稚嫩的聲音掩不住語氣中的驕縱。
我停下腳步,望著那一對與伊有著幾分相似的小人兒,隱隱的感動浮上了心間,宛如見到初相識時的伊,那時,我也是這般的幼小吧。這種久違的感動讓我略過他們話語中的驕縱,微笑了起來。「是啊,你們就是恆與振是吧?」
小小的驚喜火花在藍眸中跳動著。「你知道我們?!」
「你們是我的弟弟啊。我當然知道。」我失笑地想伸手揉揉他們那卷卷的短髮。
「可是,母后說,你是雜種,才不是我們的哥哥!」依然稚嫩的嗓音,凍結了我的手。
看著說話的那人眼中,理所當然的驕橫神情,還有另一個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眼中卻著隱藏的不是很成功的小小惡質笑意的孩子,我笑得更開心。「好吧,我不是你們的哥哥。不過,我是南天的皇太子啊,你們見到我時該如何呢?」
兩個小鬼的笑容凝住了,顯然以他們的年齡,除了打擊別人之外,並沒有教會他們,被人反擊回來時要如何反應。
「是不是……該先跪下來?然後——五體投地,向我請安呢?」我笑盈盈地引導著他們。
他們的臉色同時發青,對看一眼,倔強地瞪著我。
「宮中是個講求禮儀的地方。上下等級可是不容輕忽的啊,你們母后不是最重視這一點嗎?」我閒閒地補著,已經開始覺是自己實在是無聊透頂了。
恆與振的臉色開始發白,顯然瀲天後對他們的教導與泠及母親對我與伊的教導無大差別,就是決不容許做出有辱她們面子的事,為她們的華彩抹上污點。他們開始細細地抽泣了起來,虛假的淚滴劃過臉頰,卻又與真的一般晶瑩。
冷笑著,側頭看著他們片刻,直到他們的淚水都快淹沒整個臉寵之後,我才繼續前行。
小弟弟們,我也是這般過來的啊,為何不去惹你們,你們卻蠢得要來自討苦吃呢?想要為母親出氣嗎?等你們有這個能力地時候再來說吧。在這之前,你們就順著我走過的路來走吧。其實……若你們有能力,帝位讓給你們也是無妨的……
臨走前,我刻意再看了他們一眼,微微一笑,極盡詭詐。
夜裡,父王突然詔我覲見,偎在他身旁的,是個纖細柔和有如水晶般玲瓏的麗人,後面還有兩個不住抽噎的有著暗紅髮色的小鬼。
父王一臉看好戲的表情,顯然近來是太無聊了,才會拿我來開涮。
「容,天宮中首要的一點,就是王室間的和睦共處,兄友弟善了。是吧?」
「大概吧。」我要笑不笑地回答。這種問題從他口中問出,簡直是一點真實感也無。
金色的眸子一閃,「那麼,你下午為何如此對待你的兩位幼弟,他們可是誠心地找你交流感情啊。」
可以看得出他對自己所說的這句話也是分外不以為然,不過,如果對應得不好的話,以他善變的個性,也難保不會想出什麼古怪的方法來折磨人。我只有努力揚起非常非常誠摯,非常非常悲傷的笑容。「父王,難道你不相信我嗎?你不相信你親自選出來的繼承人,會是這種殘忍無道的人嗎?會是這種不知進退,不知弟恭兄友的人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兒臣……無話可說。」
修也溫柔地笑著。「親愛的容啊,如果我一開始就不相信你的話,你怎麼還能完好地坐在我面前呢?我當然是信任你了。只是作為天帝,是萬民的模範,因此雖是小事,但也不能就這麼疏忽過去的。」
有夠……無聊的,看來過了今天這一關,一定得想辦法讓修忙碌起來,省得沒事再與我交流這種對話……「好吧,父王,那我就解釋一下好了。父王,持家雖是以情,但治國則是以法為本了,我們身為帝王之家,情不可疏,但法更不能疏是吧。在法而言,我是皇太子,除了父王與……天後之外,任何人見了我都得行禮。振與恆雖還是幼童,但他們的南天的王子,禮不可廢,為了他們將來成長的著想,所以我教導他們應有的禮儀。只是他們的確還是太小了,對於這一些都無法明白,只當自己是王室中人,便可忽略過。對我的教導不但聽若無聞,甚至引為奇恥大辱,讓父王您在百忙中還分出時間來為他們伸冤。實在是不懂事的緊呢……唉~~~~」
沉痛地長歎一聲,我低下頭,為兩個小鬼默哀三秒,因為我知道父王聽了這些話後會有的反應。
「原來如此啊。容,你真懂事,不愧是南天的皇太子,此事的確不是你的過錯。不過你這兩位弟弟還太小了,不懂事也是情有可原的。為了讓他們早日向你看齊,我看,我就將他們的教育托附與你了。」
修很配合地說出我想要聽的話,而兩個原本一臉得意地看著我跪於下方的小鬼,臉色已青到發黑了,顯然是想到種種恐怖之極的事。唉,他們既然這麼想,我好像也不該辜負他們的期待呢。於是,我溫溫柔柔,和和藹藹,親親切切地掛上笑容。「是的,父王~」
「不要啊,我不要啊~~~他是個魔鬼,我不要跟他在一起,我不要被他教,被他教了之後,我也會變成魔鬼的~~~~~~~父王~~~母后~~~你們別聽他的胡說~~~~~」一哭二鬧開始了。
「可是,你們的禮儀不足,也是事實啊。」修側著頭,撩著煙青色的發,柔和地反駁著,語氣卻是一片漠然——他也玩夠了。
這時,一直沉默著的泠終於開口了。「夫君,振與恆的教育不足,都是妾身的責任,是妾身忙於為夫君分勞解憂,才忽略了他們兩人,令他們成了不知進退之輩。妾身有著不可推卻的責任,罪都在妾一身。夫君若要懲罰他們,便由妾身一人承受了吧。」哽咽地說著,晶瑩的淚水便悄悄滑下,可是她卻努力忍著,低頭請罪,慈母與賢妻集於一身,演技之佳,讓我想到往日裡的泠……她也曾是如此蒙騙世人,母儀天下。
可惜,我現在再也不會將泠當成心目中完美的母親象徵了,在這座天宮之中,是不可能會有完美的母親的!連正常的母親都不可能會有的!不過,振與恆倒是被騙得泣淚漣漣,哭喊成一團了。整個宮殿哀聲一片,快讓人以為有誰死去了。
修一副動容的表情,與著我內疚的表情,與整個氣氛配合地完美無缺,外人看來,一定會感動於這嚴父慈母,兄友弟恭吧。只是,當我想到還有一個不曾在場的人時,我的心便是一陣陰鬱,真的痛了起來了。
原本,在這裡的,應該——是他才對!
「帝座,打擾了,邊境有急報。」平平板板的聲音打斷了眾人合演的完美家族,推門而入的人綠發銀眸,俊秀銳利,除了公事之外,什麼都不會在意的,卻是南天的天秤——首輔陵!
如果不是有他,父王也不會這麼任性妄為,血腥滿手吧,因為無論多大的難題,只要會影響到公事,陵都會一力解決。他不忠心於誰,也不服從於誰,在意的只有一個南天。有這樣一個好手下,難怪父王總是會逢凶化吉,遇難成祥,而將私事搞得一塌糊塗。
「急報?哪裡的?」修對陵會連夜報上的情報,倒是有幾分凝重。
「有點難以啟齒,請帝座摒退眾人吧。」他說得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快讓人忘了他才是那個外人。
陵帶來的消息我在十天之後才知道,同時還知道了另一件事。這次的遠征,將由我為帥。
因為這次的敵手,是北天的昊。而昊之所以會出兵,來自修的情人。我不知是哪個,不過猜也猜得出,情恨糾纏,難解難分,這種的事,早晚會出現的。
自然,教育那兩個小鬼的事,也交還了泠天後。不過,這十天的經驗,該教會了他們,什麼是不該惹的人了吧。
出征倒也不是什麼很困難的事。被修困在結界中那段時間,我就經歷了無數的戰爭,兵凶之險,早有體會。但是,最讓我掛念不已的,是伊該怎麼辦呢?
我走了,誰來保護伊呢?
宮中的風言風語偶爾也有傳到我耳裡的時候,我知道伊的日子不好過。我留在宮中,眾人還有顧忌,頂多只敢用語言來傷害他。我若離去,手長難及,如何顧得了他?
悄悄來到極天殿,倚在牆上,聽著殿內細細的人語之聲。有著伊哄著泠的聲音,有著宮女應對著的聲音,有著伊柔和回話的聲音,也有伊問起我的聲音,可是,少了的,卻是伊清澈的笑聲,那澄清如水,輕柔如風的笑聲……
宮門近在咫尺,我卻沒有勇氣推開。
已失去最好的機會了,裂縫已經造成了,現在,縱使推開這扇門,也無法再回到過去……我不想見到這種場面!我不想破壞心中唯一的溫情!人是善變的,現在的伊,也不是當初的伊了!
我闖進首輔府,用我的勝利來交換,在我離開南天的這段日子裡,讓伊留在首輔府。
陵也很乾脆,用不著我多說,他就同意了。畢竟宮帷的混亂,就數到頭來總會落到首輔府頭上的他最清楚了。
我相信陵,只要我表現出色,足以是下一任天帝的接班人,他就會忠誠於我,雖是基於利害關係,但是,這種關係或許更牢固也說不定……基於利害,就不會輕易背叛了!
始天歷南.修68376年
戰事終於要開始了,臨行前夜,我猶豫再三後,來到了極天殿。
伊見到我,有些驚訝,也有些歡喜。他不再像過去那樣微笑,但他眸子中卻有著淺淺的笑意,代表了他的喜悅,他像過去一樣,拍了拍我的頭,卻發現我的身高已超過他了,不由惆悵了起來。
「容,你真的長大了,現在是可以獨當一面的將軍了。」
「可是,我的一切都是你培養出來的,我的功勳,也代表是你的。對吧?!」我急切地回答著。
「你啊,不用解釋啦,你的心思我又豈會不知。你這麼急燥,怎上得了戰場?」伊柔聲說著,示意我坐下來。
伊,你真的知道我的心思嗎?那你可知,也就是因為如此,我才不敢過來啊,我怕我那卑劣的心思被你看破,那時,縱使你能理解我而不怪罪於我,但……我自己又該怎麼辦?
「伊,我來,是想讓你明天起住到首輔府去,直到戰事結束,我回來為止!」還是直接切入主題好了,閒聊之下,說不定伊就會聽出我的心聲來了。
伊有些驚訝地看著我,好片刻才點頭道:「我明白了……不過,你就這麼不信任我的能力嗎?」
「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問題,而是你留在宮中,我會放心不下的,你總不想讓我在戰場上也心神不寧,牽掛著你吧?」我哀哀地說著,大有軟磨硬纏,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姿勢。
伊的眼神中的些迷惑,忽然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好久了……你以前磨著我出去玩時,也是這樣一副表情,」他笑著拍了拍我的臉,又揉又捏。「一想起你小時候的樣子,我就有點手癢呢。好吧,我明天起住到首輔府去。」
「真的?!」我本來還以為要說服他很難,已想了一大堆的借口,沒想到他這麼快就答應下來,喜樂無限,打鐵趁熱道:「那現在就收東西搬過去吧,我要親眼看到才能放心。」
「果然還是孩子性子,耐不得燥的。」伊搖搖頭。「明日還要出征,你早點休息才是,我答應你的話,何時違背過?」
「可是,我還是想要親自確定嘛。伊啊,你就答應我吧。」我笑嘻嘻地說著,不敢讓他看到我的眼。
伊,你是不會違背與我的約定,可是世事無常,我已領受夠了,即使是再真心的約定,當環境不容時,就如同你曾答應過,要永遠和我在一起一樣,無法實現的,只能隨風而逝的約定啊……
伊被我磨上大半夜,想著時間也是差不多了,便就答應了。在侍從的幫助下,很快就收了些細軟之物,帶著泠天後,來到了首輔府。
安置好一切後,軍隊出發的時間也就到了,臨走前,伊握住我的手。「靜候你的佳音!」
後顧之憂已無,好戰的因子在我體內沸騰著,我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回握住他的手。「是我們共同的佳音!」
而後,放手,離去。
臨行前,心中隱隱一動,最後看了伊一眼,他的笑容,耀眼,明亮,宛似初相見時的那種,清澈如水,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於是,我回以一笑,不再為自己的多心而煩惱,轉身離去……
那,是記憶中,他最後的一抹笑容!
後來的事,紛紛擾擾,也是無法清楚地定出個時間線來的,轉眼,數萬年便過去了,泠死了,修死了,母親也死了……伊——也死了!
望著漸明的天色,我自重天之流的帳頂跳下來,心中已有了主張。
不管伊的到來是玄的失職還是別有他因,但是他在此時此地出現,又身受重傷,傷了回憶,那麼,事情只有這樣辦了。
伊……不,是儀,我會將你一度失去的王座,親自奉送到你的面前!這次,再也不許,也不會有人來阻止我!
而要完成這一步,就需要陵的幫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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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離開了重天之流。
我不知道他的離開是不是有什麼玄機,但是他不在總比較好,那個虛夜梵雖然還不能確定是否是夜魅,但他看起來和善,骨子裡卻是冷淡到了有幾分厭世的程度,不可能與南天目前的狀態有所牽連,倒是可以放下心,只是他這兩個僕人,都是難纏之極的角色。
淚……唉,說來她應該是我姑姑的孩子,是我的堂妹,可是我認識她卻是在異界。她幾乎都不上南天的。大約是父王的毛病連自己的妹妹都信他不住了。她是個特別的人,極為花心,極為風流,可是真正想要接觸她的話,卻會發現自己對她的認識只是個虛無的映像,完全不知她是個怎麼樣的人。不過她一向是任性妄為,從不涉入各界的紛爭,倒是可以放下心。
另一個,孤!非常複雜的人啊,都不知要如何來形容才成,在第一眼便說出了我名字的由來,他可是看穿了什麼嗎?可是,我卻看不透他。越看便越是深沉沉的,讓人不由目眩,無法再注目下去了。絕對不是個甘於人下之人,可是,他陪在虛夜梵身邊,卻又是那麼自然,合貼,如同是個完美的圓,讓人覺得如此是再正常不過了。
哼,最正常的事,也就是最不正常的了!算了,比起他,還有個最為明顯的目標呢。
璃,才是最難以相信的人,他的目標,似是鎖在儀身上……絕對不是善意的關切!不過,他尋錯目標了,跟在虛夜梵身邊,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若是那麼容易被人瞞過,他也沒資格讓我頭痛了。不過,他到底是什麼來歷,有什麼用心,可得好好查上一查了。
在小帳篷中第二次見到儀。這次有了心理準備,不再是那麼的驚慌失措了。可是,見到他那光芒盡失的銀眸,見到他那冰冷無情的神色,見到他那傷痕纍纍的身體,我,心臟緊緊地收縮到幾乎喘不過氣來的程度了。
難受嗎?我不知道,如果這種難受能彌補我對他造成的傷害,便是日日如此我也心甘,若是加諸在他身體上,心靈上的痛苦能轉嫁到我身上,我甘之若飴!可是,我卻什麼也不能做,只能在一旁看著他。看著他完全封閉了自己的心靈。
往事那麼痛苦嗎?以至於數萬年來,你始終不肯想起嗎?你的感情之線全被斬斷了嗎?就算喜歡上人,你也不會有所改變嗎?
看著蔚藍色的,有如純淨天空的色澤的長髮,自相處以來,便一直是如此的澄明,曾是我嚮往過的明淨色彩,它,能是我與你過去唯一不變的證明嗎?
收回想要觸摸的手,靜靜地垂下。
逝川,不論順流逆流,都是逝者如斯,無法挽回的流川,正如我們過去的一切。我們是神,可是,神也無法讓時光倒流的!
無法倒流,也就沒必要去證明了。
虛夜梵一直在旁看著,他的眸光明亮又銳利,似是有著重重的磨難後的深沉,卻又似是不解世事的純淨。他只在笑著,清冷無比的笑著。可是,這樣的他,似是能讓儀信任。
儀在他身畔,似是較能表示出情緒來。
儀現在忘卻了一切,不管是好的不是糟的,曾經擾亂他心緒的一切都暫時消失了。此刻的他雖是無情,卻也有如一張白紙,若在這時,為白紙添上色彩,當他恢復記憶之時,他會否能夠不一樣呢?
在我暫離的這段時間裡,將儀托附與他,會否讓儀多一些應有的情緒來呢?
這個問題,慢慢再想吧。今日的目標,是帶儀到逝川去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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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再會,只恐恩情,難似當初。
這是人間界的詩詞吧。人間界或許有許許多多的毛病,在始天之人的眼中,只是一群在他們的恩惠下存在的試驗品。但不過百年的生命,讓他們在人生苦短之歎中,也將生命的精華全在這百年之內迸發出來,閃爍出不同的光芒來。
縱再會,只恐恩情,難似當初。
我與儀,不也是如此嗎?
澎湃的逝川之水就在腳下流淌著,雲氣蒸騰,七彩變動,一切,都與當初一般無二,可是,人,卻再也不是當初的那兩人了。
「請別生氣,讓我來想想辦法好嗎?」
這是伊當初說的話。
一句連結了二人命運的話,還是改變了二人命運的話呢?
那明如天,淨如水的笑容,還在眼前晃動著,在水氣之中,他走了出來,他開始微笑,他牽住了我的手……然後,一切都不再一樣了。
他皺眉故作生氣地瞪著我,他開心地撫著我的頭誇獎我,他溫柔地陪我解決太博留下的難題,他淘氣地扯著我,跑進相爺府看相爺與元帥又在混戰……
他悲傷在面對著泠天後,努力隱藏心中的傷痕,他痛苦地躺在床上,忍耐著傷痛的折磨,他驚愕地面對著父王的詔令,看著我成了皇太子,他真心的恭喜我,肯定我的實力,卻在回頭時,擋下了一切的暗言毒語,不讓他們接近我……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我而來,可是為什麼喜悅的事總是那麼的少,悲傷與痛苦總是不斷地纏繞著他?他自身並無奢求,可是周圍的一切都在逼迫著他。
王室中人,真的與平淡,幸福無緣嗎?
「請別生氣,這次,讓我來想想辦法,好嗎?」靜靜地說著,眼眶一熱,似有什麼情緒要從心底迸裂了。
儀靜靜地看著我,什麼話也不說,只是偶爾會皺了下眉毛。而璃早就被我擺脫掉,現在大約還是重天之流附近找著我們。
微微一笑,努力想要讓儀覺出我笑容中的喜悅與開心,我帶著他,來到逝川一處斷層處。那裡,有個小潭,正可以容人躺入,而避開流水直接的衝擊。
那裡,正是當初他在這裡修練時,所住的地方。
儀似乎也有點察覺,躺入小潭之後,看著周圍晶瑩的山壁,輕輕舉起手,似想要撫摸。但他擺了擺手,鉤不到之後,就放下手,靜靜地閉上了眼。
「伊……儀,別閉上眼好不好,睜開眼看著好不好,請你不要閉上眼。」恐怖的感覺襲上了我的心頭,數萬年前的那一幕,彷彿又在眼前重複著。我搖著他,不顧他是個傷患,急急地說著。「請你,不要閉上眼!儀!」
儀不解地睜開眼,清澈的銀眸看著我,滿是迷惑,而後,不知為何,他又伸出手,拍了拍我的頭,就好像小時候一般。
「儀,你記得?!」我一震,抓住他的手,心中一陣驚喜。
儀歪了歪頭,抽回手,不再閉上眼,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不曾偏離過。
我驚訝地放下了還保持著原來姿勢的手,怔怔地在潭邊坐了下來。
儀,縱使你忘了我,縱使我帶給你諸多傷害,諸多背叛,可是,你還是不忍拂拭我的請求嗎?你不曾忘記我嗎?你會原諒我嗎?
……你,為什麼要這麼傻呢?!
銀色的眸子一片空白,冷冷清清,有如失去了主人的房子。
銀色啊,三千年前,當我徹底將你逼離南天時,你還只是十一級的銀藍色眸子,尚未是銀光級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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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戰事,延綿了近百年,南與北的邊境,全都點燃著烽火。因為兩方實力相當,剩下的,只是謀略,戰術了。
雙方你虞我詐,機謀各出,時見勝負,時見高下,但更多的時候都是以平手告終,或許是兩方的首領思路太接近了,你想得出來的,我看得出來,可是我要如何應對,你也猜得出來,於是螳螂撲蟬,黃雀在後,捕鳥的小孩又插一手,戰事幾乎是膠著的狀態了。而南北兩界也不敢將事情鬧大,引出東天,所以也不曾繼續派兵。
拋開戰事的意義而言,我是很快樂的,不同於天宮中那小小的一片天地,在這浩翰的宇宙中,不再有宮中的勾心鬥角,不再有王位間的你爭我奪,我所嚮往的,叱吒風雲,不再只是南天星上那小小的一群人,而是千軍萬馬,明刀實戈的。千萬條人命都掌控在我的手中,一聲令下,能令屍體堆積如山。
熱的血,艷的血,如火般燃燒著我的心,我第一次發覺到,我不再只是從旁觀看著。以鮮血為祭品,我親自加入了天界變動的過程,我用我的手來鑄造著歷史的經過。
有時午夜夢迥之際,望著天際的繁星,我也曾想過南天宮,想過那一輪清月的照射下,伊,不知在想著什麼呢?陵可曾安排好一切?他在首輔府,是快樂的,還是寂寞的呢?我是不是該早點結束這場戰事,回到南天呢?
不過,與這些比起來,更讓我掛記的,是明日的戰場,明日的戰役,路線,行兵,伏兵,設陷……零零種種的,於是,我再次沉睡在野心的掩蔽之下。
不過,當事情重覆數百遍之後,再好戰的人也會疲倦的,士兵們開始想家了,不想再打這無聊的戰爭了,而我在以血為宴之後,燥動的心也冷靜下來了。
雙方都出現相同的思鄉狀態,戰事再進行下去也是無益的,於是,請來東天為和事之人,雙方訂下和約,近百年的戰爭又告了個段落。
脫去戍衣,洗盡征塵,回到王星後,我依然是倚仗著父王的寵愛而登上皇儲之位的容皇子。——他們盡可否認我的功績,反正事情是在邊境發生的,又保持了個不勝不負的和局,所以,怎麼說都是可以我。不過,後來倒有一個消息讓他們閉了嘴。
北天的元帥,是天帝昊。
以皇子對天帝,還能保持個和局,他們該謝天謝地了……煩!
只不過短短百年啊,對始天之人而言,只不過是個小小的日子,可是,就在這個時期內,伊,居然失蹤了。
陵告訴我時,居然還能夠一臉平靜?!我原是欣賞他的冷靜的,現在,我只恨不得將他臉上這一層薄薄的皮給我撕掉!!
「泠天後去世,伊皇子只有回到天宮中守孝,這是常理,我也是無從反對。」
「你不能反對,你就不能加派人手在宮中警戒?以你對天宮的熟悉,你會找不到出手之人,陵,你也太沒用了吧!!」我咬牙笑著,森森然地看著他。
陵放下手中的筆,突然自卷宗中抬起頭來。
「容皇子,你是不是見到過泠暗中對待伊皇子的場面?」
「那又如何?這跟今日之事有何干係?」
陵兩手交叉,放在桌上,淡淡道:「這件事給你的震撼,打翻了所有的一切,原本,伊在你心中,是個強者,是個無所不能的人,可是,這件事讓你發現,伊,並不如你想像中那麼強。伊也會有脆弱的時刻。於是,你就換了個目光看伊,你,用著居高臨下的目光看著他。
因為伊是弱者,所以你要保護他,因為伊是弱者,所以你要變強。你抱著這樣的信念,一步一步地走上了岔路。你認為你不保護他的話,他就沒辦法在天宮中生存下來。可是,你這樣的舉動,反而害了他,將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了,他就算想避世,也是避不開了!」
「你!」我一時間,竟找不出半句可以反駁的話。真的嗎?這些事真的是我造成的嗎?
陵搖搖頭,拿起了筆。「你真的太依戀伊了。他在你心中,是父,是兄,是師,是超越一切的存在。我說的這些你也不是不明白,可是你卻自動忽視過去。因為,你不想讓伊離開你。」他又抬起頭。「你只是個無法斷奶的孩子!」
「放肆!」激怒的我雙手一結,大菩提印下,陵的書房立時成了廢墟。陵坐在光圈中,看著我冷笑。
「這樣想著的不是我,而是修。」他臉上第一次有了不一樣的神情。「你明白你做錯了什麼了吧。你讓修對他起了興趣。」
「父王?!」我一陣目眩,同時想到。「那泠的死……」
「王者無情。現在的你,還不是真正的王者。修看穿了這一點,要斬斷你最後一絲依戀。」陵淡淡地說著。「伊並沒有死,不過或許是生不如死。因為,這次背叛他的,可是他的父母雙親啊……」
「伊到底在哪裡?!你一定知道的,告訴我!」破開陵的結界,狠狠揪住他的衣領,卻見他銀眸中一片寂靜。
「我不能告訴現在的你。」拂開我的手,看了看周圍,歎道:「損失七萬九千。容皇子,你莫要忘了向宗府報帳一下,從你的帳戶裡扣。」
不能告訴現在的我?將來的我,王者的我,才是你服從的目標嗎?
我得與修對抗是嗎?
我微微一笑。「到時,你,願意當我的臣子嗎?」
陵又恢復了平板的表情。「只要你有這個能力。」
合約,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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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天歷南.修83674年
戰爭帶給我的熱血還在血管中奔騰著,我卻不得不壓抑下來,我在暗中努力著,學習著,修練著,用最殘的手法逼著自己前進,用最快的速度逼著自己追上修的腳步。
天宮中的關於伊的閒言雜語我再也不管,極天殿荒廢了,我也置之不理,視若無睹,彷彿不曾有伊這個存在似的,我知道,任何感覺都不能讓伊再回到我身邊。如果我沒有足夠撼動天地的實力,我只能是修掌上的木偶,脫不開他的控制。
我並不恨修,不管他做了多少不該做的事。並不是因為他是我父親,而是因為他這個人。
他,讓人無從恨起。而最恨他的人,就是他自己。
他也是身不由己的。
但是,我不能原諒他,我知道他想要死,可是,要借用我的手殺他,又何苦將伊也牽扯進來。只要這是你的希望,我會如你所願的殺了你,可是,你為何要讓伊也遭受磨難呢?
在這清冷而廣大的天宮中,人潮如流,但是,只有兩個孩子相依為命,周圍的人,便是親如父子夫妻,必要時,也是會傷害自己的,兩個孩子只有依靠自己。
我們,只有彼此而已。能夠依賴,能夠相信,能夠放心地靠著,能夠開心地笑著的彼此……
全都已經破碎了的過往啊……
我絕不會殺了你的,修!我會讓你活著,一直活著……
政權逐漸轉移到我身上而來,朝事幾乎都是我在處置了,修越來越放蕩,追求著一顆顆不可以獻出的真心,流連於宮帷之中。
陵,終於告訴我伊的下落。
躺在封印之水中,他合著眼,宛如在睡眠般安詳寧靜,藍色的長髮受到我靈力的影響,在水中載浮載沉,彷彿他隨時都可以醒過來。
隨時都可以嗎?那你就快快醒過來好不好?伊!
「你真的想要干擾他的長眠嗎?你不覺得就讓他這樣沉睡下去也是好的?醒過來,一大堆不想面對,不要面對的事,他真的會幸福嗎?」
好煩,陵何時也變得這麼多嘴?不要打擾我的決定,不要干擾我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
「伊最後已經沒有了感覺神經了,不知是被泠切斷的,還是被修切斷的。這樣也好,他的一生有著太多的磨難了,如果能夠忘卻所有的感情,對他來說,也是一種保護。」
沒有喜怒哀樂,七情六慾,反而成了保護。何等諷刺之事!
「想好了嗎?」
「當然想好了。」我笑了起來。「我長久的等待,怎麼可以這麼說放棄就放棄呢?伊不可以離開我。現在,我已經有能力保護他了,當然要讓他醒過來。」
陵似是歎了口氣,我不在乎。我知道這樣太自私了,只顧著自己的情緒,而不顧伊的情緒。可是,伊,你答應要永遠陪著我的,不是嗎?你是個信守諾言的人,你不會違反自己許下的諾言吧。
我不要伊一直沉睡著,好像死去了一般,天地間,只剩下你能信任,如果你再也不睜開眼,那我……
封印之水被我的靈力蒸發成氣體,靈光中,伊緩緩睜開了他的銀藍色的眸子,一片空白。
「容?」
「伊,你醒了。我來帶你回天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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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再次出現在天宮之事,並沒有大肆宣揚,而且他變得冷漠無比,再也不是當初那令人如沐春風,有著清澈而溫柔的笑容的皇子了。就算是面對我,他也沒有多少情緒,眸中,也不再有那淡淡的笑意了。
可是,我才不在乎,只要他在我身邊,那就可以了。伊,是我的安眠藥,是我的定心丸。
我相信,現在的我,絕對有能力保護著他……
我只能小心翼翼地守護著我僅有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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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越是小心保護著的東西,越是容易破壞呢?是不是太珍惜了,命運就想拿到手,而不在乎這對我們而言是多麼的重要?!
那一夜,母親終於難耐長久的心痛,殺了修,亦隨之自殺。
可是,她在下手時,終究還是不忍,並沒有在修身上再刺一刀,傷不在要害,修沒有死去。
聽到這個消息,我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悲傷母親的逝去嗎?反正她與我之間的感情也不是那麼深厚,她的情全繫在修這個薄倖人身上了,活在世間,也只是生不如死。喜悅於父親的無事嗎?或許有幾分,但絕不是正常的原因。修若死了,真是太便宜他了。
伊也知道這個消息,怔怔地看著我,問我要不要去看修。
伊是難得向我提出要求的,他雖然沒有明說,但我知道隱藏在話語下的心思,便應了他,一起去探望修。
修的傷是很重,但他的氣色不好,想來是好夢成空,又不能死去了。對著他,我沒什麼話好說,伊也沒什麼說好話,三人就這麼互瞪著,半天都沒話。
修突然笑了起來,「我們畢竟是父子,怎麼會僵成這樣呢?」
我懶得答理他,弄成這樣還不是他自己造成的。
修又笑著,眸中大有含義。「伊,我有樣事物要送於你,你到御書房南牆第三行第七個櫃子中拿一下吧。」
「你送的東西誰敢要。自己留下吧。」我笑瞇瞇地說著,不敢對修有所鬆懈。
「隨便你了,不要也罷。」修搖搖頭。「我累了,你們告退吧。」
修這般神情,倒讓我有幾分好奇,帶著伊回到極天殿之後,我就去了御書房。
一步鑄成千古錯。御書房內並沒有修所說的那個櫃子,我馬上就知道上當了,也不回極天殿,直接奔向修的寢宮,卻還是來不及了。
伊手中握著雪光,銀藍色的精獸,染上了一抹紅,艷艷的紅,無瑕的紅。
現在,這個天宮中,還能能力置修於死地的,只剩下我與伊,還有瀲天後了!而伊目前的狀態,是最好控制的!
修躺在床上,靜靜地微笑著,似在嘲笑我的失策。血,不斷地從他頸間湧出,染紅了煙青色的長髮。
伊的目中一片迷茫,什麼都看不清,等到那片迷霧消失之後,長劍墜地,身子有如深秋時節的落葉,單薄脆弱得讓人連碰都不能碰的。
伊看著我,分明又沒看著我。他沒有叫,也沒有喊,眸中一片絕望之色,比夜還濃。
伊,你再也承受不住了嗎?我,不該喚醒你嗎?
修,我終究還是輸與你,不管我如何保護著,伊,還是成了你手上的那把刀。你知道嗎?這樣的伊,是不可能再活下來的。他不是我,也不是你,他不會對殺人毫無感覺,他不會在弒父之後,還能活下去!
一切都要灰飛煙滅了嗎?
我舉起手,切在伊毫無防備的頸側,任他倒在我懷中。
禁忌之術,也是有其存在的必要。我將這一段記憶,完全從他腦海中切除,重塑了新的記憶。或許不是完全,但在千年之內,他是不會回想起任何一絲的。
伊不能再留在南天了,我不能冒險讓他在這個熟悉的地方,想起任何一事。我得馬上將他送出南天,不可以再留下來了……
不可以再留下了……
幸福,終究是挽留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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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為了保護伊,宣稱我將親自殺了伊為修報仇,將南天的兵權盡收於手,將伊托與玄,等事情平靜下來,再去尋他。
可是,當事情平靜下來時,伊也選擇了玄,隨他而去。
沒有了伊的南天,沒有了修的南天,我已經沒有必要留下來了,所有的雄心壯志都只不過是在傷害著他人,我,也倦了……
我離開南天,在四界游繞著,心若死灰,只是一片的茫茫然。直到我遇上始神——迥。
他,真是個奇怪的人啊,不過,也是個麻煩之極的人,與他在一起時,被他層出不窮的問題和麻煩折騰得什麼都沒空想了。原本想死的心情也都不知掉到身體的哪個角落去了。
分別前,他為我改動了容貌。再沒人認得出我是南天的容。於是,我加入了重天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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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
水花四濺中,我也自回憶中驚醒,儀有點不耐地看著我。將泡得快成梅菜乾的手舉到我眼前。
「啊,太晚了嗎?對不起對不起,讓你久等了。」我笑嘻嘻地拉起他,為他換上乾淨的衣服。他就有如孩子般,乖乖地讓我為他更衣。
「好像扣錯了……等等,你別動來動去的,這樣我扣不上啦……」有幾分抱怨地說著,我按住他不斷扭動的身子,有點笨手笨腳地幫他扣上扣子。
天才曉得,我何時幫人更衣過,自己扣來好像沒那麼麻煩,幫別人弄就沒那麼好搞定了。不期然,又想起,小時,伊似也曾為我穿過衣服……他當時也是這樣笨手笨腳的吧?
「好了,可以了。」扣上最後一粒,我滿意地笑著,卻在下一秒換成苦惱。
衣服穿反了!
「真是麻煩的東西哪~~~~~」只好幫他脫下,重扣一遍。
「儀,你以前也幫我這樣穿過,你有沒有弄反過呢?我當時都在半睡半醒中,你有沒擺烏龍我都不知道呢……」小聲叨念著,反正又沒人聽,儀聽到了也聽不懂,我悲慘地為儀服務個不停。
「容?」輕輕的一聲,讓我血液凝固住,雙手僵在那裡,動彈不得。
他,想起了什麼嗎?
他推了推我的手,似對我的緩慢有所不爽,藍色的眉又輕輕地皺了下。目中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神采。
我也太疑神信鬼了吧。搖頭笑笑,我繼續為他扣扣子。
千辛萬苦達成任務,我拉好衣服上的皺折,笑道:「好了!」
儀斜頭看了看,伸出手,拍了拍我的頰,順便捏捏。
我又僵成了化石。
天啊,儀,你到底是想起來了還是沒想起來,快快告訴我吧,再這樣驚嚇下去,我的心臟會受不了的!
內心狂吼著,抱怨著,可是,又是喜樂無限的。
回到重天之流,才知道那日在光船上惹下的,竟是首輔府的人,而他們方才才來鬧過事。重天之流的實力我是知道的,根本就不可能與首輔府對抗。可是偏偏這次損失都不大,首輔府的竟然敗走了。
被團長形式化地訓一頓後,用不著我去打聽,各種各樣的消息都自動圍過了。聽了半天之後,我心下也有個大概了。
虛夜梵,看來真的是第十八代的夜魅呢。聽說他已回到東天了,怎麼又來到南天來呢?
本想確定一下,只是梵看來不太想說,繞了幾句之後,自己也知無聊,便不再說下去了。即然他是夜魅,那他周圍雖是麻煩一堆,但卻也是最安全的,各界都想要他,各界都不敢要碰他,反而成了僵局了,看來將儀暫時托給他,倒是安全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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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著首輔府第二次來鬧事的機會,我趁機回到了首輔府。
陵一向任人唯才,這是優點,但也因此造成手下的性情各異,有善有奸,難以並存,只是在陵的鐵腕下暫時共處。底下鬥爭地可是極為激烈,而陵還是老樣子,只要不妨到正事,他是一概不管的。
他似是一直在等著我。不,該說,他一直在等著他心目中承認的王者。所以,對我再次出現,並不是很驚訝。但是,他只從旁提供我資料,我想要得到什麼,只有自己去爭取。
短短一個月,分化,合縱,聯合,出擊,我控制情報,連消帶打,在暗中消弱著瀲天後的勢力,當時機全數安排好之後,一舉出擊,再次贏得了陵的俯首為臣。
不過,他也不能明白我真正的心思。他以為我還是當初那年青氣盛,嚮往著權力,嚮往著熱血,有著勃勃野心的皇子。
我,會安排好一切的。
只要是王者,你都會承認,不是嗎?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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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只剩五天了,臨死反噬,瀲竟從重天之流虜走了儀。留言告訴我,她將儀放在水宮的封印之池中。
她到底在想什麼呢?她在水宮中布下了什麼陷阱,讓她這麼有信心能困住我?
……
……
……
水宮一役,在眾人心中都造成了傷痕。尤以梵為最,畢竟,淚是為了他而死的。而我最感慶幸的就是,恆畢竟不曾解開我對儀記憶的封鎖。儀要想起任何事都成,但他絕不可以想起修是死在他手上一事。我費盡苦心,層層佈局,讓眾人都以為修是我所殺死,絕不能這麼輕易就被恆破壞。
儀還是在恨我,當我親耳聽到他如此說時,心臟甚至有一霎間完全全停止跳動了。是啊,他豈能不恨我?不過,只要他還活著,那又有什麼關係。
逝川旁的一切,果然都是錯覺……那只是他,無意中的舉止罷了……
其實,如果他不恨我,我說不定反會難過呢。我帶給他的傷害太多了,如果他的恨能減輕自身的痛,我亦是心甘情願。
修差點將整個南天星都擊落。王者的實力,看來我修練的還是不夠……都這個時刻了,我還在想著這些做甚?!
玄總算找到南天了,真不知這個大路癡是怎麼找的,再遲的話大家都會完了!可是金光對金光,銀光對銀光,再次形成了僵局,尤其是修有著四靈器的輔助,更是強大……莫非,南天一脈真的要永絕了?
這樣也好,這種瘋狂的血統啊……
「容,不許你放棄!你欠我的還很多!瘋狂就瘋狂,又有什麼不好?!」儀忽然開口,一語就點中了我的心事。
儀,你畢竟還不是無情啊……你不想我死嗎?那我就活下去吧……
……
……
……
一切事情都已經結束了。
這回,修真的死了,母親的靈魂也從斷流中解放出來,恆與振陪著幾欲瘋狂的母親,步上了伊的後塵。不過,這次真的不會有人再來打擾你們了……
而我,將會在明天的帝位傳承上,說明是我殺了修的,到時,唯一能繼承帝位的,就是儀了。
一切,都決定好了!
唯一的意外是,儀還是一如以往,輕易地看穿了我的心事。對於這一點,我該高興呢,還是該無奈?
他將我從病床上拉起,我不知他想幹什麼,便任著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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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纏霧繞,宏偉雄壯的逝川啊,七彩光芒下,奔騰著的,是無法挽回的命運之流。此刻,正值逆川而上,水聲分外的喧鬧。
這裡是緣起,緣亂,緣繼,也將是緣斷的地方嗎?
儀一語不發,直視著逆川,水氣柔和地在他週身旋轉著,染濕了他蔚藍的發,此刻,他的頭髮看來便是流水的色彩,不再是天空的色彩了。
我也寂寂無語,等待著儀的宣判。
儀終於回過頭來,看著我,然後,狠狠地給了我一拳。
非常的狠啊,一點都不顧及我是傷者。我嘴唇都破了,幸好牙齒沒有掉。拭了拭血,我再次站起來,於是,儀又向我揮拳。
一連挨了七拳,一拳比一拳重,我終於受不了了,在他再次揮過來時,舉手擋住。「你幹什麼?」
「你欠我的,不是嗎?」儀淡淡地說著,再次出手。
是的,我是欠你的,可是,我又不是欠扁啊,儀這傢伙,真會鑽弱點,總是朝著同一處揮拳,我的臉一定是青慘慘的不能見人了,這樣我明天怎麼參加月蝕祭啊?
我開始躲避了,先同微微側開頭,儀打不中,拳頭往下一捶,就擊在我的傷口上,讓我差點吐出血來。
「太狠了吧……」哀哀叫著,我整個身子都避開。
「不想挨打就回手!」好熟悉的話……很久前的話了……
「夠了,你到底想要幹什麼?」我暴怒了起來。
「沒什麼。你不是一直覺得你欠了我的?我現在就打到你覺得不欠我的時候再停下來。」儀一邊說一邊打,毫無松下的痕跡,看來是說真的,開玩笑,那我不被打死才怪。
「我死了你怎麼處理政事?」我一退再退三退,莫要沒死在那場打鬥中,卻被儀打死。
「我也不想死。不過如果你死了,我會賠你一條命就是!」儀狠勁地出手,其勢如風,退避不開。
「儀!」我反掌一撥,大聲吼叫著。不想聽到他說這種話。
儀終於停下手了。
「不錯,我是儀,我不再是伊了。你曾欠過伊的事物,在儀誕生時都已經消失了。」他撫住唇,咳了咳,顯然內傷比我想像中還要嚴重。「伊是南天的皇子,但是在修死去的那一霎間,伊也死去了。儀是因玄而生的,與伊,沒有半點關係!」
「你,想起來了?」我呆住了,不知該怎麼說。
「見到父王時也就差不多了,其他的猜一下也就可以猜的出。」儀的唇角突然彎了起來,只是淡淡的波紋,牽連到眼睛時,有著柔和的笑意。「你是我一手帶出來的,誰能比我更瞭解你的心思呢。」
「那……」我一時開不了口。
「所以,我是不會繼承南天的。你也不要再說什麼你欠我之類的話了。你若再如此說,便等於侮辱我的選擇。因為,所有的事都是我自己選擇,走出這樣一條路,是對是錯,都只有我自己能肯定。」
儀銀眸直視著我,不讓我有半絲逃避。
「你的野心,始終不曾褪出,你正如父王所說,是南天最好的王者。三千年的壓抑,磨平了你的鋒芒,也鑄造了你的內斂。現在,你已經是南天名符其實的天帝了。不必用我來當借口,逃避應負的責任。」
我搖著頭,不想反駁儀的話,我知道我的野心不曾平息,但我已能控制住這匹脫韁之馬了。
「那好,如果我當上天帝之後,你認為我會是個合適的天帝嗎?」儀抱住臂,淡淡地問著。
「我會陪在你身邊,助你處理事務的。」
「那與你親自當上天帝有何不同?」
「可是,你才該是天帝!這一切原本便該是你的!」
「容,我已經習慣了閒雲野鶴的生活,也習慣了在各界遊走,無拘無束的生活。要讓我擔任天帝,你這不是補償我,反而是將我鎖入了牢籠。你真的希望這樣嗎?!」
儀嚴正的神色,告訴我事情再也無法挽回了……
陵與梵他們找來了,事情,也有個結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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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倚高樓,看著下面載歌載舞,歡慶著新天帝的誕生,我舉著水晶杯,對月邀影,心中一片茫然。
儀,你真的不知道嗎?我要讓你登上帝位,只不過是我捨不得你的離開啊。
我知道,你跟玄不可能在這裡停留太久的,你說你不介意了,可是那一段段血淚融成的過往,不一句話就能釋懷的。
你不願在南天久留的……
再也沒有人陪著我喜怒哀樂了,這座天宮,始終只能是寂寞著了……
修啊,牽繫住我的最後一絲情也終於斷了。現在,我是真正的王者了!
我是,南天的天帝,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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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樓誰與上,長記秋晴望,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
還—如—一—夢—中—
(完)
閒話時間:
一個番外都會扯這麼長,我當真是越寫越心虛了。罷罷罷,草稿一堆,今日一個下午趕出來的,寫得我也不敢再看一遍。有甚不如意之處,儘管提出來吧,因為容越寫越偏離原來的設定(原本是個極為善良的,將一切痛苦都攪於自身人,不過現在嘛,連我都不知該怎麼說了QQ)
結尾的詞與開頭的詞連在一起,是李後主的菩薩蠻。不知是因文適詞還是因詞適文。不過下次還是找個好結局的詞來吧。